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酒先回酒酒宫,这次却不像以往,能很明确地感知到自己在什么地方,避开宫侍姐姐们进了寝宫,跳到床榻上,床榻上却空空如也。


    贺酒呆住,在床榻上打转,床头,床位,被子底下,床底下,连寝宫里的柜子,也挤开门钻进去看了看,没有!


    天呐,她的身体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见了!


    难道是被狼叼走了!


    贺酒急得打转,尽量冷静下来感知,却什么也感知不到,以前她跑出去有五六里路,也都能感知到身体在哪里的!


    天啊天啊,哪怕她现在的幻想能力增强了,一次最多也只能坚持四个时辰,然后就需要回身体休息睡觉,万一支撑不住失去意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会不会直接就去世了。


    而且,万一真的是有狼把她叼走了,失去了身体,那么她肯定也活不了了。


    贺酒急得掉眼泪,跑出宫,这里跑跑,那里跑跑,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开始找。


    她不想死,她还只见过仙女妈妈一面,连唤妈妈都还没学会,还没有被妈妈抱抱,她不想死。


    贺酒蹲在青石路上,后知后觉发现寝殿里一个人没有,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正打算回去李固阿姨那里探听消息,远处走来两个姐姐。


    贺酒轻轻隐蔽进花丛里,听宫女姐姐们说话。


    “这个老头胆子可真离谱到家了,小皇子说带走就带走,也不怕掉脑袋。”


    文清提着宫灯,就这么一会儿,几位殿下的父亲都来了一趟,三皇子殿下吵闹着要弟弟,差点没把酒酒宫的房顶掀翻,地板滚穿。


    文灵小声安慰,“可不能这样说,听说小殿下身体弱,出生两个月才睁眼,有陈神医带着小殿下在身边,说不定小殿下身体能变好。”


    文清想想也是,“听说那几位都想将小殿下接去名下养,陛下没有应允,小殿下没有父亲,有个神医爷爷,多些照拂也不错。”


    文灵叹气,“我们只管守着酒酒宫,过几日,小殿下也就回来了。”


    贺酒在草丛里听得放下了心,几乎是瘫在了草坪上,原来是被医生带走了,这个医生肯定是像金鳞卫秀秀姐姐那样,走路高来高去的,所以她才会觉得像坐电梯。


    但没有被狼叼走吃掉就好,而且比起其他小婴儿,她的身体确实不太好,有神医爷爷给看病,是幸运的事。


    坚持几天不睡,等身体回来就好了。


    贺酒在心里给神医爷爷道谢,至于爸爸这件事,仙女妈妈给她爸爸,她就有爸爸,仙女妈妈不给,她就没有爸爸,都可以。


    爸爸会把她推进水里,会恐吓她要把她丢进山里。


    有爸爸就有离开妈妈的风险,对比起来,还是没有爸爸的好。


    贺酒在心里呼呼着,四下看了看,也不害怕外面还是黑夜,往皇宫外奔去,她记得官员办案的署衙都不会离皇宫太远。


    冶铁司肯定也在皇城里。


    陈林将小宝宝捂在胸前,用纱笼罩着,刮不到风,又能透气,他一路使用神风腿,小宝宝也没有被风吹到,被闷到,睡得可香了。


    平常人去一趟冀北需要花一个月的时间,还得跑快点,他陈林七八日就到了,就是小丫头一路上都睡觉,肚子饿了会咕咕叫,鱼羹喂到嘴巴边,会自己张开吃,羊奶喂了也喝,吃喝拉撒都正常,就是不见醒来。


    午间太阳暖和,陈林盘腿坐下,把小婴儿放出来晒晒太阳透透气,举着小宝宝左看右看,抓耳挠腮,“奇怪了奇怪了,老夫我行医五十年,是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


    “小丫头睁开眼睛看看呐,这可是你娘亲最爱看的景色。”


    半山腰望去,云海奔腾,广袤开阔,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景,不过小婴儿依旧呼呼睡着,就他带出来的这八日,是真的一点没醒来过。


    陈林每天都要给她把十几次脉,又一路用内劲温养着,也不见有一丁点变化,真是碰到了行医生涯新的难题。


    还是去找她娘亲吧,那暴君与他在医道上方向不同,两人一起想想办法,说不定有辙。


    定陶濮阳确实是在修水渠,不过陈林没找到那暴君,跟着两个斥候司的人,一路跟到了北坪山,隔着十几里便听见了拼杀声。


    哨塔上的兵发现了他,陈林跃上最高层,拉过哨兵避开飞来的箭矢,看向山谷里交锋的两军,“突厥兵?叛军?这年头还有叛贼么?”


