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老者、守墓人相继离开之后, 白玫瑰的存在感骤然淡去。林慧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目光已不能再捕捉到她的身影。
林慧知道，她离开了。
刚刚华小小的神来之笔, 已经帮忙澄清两人的关系——两人毫无关联，全凭财富密码的财大气粗才拥有一段缘。
守墓人不会为难林慧，但他肯定会关注林慧……太阳教会要杀她，肯定是有原因的。一个能引起一众半神聚集的存在, 换谁都不会忽视。
这种时候, 白玫瑰和她没有私交，两人才是安全的。
然而, 故友重逢又立刻分离, 还是令林慧有一点惆怅。
她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将单启明、彬礼和小东治好。三人毕竟是职业者, 不同于常人, 恢复力极佳，不一会就恢复精神。
精力最旺盛的是单启明, 他刚能站起来，嘴巴就歇不住。
围着林慧转两圈，啧啧称奇：“我原本以为你是老天爷的亲女儿，否则短短半年时间, 不可能从0阶萌新职业者升至三转高阶强者……”
“并非半年，将近八个月呢。”
林慧纠正他，又道：“哪有让亲闺女遭受无穷无尽追杀的，后爸还差不多。”
“的确不像，”单启明点点头, 压低声音悄悄道：“真真，你其实是哪位神灵的小号吧？没必要瞒着我, 我会替你保密的。”
“你的想象力可以再丰富一点。”
单启明根本不在意她的嘲讽，有理有据道：“否则，你怎么解释数位半神为你奔走的特殊待遇？”
“有没有可能，这是华先生的钞能力？”
单启明差点脱口而出——那你是怎么认识华小小的？遥想当初，林慧刚成为职业者的时候，暮色月亮和财富密码一起投来橄榄枝，她几乎没有犹豫就拒绝财富密码选择暮色月亮。
若她与华小小有这一层关系，何必选择暮色月亮？
等等，若她和华小小关系匪浅，庄教授不至于死掉。
可她和华小小确实关系匪浅。
单启明越发好奇，但好歹忍住没有乱问。
每个人都有秘密。
他有亿点点话痨，但并没有太多探究他人隐秘的好奇心。
一言不发的彬礼则是被好奇心折磨得够呛，但他同样一个字都没乱问——每个人都有秘密，职业者的秘密尤其多。
林慧和单启明说话的时候，一直留意着时光会的林女士。
那位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样容貌的女士转过身，对她微微颔首。
林慧听到，她说：[此时不是说话的时机，等你在中心城安定下来，呼唤我的名字。我会再与你相见，解答你的疑惑。]
对方的嘴唇没有动。
林慧观察周围几人的神情，确定林女士刚刚说的话，只有自己能够听到。
光茧消失了。
如到来时一般突然。
等等，你的名字叫什么？
“快进来吧。”
九尾狐的虚影口吐人言，逐渐淡化。城墙之上，华小小的身影逐渐显现。
小东如梦初醒，连忙催促道：“庄小姐，快进去吧……”
可不能再出什么变故了！他的心脏受不了。
几人进城自是畅通无阻，别说以林慧为首的支援小组是来公干的，有相关的证明，暮色月亮是官方组织与治安署亲如一家，就说以当前的情况，守卫城门的普通人一个清醒的都没有——根本无须进行身份验证。
“老师！”
“老师！”
青年版的茹笛激动地奔到林慧面前，眼中包着一汪泪水。
茹小雅更是直接扑进林慧的怀中，哽咽不止。
华小小看到这一幕，神情略显惊愕：“老师……”
单启明、彬礼和小东则是已惊愕的说不出话来，恐怕只有萌新职业者才不知道“老师”一词对于【艺术家】序列的职业者有着怎样的重大意义。哪怕避世而居，总得订阅《知识链条》杂志吧？其中对于【艺术家】序列的师徒传承着重的描述过……一般来说，一位【艺术家】序列的职业者，一生只会有一位老师。
什么情况？
【科学家】的老师是起始职业为【医生】庄真真？
等等，庄真真何时收的徒弟？
在哪里收的？？？
“我说吧！她果然是哪位神灵的小号。”
单启明嘀嘀咕咕，这个猜测说出口的时候觉得不可能，但现在他自己都快信了。
