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很快发来邮件,你仔细地阅读了一遍,总结出几个关键点,首先仪式要在月圆之夜举行,其次则是需要在地面上用鲜血画出专门的图阵,最后则是点燃火焰,献祭者被火焰吞噬的同时,诅咒也会被解除。
非常简单粗暴,又非常符合人们心中对古老活体祭祀的刻板印象,你把这个条件认真研究,第一个条件在两天后就可以满足,为此你需要即刻启程回京都,至于第二个条件,没有写明是用什么鲜血,难不成用随便的鸡血鸭血也可以吗?
至于最后一个条件,是最让你头疼的,被火烧欸,听起来就很痛啊,你赶忙询问系统有没有什么道具能够模拟出火焰的形态,或者说在仪式完成的一瞬间让你离开这个世界也可以啊。
系统起初还没反应,但在你的连番轰炸提问下,它终于给出个答案【剧本完成后宿主可以选择即刻结束这一剧本。】,噢那你就放心了,这就意味着在剧本完成的同一时间你就火速通知系统结束剧本。
就你目前对系统剧本的了解来看,并不是硬性要求你完全照着剧本来,也就是说可以存在细微的偏差,存在一定的自由发挥空间,但是也不能完全违背给出的剧情,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就像是敬业的演员和划水的演员,前者会要求自己完美地完成剧本,而后者则是交上一个差不多的作品就行了。
你就是属于后者,能怎么应付就怎么应付。
不过时间已经接近满月,你起码得先赶回去,你连夜买了凌晨的飞机票,临走时夏油杰和五条悟自然是没有起床的,你去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罐咖啡提神,这个时间点几乎没什么出租车,还是你花大价钱让隔壁亚超的老板开车送你去的机场,用的也是家里有急事的借口。
后来一问才知道老板也是南方人,你就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聊起家乡的景色和吃的,聊着聊着,天边也泛出鱼肚白,你听见他问:“你也别太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有家能回就已经很幸福了。”
你看着窗外的景色有些出神,“是啊……能回家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夏油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你看了眼时间,才凌晨点,不过,他是怎么发现你离开的?
临走时你带的行李不多,都装在一个小箱子里,你提着箱子和老板告别,与此同时也接通电话,没等他发问你就先行解释:“我先回京都了,你们好好享受假期吧。”
“什么——”
夏油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旁的五条悟打断,少年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悦,还有隐隐的担心,“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啊!?都说好了明天还要一起出去玩的吧?”
“抱歉,下次吧,下次一定履约。”嘴上说着对不起,然而你也知道根本就不会有下一次了,回去以后就是结束剧本的时候,可你还是选择了谎言,或许真的如禅院直哉所说的,你就是个天生喜欢说谎的骗子。
五条悟气得整张脸都阴沉下来,夏油杰比他好一些,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一边说话一边却堂而皇之地进入你刚才离开的房间,酒店保洁还没有来清理,他可以从中找到很多线索。
“你现在已经到机场了吗?”他听见你背景音里的机场提示音,半垂下眼帘,意味深长地说:“为什么不再等等呢?”
“嗯,但确实是有急事,不过杰不用担心。”你把箱子推到一边,“好了,我要赶飞机了,以后再说吧。”
“嘟——”
电话被挂断了,夏油杰看着手机屏幕,五条悟已经翻遍了整个房间,你走到时候没有带走那束捧花,经过一晚上,花瓣已经焉了大半,他还记得你拿着捧花时珍贵的模样,可不还是转头就能把它丢掉,就如同他们一样,明明之前还在嬉笑欢闹,转眼间就能把他们丢下。
真是……让人不悦啊。
“去问问其他人吧。”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的夏油杰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口中所说的其他人无非就是你昨天专门拜访的博物馆翻译员。
五条悟站在窗边,半回过头,他的半边侧脸被隐藏在阴影下,神色黯淡,“啊……确实是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十几个小时的旅途非常耗费人的精力,尽管你坐的是头等舱,相当于睡了一觉,可还是会觉得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尤其是在落地以后,你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先前已经和禅院家的人打好招呼,来接你的又是另外一批禅院家咒术师,不过开车的还是奉太郎,抵达京都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更别提真正回禅院家时,那就是凌晨了。
奉太郎看出你的疲惫,便说你还是明天再去看望禅院直哉吧,但你休息到早上五六点的时候还是突然醒过来。关于献祭仪式,你打算和禅院直毘人好好说一说,所幸他当天正好在家,你便没有打一声招呼去往他的住所。
“献祭仪式?”
又是那股熟悉的酒味,你被熏得直皱眉,但还是点点头,“是啊,我找到的方法就是献祭,然后解咒。”想到什么,你又补充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需要我来。”
听到后半句话,禅院直毘人才真正地将目光落在你身上,带着某种审视,“所以你是打算用自己的性命来解咒?”
你回答得很干脆,“是啊,因为我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不是么?”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反正到时候你只需要在火焰燃烧后不久马上结束剧本就可以了,现在的你心态就和快要杀青的演员一样,就差没把杀青快乐写在脸上,然而你的喜悦落在禅院直毘人眼中却变成了其他的意思。
“直哉从小时候的性格就难以成为家主,也正是因为你他才能一点一点成长为现在模样,你觉得他醒过来以后发现事实是这样,会怎样呢?”
