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绒被医生的话说的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没点香啊。”


    突如其来的嘱咐叫他感觉莫名其妙。


    医生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点香?”


    “我还以为你家里也供了佛龛呢,身上一股子香味。”


    b市靠近海边,年龄大的老一辈人即使是家里不供奉东西,但多少也知道,有些人家里祖辈会专门供奉佛龛。


    他刚才闻到谢绒身上的香火味,还以为对方也供了呢,所以才看着谢绒肿了的手提醒了一句不要碰打火机,没想到对方这时会一脸疑惑。


    医生摇了摇头:“那可能是在哪儿不小心沾上的吧。”


    “我对这味儿还比较熟悉。”


    医生只是随口一说,但是谢绒却知道自己在哪儿沾上什么香火味的几率很小。他这几天一直在家里,最远的就是今天早上出门去买了一趟早餐。


    难道是在早餐店?


    可是当时人潮拥挤,他也没闻到什么啊,而且店内也不像是有什么佛龛的样子。


    心里的疑惑一点点冒出来,谢绒迟疑了一下转过身。


    “您能再仔细描述一下这个味道吗?”


    医生以为这年轻人鼻子不好,想了想道:“就是逢年过节庙里的那股味道。”


    “不过,好像也有点不同。”


    比起庙里的生香,这股香火味道……更沉,带了些土里带出来的锈味,医生一时有些说不上来,只是摇了摇头。


    谢绒见状也不好问什么,只好暂时压下了心里的疑惑。


    因为医生的话,谢绒晚上回去的时候没忍住又检查了一遍房子。三个房间敞亮的照射在灯光下,没有任何佛龛之类的东西。


    而且就连往常平常人家里会常备的熏香也没有,实在不像是有香火的样子。整座房子简洁的完全和过去老一辈的那些布置联系不到一起,除了……


    谢绒蓦然想起——除了洗面台底下的那个盒子。


    那个陌生的黄符在眼前一闪而逝,他疑惑地推着轮椅过去,从底下拿出了自从那天以后就再也没有动过的木盒。


    那个盒子安静的落在角落里,在打开之后,还有些呛人的灰尘。


    谢绒咳嗽了声,因为弯曲指节打开盒子有些疼,忍不住轻“嘶”了声,随即看向里面的东西。


    那个符纸和之前一样平整的放着,里面也没有任何味道。


    也许是他多心了,谢绒莫名其妙的想着,对自己因为听了医生的话,回来后就疑神疑鬼有些好笑。


    只是偶尔沾染了些香火味,说不定真是只是在路上被人蹭上的。


    他只出去了几次,但是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在路上不小心和人擦肩而过了,对方也许刚刚上过香也说不定。


    脑海里给出了解释,谢绒摇了摇头,在放下盒子后迟疑了一下,还是推着轮椅过去打开门窗,让房子里的气味微微散一散,顺便又将衣服都扔进洗衣机里重新清洗了一遍。


    闻折燃回来的时候,谢绒正擦着头发坐在窗户边。


    刚刚洗完澡的人头发湿漉漉的,谢绒手指上还有些红,举着白色的毛巾梳理着发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角度的问题,谢绒手中毛巾白色的质感与手指上的红痕对比十分明显,叫人一眼就能看到。


    闻折燃本来只是随意一瞥,却缓缓皱起了眉。


    谢绒在听到脚步声之后就注意到闻折燃回来了,笑着打了声招呼,却看见对方目光在他手指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开口:“你手上怎么了?”


    在楼下诊所时被涂抹的药膏,这会儿已经到时效被洗掉了。


    虽然手上已经没有那么疼了,但指节上的颜色看起来还是很明显,尤其是谢绒皮肤本来就很白,很容易叫人误会什么。


    看见对方目光,谢绒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玩游戏时间长了有些磨损。”


    这理由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尴尬。


    一个男生皮肤居然这么脆弱,娇气的令人发指。


    闻折燃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答案,下意识地往他手上再看了眼,在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之后身体僵.硬.了一瞬,克制着收回目光。


    指节上的痕迹倒是确实很像是长时间在键盘上用力引起的。


    谢绒这时候解释:“我职业是游戏主播。”


    原主的职业不是秘密,谢绒也没必要隐瞒。


    游戏主播……


    闻折燃垂下眼。


    他不是不知道游戏主播,在看到谢绒无法行走的时候就猜到对方工作应该是网络上之类的,因此也不算太意外,只是……


    “你玩的是哪个游戏?”他忽然问。


    谢绒迟疑了一下:“就市面上一直很火的那个5vs5网游,你也玩吗?”


