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酒下了决心要学习,劲头比上辈子拼奖学金还足,遇到不懂的,先请教文灵姐姐文洋哥哥,文灵姐姐也不会,她便带上采摘的鲜花,去请教谢爹爹,学习认字。
贺煎煎坚决要维护自己哥哥的形象,弟弟认识的字他不可能不认识,紧张感一起来,可谓悬梁刺股,晚上不睡觉,也要把落下弟弟的内容给补上。
熬了几夜,进度赶上了,人也恍惚了。
清晨贺酒习字,见了三皇兄,不由惊呼,“哥哥你的黑眼圈好大。”
事关哥哥的面子尊严,贺煎煎是绝不能让弟弟知道,很多字他是晚上点着夜明珠学的。
为了不暴露,弟弟学完回去以后,他还会超额学习一百字。
贺煎煎把带来的酥饼拿出来,给弟弟,“等下要随爹爹进山,黑眼圈越大,越能震慑住猎物,特意让流火画的。”
酥饼的香气扑鼻,贺酒道谢,掰下一半给哥哥,自己的一半再掰下一半放好,仔细看哥哥的眼睛,“哥哥不要晚上偷偷学习,会把眼睛熬成近视眼的。”
贺煎煎一眼被勘破,脸色爆红,一下跳起来,“本殿下没有!”
见弟弟被吓得手里的饼都掉了,忙把自己的一半给他了,坐下来闷不吭声。
贺酒把饼递还给哥哥,自己捡起地上的,拍拍上面的灰尘,小口嚼着,芝麻好多,好香。
贺煎煎又要炸裂,不过要拍桌子的手才扬起来,又轻轻放下了,“脏了你还吃。”
他困扰地挠挠头,弟弟对吃的东西很珍惜,哪怕遇到好吃的,也是少拿多次,有一次竟然去捡小六掉在桌子上的饼皮吃,他一度误以为酒酒宫的侍从克扣小七粮食,打上了膳房。
但没有。
小七就是很珍惜粮食,就像现在,拍了拍酥饼,带着两个浅浅的酒窝,“掉在地上还没有超过三……个呼吸,就还不脏。”
当然上辈子,超过三秒贺酒也会捡起来吃,三秒论是她听同学们说的。
贺煎煎举着绢帛,只觉得上面的字变成了蝌蚪,动来动去,上上下下,还会游。
不一会儿头也晕了,但是撑着不肯去睡,听弟弟劝他去睡,死活不去,“比你懂得少,我还配当你哥哥吗?”
不睡,坚决不睡!
贺酒嘴巴张了张,“哥哥是因为……”
贺煎煎脸色爆红:“住嘴——就是你想的那样。”
呼,哥哥真的是为了要给她做榜样!
贺酒有些话想说,试了好几次,说不出来。
但哥哥这样总不睡觉,对身体不好,而且在这里眼睛近视了,根本不可逆。
贺酒努力了几次,话还没出口,脸先红透,声音比蚊子嗡嗡也只大了一丁点,磕磕巴巴,“就算哥哥什么也不懂,也永远是酒酒的哥哥………”
贺煎煎差点跳起来,红色从脖颈席卷上头顶,起先只有一点红,后头整个被烧熟,红得冒热气,人也不困了,握着书卷目光炯炯,抓着笔,精神抖擞,笔下有神。
贺酒看哥哥忽而精神起来了,一连写了好几个生僻字,自己也连忙把手里的酥饼吃完。
谢叔叔说因为最近太学正在校改简笔字,他们这一代处在节点上,等同于要学习两套字体,所以要花更久的时间门。
贺酒收好另外半块酥饼,妥帖放在怀里,也专注学习了。
营帐里安静了下来,谢怀砚瞥了眼案桌前精神抖擞过度亢奋的‘红龙大虾’,只希望这次小魔王能坚持久一点。
快七岁了,再从贺煎煎口里听见,心有成成,当之无鬼,一若千金之类的成语,他也差不多要和萧凛一样心梗了。
到午后的积热散去,谢怀砚起身,收了两个小孩的笔墨,“得进山狩猎明日的祭祀礼,现下不算热,你们也当歇息歇息,走罢,学习不在于一时。”
秋猎的目的一为弘扬武道,一为祭祖,武猎考校已经结束,明日天子领着群臣百官祭祀完帝陵,便要启程返京了。
诸皇子都亲自射猎了祭礼,只有贺煎煎,进山只抓些蛇叔虫蚁玩,总不能给贺家、江家的祖先奉上几箩蛐蛐。
流火拿着弓,叮嘱小殿下,“等到了地点,属下们把猪赶到圈子里,殿下您就放心射好吧?猪跑不快,很简单的。”
贺煎煎已经两眼昏花东倒西歪了,见马背上担着两个箩筐,一下翻进去,脑袋一歪,呼呼大睡起来。
流火:“……”
只得看向乖巧跟着的小七殿下,“小殿下要不要也坐马箩筐。”
贺酒还能走,却也知道自己步子小,走不快,强要自己走,只会耽搁时间门,便朝流火哥哥道了谢,请文灵姐姐把她抱进右边的箩筐里。
六皇兄已经能狩猎了,九弟弟十弟弟都是准备的绘画,这些贺酒都不会,所以她准备采摘一些浆果,漂亮的花,一部分用来祭祀,一部分想送小老虎服给妈妈的时候,一起送给妈妈。
贺酒坐在箩筐里,仔细搜寻着能吃的野果,只不过枣红大马性子温顺,箩筐里铺上了柔软厚实的毯子,吹着晚秋的风,听着大马脖子上悠扬的铃铛声,瞌睡虫冒了出来。
贺酒坚持了一会儿,还是没抗住,睡着了。
谢怀砚看见,取过毯子,给孩子盖上。
一行人走到少华山南谷,家仆们四散开,搜寻猎物,将兔子,半大的野猪驱赶到山坳。
谢怀砚刚要叫醒孩子,却有箭矢飞来,将那群正奔逃的猎物悉数射翻在地上。
流火大惊,手指叩在唇边打了呼哨,散出去的家丁卫兵收到信令,奔回山坳。
却是被一群青衣面具人围住。
家仆谢臣擅武,看得出来这群人武艺不凡,但天子行猎,猎山附近被围得水泄不通,守卫森严,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
要说是自己人,选择在这种地方残害两位皇子,也必然是插翅难飞,没人会这么蠢。
那究竟是什么人。
家仆侍从挡在前面,文灵被吓得腿软,手拦在箩筐前,是动也不敢动了。
青石背后绕出一名青衣人,身高八尺,短衣束发,鸮鸟面具遮住了整张脸,声音自铁面后传来,带着闷声回响,“鄙人并无恶意,还请谢家家主让侍从卫兵们散开,鄙人与家主有事相商。”
谢臣自是不可能上当,“藏头藏脸的小人,既要拜访,何不堂堂正正送上名帖来!”
