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骗的话,也可以骗过去的。
谁说酒量不好的人不能这么喝酒,这一杯明显是主打一个“我气你残缺不争气”。
但虞予幸他心虚啊。
他磕磕绊绊地把最后那几口喝掉,喝完他一丁点不敢看席旸地把空瓶子好好摆放,再不敢看席旸地拉开残缺对面的椅子坐下。
残缺当然一下子就看出不对劲了。
他看看坐着的虞予幸,再看看站着的席旸:“你们咋了?”
虞予幸舔了舔唇,上面还有没嗦干的酒味:“没事啊。”
残缺再看看虞予幸,再看看也拉开椅子,坐在虞予幸旁边的席旸。
残缺笑了:“真没事啊?”
他的眼神有种下课铃响的感觉,休息十分钟,吃吃别人的瓜,我的先放一放。
“真没事?”旁边的席旸,看着虞予幸重复了这句话。
虞予幸试探的眼神丢过去:“那,有事?”
席旸精准把虞予幸刚才干掉的那瓶酒挑了出来,放在虞予幸面前,眼神仿佛在说“解释解释”。
虞予幸吸吸鼻子。
其实他现在装也来得及的,只是他不想骗人了。
不想骗席旸。
虞予幸对席旸拧了一下眉,嘘声:“回去再说。”
当务之急是眼前这个喝了大醉的人。
席旸今天也戴了眼镜,他推了推,一副暂时饶了你的样子,按了一下虞予幸的脑袋。
转头,残缺傻笑着看着他们俩,嘴里一个鸡排,咔吱咔吱。
回到正题。
“怎么突然过来喝酒了?”虞予幸问。
残缺表演一个十分钟下课结束,神情立马悲伤了起来:“他昨天晚上又给我发了小作文。”
虞予幸忍住没翻出白眼:“感动死你了?”
“不是不是,”残缺自己笑了:“哎呀,就是,哈哈,还挺感动的。”
虞予幸:“说的什么?”
残缺眼神犹豫。
“我出去吧,你们聊。”席旸说。
虞予幸这才意识到残缺刚才看了席旸一眼是什么意思。
他也反应过来,自己太把席旸当自己人了。
不过残缺说:“没事,”他又进入伤情状态了:“也没什么,席旸知道也没事。”
他把手机拿了出来,翻到了狗东西的微信。
入眼,就是好长的白色框,密密麻麻的都是文字。
残缺滑得很快,但很不巧,虞予幸正好有一目十行的本事,狗东西虽然写的东西多,但来来去去就那么点东西,文笔还特别的白,很容易扫完。
说自己结婚是被迫的,很对不起你,但求你不要删掉我,给我留个念想,你是我的执念,我永远爱你。
“笑死。”
看完,虞予幸评价了这一句。
残缺挑眉:“你这就看完了?”
不等虞予幸回答,残缺也问席旸:“你也看完了?”
席旸:“看完了。”
残缺:“你俩看挺快。”
席旸:“你这是在故作轻松吗?”
残缺像是被席旸戳到了什么,呜的一下哭出来:“看破不说破啊。”
虞予幸:“……”
虞予幸:“你不是说只为他难过五分钟吗?”
残缺突然抬头:“确实,今天超过五分钟了,”他突然笑起来:“行,今天到此为止,下班!”
虞予幸:“……”
劝是劝不住的,接下来几分钟,席旸和虞予幸无声地陪残缺又喝了几瓶。
是的,虞予幸也一瓶一瓶喝,席旸就看着他那样一瓶一瓶喝。
然后他们听着残缺说一些,狗东西后天就要结婚,昨天还说那些屁话干什么的话。
大概是残缺心里有底这会儿是有席旸在的,所以他口中的那个对方,代入女生的话,也毫无违和感。
直男听了有自己的理解,应该不会受到冲击。
只是好景不长,他们还没来得及把残缺劝回学校,酒吧里来了一个人。
虞予幸是没有见过残缺前任的,但从残缺看这个走过来的人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就是他了。
明显残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人在门口的时候,残缺惊讶地“卧槽”了一声。
席旸和虞予幸视线跟着过去,再跟着这个男的走过来。
这会儿店里没有多少客人,这边角落更是安静,气氛古怪极了。
这个男的看了眼桌上的酒,再看了眼桌边的人,突然扑的一声,跪在了残缺的面前。
他妈的虞予幸吓了好大一跳。
这次他真的是不自禁的,直接缩进席旸的怀里。
席旸双手抓住他的手臂接住他,也把他往身后带。
“你干什么?”残缺站了起来:“搞什么啊?”
这个人说:“对不起。”
残缺:“对你妈的不起,你给我滚。”
这个人说:“对不起。”
残缺:“听不懂人话吗?”
这个人说:“对不起。”
残缺:“你有病啊?”
