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瞬间的僵持,但由于其它的赏赐丰厚,也没有触及吕不韦、昌平君等权臣的利益,因此方才不甘的臣子,只能讪讪作罢。
这些封地,一一安排了调动的官员去进行管理。
除了开始不动声色地推行郡县制,嬴政还在朝堂上,颁布了将造纸术和毛笔等物,继续推行的指令。
这些工具和发明都是实在而便利的,自然没有人反对。
至于先前嬴异人在位时,推行到一半的农业方面的政策,嬴政环视了一圈,淡淡发问:“关于这些、诸卿可有什么想法?”
果然一说到实事,天天挑事的臣子就没一句话了。
嬴政以手支颐,眼睫掩住眸底的嗤意,顿了下想起什么后问:“王绾何在?”
对方自上回领下任务后,便久久没有音讯,如今上前一板一眼地回禀:“回陛下,有关粮仓的建设和安排,已经基本完毕。”
“之前零碎的土地,有些也已整合推平,想必日后便能用于耕种。”
嬴政依据着,给予了对方赏赐、提升了些官职后,又不经意地发问对方:“依你之见,可还有什么调整的地方?”
王绾为人有些死板,但胜在正直:“臣发现了不少官员,罔顾秦的律法加重对庶民的剥削,搜刮民脂民膏后贪了钱。”
“这都不利于农业发展啊,陛下。”
能在偌大而潜规则流行的朝堂上,径直说出这样一番话。夏安夷眨眨眼,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他居然没被咔嚓掉吗?”
嬴政态度平静:“若非先前整治农业的那一茬,他应当还是默默无闻的存在,自然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对于王绾来说,籍籍无名了大半辈子,才因为之前无意间的一句话,蓦然走上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老祖宗不一定有多欣赏这样、什么都敢说的清臣,但显然很乐意将对方作为一把刀,挑起些事来:“竟有如此之事?”
“你且将所知道的,上禀吕相等人,即刻着手调查一一。”
吕不韦便应承下来,表面镇定从容的神色,同往常没什么区别。
但就像其同昌平君等楚人间,从盟友变为暗暗较量后,他对嬴政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似在忌惮着一一。
而嬴政不希望楚系势力扩张,自然没有先除掉对方的打算。只是明显不似先前那般,以仲父尊称对方。
将一批臣子列入充公国库的名单后,嬴政又示意对方继续说。
只听王绾道:“农业为国之根本,如今土地虽有,但水源却是一大问题……”
嬴政眸色微深。
正愁着如何将郑国渠之事提上议程,便有人递来了台阶,于是借此下令,召集笼络各地擅于水利的人才。
偶尔有臣子,欲言又止地问:“陛下,这先前参与过凿渠的工匠,大多是韩人……”
只听老祖宗语气平淡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且将他们召来吧。”
毕竟他都能暂时容下,郑国这个嚣张的间谍了,还有什么不能容得下的。
对了,再加一个常常在雷点蹦跶的现代人。
嬴政略微疲惫地表示,他已经习惯了。
由于系统能量不稳定,时不时能听到他心声的夏安夷:“……”
她默默地写着作业,不敢说点什么,去提示对方自己的存在。
等到下朝后,嬴政召来了公输逊等人,以及宫内的一批御用工匠。
后者一群人有些懵地看向他,以为如此之急,是类似火药那般的大发明,需要研究和制作。
没想到年幼的帝王,只是轻飘飘地递来一张奇怪的图纸,上边写了“椅子”一字。
公输逊瞥到图上之物,见其形状有些怪异,似是一块木板搭在四条木棍上:“陛下,可否讲解下这椅子,有何功能?”
不得不说,对方的画风,比最早画造纸术步骤时,更加抽象放飞了。
嬴政淡定道:“这椅子是用于坐姿,可以不必像先前那般跪坐,能长久而舒适地静坐。”
甘罗欲言又止:“只是这样?感觉不如火药、搬运坦克车这些来得有用啊。”
刹那后,只见团子版老祖宗蹙了下眉,似是有些不满:“怎就无用了?”
若能解放双腿、不用每日在朝堂上跪坐到腿麻,这样的发明简直是太有用了。
嬴政望了这群人一眼。
心想他们真是不懂享受,居然不觉得跪坐的姿势难受。
其实他先前也没那么不适,只是在后世那女子炫耀和挑衅后,蓦地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好胜心让他也想打造一把。
毕竟想到那后世的课本拉踩他,嬴政就备感心梗。
夏安夷:“……”
老祖宗虽然是个团子,但也是个记仇又好胜骄傲的团子。看来以后拉踩对方,不能太直接至少得委婉点。
椅子的构造明显比先前的曲辕犁、搬运坦克车简单,再加上御用的工匠动手能力也很强,片刻后便制作出了基本的款式。
嬴政似乎微微有些不满意。
还能听到他作为甲方,继续提着要求:“侧面需多加一块木板,作为能倚靠的用处。”
“多设计一些机关,放入利刃或是小型剑驽,以防备大殿上突然有人行刺,能及时应对。”
“椅子要兼顾实用性和美观,用丝绸和美玉装点一一,但坐的时候也不能硌到。”
夏安夷:“……”
她莫名有些同情公输逊和这群工匠,平时打起工来,连把椅子都要卷到如此高的程度。
旁边最初的椅子模型,上边还没有改进装饰过。
甘罗迈着小短腿过去,打算先替对方尝试一一:“陛下,这唤作椅子之物,到底是如何使用的?”
