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兀自写自己的笔记，不跟她分享答案了。也一直专心地听光幕里的课堂内容，不随意而很闲地找她唠嗑了。
看着应当气得不轻。
【之前提到了能源,那么今天我们要讲的是煤炭，先从它的起源开始说起……】
夏安夷根据提示打开了课本,眨了下眼,抬眸去看对方。
屏幕里的老祖宗一张包子脸,没有任何的动静和反应。她想了想可能是对方看不见，于是好心地把电子版的课本也打开了。
现在总能，看到光幕里的章节了,应该觉得方便很多了吧。
嬴政依然没动静,握着指间的笔不知在写什么，在不高的像素画面里似是在圈圈画画。
难道是画小人诅咒她？
甘罗瞅了瞅，悬浮在半空虚拟版的“她”。见她一直往这个方向看，于是好心般提醒嬴政：“陛下，今日的课堂似乎又开始了。”
“您不瞧瞧吗？”
嬴政对她这个起哄的没好脸色，对于甘罗这个始作俑者更难有好脸色了。只是碍于对方刚成功劝说吕不韦立了功,没有立即计较。
只是道：“你写笔记的纸张呢？勿的。”
甘罗嬉笑一番,插科打诨过去后,转身对她眨眨眼。表示自己尽力了,毕竟挑衅到的是小心眼的少年君主。
夏安夷移开目光,想起小短腿拉她下水的事，决定以后少和对方一起搞事。
毕竟没有老祖宗一起唠嗑的课堂,怪无聊的！
甘罗见她也不搭理自己,耸耸肩表示她不行，这就怂了。
夏安夷：“……”
似是察觉到了二人的无声交流，嬴政放下笔,看向了眼前进行到课堂中的光幕。
虽然依然生气着没搭理，但他对于搞事小团体、这二人出现分歧的现象，还是很乐于成见的。
【煤炭的使用最早能追溯到西周时，我们在人类历史上最早使用它。但它直到十八世纪末，才伴随着工业革命广泛使用。】
【汉朝时人们使用其来取暖和做饭，唐朝时则已开始将其作为生产铁的能源。】
甘罗发出疑问：“汉朝是什么？是哪处蛮夷之地吗？”
他只在之前的课堂里，得知过眼前的“秦始皇”会在日后统一六国，从而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帝国。
夏安夷：“……”
这对君臣真是有些相似，怪不得能成一路人。不过对方的推测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除了七国以外，其它地方还未被收复。
但是自诩自幼跟着祖父见多识广，甘罗没想起哪个蛮夷部落叫“汉朝”，隐约闪现过其它的念头。
不过瞅完嬴政，没敢开口。
夏安夷被他拉下水过，这个时候自然很乐意倒倒油了：“其实呢秦……”
二世而亡，胡亥的光荣事迹还没来得及科普，拉着对方一起现场吃瓜。
嬴政蓦地放下笔，语气没什么起伏：“汉朝是秦之后的朝代，只不过从现在开始，就会有变数了。”
他并不惧秦灭之事被得知，毕竟自上古来所有的朝代皆命数轮回，递万世而不亡只是个美好的愿望。
但是。
他不想被别人知道胡亥这小子的事迹，历史上有这么个“儿子”。几年就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把家底败完，说出来可真太丢人了。
一般想败这么快，都还有点难。
嬴政没什么神情，但是目光表示她别说了，实在丢不起脸。
夏安夷：“……”
也对，家丑不外扬。对方被剧透后的打击已经不轻了，还是别火上浇油了。
老祖宗可要面子啦，连淋雨了都要封棵松树当官，表示他没有被淋到。
甘罗一脸懵，没看懂他们刚刚互不搭理，如今又眼神交流、似有什么剧透是他不知道的，被排除在外了。
【煤的颜色黝黑，状似石头，因而在古代有“石涅”“乌金石”“黑丹”等名称。《山海经·五藏山经》提到过“女床之山”有许多煤炭，而“女床之山”在如今的陕西境内。】
她看向对方：“陕西，就是秦国这儿。”
要不然坑一把小短腿，让对方去采煤、变成小花猫？
算了算了，古代的条件比较恶劣，甘罗这样能言善辩的人才还是重点保护起来吧。
嬴政打量着光幕里，刚采出来的“煤炭”的模样。
他似是思索了下，便传唤了殿外的宦官，让其送来了一堆书写绘画用的工具。有丹砂、石青、赭石等材料，静置于盘中。
刚出土的兵马俑便是彩色的，其检测后发现使用了各种天然颜料，因此看到先秦有这些也并不奇怪。
嬴政从里边挑出了，最不起眼的黑色“碳黑”。
其也是古代用来作画的一种材料，早在原始的石器时代便用于壁画作画。只是没想到，在后世还能有取暖炼铁的用途。