这个人说:“对不起。”
残缺不说话了,他左右看了眼,拿起桌上没喝完的一瓶酒,直接往这个男的头上倒。
虞予幸倒吸一口气,他站在席旸的侧后方,抓着席旸的手臂紧紧的。
这个男的被倒了酒一声不吭,仍旧跪着,仍旧说:“对不起。”
残缺砰的一声把那个瓶子放下,对虞予幸和席旸道:“我们走。”
听残缺要走,这个男人一下子站了起来,说了句“别走”就伸手过去,看似要对残缺做什么。
不过他的手根本没够到残缺,就被席旸握住了。
席旸手臂仍在虞予幸的手中,但人已经挡在了这个男的面前。
“干什么?”席旸问。
说完他手一推,把这个人往后推了几步。
“走走走。”残缺很着急地拿起了桌上的手机,看起来十分嫌弃。
也丢下一句话:“别再来找我了,你好恶心。”
离开二十三,虞予幸偷偷回头看,那个男的已经站起来了,正在抽桌上的纸巾擦头发。
搞得好像很深情的样子,不知道是谁一边谈恋爱一边同意家里把婚事定下来。
回去的路上,有半截时间,车上是安静的。
甚至司机师傅都感觉到气氛不对,把电台声音调小。
虞予幸其实想关心残缺怎么样的,但他也突然意识到“你还好吧”这句话,他已经说烂了。
十分无用的话,不说也罢。
看!
这就是非要掰弯直男的下场!
这个狗东西前段时间还pua残缺,说要是他不掰弯他,就没有后面的事。
残缺差点中计,还好被虞予幸骂了回来。
“哦,”残缺突然惊讶了声,他看着窗外:“这个桥终于修好了啊。”
司机听后应他:“上周就修好了。”
残缺:“修了好几个月了吧。”
司机:“是啊,也不知道修了什么。”
这段对话似乎打破了什么,席旸和虞予幸莫名地对视一眼。
“我靠,”前面残缺突然转过头来:“席旸你怎么回事?”
席旸疑惑:“我怎么了?”
残缺:“你好帅啊刚刚那一下,你怎么这么帅啊?”
席旸:“还行吧。”
说完他推推眼镜,藏一个笑容在手上。
残缺学席旸拽手腕,然后一推:“干什么?啧啧啧。”
席旸笑了一下,转头问虞予幸:“帅吗?”
虞予幸点头:“很帅啊。”
整段路,除了回味席旸这份帅,他们在没有谈论关于前任的任何事。
毕竟残缺喝了很多酒,虽然看着好好的,席旸和虞予幸还是把他送到了宿舍门口。
该说的都说了,最后虞予幸只叫他睡醒了别忘了吃饭。
残缺说好。
刚离开,虞予幸的手机就收到了残缺的消息了。
残缺:「完蛋了,被席旸发现你和一个gay混在一起」
是的,虞予幸刚才也想到这个问题了。
从那个前任突然出现开始,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事情都变得乱糟糟。
但发生的就是发生了。
虞予幸回他:「没事,我也是gay」
残缺:「你别逗我笑」
当然,从回来的路上,虞予幸已经设想过千百种可能。
他依稀记得,当初团建的时候,学长开朋友关于同性恋的玩笑,席旸没有什么特别的态度。
他努力回忆,残缺进来跪下的时候,席旸的表情好像也没表现得多么震惊。
他继续回想,回来的路上,他对残缺的态度,似乎也没有变化。
他还帮残缺推开了渣男。
虞予幸抿了抿唇。
前方,就是席旸的宿舍。
那就让我们来看看,这位说要不会让虞予幸小朋友落单的席旸同学……
好的,他没有先回去。
虞予幸心里偷乐。
okok。
紧张啥啊!
无语。
又很快,两人就来到了虞予幸的宿舍楼下。
于是一些回忆又涌上心头。
不是别的,就是上次虞予幸上次在这儿装醉,说走不动了。
虞予幸后槽牙咬得紧紧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继续往上走。
但才走了两层台阶,席旸的声音悠悠在身后响起。
“走得动了?”
虞予幸牙更紧了。
“嘿嘿。”虞予幸没有转头。
席旸:“要我背吗?”
虞予幸看着前方的路:“你你愿意的话,也可以。”
虽然这么说,虞予幸还是没那么好意思地自己上了楼。
没多久就到了,宿舍门口异常安静。
虞予幸保证,比平常安静多了,此刻要是外头吹进来了一片树叶,一定能在空气里砸出一个大漩涡,然后把他的席旸都卷进龙卷风里。
他没有夸张!
“我开门了。”虞予幸站在门前。
席旸:“嗯。”
虞予幸偷偷往回瞥一眼:“你要进去啊?”
席旸很理所应当:“不欢迎?”
