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门的温度烘烤着陈静安,实在很难忽视,他们在宿舍楼下,来往都是学生,沈烈过于惹眼,她实在不愿意被围观。
她的手覆盖在沈烈的手背,大小太过明显,她盖不住他的:“礼物谁都有,你别多想。我饿了,晚上吃什么?”
陈静安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说,她跟江宇达关系简单,同学情谊,他对自己的照顾,也是学长对学妹的照顾。
这两年,他并未表现出其他意思。
“你想吃什么?”沈烈看出她转移话题的意思,慵懒地接过话,“川菜?”
旧事重提,狼狈样子一闪而过,陈静安抿抿唇:“粤菜怎么样?”
“好。”
“我先上楼放东西?”
“上车吧,我等得够久了。”沈烈眼睫半阖,收回视线,语气淡淡。
陈静安只好将礼袋一并带上车,吃完饭,又带到浅湾。这顿饭吃得和谐,每道菜都合乎胃口,陈静安多吃小半碗米饭,沈烈还在夹菜,让她多吃的语气,仿佛黑心猪场老板。长胖了,他反倒得便宜。
回浅湾洗过澡,沈烈在一楼中岛台握着水杯喝水,陈静安绕到沙发,准备选部电影看消食,新出来的电影口碑一般,题材乏善可陈,她挑挑拣拣好半会没选中,最后视线被挡住,沈烈立在她眼前。
她不得不仰头看他。
沈烈低身问:“看过鱼缸吗?”
陈静安视线偏移,鱼缸里的水草依然繁盛,她点头:“纪助跟我说过,那几条鱼都养的很好。”
“他大概没给你看完整的样子。”
“还有什么样子?”
沈烈倾身,托住陈静安的臀,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面对面,两条腿贴着他腰间门,她没来得及反应,小声唔了声,被他抱着走到灯控位置,让她关灯,她将信将疑摁了开关。
没有想象中彻底陷入黑暗,鱼缸位置,有单独设置的灯,冷白光,在开灯时并不明显,而关灯之后,它如一个小型探照灯,照到鱼缸底部,附着于鹅卵石的苔藓如细小绒毛清晰可见,仿佛密林深处,斜照进的一缕日光。
在那抹日光下,银白小鱼慢悠悠游过来……
沈烈抱着她,抵上玻璃缸壁,凉意透过衣料渗透进皮肤,他借力后腾出一只手,指腹贴着壁,指给她看。
鱼缸里的世界静谧无声,陈静安看得出神。
接吻毫无征兆,沈烈的吻一向如此,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汹涌还是温柔,她被挤在缸壁与坚硬胸膛之间门,冰与热,她无暇顾及,唇齿被撬开,吮吸纠缠,舌根发麻。
陈静安眼睫颤了下,也许被吻到失去神志,柔软舌尖在过界,似有似无地碰到他的唇,电光火石之间门又缩回来。
但只这一下,便足以鼓舞士气,足够令他狂热躁动,他再次汹涌吻上她的唇,要将受惊的兔子擒住,然后一口吞入腹中。
这样的吻未免太过耗损体力。
昏暗光线里,两个人呼吸声都很重,巧妙的共用同一个节奏,沈烈握住她的下巴,转过一个方向,让她去看鱼缸。
光束里,五条小鱼全游出来,仿佛静止般停住,如墨点般的眼睛又像是好奇打量着他们,他们无法解析人类行为。
因为有见证者,即便不是人,也让陈静安感觉到羞耻。
捏着下巴的手渐渐变味,手指从脸颊滑过,最终重重碾上唇,柔软滚烫,他沾染到的湿意,分不清属于她还是属于自己。
“这也是我送你的礼物。”他道,漆黑眸底有着熠亮的光。
陈静安与他对视,短暂被蛊惑。
“茉莉花大概也算礼物,我不喜欢花,转瞬即逝的脆弱东西,但你喜欢,但凡是你所喜欢的,所珍视的东西,我都想捧到你眼前……陈静安,你是不是应该嘉奖我?”
这是沈烈,他做什么,都是目的明确。
陈静安怔愣了下,她实在不知道沈烈说的嘉奖是什么,而她又能不能支付得起。
她呐呐问:“你要什么?”
“共用一间门卧室,一张床,同盖一张被子……别说让你再适应,心理建设是否做太久,我说过,我已经等得够久。”
沈烈拇指指腹按住她的唇角,往上扬,很难看出是笑容。
房间门里静得过分。
沈烈平静太久,在陈静安几乎被这种假象唬住时,他又会突然摁住她的脖颈,贴面告诉她别太天真,食肉者难道真会改吃素?
