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疑云笼罩在悬崖之上的古堡头顶,围绕在古堡周围终日不散的迷雾。
透不进来的阳光,花园里枯萎的花枝,干枯且堆积衰败树叶的喷泉,堆满尸骨的顶楼,共同构成了这个阴森的古堡。
而现在,充满白骨的古堡,闯进了一群活人,却没有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古堡带来任何生机,反而让这里又多了数具新鲜尸体。
不详的血色在蔓延,古堡的气氛和第一日时已经完全不同。
“这一轮鬼的名字是:许淑。”
古堡的大厅内,屏幕上许淑两个字占据了整个画面,冰冷机械的电子声音一响起,让角落里的四十多岁的女人转身就跑。
而整个大厅,十多个人站在各个方位,彼此之间都拉开了距离。
也有人站在大厅出口不远处,不走进来,就在门口听着名字公布。
每个人之间都隔着安全距离,警惕的盯着彼此。
那日他们所有人都等在餐厅,眼睁睁看着到时间以后,餐厅的天花板打开了,机械手臂伸出,放出了纸条。
他们把椅子架上长桌,用工具砸开了天花板的夹层,喷涌而出的火焰烧伤了离得最近的那个人,也让天花板夹层里的纸条全都付之一炬。
公布名字的方式就此改变,第二天早上起来,出现名字的那个人再一次被发现死在了房间里,更是让人心中对其他人的警惕戒备一步步走到了现在这样。
明明会开锁的黄毛,有嫌疑的女人都被捆起来了,还是死人了。
所有人都明白,游戏彻底开始了,有人混迹在人群中,残杀着一个又一个人。
此后出现名字的人不敢再睡在房间,没有出现名字的人睡觉也会用东西堵上门,可死亡还在发生。
人群中每个人都看上去很无辜善良,一具具尸体的出现,让那种善良带上了刺眼的颜色。
屏幕上的名字消失,h重新出现,他嘴角带着夸张的笑,语气充满蛊惑:“这一轮的鬼,看来是个女人呢。”
“女人啊,体力不足,应该很容易解决吧?”
“你们还在等什么,杀了她,胜利,就更近了。”
h伸出手,啪的一声,屏幕里亮起了一盏灯,灯照亮了又一个玻璃罩,里面是一捆捆的钞票,“赢了游戏,一切都是你的。”
“在这里发生的不会被任何人知道,离开了这里,你会拥有数不清的钱,拥有一片光明的人生。”
“享受这个游戏吧,我亲爱的玩家们。”
简元白冷眼看着屏幕里把面部特征遮得严严实实的人,“手上沾了无辜的人的血,人生还能光明?”
说完这句,他也不在意h的反应,带着沈庭月转身就走。
事情到了这一步,每个人对其他人都是警惕怀疑的,一旦名字被公布,那么任何人靠近自己,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简元白也不再徒劳的尝试说服让名字出现在屏幕上的人相信他,重要的是要搞清楚是什么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他还是很在意第一个死者,卢永夜的死,于是再一次带着沈庭月去了卢永夜的房间。
这是简元白第三次来这里,第一次是发现尸体,第二次,是因为尸体藏在衣柜里久了,慢慢腐烂会有尸臭,不得不在散发味道之前转移。
藏起尸体最开始是为了不让游戏开始,后来则是为了沈庭月。
人心混乱躁动下,若是发现了卢永夜的尸体,那么沈庭月一定会遭到怀疑和攻击。
虽然简元白心里或多或少清楚,沈庭月也许有能力自保,但出于他自己也说不明白的心理,还是想要保护沈庭月。
废弃房间里的日记本,那句不像以沈庭月的性格能说出来的感叹,听到沈庭月说话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李立杰。
简元白将沈庭月留在身边,夜里甚至要一张床睡觉,是因为保护,但又不完全是因为保护。
第一次事发突然他只大概检查了房间,第二次是深夜搬运尸体,也没来得及,第三次来到卢永夜的房间,简元白半蹲下再看了看门锁。
没有任何撬开的痕迹,和他第一次检查的结果一样。
房间里很干净,行凶者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窗口沿很窄,和其他房间的窗户隔着足够远的距离,绝无可能爬窗进来。
简元白视线突然一顿,落在了木制窗户下一道划痕上面,他伸手摸了摸,这个痕迹有点像什么绳子大力划过留下的。
沈庭月见他站在窗户边上不动,走过来好奇的问:“你发现什么了?”
简元白指了下那道划痕,“这里,应该是绳子用力划过留下的。”
沈庭月凑近瞧了瞧,手在下巴比了个八字,捏着下巴尖作出思索状:“难道是有人用爪钩扔进窗子,然后借着爪钩上的绳子爬进来行凶?”