虞予幸:“欢迎的,当然欢迎。”
虞予幸这下不仅是最后一个被接回去的小朋友,他现在还是在学校撒了谎被老师报告给家长的小朋友。
不知道这个家长席旸要怎么办他。
席旸跟着虞予幸进宿舍。
门一关,这下好了,彻底只剩他们俩了。
虞予幸脑子飞速转动。
倒也不是紧张,但也并非不紧张。
有种陌生的神秘的窃喜在心底,一点不怕的不像是在肆无忌惮,倒像有那么点的恃宠而骄。
他走到自己的桌子前,把桌上放着的那个蓝色星空杯拿了起来。
“你送的。”虞予幸像展示宝贝一样,托着杯子。
但席旸只赏赐了一个眼神给杯子,接着他步伐缓慢地朝虞予幸走去。
一步一步。
一步。
一步。
到了虞予幸跟前,他也没有停下来,好似知道虞予幸会躲似的,继续往前踩。
虞予幸还真,就后退了一步。
再后退一步。
再后退一步。
眼看就要挤到阳台,虞予幸伸出食指点在了席旸的肩上,对席旸嘿了一声。
席旸低头看他的手,无动于衷。
好的,没用。
虞予幸想了想,把杯子放下了,然后他说了个:“痛。”
是的,打的就是一个我凭空说痛。
“痛?”
席旸被虞予幸这么一痛,停下了脚步。
“哪里痛?”
虞予幸说:“耳朵痛。”
席旸的视线转到虞予幸耳朵上。
虞予幸可没有说谎,他的耳朵是真的在痛。
这两天他才知道的,他耳钉过敏。
但又非要戴,所以就会时不时地痛一下。
席旸还在盯着耳朵看,虞予幸以为他还没看出什么来时,席旸说了句:“肿了。”
虞予幸点头:“嗯。”
席旸:“怎么回事?”
虞予幸:“不知道啊,耳钉戴的吧。”
席旸又看了眼虞予幸的耳钉:“等一下。”
说完他拿出了耳机,当着虞予幸的面,搜索“戴耳钉红肿怎么办?”
下面有许多相关链接,几乎都是两个重点,一,不要戴了,二,碘伏。
席旸把手机收起来:“有碘伏吗?”
虞予幸:“有。”
昨天刚买,就是为耳朵买的。
席旸又说:“不要戴了。”
虞予幸:“哦。”
席旸抬起手来,看起来是想帮虞予幸把耳钉取下来。
但是这个手啊,左边伸一伸,右边伸一伸,他人还歪了一下,做法似的在虞予幸耳朵边晃来晃去。
“你自己来吧。”席旸放弃。
虞予幸:“哦。”
虞予幸迅速碰耳朵,迅速把耳钉取下来,也看到了席旸脸上一丝震惊的表情。
席旸在看到残缺前任时都没有这个表情。
“不痛吗?”席旸问。
虞予幸笑:“你看起来比我还痛。”
两只耳钉很快取下来,虞予幸也把抽屉里的碘伏拿出来。
席旸顺手就接过去了,看起来是要帮虞予幸涂的。
你不帮虞予幸也要让你帮。
嘿嘿。
两人坐下后,席旸拿起棉签一下子就靠近虞予幸了。
虞予幸侧着脑袋,看着小艺柜子上贴着的一张小兔子的贴纸,脑袋空空。
其实也不用说什么“看,有小鸟”,席旸也还是很容易就被转移话题。
“疼了要说。”
几下之后,席旸道。
虞予幸感受着耳朵凉凉,毫无温度地说了句:“啊,疼。”
席旸:“疼死你。”
虞予幸:“你好狠的心啊。”
“好了,换一边。”
说完,席旸吹了一下。
这一下,可不单纯是凉凉了,是冰冰凉凉。
而且席旸,你知道,你把风,吹到,虞予幸耳朵里了吗?
虞予幸身体比耳朵还敏感地耸了一下,倒吸气“撕”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看着席旸。
席旸也在看他。
很糟糕的对视。
很不对劲的对视。
糟糕的是虞予幸。
不对劲的也是虞予幸。
他心跳不争气了。
“耳朵。”席旸开口了。
虞予幸干干地哦了一声,转过去。
熟悉的凉意点在了虞予幸的耳垂上。
冷静。
“你怎么认识郑涛的?”
耳边,席旸问。
第二次问了。
虞予幸眨了眨眼睛,好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没有等到虞予幸说话,席旸又继续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喝酒的事,为什么骗我?”
虞予幸这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好干。
席旸的语气很轻,没有一点质问的样子,像在聊很普通的天。
席旸送的那个星空杯就在虞予幸的眼皮子底下,他用它喝过很多次蜂蜜水。
耳朵的冰凉感还在继续。
虞予幸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在继续不说话。
好似明白了虞予幸的沉默,席旸又问:“这次为什么不骗?”
虞予幸抿了抿唇,这下他终于开口了:“我还骗的话,你信吗?”
席旸说:“信。”
席旸几乎没有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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