茹小雅拉扯哥哥的袖子，让他镇定一点。擦干净眼泪，对林慧说：“哥哥平时不这样的……”
他俩不该暴露与老师的师徒关系……这里都是自己人，但人太多了。
林慧不以为意，“没关系。”她看向华小小，“你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华小小脸色苍白，十分虚弱：“嗯，我受了重伤。现在得先离开一会。你……”
茹笛连忙说：“我会安顿好老师的。感谢你的帮助，华先生。”
“不用谢……”
华小小微微偏过头，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林慧知道，他其实是害怕与茹笛对视。这家伙的社恐还没好？？？几百年过去了！“野兽公会”已经成为“财富密码”，两洲五国建立，财富集团荣登财世界第一强宝座，他从副会长变成总经理，怎么不善于同人交际的毛病还没好。
那他几百年来什么怎么管理偌大组织的？
“我与你们的老师是好友，并非为了帮助你们才出手。不必道谢！”他说着看向林慧：“我建议你到财富密码的安全屋暂避……”
这次神情就自然多了。
他的社恐在林慧处是已经痊愈的。
茹笛打断华小小的话，急切地道：“没有比杂志社的总部更安全的地方。”
这是事实。
华小小心想：自己的状态不佳的情况下，杂志社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因此，他不再与兄妹俩争抢，给林慧留下一句“过几日再见”，便消散于空气之中。
兄妹俩带着林慧几人乘坐停靠在城楼下面的车子，穿过城市迎宾大道，前往市中心。
林慧一路看着窗外的风景，发现中心城的行道树都比南部市的要高大，更别提绿化植被精心修剪过，颇有一些现实世界花园的城市的感觉了。城市中心更是热闹，建造几百年之久，建筑物竟然并不破旧，可见平时维护得相当好……说起来，南部市的老楼也很多，但都维护得很好，不像林慧现实世界中看到的一些几十年前修建的楼房。已经是摇摇欲坠，不能再住人。
茹笛指着市中心一幢写字楼说，“那就是杂志社的编辑部。”
茹小雅将车子开进地下车库，林慧敏锐的感觉到车辆的前端突破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内外的空气有细致的差别——车库有淡淡的青草味，比外面的味道更好闻。
茹小雅介绍道：“车库入口和大门都有一层结界，材质和城市结界相同。非有权限的职业者，不能进入。哪怕是半神级别的强者，也无法窥探楼内。”
下车之后，几人走进电梯里面。
林慧又有一种穿过结界的感觉。
果然，茹小雅又介绍道：“电梯也有一层结界。”
电梯直达顶楼，进入办公室的时候，林慧再次感应到姐姐的存在。
茹小雅说，“这是最后一层结界。哥哥没有说谎！暂居在此，您会很安全的。”
林慧点头，的确很安全。
“这这这……这里是《知识链条》的编辑部？”
单启明大惊。
刚刚在楼下的时候，写字楼可没挂着《知识链条》的昭示牌，而是挂着财富集团的牌子。这可以理解，毕竟《知识链条》是面向职业者发行的杂志，行事需隐秘一些。若是被普通人看到，肯定会引起轰动。
神秘学爱好者一定会为它动容，不久将达到出圈的效果。
虽然人人都不会当真，但引人瞩目也是一件麻烦事情。
登上顶楼，“知识链条编辑部”几个大字随处可见。电梯出口处的陈列柜里有数本原刊，刊号整齐，覆盖创刊以来的每一期。
可以做到这一点的，唯有知识链条编辑部本身了。
陆开霁第一次露出惊讶的神情，《知识链条》在神秘世界的权威性毋庸置疑。两位主编更是现存【科学家】中影响力最大的、最为神秘的存在。
主编和副主编的身份一直是秘密，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揭露在他面前。
茹小雅说：“你们赶路肯定累了。这里有充足的房间，可以用来休息。”
单启明看向林慧：“到达中心城的第一件事，是不是给向组织报备？直接住下来，合适吗？”
“合适。”
林慧觉得说服他不难，没想到单启明直接点头，正色说：“收到！”又低声嘀咕：“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这几天的经历比他成为职业者以来的经历加起来都传奇。