简元白却摇了摇头,“窗户边上没有任何爪钩留下的痕迹,如果是爪钩,要承受住一个人的重量,扣住爪钩的地方一定会有爪痕。”
“别说窗户了,整个房间都没有这种痕迹。”
“这么说吧,看这个房间,不像是有任何人进来的样子。”
沈庭月似懂非懂的噢了一声,拿出了一张卡牌给简元白,“这个,我在卢永夜行李箱夹层发现的。”
简元白接过来一看,卡牌整体的风格偏黑,一个头上长着狰狞犄角,犄角上又长着眼睛的“人”高坐在王座之上。
人没有露脸,只能看到那对犄角,和角上密密麻麻的眼睛,那些眼睛像是隔着卡牌在注视着拿着卡牌的人,给人很恶心压抑的感觉。
卡牌背面是一排字,“致崇敬高贵的御拉赞斯大人。”
“御拉赞斯大人?”简元白拿着卡牌反过来又看了眼画面,“是什么二次元人物吗?”
卢永夜第一天就穿着一身黑暗系的洛丽塔裙,喜欢这种黑暗风格的人物也不奇怪。
简元白叹了口气,他还记得那时候卢永夜跟他说自己很害怕,想要离开的情景。
现在想来,年纪轻轻出现在这里的卢永夜,也许就是出于新奇刺激才来的,却没想到会因此丢了性命。
他在门口守了一夜,卢永夜还是死了。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戳了戳王座上的人形怪物,“他很讨厌的,是个邪神。”
沈庭月捏着下巴,又摇了摇头,皱着眉看上去有些厌恶的样子“不对不对,他不配称之为神。”
简元白一愣,“你知道他?”
“以前在动漫,游戏里看过?是想起来什么来了吗?”
沈庭月啊的一声抬起头,眼神澄澈无辜,“动漫是什么?”
被关了上百年之久的小吸血鬼哪里知道什么是动漫,看到一个方方正正的屏幕里面的人会讲话就已经够让小吸血鬼惊讶的了,怎么会想到屏幕里还会上演动漫故事。
简元白:“那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沈庭月眼神闪躲起来,支支吾吾道:“知道就是知道啊。”
吸血鬼靠血液获得力量,沈庭月在简元白身上虽然吃得不饱,但是也是能吃到点的,他能感觉到力量在慢慢回来,虽然缓慢得难以察觉。
记忆也有些微末的恢复,能记得的不多,到现在也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被钉在棺材里。
就像他认出卡牌上的御拉赞斯是个恶心的家伙,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厌恶这个御拉赞斯了。
简元白弹了沈庭月一个脑瓜崩,“撒谎。”
“不说实话今天不能咬了。”
沈庭月倏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可以这样。”
面对简元白似笑非笑的眼神,沈庭月委委屈屈的抿着唇,“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惩罚可以改成不咬脖子咬手指吗?”
简元白挑了挑眉:“你觉得这是惩罚?”
沈庭月很用力的点头,“是很严重很严重的惩罚。”
简元白:“那就是惩罚吧,至于咬手指,要是什么都不说的话,也不可以。”
他两指夹着那张卡牌竖在沈庭月面前,“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他的了吗?”
沈庭月恼怒的瞪着这张卡牌,小声嘟囔道:“早知道就不拿出来了。”
“要是敢藏线索,一周都不可以咬了。”简元白轻描淡写的说道。
少年漂亮的眼睛圆睁,咬着唇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终究还是没忍住,用气音低低骂了一句:“你真讨厌。”
简元白剑眉微挑:“我讨厌?那就两周,”
砰的一声闷响,少年撞进了高大俊美的男人怀里,一只手急急忙忙去捂男人的嘴,表情要哭不哭的,“我讨厌,我讨厌,你不要了说了。”
“是我讨厌。”
“可是我真的不记得我为什么知道他了。”
沈庭月泪汪汪的捂着简元白的嘴不敢松手,生怕男人下一秒就要说饿他两周这种话。
逗人逗得心满意足的简元白闷笑一声,见沈庭月急成这样也说不出来什么,便没有再问,只是把这个御拉赞斯记了一下,准备回去以后查查。
邪神?听上去有点像□□。
简元白摊开手示意自己不说话了,沈庭月才惴惴不安的松手,看着他走到书桌前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的东西吸引了简元白的注意,里面的物品很简单,一叠便签纸,一支笔。
简元白眉头微微蹙起,这两样东西他在自己房间里面也看到过,现在看来,也许是所有人的抽屉里都有它们。
“你觉不觉得,纸条来公告姓名这个行为很多此一举?”
沈庭月精神一震,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认真,“嗯嗯,确实很多余。”
“我们那么简单就拆了天花板夹层,公布名字的方法也变成了那个屏幕播报,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直接播报。”
他一手捏成拳,一手成掌,拳头一下敲在手掌上,肯定道:“就是多此一举。”
简元白见他这副紧张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样子,忍着笑道:“那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此一举的事情?”
“啊?”
小吸血鬼傻眼了,捏着下巴的指尖给下巴掐出了一个月牙印都没想出来该说什么。
他皱着一张漂亮的脸,可怜兮兮的望向简元白,嗫嚅道:“我...我不知道。”
“可以不要惩罚我吗?”
沈庭月很尽力的配合了,但是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啊...
