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予幸嘿的一声特别得意,一点也不像是刚做了噩梦被吓到的样子。
“我想想啊,”虞予幸翻了个身:“我想想。”
席旸:“你想。”
虞予幸把免提打开,把席旸的头像放在他的枕头上。
已经是好深的夜,男生宿舍区静得不像样。
周围这样安静,耳朵便清晰了许多,一切细小的摩擦都容易被放大。
窗边的风声,被子的沙沙声,手机里传来的球场解说声,还有虞予幸的心跳声。
虞予幸侧躺着,面对手机的方向,缓缓把眼睛闭上:“是不是童话故事比较适合当睡前故事啊。”
席旸:“想听童话故事?”
虞予幸发出思考的声音:“嗯……那就,”他说:“《三国演义》吧。”
席旸笑:“可以。”
电话那头,解说的声音突然停了。
虞予幸稍稍睁眼,见席旸头像下的秒数还在走,又重新闭上。
“球赛结束了吗?”虞予幸问。
席旸:“没有,不看了。”
虞予幸:“怎么不看了,结果呢?”
席旸:“没什么悬念。”
说罢,虞予幸就听到了席旸那边的背景,出现了另一道声音。
虞予幸:“你穿拖鞋吗?”
席旸:“嗯。”
虞予幸:“也是,不然在家里能穿什么。”
虞予幸又问:“穿睡衣吗?”
席旸:“算是。”
虞予幸:“为什么算是?”
席旸:“普通的衣服,我当睡衣了。”
虞予幸长音:“哦”他又说:“那,是短裤吗?”
席旸笑了:“白色t,黑色长裤,灰色脱鞋。”
虞予幸:“干嘛啊。”
席旸:“好奇鬼。”
虞予幸:“问都不能问啊。”
“可以,”席旸说:“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说。”
虞予幸:“嗯……嗯。”
席旸拖鞋的声音不大,这会儿虞予幸脑子里有画面了,席旸用着他耳朵听到的步伐频率,踩着木地板,往……
虞予幸问:“你去哪里?”
席旸:“书房。”
往书房去。
虞予幸问:“去书房干什么?”
席旸:“找《三国演义》。”
虞予幸笑了出来:“哦,确实。”
席旸听出笑声了:“不然呢,你以为什么?”
虞予幸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我以为你特地去书房,是因为书房声音会更好听呢。”
席旸明显不懂这个:“是吗?”
虞予幸:“我是听说的,说是在书香气里声音听起来会更浑。”
虞予幸以为席旸会疑惑书香气是什么鬼东西,没想到开口问的是:“听谁说的?”
虞予幸不自禁抿唇。
是深夜啊,深夜就是很容易大脑糊涂。
“别的男人。”虞予幸这么回答。
拖鞋声消失了。
“别的男人,”席旸重复这句话,背景也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你好多别的男人。”
虞予幸笑了:“什么意思?”
席旸:“字面意思。”
虞予幸:“朋友多也不行吗?”
席旸:“可以。”
虞予幸:“你朋友不也很多。”
席旸:“我没有朋友。”
虞予幸哈哈笑了出来。
虞予幸:“为了口头上能赢我,你会这样胡说八道?”
席旸那边传来了很轻的笑声,紧接着背景音杂乱了起来。
画面感又来了,虞予幸脑子里的席旸把书架上的《三国演义》抽了出来,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
“书香气,”席旸这才把这个疑惑提了出来:“什么是书香气。”
虞予幸:“我猜啊,可能是因为书房安静又空旷吧。”
席旸那边出现了翻书的声音:“好的小虞,以后都在书房。”
虞予幸睁开了眼睛,眨了眨。
“从头开始吗?”席旸又问。
虞予幸:“好啊。”
席旸:“第一回,宴桃园豪杰……”
虞予幸把被子拉上去一点,舒舒服服侧躺着。
手机亮着光,光透过薄薄的眼皮落进眼球,给夜罩上了一层朦胧。
其实刚才聊天时,虞予幸就已经有点被哄睡的意思了。
根本不用在书房,在哪都行,在哪虞予幸都喜欢席旸的声音。
像是轻轻敲打出沉闷声音的鼓,虞予幸很快就没了意识。
入梦很快。
虚幻的世界,也是席旸。
但是这个梦虞予幸一点也不喜欢,席旸这个大海王,在虞予幸眼皮子下对谁都好,谁都称兄道弟,给谁都念三国演义。
天亮醒来,虞予幸发现自己还挺生气。
在床上躺了会儿,想着席旸确实可能是个海王,更生气了。
他妈的。
但是他这个气没生几秒,就突然打断了。
手机还躺在枕头上,而手机屏幕上。
“嗯?”