迟早会有这一天。
陈静安让自看起来更平静,她吐出一个好字。
“只是……”
话音一转。
沈烈饶有兴趣看着她,仿佛看她垂死前还能挣扎出什么。
“能不能明天,你提的太突然,既然是迟早的事,也不在乎这一晚不是吗?”陈静安缓缓道。
“好。”
沈烈答应的比想象中快,陈静安暂时松口气,还未缓过劲,又听他讲:“毕竟以后还会有很多个日夜。”
—
这一晚,或许是自由前最后一晚,陈静安睡得格外珍重,最后失眠到半夜睡着,以致生物钟失效,醒来比平时晚一些。
室内有些淡淡茶味,陈静安初始以为是阿姨换掉洗衣液的品种,直到下楼,茶味越来越浓烈,是从厨房里传来的。她看见见沈烈在中岛台,用炖煮的锅,锅内热气氤氲,他看见她,如往常一样,让她坐下吃早餐。
“在煮什么?”陈静安问。
“茶叶蛋。”
陈静安走过来时还不觉得有什么,拉开椅子坐下时,瞥见料理台熟悉的袋子,反应过来:“那是学长送的茶叶吗?”
学长。
她叫学长。
沈烈动作稍顿,轻搅着锅内已被煮出好看纹路的鸡蛋,神色淡然道,唇畔裹挟着笑意:“茶叶的确不错,用来煮茶叶蛋正好,既然是你……学长送的,今天多吃两个。”
你字后停顿许久,学长两字咬词格外清晰。
“……”陈静安沉默了会儿。
“你全都拿来煮茶叶蛋了吗?”
“嗯,三十个,茶叶少了,味道就淡了。”
“沈烈!”
“嗯。”
差不多煮够时间门,沈烈不紧不慢关火,没有咕噜咕噜的水沸腾的声音,客厅里一下子静下来,他停下动作看她,等待她下一句。
“你不能这么对别人送我的礼物。”
“不是学长?”
这是重点吗?
陈静安深吸一口气:“我的意思是,不管是谁送的,你都不能不问过这样处理掉。”
几千块的东西,被他煮成一锅茶叶蛋。
“抱歉,我赔你新的。”
“不用了。”
沈烈低头,捞起一颗鸡蛋的同时无声笑了,扯唇:“哦忘了,因为是学长送的,我不是学长。”
“……”
沈烈一颗颗捞起,精致的小碟盛放不下多少,五颗圆滚滚挤满,盛好,他又问:“你吃几颗?”
“我不吃。”陈静安感觉被气饱了。
“那怎么行?学长精心挑选来的,嗯,茶叶,你不吃,岂不是浪费对方一番心意。”说话间门,沈烈擅作主张,“两颗好了,一天也不宜多吃。”
“你知道还煮那么多?”三十个,吃到哪年哪月?
“这么多茶叶只煮五颗,也算是浪费。”沈烈走过来,放下瓷白碟子,两根手指并拢,推至她身前,鸡蛋被轻轻敲打过,蛋壳上纹路清晰漂亮。
陈静安神情无奈:“沈烈你很没道理,你跟他甚至都没交集,你甚至可能都没看清楚他的脸,你针对他做什么呢?”
“针对?”
沈烈玩味地重复着两个字,抬眉,觉得新鲜,修长十指撑着餐桌桌面,他平静道:“我想我并没有针对他,我只是有些厌恶蠢人。”
今日送来的是茶叶,他日,送到的就该是封情书。
他怎么会不了解男人?对于这种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蠢人,他实在没有什么溢美之词。
“……”
没针对称呼对方为蠢人。
陈静安头疼,也懒得再争执,她上午还有课,打算吃过后早早去学校,茶叶蛋她吃了一颗,沈烈剥给她的,她用筷子戳了戳,还是吃掉了。
吃过饭,走时,沈烈叫住她,依然是淡淡口吻:“有件事你说错了,他的脸,我看清了。”
怎么能看不清。
那双眼珠子都快摘下掉她身上。
一锅茶叶蛋,最后照例还是到纪弘的手里,他抱着一兜茶叶蛋,神情比拿到一篓茉莉花更加懵。
谁能告诉他这又是情况?老板为何会一时兴起茶叶蛋?
最重要的是,这么多他也吃不完呐,最后到公司分给同事,有对些风俗一知半解的同事满脸惊喜笑容,说恭喜他早得贵子。
纪弘斜瞥一眼:“我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哪来的贵子,我们俩生的?”
“我是想啊,但我男的也生不出来啊。”
“滚滚滚。”
纪弘抢回鸡蛋。
—
想找一个并不难,尤其在知道他学校,以及长相后,事情就变得相对简单,江宇达被校方通知,见一位资助学校贵客时,虽觉得莫名,还是去了院系办公室。
进去前,老师拍他肩膀,让他谨慎说话。
江宇达笑笑:“您放心,我是什么性格您还不清楚吗?”
