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默看着叶云归,一时之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叶云归一脸无辜地看向他,问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都……都猜到了,是不是?”岑默问他。
“猜到什么?你有什么隐瞒了我吗?”
“我……”
岑默紧张地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叶云归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安。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
“哦?是有人拿刀抵着你的脖子,逼着你骗我的?”
“你别生气好不好?”
“你也知道我会生气,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云归不想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吵架,便让人将孩子先抱走了。
“小归……”岑默抬手想去拉叶云归的手,却被对方躲开了。
“你明知道满月消失我会难过,为什么还要骗我?”
岑默努力平复了心神,朝他解释道:“我最早瞒着你,是怕你知道我是上一世的我之后,会心存戒备,或者害怕。”
“我没问你一开始,我问的是后来!”叶云归怒道:“难道到了今天,我还不够信任你吗?可我的信任换来了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要瞒着我?你知不知道……我以为满月真的消失了!”
叶云归气得眼圈都红了,转过身去不愿再看他。
岑默小心翼翼凑到他身边,却不敢再去碰他。
“小归……”
“你别这么叫我!”
“殿下。”
“我问你,如果我猜不到,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瞒着我?”
“我没想过永远瞒着你,其实离开京城之前我就想过要告诉你,可我怕你会生我的气,会不愿理我。你不知道你有多好,好到我有时会觉得站在你的身边,都是对你的亵渎……”
叶云归被他矫情地直起鸡皮疙瘩,“别转移话题。”
“我不是在为自己开脱,一直到来北郡之前,我都觉得你随时会把我赶走。”正因如此,他才先斩后奏,提前将踏雪弄来了北郡。
叶云归转头看向他,神情十分惊讶。
这是岑默第一次在他面前袒露脆弱不安的一面……
回过头想想,自从相识以来,叶云归在岑默面前就没有说过任何承诺。一开始,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想好未来的路,所以不愿绑住岑默,后来两人渐渐亲近,他便觉得有些话也不必说得那么明白。
而他从不说出口的那些话,天长日久竟是成了岑默的心病。
面对这样的岑默,叶云归心里的怒意已经消了大半,只是他并不打算轻易作罢。岑默这人我行我素惯了,若是不让他长长记性,下次定然还会如此。
念及此,叶云归便打算小小地教训他一番……
“你还能回去吗?”叶云归问他。
“回不去了,以后只有你自己能操作你的系统。”
“也就是说,我现在也可以随意对你用药,但是你什么都做不了对吧?”
岑默面色一变,“你别乱来,会有副作用的,你若是生我的气,大可以打我骂我,捅我两刀也行,没必要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叶云归一挑眉,给岑默用了会让他全身瘫.软的药。
岑默双腿一软,整个人朝着地上跌去,叶云归一手扶住他,将他慢慢放到了地上。
“给你用药,是因为我要出气,等我的气出完了,此事才能算翻篇。”叶云归蹲在岑默身边,一手在他英俊的面颊上抚过,惹得岑默呼吸都有些不稳。
“殿下,你别乱来。”岑默道。
“你是我的人,我对你做什么都不算乱来吧?”叶云归笑问。
这句“你是我的人”惹得岑默心中不由一动,忽然很想做点什么。
先前叶云归有孕,他们已经太久没有亲近过了……
“殿下,放开我。”
“我一会儿让你……”叶云归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什么,惹得岑默心里又急又痒。
“小归……”
“好不好?”叶云归问他。
“好。”岑默忙道。
“那你等着,我去沐浴。”
叶云归说着便离开了房间。
岑默躺在地上,心中既兴.奋又期待。
不多时,叶云归便沐浴完回来了。
他走到岑默身边蹲下,俯身凑到对方唇边轻轻一碰,却没亲下去。
他这会儿头发散落在肩上,发梢还滴着水,将身上单薄的里衣沾.湿了一片,看上去很容易惹人遐想。岑默一见他这副模样,就想到了他们过去亲近时的许多细节,眼圈都不受控制地染上了红意。
“殿下……”
“说几句好听的来听听,我若是心情好就把药力给你解了。”
岑默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开口道:“小归,我真的知道错了,原谅我。”
“不怎么好听,看来你也不是很想。”
“不,我想!”岑默忙道:“你想听什么话,我都可以说。”
叶云归认真思索了半晌,而后慢慢凑到他耳边道:“骗你的,你说得再好听我也不会给你解开药力,我只是想让你记住这种被骗后失望的滋味。”
岑默:……
他耳边还停留着叶云归气息拂过时留下的麻.痒,那感觉真是……太折磨人了。
那日之后叶云归便没再提过这件事了,既没有继续生气,也没继续和岑默闹别扭。
岑默自知理亏,每日都小心翼翼地,也不敢贸然朝对方做什么,又规矩又老实。
这段时间,镇北军寄送家书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皇帝念在这是叶云归的主意,所以对此很支持,特意命人在镇北军单辟了一个部司出来,专门负责此事。于是,在江峰年的推动下,踏雪的人都被正式纳入了镇北军的编制中。
“舅舅现在在镇北军,应该站稳脚跟了。”叶云归道。
“嗯,图将军是个容人之人。”岑默道。
“我想现在可以见舅舅一面了。”
“你想回江府?”岑默问。
叶云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总不好一直住在你这里。”
岑默目光一黯,“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生气,我同你不一样,我若是不高兴了,自会言明于你,绝不会憋在心里。”叶云归看向他,“你不会以为,我当真会在这庄子里住一辈子吧?”