虞予幸脑袋瓜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看着席旸头像下还在走动的5小时25分38秒,愣住了。
这……
啊?
手机好烫,虞予幸坐起来,靠近手机:“喂?”
虞予幸声音很轻,说完他等了好半天,看着屏幕上的时间跳到了26分,那边没有丝毫动静。
虞予幸又躺下了,并截了个屏。
“喂?”
26分42秒,虞予幸又喊了声。
安静。
虞予幸把手机靠近嘴边,用气声道:“席旸大笨蛋。”
“说谁笨蛋?”
那边突然传来了声音。
虞予幸先是一惊,接着笑了起来。
“醒了啊。”虞予幸问。
席旸声音很浑,明显的起床音:“嗯。”
电话里的起床音,真的好好听哦。
虞予幸:“怎么没挂电话啊?”
席旸:“睡着了。”
确实。
合理。
虞予幸:“你在书房睡的?”
席旸:“房间。”
虞予幸想象了一下昨晚,然后说出一句:“怎么不让我在你书房睡。”
席旸:“带回房睡不好吗?”
虞予幸心跳突然猛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当然好啊。”
虞予幸又问:“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啊?”
席旸:“我才念完章节名,电话里就传来了打呼的声音。”
虞予幸大声:“屁!我才不会打呼。”
席旸笑得很沉。
虞予幸:“好好说。”
席旸:“念完章节名叫你,你没有回答。”
虞予幸发出了个这还差不多的“哼”,接着他小声问:“那我,我打呼了吗?”
席旸笑了,但他老实回答:“没有。”
虞予幸:“我说嘛,我不会的。”
席旸又道:“但是你叫我名字了。”
虞予幸:“怎怎怎怎么可能。”
席旸笑出了声,笑声还夹着点……你很好骗。
席旸:“逗你的。”
虞予幸:“……”
席旸听起来困得很,就算笑起来,也很快就停了下来。
算起来这个家伙的睡眠时间才5个小时左右。
“好啦,你继续睡吧,”虞予幸说:“困死了吧。”
席旸从鼻腔发出一声:“嗯。”
虞予幸:“挂咯,大笨蛋。”
不等大笨蛋说话,虞予幸速速把电话挂了。
现在是10月2日8点48分,他们的通话挂断在5小时28分09秒,这一刻,虞予幸的荷尔蒙达到了顶峰。
他有点迫切。
那么就,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软件吧。
两秒后,虞予幸打开了几百年没碰的,那个暑假一时兴起下载的同友app。
点到帖子区,直接搜索“怎么掰弯直男”。
没想到这个词条下面十分恐怖的,上万条相关链接。
直男会这么吃香?
虞予幸于是点开了评论最多的那个帖子。
标题即内容,没有延伸解释。
虞予幸往下翻,第一条是楼主自己的置:[谢谢家人们的建议,我去了,成功的话,我改名叫“今夜不跑”,失败的话我改名叫“今夜就跑”]
而这个楼主,此时此刻的网名叫“今夜跑不跑”。
继续往下翻,虞予幸惊住了。
二楼这位,不是残缺是谁。
也是来自去年,比帖子发的时间晚一天,比楼主置顶评论的时间早七天。
残缺的评论极其长,分段写了一二三四,洋洋洒洒全是自己真情实感的经验。
这些在暑假残缺和虞予幸回忆往昔时,也都提过。
只不过在这个帖子下面,残缺是快乐的。
虞予幸再往下翻了几页,就停住了。
这里面,有和残缺一样分享自己经验的,有言简意赅说就是冲的,也有大部分的劝楼主远离直男。
虞予幸直接拉到最后一页,果然零零散散的来自最近的评论,都在问楼主怎么样了,怎么消失了,是成功了还是失败。
没什么实质性收获,全都不适合虞予幸,虞予幸于是又翻了回去,点开了残缺的主页。
不点不要紧,一点好家伙,全是发疯文学。
比起来,朋友圈已经收敛了非常多。
残缺几乎每天一疯,每次都是晚上疯,虞予幸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于是他就近点开了屏幕上的那条。
一颗星星:「你还好吗?」
残缺的头像也换了,之前用的是一个他投篮的侧背影,这会儿用的是他深夜在阳台抽烟的照片。
很模糊,不认识他的话,是认不出来的。
残缺没有在线,看完头像虞予幸就退出来了,他点到了自己的页面,点击那个发帖的加号。
他很少用这个软件,好友也只有残缺一个人,酝酿半晌,虞予幸最后还是输入了个简单明了毫无新意的“直男要怎么掰弯啊?”