青衣弩手对准了众人,谢怀砚抬手微压,示意谢臣先牵马离开,却有箭弩射穿了马脖颈,鲜血喷溅,嘶鸣声戛然而止,马身轰然倒地。
流火忙接住箩筐,脖颈上却架来了长剑。
文灵哆哆嗦嗦,想把那压在小殿下身前的剑推开,却被面具人攘了出去。
“两位皇子殿下既然睡着了,不防留下,放心,鄙人并无意伤害两位皇子性命。”
流火怒目,谢怀砚淡声道,“你们先退下。”
“家主——”
流火还要再说,被谢臣制止,侍从卫兵往后撤,谢臣朝流火示意,流火隐入山林,回去搬救兵,其余人握紧了刀兵,警惕戒备。
青面人上前,指尖拂过两个孩子睡穴,视线落在左侧的七岁小孩身上,“家主昔年据江淮鱼米之乡,手握十万水师,本有问鼎江山之力,如今屈居女子之下,当真甘心么?”
谢怀砚拨开了压在孩子身前的剑,“屈居男子之下,也并非什么可夸耀的事,有何不同?”
见青面人呼吸乱了一分,谢怀砚眸中带上嘲弄,“怎么,难道姜门主许诺你们,将来大业功成,他解甲归田,扶持你登位?”
青面人胸膛起伏,“什么姜门主——鄙人不知你在说什么,鄙人此次来,不过是想与谢家主合作,当年家主坐拥江淮,贺麒麟欲迎家主入主后宫,家主拒绝了,如今困在京城,却是连正经名份也没有,家主当真甘心?”
谢怀砚眸中嘲讽不减,“年姜打着为三纲五常正名,恢复前朝旧制的旗号,天下有谁应和他么,姜门的人连京城也不敢进,能成什么气候,也值得你们追随?”
“好心提醒阁下一句,不出一刻钟,禁军金鳞卫必到,你在少华山纵然有退路,迟了只怕也跨不出这道门。”
青面人色变,“你竟猜到了——”
林中悄无声息,却有飞鸟盘旋,哨声急促,显然是有援兵到了。
青面人呼吸急促,“这么说,谢家主是再无雄心壮志,不肯合作了?”
谢怀砚神情淡淡,“此次猎山祭祖,文武百官皆有到场,想必阁下问过不少人,有策反成功的么?”
“不如阁下猜一猜,女帝知不知道这件事。”
青衣人里起了些骚乱,青面人握紧长剑,“你既然猜到了,必然也知道,她贺麒麟想顺藤摸瓜找到我宗门,是痴心妄想。”
说罢,目光扫过两个沉睡的小孩。
谢怀砚冷笑,“不如想想,两年前无名堡劫持两位皇子,不过三月,世上已无无名堡,如今也无突厥族。”
“想动孩子,只管试试。”
青面人眸中闪过畏惧,挥手撤退,“谢怀砚你有经天纬地之才,没想到却是甘居女子之下的懦夫。”
言罢,潜入山林里,往山林深处奔去。
谢臣奔过来,“家主,追不追?”
谢怀砚摇头,“深山密林,追不上的,走罢。”
贺酒粘在青面人衣服上,粘得死死的,在枣红大马倒下时,她就醒了,并且在对方点穴之前,就已经挣出了精神体。
这些想要密谋颠覆妈妈的小老鼠,谢叔叔他们不好追,但她却可以,因为不管对方武功有多高,她黏在青面人衣服上,他们就绝甩不开她!
等她把他们的行程跟一遍,一定把他们的同伙,根据地老巢全部揪出来。
所以贺酒现在就是一枚苍耳子,一面紧紧黏在青面人肩膀上,一面记着匪贼的逃跑路线。
青面人似乎早就计划好了撤退路线,十数人往西南向飞奔,贺酒却发现远处是瀑布河流,根本就没有路。
她正疑惑,却见瀑布旁的崖壁上,隐约有波光流动,不等她研究是太阳折射还是散射,青面人却直直往石块上撞去。
呼!可能是界门!
贺酒转身想撤回去,却被逆向刮来的风吹得紧紧贴在了青面人衣服上。
然后便被带进了黑暗里,不过一瞬,她像是一只正在进行风洞实验的羽毛球,咻咻咻转得飞快。
贺酒努力挂去青面人衣服上,惊慌失措,才这么一小会儿,这么一点点距离,她就感知不到身体的牵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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