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梨知道他已经忍了一个多星期。
但毕竟不是家里,在陌生地方做快活事没有安全感,她蜷起四肢做抵挡姿态。
灯影里,霍旭西垂着眼帘看她,神色微妙,似乎嘲讽更多了几分,全然不似往日求欢时的那种痴缠。
“算了。”他挑挑眉,随手将还没戴上的套子丢掉,起身靠着床头,拿烟盒打火机,“啪嗒”一声,吞云吐雾。
他很少良心发现半途而废,事出反常必有妖,陆梨默然打量,只见他扬起脖子缓缓吐出薄烟,喉结明显,清晰的锁骨像漂亮的鹿角,曾经留下过她的牙齿印。
混蛋的皮囊赏心悦目,骨肉匀称,好似北方森林里的雄鹿。
她犹自欣赏了一会儿:“喂,你不冷吗?”大冬天光着上半身。
霍旭西稍侧了侧脸,轮廓逆着灯光看不太清。
“还管我干嘛?睡你的呗。”
那语气漫不经心又阴阳怪气。
闹情绪呢?陆梨觉得好笑,困意浅浅消散,一时半刻倒睡不着了。拿起手机,发现清彦先前发来的消息,快速过一遍,又抬头偷瞥某人的神情。
“那个,”她说:“辜老师他们家这两天走亲戚,收到不少乡下散养的鹅蛋,还有松茸啥的,师母跟外婆讲好送些过来,清彦问我们什么时候有空。”
霍旭西无动于衷,貌似毫不在意地“哦”了声。
陆梨瞧那小模样劲儿劲儿的,忍不住柔声哄道:“我和他平时基本没有联络的。”
闻言霍旭西哼笑:“你们不是还约着一起上坟么?”
“哪有约着,刚好在陵园遇见而已。”
他转过头,上下打量,目光十分探究:“陆老师,我真的很好奇,听说你每年雷打不动地给古代人的前女友送花,爱屋及乌做到这个份上,实在是佩服。”
陆梨扯起嘴角:“我纪念雅涵姐姐跟清彦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好吗,只是因为她本身让人惋惜,那是个很好的姑娘,你少乱吃醋。”
“行,你仗义,我狭隘。”霍旭西嗤道:“对所有人掏心掏肺,唯独对我冷言冷语。”
“哪有?”
他背过身去,把烟按熄在烟灰缸里。
陆梨伸出手指,顺着他后背脊柱的地方缓慢攀爬。
“生气了?”
他不吭声。
陆梨笑:“想啥呢?”
“我在想,如果你和辜清彦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陆梨霎时惊呆:“什么?!”
霍旭西慢幽幽地:“应该和我们的相处正好反过来吧。”
当时他见过陆梨对古代人迷恋的模样,如痴如醉,小迷妹一般。
“陆老师,你不觉得对我很不公平吗?”
陆梨语塞。
他懒懒歪着:“亏得我为你改变那么多。”
这个男妖精,想干嘛呢?她屏息半晌,坐起身,抱着胳膊靠在床头:“你说的改变指什么?”
霍旭西挑眉,煞有介事:“和你在一起之后,我觉得人生开始进入另一种阶段和状态,不像以前漫无目的随随便便地混日子。”
嗯,这倒没错,原本陆梨以为他轻狂张扬不够成熟,但同居后才发现他其实很会照顾人。
“是比想象中靠谱些。”
“那是因为我看重和你的这段关系。”
“我知道。”
“那你呢?”他似笑非笑。
陆梨愣了愣,思忖道:“你觉得我玩世不恭?”
“我只是觉得,自己的热情和心意常常得不到同等的反馈。”霍旭西做出无辜的表情,又假装无所谓:“所以才会想,假如你现在面对古代人,是不是心态完全不同。可能更认真,或者更慎重?”
陆梨几乎毫无犹豫,简洁明确地回答:“不会。”
霍旭西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猜我信不信?
“真的,与对象无关。”她道:“我的人生观就是有些游戏心态,任何事情都不能看得太重,否则生活已经够难了,我怎么活到现在?”
他不语。
陆梨一笑:“既然你提到清彦,那我就来梳理梳理。以前我对他的爱慕其实类似于粉丝崇拜偶像,而两个人在一起,势必要落实到生活的每一处,且不说滤镜会不会碎,首先我不可能用对待偶像的方式去对待自己的男人。所以你介意的点根本没有必要,就算今天面对清彦,我依然会是这副死样子。”
“……”
“另外你怀疑我不够认真和慎重,可是很早之前我就反复思考过,你比我小三岁,身上的野性非常吸引人,同时也容易让人没有安全感。我们之间门碰撞的火花能够维持多久,磨合起来会不会两败俱伤,是不是性格互补的人才更合适……我想过很多很多,但下定决心和你在一起之后就没有犹豫了。”陆梨说着停顿片刻:“但你好像现在才开始纠结这些问题?”
霍旭西嘴唇微动,还没反应过来,她自嘲般摇头笑了笑,关灯躺进被窝。
他有点懵。分明是自己在控诉,怎么现在被反将一军?
霍旭西看着窗外影影绰绰,呆了会儿,也躺了下来,靠近她,抵在耳边低声喃喃:“我没纠结什么。”
陆梨背对侧躺,闭着眼睛,悄无声息。
“你在生气吗?”他有点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让她难过了:“哪句话让你不爽,我收回还不行么?”