当然，早在春秋时期，《墨子》也曾记载过用其来燃烧，熏走敌军的军事用途。
【煤炭是古代的动植物遗骸，掩埋后经过物理和化学变化得到的。它被誉为黑色的金子，工业的食粮，曾是各国争夺的资源之一……】
光幕里提到其有很多的用途。
但是对眼下的秦国来说，取暖和冶铁是最重要的。何况后世的夫子也提到了，秦国所在之地可开采的煤炭并不少。
嬴政瞥了眼地图，露出熟悉的、若有所思的神色：“秦赵两国都广布这“煤炭”？”
尤其是名叫“山西”的地方，一部分是原先的韩国，如今已经归于秦国的版图之下。另一部分，自然是老朋友赵国了。
夏安夷：“……”
她委婉提醒对方：“可能赵国不觉得，你们、其实是朋友？”
谁家朋友打招呼的方式，是一言不合就开干，还是打很多年的那种呢？
嬴政无视这样的纠正，一边打算派人去寻找更多的“煤炭”，另一边自然是继续抓紧时机打赵国了。
【那么煤炭是如何寻找和开掘的呢？古代的《本草纲目》中提到过，“视石、视土、视草木”的原则，是一种比较直接观测的方法。】
【而《颜山杂记》中提到的“凡脉炭者，视其山石；数石则行，青石、砂石则否”，便是地理课当中的沉积岩，包括煤炭在内的矿藏，多数都存在于沉积岩中。】
夏安夷画着沉积岩的图，一边写着笔记进行补充。
随后听老祖宗发表意见：“你的画技差了许多火候，几条曲线虽看似清晰，但时间久了会难以辨认。”
到时考前又对自己的笔记一脸懵，啧。
她默默地多画几笔，为避免真的考前大眼瞪小眼，还增加了不少备注。
旁边的甘罗瞅来几眼，昧着点良心夸夸：“陛下，这不……还挺好辨认的吗？”
毕竟陛下你笔记借鉴的，还是人家的啊！
你俩画风抽象得出奇一致好不好，都是底下人乍一眼看，要沉默很久的那种啊！
【除此之外，还要寻找微露地表的“矿苗”，较浅的煤层会使表土层变黑。这样的方法不仅利于寻找，还能更好地判断其质量。】
光幕里还在讲解沉积岩以外，其特征之一的旋回结构。优质煤矿的寻找，很好地表现了古今贯通、见微知著的道理。
夏安夷瞅瞅对方这个行动派。
是不是除了利用好其它发明以外，她还有机会目睹对方推广煤炭这一重要的能源呢？哪怕最初只能用于取暖和冶铁，但也是好兆头呀！
嬴政命人将宫中储存的，不同形式的“煤炭”，或多或少拿来研究下，判断下品质以便日后的开采。
殿外的宦官得令后便前去，将众多的“黑丹”端上来。虽不知晓他想做什么，但也排成长长的队伍，鱼贯而入。
为避免吓到古人，另一边的夏安夷暂时关了光幕共享的权限。
嬴政和甘罗挑选着“黑丹”，快结束时见末尾的几个小宦官略有推搡，似有什么昔日的恩怨：“赵高，你别挡路！”
几人以为有屏风相挡，所以贵人们看不到动静。
年纪尚小的宦官注意到了一道视线，不远处的少年国君，正神色不明、眼神凝滞般地盯住了他。
透过屏风的缝隙，对方的视线如同千钧重。
另一边原本卷着学习的夏安夷，听到对方的名字后，瞬间也带着吃瓜的兴致看了过来，眼神一眨不眨。
是她想的那个赵高吗？
史记里记载赵高是宦官，其随母亲出身于秦国的隐宫。关于是不是太监一直饱受争议，但更多倾向于，秦代的宦人是官职而非阉人。
甚至有野史说，赵高是赵国公子在秦为质的后代，同秦始皇算是远房亲戚，二人年岁也相近。
她瞅了眼老祖宗此刻的脸色，虽然包子脸上没什么波澜，但一双眼眸黑得死寂。
嗯，应该不是想跟对方做亲戚的意思。
赵高得体地行礼，举止仪态比旁边闹事的其它小宦官好上不少，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也难怪之后能为看重，平步青云。
不骄不躁，像极为稳重。
嬴政面无表情。
没想到吧，他现在是手握剧本的人，能一眼洞穿对方的本性。
赵高被盯得有些发毛，尤其对面少年君主的眼神，沉寂得了无波澜。漆黑的眼神，闪过许久未见的、隐而不发的戾气。
睨过来的轻飘飘的一眼，如在瞧一个将死之人。
赵高微微迟疑了下：“陛下？”
嬴政盯着手里的“黑丹”，迟迟没有出声。而另一边静悄悄吃瓜看戏的夏安夷，看到屏幕上、他的头顶冒出了思考的方框——
“方才那后世夫子似乎说过，不充分燃烧这煤炭。”
“可危及性命？”
看得出来，老祖宗应该挺想把煤炭糊对方脸上。若是手边有火药，肯定更想把赵高炸上咸阳城的天空。
炸成最绚烂最刺激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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