岑默闻言苦笑,他当然没敢这么想过。
实际上,叶云归当初能来,都已经让他受宠若惊了。
“我要见舅舅不是要搬回江府,而是打算回京城。既然我父皇给我的复位诏书已经写好了,总不好叫他等太久。”叶云归朝他解释道。
“是去江府,还是把江大人请过来?”岑默问。
“把舅舅带过来吧,孩子的事情总该朝他知会一声。”
岑默当日便吩咐下去,入夜后,江峰年就被人带来了庄子里。
尽管江峰年一直都知道叶云归安然无恙,可时隔近半年再见到对方,他依旧抑制不住有些鼻酸。
“舅舅。”
“气色倒是不错,看来病应该是养好了。”
江峰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确认眼前的叶云归安然无恙这才放心。
舅甥俩说了会儿近况,叶云归才朝他说起自己的打算。
“我想入冬之前回京城,岑默的人带来了消息,说父皇已经写好了复位诏书。”
江峰年一怔,“陛下知道你还活着?还是说……踏雪的人也与他联系了?”
“算是找人给他带了个话吧,不过他只知道我活着,别的事情一概不知。”
“既然陛下已经将你复位,早日回去也好,我听闻陛下身子最近不大好。若你迟迟不回去,只怕京城要出变故。”江峰年道:“需要我做什么?”
“此番请舅舅过来,是有件要紧的事情,要告诉舅舅。”
“什么?”
叶云归起身引着江峰年去了住处,两人一进门,就听到屋内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怎么有孩子?”江峰年不解。
“我要与舅舅说的,便是此事。”
叶云归说罢引着他进了内室。
江峰年一眼就看到了岑默手里抱着的小家伙,表情很是惊讶。
“这是谁的孩子?”江峰年问。
“我的。”叶云归道。
江峰年一怔,眼底满是惊讶,他抬手接过岑默手里的小家伙仔细一看,发觉她五官精致漂亮,竟是真的和叶云归有几分相似。
就在这时,摇篮里的另一个婴儿也跟着哭了。
“还有一个?”江峰年走过去一看,就见另一个小家伙眉眼像极了叶云归。
他看向叶云归,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方失踪时,是半年之前,这点时间躲起来找人生孩子是远远不够的。
可这俩孩子长得与叶云归太像了,难道对方在京城时就和哪个侍妾有了肌.肤之亲,然后悄悄把人藏到了北郡?
“这……到底怎么回事?”江峰年有些懵了。
“孩子是和踏雪的刺客生的,在京城时就有了。”叶云归道。
“竟真是你的骨肉?”江峰年再看向怀中的婴儿,眼底便多了几分喜爱之情,只觉小家伙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与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你母后若是见着,定然十分高兴。”
江峰年抱了一会儿怀里的婴儿,又换了摇篮里那个抱了一会儿,“孩子的娘亲呢?虽说是踏雪的刺客,但人家为你生儿育女,咱们也不好委屈了人家,总要给个名分才是。若你担心她的身份不好朝陛下交代,我想办法给她安排个书香门第的假身份……”
“孩子……没有娘亲……”叶云归道。
江峰年一愣,当即收起了一脸笑意,转而叹了口气。
“哎……是个福薄之人啊,可有厚葬?”江峰年问。
“舅舅,不说这些了,我今日让你来,就是想让你见见孩子。”
江峰年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家伙,一时间既高兴又感慨。
他怕惹了叶云归的“伤心”事,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打算带着他们回京城?”他问。
“嗯,他们是我的孩子,我舍不得和他们分开。”
一旁的岑默听到叶云归这话目光不由一亮,他此前真的担心过叶云归会让自己留在北郡带孩子,若是那样,他们再见面只怕就难了。
“如今陛下还不知道你的下落,你想怎么做?”江峰年问他。
“给我父皇托个梦吧,他最信这些了。”
江峰年有些茫然,心道自家这外甥还真能托梦?