简元白若无其事的回避了这句话,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想也许,是为了让这个游戏更有趣一些。”
被他晾在一边的小吸血鬼神情恹恹的,对着简元白欲言又止。
嘴上不敢说出来,心里骂了八百遍坏东西。
这一趟不能算毫无收获,简元白带着沈庭月离开了这里,在古堡里面七拐八拐。
沈庭月有点疑惑:“我们去哪里啊?”
简元白:“去找贾启。”
沈庭月更疑惑了:“不是已经盯了他两天了吗?”
贾启,也就是那个眼镜男,在他的那轮游戏回合,所有人都守在餐厅等着。
他是最简单最安全通过自己的回合的人,而那天之后,简元白说感觉有点不对劲,跟了他两天。
连带着沈庭月一起,颇为遭罪的没睡好。
简元白:“这一次是为了别的事情。”
依照盯梢那两天他对贾启的了解,简元白还真找到了人。
古堡高层带开阔窗户,视野良好的一处衣帽间内,听到推门动静的贾启警惕的转过身,发现是简元白以后,笑容有些僵硬,“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简元白抬步走过去,被贾启喝止住了,“你别过来了,站在那就可以。”
“你找我有事?”
简元白也不介意,依言站在原地,“其实在这种需要泯灭良知的游戏里面,往往最早被定为目标的人最安全。”
“因为一开始,大家都不敢杀人,等到死亡的阴霾笼罩,人人都变得疯狂的时候,再成为被追杀的那个鬼,那时候才是最危险的。”
“你说对吗?”
贾启:“你到底想说什么?”
简元白仍然没有回答,“最开始,我以为是我的想法错了,结果你之后,出现的名字顺序又是对的。”
“你是名字排序中的那个异数,游戏规则当中有一条,五点,凌晨两点,这两个游戏节点的时间到了以后,杀死了出现名字的那个人,那么自己就会直接成为下一个被追杀的。”
“所以那时候,我以为你是最早开始杀人的行凶者。”
贾启的脸色一变,“我没有。”
简元白笑了,“我盯了你两天。”
他暂时确定了贾启没有再杀人的意图,原本准备先不打草惊蛇,之后再抓人的,结果在卢永夜房间发现的东西,让简元白意识到自己或许想错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天因为发现了死人,人群混乱下听到了摆钟响,于是你开口提议先下去看看纸条。”
“你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在其他人走进餐厅之前,你就已经打开了纸条。”
贾启脸色变了又变,简元白则继续道:“而你完全有时间用你提前准备好的纸条,换掉那一张真正的。”
“并且你没有将纸条递到任何人手上,只是拿在自己手上,给所有人快速扫了一眼。”
“是担心自己模仿的字体穿帮吧。”
“一叠便签纸,一支签字笔,是每个人房间都有的,就放在抽屉里,这种陌生的环境下,应该很少有人会打开抽屉看一眼,这是游戏隐藏的玩法。”
简元白笑了笑:“我说得对吗?”
贾启神情紧绷到了极点,“你说这些,都只是你的推测,你有什么证据?”
如果这些被其他人知道,在这种气氛压抑人人自危的环境下,难保不会有人因此不满,而对他下手。
简元白:“别紧张,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我不会把你做的事情说出去。”
他看着贾启,表情严肃了起来:“我只想知道,那时候那个真正的名字是谁。”
规则所说无缝告知,让所有人不相信那时候那个女人说的他们是两点之后睡的。
就连女人也怀疑起了自己,但简元白不认为在那种情况下,还会记错时间。
所以他盯了贾启两天。
结果贾启这个名字的变数,很有可能是贾启自己替换了纸条。
而不是贾启违反规则杀了人。
现在,他只想知道:
是谁开启了这个杀人游戏的序章。
贾启沉默了片刻,和简元白无声对视,最后缓缓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纸条,“给你。”
简元白接过纸条打开,里面出现的名字却让他愣住了,名字很普通,简元白也记得他,问题在于,他就是坐在第一列第四个的人。
他的名字,是按照顺序出现的。
并且这个人,已经死了。
铁门前,当着所有人的面被电死的那个人,就是他。
这一瞬间,简元白想明白了一件事。
.....
夜幕笼罩阴森古堡,许淑捂着嘴,哆哆嗦嗦的躲在了仆人房间的简陋木制床下,她神情紧绷,浑身极力贴在冰冷的墙壁,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缩进去。
铛——
凌晨两点代表着这一轮游戏结束的摆钟声响起。
许淑猛地松了口气,浑身大汗有些脱力的从床底下慢慢爬出来,一双鞋突然出现在了她眼前,来人在她面前缓缓蹲下。
她抬起头,咽了咽口水紧张道:“游戏时间已经结束了,你不能杀我,不然下一个被追杀的就是你。”
“我一死,你的名字就会响起。”
噗呲一声响,许淑捂着喷涌着鲜血的脖子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她听见一道有些沉闷的声音说着:“你说游戏规则啊。”
“这条规则,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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