推门进去,办公室里只一个人,对方一身西装,交叠着腿,闲适地靠着沙发,目光与他相接,薄唇扯动:“坐。”
好似,这里本来是他的地方。
江宇达不认识对方,只能端着友好笑容,在对面沙发坐下,他们中间门,只隔着一张简单的木质方形茶几。
一盆绿植,一杯水,没了。
“江宇达?”
“是的,您叫我小江就好。”江宇达问,“只是不知道怎么称呼先生。”
“沈。”
“沈先生,您好。”
江宇达无意识地搓手,他局促不安,尽管对方看起来谦和斯文,甚至面带温和笑意,他总觉得压迫感太强,他几乎不敢大声喘气。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找自己,处于什么原因,他的圈子里,并没有让他认识这种身份的存在。
沈烈将面前那杯水递过去:“我没喝,看来你比我更需要。”
“谢谢。”
江宇达握住杯子,他的确感觉到口干舌燥,不知不觉喝掉半杯。
等他放下杯子,沈烈才缓缓开口,说的都是江宇达的情况,什么时候学的乐器,高中艺考成绩第一,进入大学,进学生会,他的履历干净漂亮,跟学校里优秀学生如出一辙,江宇达不太好意思,但话音一转,沈烈提及他户籍地,父母亲戚,就职单位……所有一切清清楚楚。
江宇达喉咙发紧,不明其意。
“沈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紧张,我没有别的用意,只是有件事要提醒你。”
“什么事?”江宇达做吞咽动作。
沈烈展眉淡笑:“像你正是谈恋爱的年纪,你这样这么多总不是关心他恋爱状况。
“我想你知道,有些人可以碰,但有些人这辈子你都休想碰,以前你不够资格,现在也一样。”
话就说到这里。
沈烈放下腿,起身,扣上西服纽扣:“江同学,你是聪明人,希望我以后都不用见到你。”
“见到你很愉快。”
他友好伸出手。
江宇达瞬间门想到是谁,怎么会想不到呢,他大学里动过心思,从不曾向外人道出的秘密,他僵硬伸出手。
对方也只是象征性碰了碰。
直到人走,江宇达还没反应过来。
校领导回来,问他们聊些什么,江宇达胡扯几句,无外乎对方对民乐很感兴趣,有意想要跟学校里学生合作之类的,然后问起这位什么身份。
校领导没直说,只在搜索引擎上打了两个字,页面跳转,江宇达看清楚网页上的文字,像被死死钉在原地。
跟他比,自己不过是只随意捻死的蚂蚁。
几天后,陈静安仍记着跟江宇达约的饭局,于是在微信上联系,询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门,她想请他吃饭。
消息没有发出去,那条消息前出现红色标记。
然后是一行系统提醒的红色小字。
江宇达将她删了?
陈静安去看觉得奇怪,还以为是弄错般再次确认对方是江宇达,再次发一条消息,依然是拒收。
她只好打电话,电话被拉黑。
为什么?
陈静安记得前几日两个人相处融洽,他说视频效果很好,流量跟话题度都很高,劝她申请个人账号,平时发发自己的练习或者演出。
这一下,如同当头一棒,她甚至不知道原因。
陈静安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会有关的,只有沙发另一侧的沈烈,她看着他,他目光在电视屏幕,感应到视线,偏过头问她有什么事吗?
她抿了下唇,并未直接问:“我有一个朋友,被她玩很久的男性朋友删除好友,你认为会因为什么?”
陈静安目光紧追着他,想要从他细微神情里看出点什么,但没有,沈烈垂眼,似乎真做起思索模样。
片刻后,他回:“或许是因为有女友,他女友想让他跟其他女性保持距离。”
“是吗?”
陈静安没有听江宇达说起他谈恋爱了。
沈烈问:“我比较关心的是,这位朋友是你吗?”
“……嗯。”陈静安知道瞒不过他。
沈烈了然,再次温和问:“是你那位学长?”
“……嗯。”
“既然是学长,在同一个学校,你可以亲自找他问原因。”沈烈拿过身侧的遥控,电视被关掉。
陈静安仍然看他眼睛。
想看出半点说谎的痕迹,一丝也好。
但沈烈始终神情从容自然,坦荡的好像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甚至建议她去找江宇达当面对峙,她有些糊涂,反思自己是不是因为沈烈之前所作所为,产生偏见。
出神间门,沈烈握住陈静安的腰,将她往自己的身侧靠近。
陈静安怔愣。
“所以跟我聊其他男人的话题能结束了吗?现在,我更关心的是,你今晚是否做好跟我同床共枕的准备。”
那天之后,陈静安一直住校,也不算逃避,她有晚课,第二天又早课,不适合住浅湾。
今天,是他们将好的第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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