    他好奇地看向闻折燃,有些疑惑他为什么问这个。


    闻折燃倒是不玩游戏,不过,听到谢绒提到的游戏名称,他微微顿了顿。


    他记得……贺厌在车祸之前也玩过这款游戏,那个游戏榜单中常年排名第一的“贺”就是他。


    在听到谢绒玩的游戏名字时他第一时间就记了起来,没想到谢绒和贺厌玩的居然是同一款游戏。


    很巧合。


    闻折燃脑海中浮现出这个词来。


    在谢绒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时开口:


    “我不玩这些。”


    他微微顿了顿:“不过,曾经一个朋友在玩。”


    贺厌已经去世三个月了,闻折燃无意再提起对方,他微微按了按疲惫的额角,缓解眼底的干涩感。


    他已经一周时间没有休息好,闻折燃有时怀疑在这样高强度睡眠不足的情况下,自己会倒在实验室里,但事实却是即使是睡眠不足,他到现在居然也没事,就是最近胃口有些不好而已。


    在和谢绒聊了会儿后,他微闭上眼,过了会儿,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阳台上的花。


    在回家的时候闻折燃就打开了灯,那些长大的月季在客厅光线下看着枝叶竟然有些薄弱,像是在缓慢的失去生命力一样。


    可它却已经长了这么大了。


    闻折燃走过去替窗台上的月季花换了水,勉强按捺住自己在和谢绒说话时——一瞬间升起的食.欲.。


    手上青筋颤动了一下,闻折燃看着窗户镜面上映出的自己,实验室制服扣在最上面。面容凌厉苍白,黑发凌乱,看着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有一瞬间,他却觉得眼前这个人居然有些不像是他。


    谢绒不知道闻折燃在想什么,在对面关上门之后,他就回了房间。


    一个小时后,谢绒看着面前的炒饭,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去找闻折燃。


    “那个,我多做了炒饭,你要吃吗?”


    建立友好的邻居关系是从美食交流开始的,谢绒不介意和别人分享食物。


    他其实挺会做饭的,这段时间只是因为还不太适应坐在轮椅上做饭,而且工作比较忙,所以一直没有动手。


    但是今天下午手受伤要休息,也没有别的事情干,所以回去之后谢绒就从冰箱里拿了东西出来炒了一大份饭。


    满满的虾仁炒饭放在绿色瓷锅之中,自己一个人是吃不完的,于是谢绒就想到了隔壁邻居。


    闻折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开门的。在听到谢绒的话后,他本应拒绝,却压下了喉间的.欲.望点了点头。


    下一秒就看到谢绒转身将刚刚做好的炒饭端了过来。


    在对方准备离开时闻折燃忍不住开口:“一起吃吧。”


    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绒抬起头来微微笑了笑,也没多想:


    “好啊。”


    在这几天适应了身份之后,他对面闻折燃也没有那么不自在了,在对方邀请之后,顺势端着餐盘进了对方家中。


    傍晚的时候餐厅灯摇曳着,在闻到鲜香的炒饭味时谢绒肚子就有些饿了。


    闻折燃端了杯喝的给他,鲜榨的橙汁配合着炒饭味道简直无敌。


    谢绒不知不觉都吃了大半,刚准不喝口橙汁,转过头去却发现闻折燃一点儿也没有吃,不由有些疑惑:“怎么不吃?”


    “是不合胃口吗?”


    谢绒吃了大半碗,觉得应该不难吃吧?


    闻折燃顿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眼前的饭菜香气可口,往常应该也是他喜欢的口味,可是因长久没有进食而绞痛的胃里却没有丝毫的食.欲.。


    谢绒低头吃着饭,.吞.咽.时瓷白的皮肤下青涩的喉结微微滚动着,隐约透出一条漂亮的脉络。


    闻折燃额头刺痛,隐约想起有一次他上课时,许久没有联系的贺厌忽然过来蹭课,对方坐在了医学生的课上。


    课堂中途,老师放上人体骨骼模型教学生们指认,底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讨论起了人体的骨骼哪里最漂亮。


    贺厌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最喜欢人体脖颈的位置。”


    “纤细的脖颈下,透过薄雪的皮肤,可以看见脆弱的喉骨。”


    对方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象自己描述的场景。可惜贺厌眼高于顶,看不上任何人,这想象也代入不到任何人身上。


    于是只是扯了扯嘴角:“这样的喉骨,应该会很漂亮。”


    而眼前,在谢绒低下头时,自觉审美和贺厌完全不同,也完全不理解贺厌的闻折燃居然有一瞬间,也有些明白对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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