俞晨雪看不得季清容那个模样。一直都看不得。
所以以前每次闹别扭，只要一看到她那个样子，俞晨雪就算是再怎么硬的心，也都会瞬间化成一滩水。
这次也不例外。
抬起头，俞晨雪看着顶上的电梯天花板，最终点了点头：“其实，我上次说的很多，也都是气话。你别太往心里去。”
季清容听到她这么说，更加绷不住，颤抖的幅度也变得越发地大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感觉……”
“感觉一觉醒来，就把你给弄丢了，我……”
再往后，季清容就说不出半个字了。
俞晨雪只觉得，心上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划过了一样：“我买了两张票，准备带你去一个地方。”
季清容继续抽噎，同时将她胳膊捏得更加紧了：“什，什么？”
俞晨雪喉咙吞咽，唇齿微张，在电梯门打开时，迈出腿，说：“如果你愿意和我一块儿去，等会儿丢了垃圾，我们就过去。”
季清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她：“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
俞晨雪略略侧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好……”季清容点着头，两行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从颊边滑落了下来。
俞晨雪喉头滑动了一下，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她：“不是最怕在人前哭了么？擦擦。”
季清容抖着手接过纸巾，捂住口鼻点点头，然而眼泪却跟淌不完一样，怎么都止不住。
她不知道俞晨雪这样说，是真的想要和自己冰释前嫌，还是只是看自己太难过，所以想要安慰自己。
反正就是想哭。
横竖就是想哭。
同时，她也越发紧地捏住了俞晨雪手臂：“那我，我上楼换个衣服，就，就去。”
俞晨雪点头：“嗯。”
于是，丢完垃圾后，俞晨雪便和季清容一块儿折返楼上，进了季清容的家中。
门打开的瞬间，猫咪又一次窜进了沙发底下。俞晨雪突然觉得，这猫的性格，和季清容是有几分相似的。
关上门，俞晨雪看了眼卧室：“进去收拾一下自己吧。”
季清容大概是醒来以后就没有梳过头，头发某些地方跟毛线团似的，乱得有点离谱。
“好……”季清容吸了吸鼻子，这才松开她胳膊，朝着卧室走了去。
俞晨雪目送她进去后，在屋子里头转了转，最后到阳台处停下，眺望远方。
莫名地，俞晨雪想起了很多事。
自己为什么会发现，自己对季清容的“友情”不纯粹呢？
事情还得从她们一块儿去小镇游玩说起。
那天晚上洗完澡，她们就撕开了一袋超级大的薯片在沙发上坐下，一边看电影，一边聊剧情。
俞晨雪还记得，那部片子里头的女主特别美，脸美，身材也前凸后翘，十分火辣。
看得俞晨雪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胸大穿衣服就是好看。”
季清容却摇了摇头，说：“可是也很不方便。”
俞晨雪不理解：“为什么啊？”
季清容说：“大胸是一件让人非常痛苦的事，因为太重了，跑步晃动很痛苦，上课上久了也很痛苦，我很多时候都是把胸搁到桌面上听课的，这样一来，桌子可以帮我的肩背分担一些重量。”
俞晨雪还是有点不太能理解，觉得不就是胸前两坨肉吗，能重到哪儿去。可能是自己的胸从来就没有给自己造成过什么困扰吧。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神奇，哪怕性别一致，对于有些东西的感受也照样是不能共通的，就像姨妈一样，据说有的人会疼得死去活来，俞晨雪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冰棍儿冰水什么的，照吃不误。
季清容见俞晨雪不能理解，但自己又很想让她理解，一急之下就说：“真的很沉，不信你试试！”
俞晨雪就问：“怎么试？”
结果她话音一落，就被季清容抓住了手。
俞晨雪还没反应过来，季清容就抓住她的手滑进了柔软的睡袍领子，让她用掌心托到了自己胸下，再微微俯身，问：“感受到这份重量了吗？超讨厌的。”
至今为止，俞晨雪都没有忘记那种感觉。
温柔，柔软，略微有些沉甸甸的，像是……捧着一个灌了水的气球。柔软的感觉一下就堆满了她的手心，惹得她指尖莫名一颤。
季清容还是没有觉察到异样，又继续说：“好烦，我好想减，可我是乳腺型的胸，就算减肥，也是不会被减掉的，脂肪型的菜容易被减掉。”
俞晨雪当时手心已经有点出汗，但还是在故作镇定地问：“什么叫乳腺型，什么叫脂肪型？这两种，有什么区别吗？”
于是季清容继续给她科普：“脂肪型的比较软，但我这种乳腺型的，比较有弹性，你捏捏看。”
说完，季清容就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只一下，俞晨雪就感觉有一股热气窜上了自己的背脊。平时那么能说会道的她，在那一刻，突然就变成了个哑炮。
从此，俞晨雪就发现了一件事——自己好像，不太正经。
也是从那之后，俞晨雪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起了一些事。
尽管她们时不时还会在一块儿换衣服（突然就不一起换了的话，也会很奇怪），俞晨雪却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自如了，大多时候都会把脑袋转到一边去，不动声色地和她背对背地换。
饶是如此，她对季清容的感情，却还是一路跑偏了。
所以最后，她找到季清容，把自己的心情如实告诉了她。
现在想想，任何一个人突然被同性告白的话，应该都会惊慌失措的吧。