    就算是他,也得说贺麒麟这暴君,手腕虽然铁血冷酷,百姓们确实是过得不错的,各州郡结束了诸侯分封的局面,废除府兵制,皇权兵权归于她一人之手,虽□□暴虐,却是还百姓一个安宁的天下了。


    理一理,对百姓其实是不错的,非但不错,还挺得百姓爱戴,毕竟残暴也只是对外敌,官员,宗亲贵族。


    年年减免赋税,对百姓也舍得,有什么饥荒,开仓放粮也绝不含糊,土地貌似也变多了,种地的人也变多了。


    他遍游天下,是眼看着连边边角角的村落也有了起色变化的。


    卫兵被救了一命,却也不领情,一边提□□来,一边吹哨发令,陈林亮出令牌,“自己人自己人,休要惊扰,发生什么了?”


    那令牌正面苍龙入云,背面雕刻金麟卫旗。


    小兵顾不得行礼,收了缨枪,观察旷地里的战事,目光里都是愤怒,“界门那边的大雍人,密谋拿下冀北粮仓,想以此为据,登我大魏。”


    麒麟军骁勇,此一役却死伤无数,敌军手里拿着的锐器,擦了即伤,箭矢穿透盔甲,没有丝毫停滞阻碍,穿过士兵胸膛,血流染红了渭水。


    连梁将军,蔡将军都受了重伤。


    如此精兵铁器,如果不是陛下早料到敌军先机,在此设伏,将敌军堵在坪山,冀北十六郡,只怕早就是遍地死尸,烽火残垣了。


    他是麒麟军老兵,几年前打突厥受了伤,换做信令兵,但,也不是完全不能一战。


    卫兵紧紧咬着牙关,片刻后取下头盔,提枪下哨塔,去支援兄弟们。


    陈林目力比寻常人还好,看得变了脸,拽了卫兵一把,“这处高地,视野好,能看全局,你得在这儿防着敌军有没有援军,这个事难道不重要,守着!老夫去。”


    卫兵一震,头脑冷静了许多,应了声是,老人家别的不说,刚才上塔楼这一手,就绝对是高手了。


    旷地里战事却起了变化。


    一人一骑冲破敌军军阵,手中长枪掠过之处,无人生还,大魏士气高涨,裹着血腥气的喊杀声震天,长枪掠过阵前,长马嘶鸣,枪尖上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分明是敌军将领。


    那敌军将军分明是有些武艺的!


    离得远看不清那血流,却能感受到山脉间蔓延开的澎湃战意。


    卫兵神情激动,“陛下——”


    战局瞬时颠倒了战势,大雍士兵逃窜后退,麒麟军四面包抄夹击,取胜了。


    打了胜仗,陈林却也高兴不起来,明眼看去,就能看见麒麟军伤亡惨重,只怕当年打突厥,也没有伤亡这么多的战役。


    并且需得贺麒麟御驾亲征的事,绝不是小事了。


    卫兵许久才压下心中激荡和兴奋,认真观察四周的情况,发了信令一切正常,并无敌军增援,这才有空关心老人家背着的东西,“老前辈,可要小的代劳?”


    陈林怪叫一声,打开了襁褓纱笼看看,小宝宝还是在睡,这么大动静都没把她吵醒,怪哉怪哉。


    不过睡着也好,这么血腥的场面,要是醒着,没得吓坏小宝宝。


    旷野里正打扫战场,陈林捡了几把什么大雍军的兵器看,甩手试了两下,脸色大变,确实堪比神器。


    再看看大魏士兵手里拿着的,卷口的卷口,断的断,对比起来,说是一堆破铜烂铁也不为过。


    手里的兵刃被一把夺过,随后被兵丁小心收集到一边,陈林瞪圆了眼,“老夫只是看看!”


    刘同武见老前辈有些不凡,也没心情嘲笑老头多不靠谱才把小孩带来这里,略拱了拱手,“这些兵器珍贵,得登记造册,这里血腥气重,老人家还是快些离开吧。”


    陈林背着手,气哼哼的,“别一口一个老人家,我还帮得上忙!”


    这一忙忙到背上小婴儿肚子发出的咕咕声惊动了他,天也黑了。


    陈林给士兵包扎好,往主帐的地方望了望,那儿依旧有士兵,将军进进出出,都是急匆匆来急匆匆去,营帐里点起了灯火,也没个消停。


    陈林只好洗干净手,烈酒里泡过,树林里找一片干净的地儿,生火把羊奶煮了,喂给小婴儿吃,羊奶腥臊,小婴儿却一点不嫌弃,咕隆咕隆吃得香。


    陈林把瓶口往上扬了一点,嫩竹管子磨圆润了,倒不会戳到小婴儿的嘴巴。


    就是每次喂小婴儿,都觉得心里酸,小丫头吃饭时常握起的小拳头,让他时常有种小丫头想努力长身体,想努力活下来的错觉。


    唉,陈林一颗千锤百炼的老人心酸透了,抓了条鲜美的鱼熬鱼羹,一个时辰后又给小婴儿喂了一次,同样吃得饱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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