但他见叶云归没有多解释,便也没再追问细节。
反正对方做事向来稳妥,需要他帮忙的时候,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
当夜,舅甥俩又叙了会儿话,岑默才让人把江峰年送回去。
送走了舅舅之后,叶云归便开始琢磨给皇帝托梦的事情。
今日之梦事关他回朝,还事关两个孩子,所以叶云归打算把这个梦搞得逼真一些,再附送给皇帝一点见面礼,全当是替他这一双儿女送的。
“我记得前几日你提过,说最近天暖了,边境一直有人作乱骚扰镇北军是吧?”叶云归问。
“没做出什么大乱子,但隔差五总喜欢搞点动静出来。”岑默道:“以镇北军如今的战力来看,若真开战咱们不会吃亏,但也讨不到太多便宜。”
叶云归点了点头,他知道边关这些年之所以还算安稳,最大的原因就是两事力量相当。这样没有绝对优势的仗,没人会去打,因为换来的只有两败俱伤。
皇帝一直重视镇北军,也正是因为这个理由。
一旦镇北军出了问题,北境就会变得很危险……
“他们就是吃准了咱们不会动手,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明晚你帮我送他们一份大礼,让他们长点教训,免得整日不知天高地厚。”
这样既能配合他在皇帝的梦里演一场戏,还能震慑一下敌国边军。
次日午夜。
京城,皇帝寝宫。
皇帝躺在龙床上,正陷入一个火光弥漫的梦里。
他在梦里又回到了许久前梦到过的那片山林,夜空中不知为何降下了一片火流星,将那处照映得犹如白昼。借着火光,他发觉山上的白雪已经尽数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漫山盎然的绿意。
只是如今那些绿意中,点缀着一片又一片的火光。
就在这时,皇帝眼前白光一闪,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仙人。
“仙人,朕来寻我儿云归,不知天上的上神可与他叙完话了不曾?”皇帝问。
“话倒是叙完了,只是你儿醉了酒,稀里糊涂与天上的仙子有了肌.肤之亲。”那仙人道。
皇帝大惊,忙道:“云归素来清心寡欲,不是那等浪.荡之人,还请仙子宽恕一二,不要治罪于他。”
“一夜荒唐倒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天界没那么多规矩。只是这仙子不慎有了叶云归的骨肉,还是一对龙凤胎。”仙人又道:“仙子本欲将这一对婴儿留在天界教养,却发觉他们身负为你朝昌隆国运的重则,于是只能忍痛割爱,暂时将他们交予你儿叶云归抚养。望你好生善待他们,莫要辜负了我天界的厚谊。”
皇帝听到这番话都惊了,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不住磕头。
待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就见仙人已经不知去向。
而他眼前原本空荡荡的地上,如今正躺着一袭白衣昏迷不醒的叶云归。
在叶云归的怀里,依偎着两个乖巧可爱的小婴儿。
皇帝心中大喜,慢慢凑到近前,发觉这两个小家伙和叶云归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一时间又是欣喜,又是高兴,没想到他的儿子竟有这样的机缘,竟能和天上的仙子共同诞育骨肉!
随后,皇帝在“天佑大夏”的美梦中醒了过来。
他心中激动不已,忙将顾盛叫了过来。
“去找云归!”皇帝道:“快去叫薛城来,云归要回来了!”
顾盛暗道陛下因为曾经服食了丹药的缘故,精神一直不济。
没想到今日竟是糊涂成了这样。
但他并不敢劝什么,还是依言老老实实把薛城叫了进来。
与此同时。
北郡城外的庄子里。
叶云归看着岑默手臂上的箭伤,眉头拧成了一团。
岑默却像没事人似的,面色都未曾变过一分。
“我只是让你去放火点他们的兵卡,给他们点教训而已,没让你去点他们的大营。”叶云归语气带着点责备,但更多的则是担心。
他今夜让岑默去做的事情,一是为了呼应皇帝梦里的火流星,这样等皇帝听说了边关的事情之后,就会对那个梦更加笃信不疑。
二是为了给敌国边军一个警告。他无意挑起仇恨,所以只让岑默的人点了敌国边军的二十个兵卡,既没有伤人,也没有动他们的粮草。
可岑默却嫌这些还不够,直接跑去他们的大营,在那里也放了一把火。
没想到回来的时候,被流箭伤到了手臂。
“我只烧了边缘的一个营帐,没动他们的人,不会给你惹来麻烦。”岑默道:“只有把火点到他们的大营,他们才会知道害怕。”
岑默凑近了他几步,低声道:“可惜你没看到,火烧得可漂亮了,二十个兵卡的火光和大营的火光,就跟众星拱月似的。”
“如果箭再射偏一点怎么办?”叶云归道。
“心疼我了?”岑默说着慢慢揽住了他。
“反正也要回京城了,没工夫跟你置气,但你如果再这么自作主张,往后……”
“不会有下次了,知道你心疼我,我定然会爱惜自己。”岑默说着便想凑上去亲他。
叶云归还没从方才的担心中缓过来,抬手推了他一下。
岑默故作夸张地痛呼了一声,仗着叶云归心软,将人牢牢锁在了怀里。
“你的手臂还伤着呢……”
“一条手臂够用了!”
岑默说着单手将叶云归抱起来放到了桌上,随后欺身上前,吻住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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