被远离，并不冤枉。
怪只怪她没有沉得住气。或许，那天她要是不告白，事情最后就不会发展成这个模样了吧。
……
半个多小时后，季清容这边终于搞定了一切。两个人就一块儿出了门，下了楼。
“上车吧。”俞晨雪打开车子的门，对她说。
“好。”季清容脸上仍旧看得出流过泪的痕迹，但还是轻轻点头，弯腰坐了进去。
俞晨雪跟着上车系上安全带，把车子开出去后，顺手打开了音乐播放器。
一首由neonhitch演唱的，名为《serious》的音乐缓缓铺满了整个车子里头。
整个途中，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季清容时而看着外面的景致一路向后退移，时而转过头望一望俞晨雪的侧脸。
玩着手中手机上的小挂件，季清容突然觉得有点冷，于是抱紧了自己手臂。
俞晨雪觉察到后，问了句：“觉得冷是吗？”
季清容点头：“有一点点。”
俞晨雪：“那我把温度调高一点。”
很快，车内的温度变高了许多。只是，两个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各自沉默着。
季清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这些年来，她有好多好多话都想和俞晨雪说的，可现在，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讲。
甚至，就连正常的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多时，车子就在一个商场底下停了下来。
俞晨雪停妥车后，就带着季清容一块儿走了进去。
本来俞晨雪是想要直接带季清容上顶楼的，可走了没两步，突然听到季清容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就停了下来：“要不要先吃点儿什么垫个肚子？”
季清容摸了下肚子：“好啊。”
由于舍不得把蛋糕一口气吃完，她只吃了一块，又因为今天一整天，都只吃了一块蛋糕，她现在早已进入一种饥肠辘辘的状态了。
俞晨雪看了一圈儿，发现季清容的目光锁在了一个卖仙豆糕的摊位处，说：“仙豆糕吃吗？”
季清容轻轻点头：“嗯，还没吃过，有点好奇。”
俞晨雪：“那我们过去买吧。”
“好啊。”
说着，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地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季清容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间又有了一种像是在做梦一样的感觉。
读书那会儿，她们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逛夜市了。
夜市里头的人总是特别多，特别挤，两个人总是会有那么几次被人流给挤散。
但无论被挤散多少次，季清容都会发现，俞晨雪就在前方等着自己。
本来季清容还以为，她们不会再经历那样的场景了，却没想到，时隔多年，她们又一起来到了这样人潮汹涌的地方。
看着眼前人的背影，季清容突然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生怕她消失不见一样，于是急忙迈开步子，快速跟上了前去。
谁想却和旁边的人挤了一下，差点摔倒。
但站稳后，还是又牢牢地跟了上去，直到和俞晨雪一块儿排到仙豆糕的队伍后面，这才松了一口气。
谁想留在等候的过程中，俞晨雪的肩膀冷不丁被人给拍了一下。
转头一看，原来那位兼职为她剪辑视频的小妹妹瞿雯。
季清容也跟着转过了头。只见那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妹妹，看着估计二十出头，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
俞晨雪望着瞿雯，略微一惊：“你怎么也在这儿？”
瞿雯马上甜甜地笑了起来：“周六嘛，就出来觅觅食，犒劳一下自己啊。”
俞晨雪点头，望了下她手中捏着的一个冰淇淋：“那玩意儿好吃吗？我之前一直想买，但是排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都没买成。”
瞿雯马上瞪圆了眼睛：“超好吃的！排队不亏！”
说完，瞿雯就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勺，递到俞晨雪嘴边：“来来来，你快试试！”
俞晨雪笑了下：“不了，我下次去买就好了。”
瞿雯皱起眉头轻轻跺了下脚：“哎呀说那么多……你先试试嘛！”
俞晨雪拗不过她，就俯下头，吃了她递过来的那一口。
“是挺好吃的。”俞晨雪咽下后点头。
可正打算站直身，瞿雯却又突然说了句“等等，粘上了”，随后便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俞晨雪的嘴角。
季清容站在一边看着她们说说笑笑，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包。
和别别扭扭的自己不一样。瞿雯和俞晨雪相处时，整个人的言行举止，都很大方自然且又亲昵。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这里人真的太多了吧，挤得她有点浑身不得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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