陆梨抿嘴,睫毛微颤。
他挠挠额头干咳一声:“喂。”
这下陆梨实在憋不住,噗嗤失笑。
霍旭西愣了愣,随即回过味,双眼眯起:“耍我呢?”
她还想若无其事继续装睡,被他掐住腰肢重重捏了好几下。
“呀!”陆梨怕痒,鱼儿似的扭动着,试图躲避他的进攻:“别闹、别闹了……”
“你再给我演,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啊?”
“谁让你先在那儿装可怜的……”陆梨痒得咯咯直笑,怕外边听见,赶忙捂住嘴。
霍旭西看着她笑盈盈的双眸和涨红的脸颊,停顿数秒,摸到枕边的安全套,拆开,立刻进入状态。
陆梨没想到他卷土重来,并且来势汹汹,这下说什么都没用了。
“有完没完?”她咬牙压低声音。
“你可以试试撒娇求饶。”他故意使坏:“不然我就慢慢撞,不着急。”
“滚!”
好啊,嘴硬。他忽快忽慢地折磨起人来:“求不求?求不求?”
陆梨手指牢牢揪住枕头,心底赌咒发誓总有一天十倍奉还:“坏蛋,你去死……”
……
次日清晨早饭时间门,长辈们围坐餐桌前,见霍旭西出来,问:“梨子呢?”
“还在睡。”
“这都八点过了。”
霍旭西面不改色:“她昨天玩手机,睡得比较迟。”
吃完早餐,大家步行到附近的农庄摘果子。
陆梨姗姗来迟。
她握一杯热咖啡,散步似的慢慢悠悠走来,找到草莓园的大棚,看见霍旭西歪在树下的躺椅里。
天气正好,暖阳高照,金色光线从枝叶间门洒落,落满他周身。
陆梨正要过去,这时却见一个红唇卷发的女人走近,弯腰递上手机,不知在和他说些什么,领口风光大好。
霍旭西本想敷衍婉拒,抬眸发现陆梨,倒来了兴致,欣然接过手机,帮美女拍游客照。
陆梨白了眼,视若无睹般上前,坐到另一张躺椅上望风景,心里暗骂他。
“拍得真不错,谢谢你呀。”美女说:“要不留个微信,中午我请你吃饭。”
霍旭西温言细语装绅士:“举手之劳而已,吃饭就算了,我媳妇儿会吃醋的。”
美女诧异地打量:“你结婚了?没戴婚戒呀?”
“穷,买不起。”
对方一下失笑,摇摇头:“可惜了,英年早婚。”
说完妩媚地挑动肩膀,告别离去。
陆梨望着草莓园里说说笑笑的老太太,拿出手机录像。
没一会儿霍旭西起身过来,坐到躺椅边,将她的腿放到自己膝上,揉捏按摩,不轻不重,力道正好。
三姑远远看见,呆愣着啧两声:“我们阿旭什么时候这么伺候过人啊,以前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都不低头的,现在居然垂着脑袋给女人捏腿。”
老霍闻言也探出脖子打量:“感情好嘛。”
“那也不能这么惯着呀,陆梨本来就厉害,以后还不骑到他头上去?”
老霍不以为然:“他自己媳妇儿,骑就骑呗,男人要是不懂体贴,哪有女人肯嫁。”
三姑瞪过去:“都是跟你学的,以前嫂子在的时候你隔三差五就给她洗脚捶背,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老霍挠头笑笑:“没有就没有,我高兴啊。”
原本拍着外婆的镜头渐渐转移焦点。陆梨从屏幕里凝视霍旭西低垂的眉眼,那侧脸映着光斑和树影,沉静而隽永,衬得人愈发白皙透明。
她微微失神。
就在这个当头,小腿外侧最酸的肌肉被按到,她不由“啊”了下。
“……”
因为太舒服,声音略不得体。
霍旭西莞尔一笑,陆梨没好意思,摸了摸鼻尖,脸颊烧红。
结束古镇之旅,大伙儿驱车返城,各回各家。
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日,春节还没聚过,洗车店众人约好晚上到老板家中吃火锅。
下午陆梨和霍旭西到超市购买食材,知道那群饿鬼都是食肉动物,肥牛卷、羊肉卷、牛肉、大虾、鱼头,扫荡似的搜刮一空。
还没到饭点,那帮人扛着两箱啤酒上门。
难得肥波带家属参加饭局,他老婆妩月斯文恬静,不能说话却一直含蓄地笑着,像池中绽开的睡莲。
虽然陆梨平时不怎么下厨,但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她有模有样地张罗,熬高汤,制调料,摆盘、煮米饭。
霍旭西和龚蒲在厨房洗菜。
“喂,你的同居生活过得挺滋润嘛。”龚蒲说:“该不会很快要结婚吧?”
陆梨刚进去就听见了这句话,也没避开,一边拿碗筷一边道:“不会,你们家阿旭还小呢。”
龚蒲思忖:“也不算小,我们不少同学孩子都当爹了。”
霍旭西看她一眼:“陆老师,你自己没玩够吧。”
她摇摇头,语重心长:“我是担心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不想那么早和你躺进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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