他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没能弄明白其中的玄机,露出有些困惑的神色。
嬴政示意他:“你将腿放下来,自然垂落踩到地面上即可。”
按照他的推断,在这样变幻姿势后。原本跪坐于腿上的力道,便灌注到椅面和地上,因此是个巧妙而可靠的设计。
甘罗照做,半晌后垮着脸道:“我够不着地面啊。”
嬴政看着他甚至有些恐高的模样:“……”
夏安夷:“哈哈哈哈哈哈。”
好在公输逊面冷心善,在起草完王座的图纸后。特地将这把椅子的腿锯掉了一些,配合着甘罗的身高,做了把迷你的椅子。
甘罗惊讶地欢呼道:“是真的,腿一点也不会麻和酸痛,太神奇了吧。”
他方才还对此不屑一顾,现在还夸张着道:“以后我走到哪里,就要带着这“椅子”到哪里。”
随后,又见嬴政吩咐那些工匠,在实际的制造中可自主地调节椅子的高低、材质和椅背的弧度。
夏安夷瞅瞅对方,见周围一圈人,或多或少地都尝试了下,坐在椅子上是什么感受。
而老祖宗始终维持着高冷的姿态,没有半分要坐的意向。
若非这打造椅子的主意是对方出的,她甚至会怀疑,他对椅子并不感兴趣。
在工匠核对图纸的刹那,却听嬴政蓦地开了下口,状似不经意地提了句:“以及,记得顺势改良调整下衣裳的形制。”
“能够与其相配。”
夏安夷听了,同在场的甘罗等人一样,都露出有些疑惑的神色。
半晌后,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瞅瞅了对方身上的玄色华裳。
虽然对方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但她骤然想起了先秦时期,古人大多是上衣下裳制。裙内所穿的、是不加连裆的胫衣。
此外为了行动方便,裙裳的左右两边各留缝隙,因此行走跪坐都有着严格的姿势标准。
所以……老祖宗不轻易坐椅子,可能是怕走光?
不过实际上,甘罗等人坐下时已经验证了,只要姿势正常而不太离谱,基本不会有这个烦恼。
当然,应该是老祖宗有形象包袱。啊不、应当是他比较谨慎。
似乎是她笑得太过分了些,嬴政眉眼微沉,淡淡下达完命令道:“那便按照此进行吧,你们可以退下了。”
特地等没人的时候,他慢条斯理地拿过条轻薄的丝绸被,盖在腿上防止走光,终于尝试了下在椅子坐下的感受。
半晌镇定评价:“这椅子,倒比想象中的好一些。”
翌日上朝时,高台下的臣子鱼贯而入后,顷刻间便注意到了与往日的不同。
一道道目光,夹杂着或好奇或复杂,瞥向高台上的椅子。下朝后便暗自议论纷纷:“陛下所用的,那有着奇怪的四条腿之物,究竟是何东西?”
“谁知道呢,陛下不是经常有奇思妙想吗?不过这东西,看着似乎没什么用。”
而嬴政有了装饰得极为华丽的椅子后,上朝时备感轻松了不少。遇到爱废话的臣子,甚至有时耐心短暂地听一会儿。
大抵是没有对比便没有伤害。
看到他的转变,不少臣子回到各自的府邸时,揉着酸痛的腿暗自纳闷。有些派人去打听,想在集市里购买这“椅子”,却始终没找到。
甘罗说起这坊间消息时,略带好奇地眨眼:“陛下,所以要喊公输,为这些大臣们各自打造一把吗?”
“想必能替您笼络人心——”
夏安夷听着这建议只觉得不靠谱,老祖宗一没有过分笼络人的兴致,一没这么好心免费送椅子。
果不其然听对方开口:“不必。”
嬴政惜字如金,顿了刹那后语出惊人:“你们带着仆役扮作商贾,去咸阳的集市上卖给他们。”
他意味不明着道:“记得道这是祖上所传秘术,将价钱定得高一些。”
“等他们没那么热衷后,再下调价钱推广于民间。”
甘罗:“……”
夏安夷:“……”
她的想法还是保守了,不愧是老祖宗、头脑如此灵活,真是有先秦的资本家之遗风,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和风口。
嬴政似乎没觉得不对:“过段时间需要修渠了,朕不过是提前筹备一一罢了。”
并非有意剥削,这都是为了秦国的长远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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