你略作思考,“在成长过程中,‘失去’也是成长必不可少的经历。”
禅院直毘人哈哈大笑,“你说得对,‘失去’也是他该学会的东西。”
奉太郎在得知你的决定之后还是没忍住又多问你了几遍是否确定,在得到你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就欲言又止,你安慰他:“放心吧,你们家的直哉少爷一定会醒过来的。”
“不是这样的,如果您不在了的话,直哉少爷也会很难过的!”直哉有多喜欢你,他都看在眼里,很难想象你死去以后禅院直哉的反应,奉太郎还在那里碎碎念,“一定会有其他的办法的不是吗?”
“你的话提醒到我了……”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旋即又对他说,“这就是我找到的最好的方法。”
不!这就是最糟糕的方法了!奉太郎在内心哀嚎,他很清楚地知道禅院直哉是因为你才会收敛起自己的恶劣脾气,一旦你离去,他恐怕只会变本加厉,“但直哉少爷,可能会性情大变的……变回以前小时候的模样,我想您肯定也不会想要看到这副画面吧?”
这个问题也在你的考虑范围内,毕竟你还算喜欢真希和真依那两个孩子,禅院家除了那些老顽固,大部分人对你还算是友好的。而且你也不想让你多年的教育成果都付诸东流,那你岂不是白教育了?
想了想,你回答道:“放心吧,我保证,直哉醒过来以后性格只会越来越好的,不会变回以前的模样的。”
至于怎么做,你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回到房间以后就从柜子里翻找出纸和笔,在书桌上把信纸摊开,用的钢笔还是上次禅院直哉送的,许久没用还依旧书写流畅,你先是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以此确认钢笔能用。
第一次写自己的遗书,你都有些茫然,盯着信纸看了半天,脑子里回忆起自己以前看过的各类影视剧,里面遗书开头是什么来着?
啊对,应该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
但是这未免也太老套了吧,你单手托腮,遗书居然也这么难写啊,就和作业一样难写。
外头有人来催你去祭祀现场看看,你应了一声,还是决定先把手头的遗书写完。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很抱歉我恐怕没办法履行婚约,我想你看到这里肯定会很生气,说不定还会大骂我是个骗子。
或许直哉你说得对,我天生就是个骗子,总是许下无法实现的诺言,但请你稍微忍住怒气,好好看完这封信好吗?我是自愿选择为你解咒的,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逼迫,所以你大可以不需要找任何复仇,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更加美好的未来,不要被愤怒蒙蔽双眼,平常也不要总是疑神疑鬼,对待其他人尽可能地友善些,当然那些老头除外。
真希和真依也麻烦你多照应一些,不准欺负真希知道吗?我听那位解咒师说,只有深爱着对方的人献祭自己才会解咒,这是否能够证明我也的确有更加喜欢直哉一些呢?
解咒师还说,这是用一方灵魂的消失换取另一方灵魂的自由,我希望直哉不仅仅是灵魂获得自由,我更希望你破除“禅院”这一姓氏带来的束缚,成为更加成熟温柔的大人,从而通往更宽阔的世界,连带着我的那一份,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我相信这些直哉都能做到的吧?做不到的话,我可是会嘲笑你的哦。]
写到后面你的字迹都有些潦草,因为先前来过的人又来催你过去看看了,你麻利地给遗书收尾,信纸折叠好放入信封内,然后封口,你原本打算在信封上写“禅院直哉亲启”的,但是思考片刻,不知怎的还是改成了“未婚夫直哉亲启”。
这样子的话,他在看信之前就应该不会太生气了吧,你暗自赞叹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把遗书放进自己的口袋,你跟着来人去现场看了一圈,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就是在禅院家某个偏僻的院落里的空地上临时搭建一个祭祀台,主要还是木结构的,而后又在台子周围倒上一圈的汽油。
汽油的味道很刺鼻,你捂着鼻子对着祭祀台左看看右看看,而后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
你趁着空档把遗书递给奉太郎,让他在直哉醒来以后就把遗书给他,没成想奉太郎见到遗书就跟见到什么似的直摇头,“不、不,这样直哉少爷肯定会生气的!”
是你考虑不周了,到时候禅院直哉确实很有可能直接迁怒奉太郎,还不如直接放在禅院直哉的床头,于是你就把遗书收回,“好吧,那我等下放在他房间好了。”
“姐姐……你们是在做什么呀?”真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走廊上,满脸好奇地看着佣人朝着祭祀台倒汽油,她也闻到了汽油的难闻气味,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好难闻啊。”
而她身边的真希则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比妹妹更加早熟,已经能够读懂大人们藏在眉眼里的潜台词,就像她能从母亲哀愁的神色中读懂她对自己的不满意,此刻也能从你笑盈盈的眉眼中读出你的欺骗。
“你根本就没必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他不值得——不值得你这么做!!”真希忽然对你大喊,“你说过的,美人鱼不应该为了王子去死,你又为什么……”
说着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睛里流出,她无法接受你居然会这样选择自己的死亡,“难道‘爱’就是死亡吗!?”
真依还不解地看着真希,你弯下腰,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不是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真希不要伤心了好么。”
“只有你…这里……只有你会对我们好,可是就连你也要走吗?不要走好吗?不要丢下我们好吗?”真希双手捂着脸,泪水从她的指缝中渗出,“是不是…如果我能成为禅院家主你就不用死了?那家伙总以为自己会当家主,我当家主的话,你就不用死了对不对?”
年幼的真希自然而然地认为,因为禅院直哉是未来的家主你才必须献祭自己拯救他。
“再等等我好吗?等等我啊……”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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