为了表示自己的不一样,他加了个“急!”
“直男要怎么掰弯啊?急!”
好像没什么问题,虞予幸点击发送。
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点小紧张的。
不过没有紧张很久,他就释怀了。
反正又没人认识。
残缺不算。
多大点事。
问题不大。
没事没事。
哈哈哈哈。
从帖子区出来,虞予幸看到他的消息栏提示有2个消息。
而这个2,在当下的这几秒内,飞速增加,3456。
第一个1,是残缺回复了他的评论。
残缺:「【哭哭】我要死了小星星」
剩下的消息,来自虞予幸的私信。
残缺:「???」
残缺:「你要掰弯席旸???」
残缺:「认真的吗?」
残缺:「卧槽!怎么回事!」
残缺:「展开说说!」
虞予幸:「你人格分裂吗?」
残缺:「还是瓜香啊」
残缺:「快说,咋了,咋就想掰弯席旸了」
虞予幸:「我说是席旸了吗?」
残缺:「不然是谁?」
虞予幸怎么觉得自己被拿捏了。
但肯定不是席旸拿捏的他。
那是谁呢?
虞予幸:「不然」
虞予幸:「还真没别人了」
残缺:「你俩现在什么情况?」
虞予幸:「普通朋友」
残缺:「你认真的吗?」
怎么是个人都这么问。
虞予幸想了想:「认真的,会怎么样?」
残缺:「这……」
残缺:「虽然吧你们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挺不错的」
残缺:「但是吧,过来人劝你能不碰直男就别碰直男」
残缺:「你应该能感受到我现在有多惨」
虞予幸:「好的」
虞予幸:「不听」
残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的」
残缺:「叛逆小星星」
虞予幸:【转圈圈】
残缺:「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自己看吧」
残缺:「祝你成功」
虞予幸:「成功了我改名叫“叛逆小星星”」
残缺:「卧槽,你这是,看那个帖子了?」
虞予幸:「昂」
残缺:「妈的好尬,为什么不能删自己的评论啊!」
残缺:「什么破软件!」
虞予幸:【嘎嘎.jpg】
虞予幸:「开心点咯」
残缺:「哎呀没事,发完疯就没事了,那狗东西不值得我为他伤心超过五分钟」
虞予幸:「好」
残缺:「有空出来玩啊,大放假的」
虞予幸:「可以啊」
关于残缺的故事,总而言之,就是他大二在外兼职时,爱上了一个快要毕业正在找工作的大学生。
因为过于喜欢,在残缺的软磨硬泡下,直男大学生被掰弯,两人度过了好长一段甜蜜的时光。
但结果显而易见,好景不长,直男被催婚,回家相亲,被逼婚,然后就是现在的结果了。
当时暑假虞予幸听到这个故事,唏嘘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一个刚高考结束的学生,哪里听过这种虐恋啊,所以导致那段时间和残缺的关系极速上涨,经常听残缺伤春悲秋到凌晨,也十分上头地把自己的席旸那屁大点关系,交待了出去。
以致于后来得知残缺也是蓝大的学生,虞予幸尴尬了很久,加上席旸也还考上了蓝大。
网络和现实重合,虞予幸割裂了好几天,才慢慢接受。
不过话说回来,残缺对虞予幸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关掉软件,虞予幸从一个模糊的世界里出来,人也精神了。
9点29分,虞予幸刚才在想了什么来着?
掰什么?
什么弯?
虞予幸揉了揉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算了算了。
想什么呢。
有的没的。
一定还是被半夜的语音刺激了,不过问题不大,席旸这会儿远着呢,几天没联系看他还记得什么臭大肠。
他顶着这个鸡窝头下床,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特别好地哼着小歌刷牙,哼着小歌洗脸。
再爬回床上拿手机,他发现上面躺着两条消息。
虞予幸刚刚才想明白的东西,立马又抛之脑后了。
席旸:「睡不着了」
席旸:「你赔我」
虞予幸撑着头看这两条消息。
他也不想啊。
可是这个男人他叫他赔诶。
怎么办嘛。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