他得睡一觉，好确定自己现在是醒着的。
彬礼道：“出来之前，署长说过一切都听你的。”
意见统一。
茹小雅欢喜的领林慧去早已准备好的房间里，林慧本想问她是否知晓太阳教会要杀自己的原因，但决定晚一点再问。这件事很急，但又没有这么急。
先享受一下故友重逢的美好时光吧。
毕竟她又一次活下来了。
第162章 神灵
“《知识链条》是你们俩创办的？”
顶楼最大的一间房间里, 弯腰将芒果放进婴儿床里的林慧，终于能够问出口了……天知道！她的惊讶并不比其他的人少，还更多。《知识链条》创刊几百年, 说一句神秘世界的权威刊物不为过，刊物中的神秘学知识丰富到可以提取出词条，涵盖各个职业的方方面面，针对地心裂缝也有专门的版面。
它甚至是暮色月亮和财富密码的必订刊物, 深受官方认可。
可以说林慧的神秘学启蒙, 大多来源于《知识链条》……这样一本堪称月亮历以来最牛逼的刊物，竟然是她的两个学生创办吗？
这好比自己指导过小学数学作业的侄子侄女, 多年以后研发出世界上最先进的智能机器人一样, 成就太高，实属魔幻。
她刚才只是不方便露出疑惑的表情, 也不合适——以免单启明脑洞大开, 萌生出更多离谱的幻想。
“对呀！”茹小雅完全没有往林慧不知内情的方向去想，用感激的口吻说：“杂志还是您让哥哥办起来的呢。我们能成为五名仅存的【科学家】之二, 多亏杂志传播知识带来的经验值回馈。”
林慧：“……”
原来《知识链条》之所以存在，全靠她的一封回信吗？等等，她正是阅读过该杂志，看到成功的例子, 才让茹笛尝试创办杂志来解决知识传播太慢的难题。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是一个哲学问题。
茹笛眼睛亮亮的，才哭过眼眶里还有水光。他略带羞涩的问：“老师，你觉得杂志怎么样？”那种想要她认同的小心翼翼，从肢体动作中表达出来。
“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并不是【科学家】。”
她对神秘世界的了解, 并不如两人，更不是该领域的权威, 她不认为自己的评价有意义。
“嗯。我知道，您的起始序列是【医生】。那并不妨碍我们希望得到您认同的迫切心情。”
“这样的话，我实话实说了。很棒！我想已经有很多人称赞过《知识链条》。它是神秘世界的《百科全书》，神秘世界销量第一的杂志，卖到世界上的每一个有职业者涉足的地方。你已经实现自己的诺言，不管我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它。作为编撰它的人，你们很了不起。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茹笛脸红了。
茹小雅也一样。
茹笛磕磕巴巴道：“其实《知识链条》能办到如今的红火，并非我们两人的功劳。学园留下来的老师和学生大多数在杂志社担任编辑，跑遍两洲五国。荒漠居民的后代一代代践行先辈的诺言，认真努力的工作。还有，华先生帮了很大的忙……”
“嗯，我知道了。”
林慧微微一笑：“杂志的火爆离不开任何一个岗位的付出，但能够得到众人的帮助和认可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妨碍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兄妹俩咧开嘴，笑得有点傻。
若是让《知识链条》的一众职工看到主编和副主编此时的模样，一定会惊掉大牙。
两人学识渊博、沉着冷静的学者气质直接崩掉了。
简单的叙旧之后，三人回归正题。
林慧进房间的时候看到有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婴儿床，不需要问，便知道两人晓得芒果的存在了。自“国王的王子”裂缝一别，三人应该再未相见——从兄妹俩见到她的激动神情，可以轻松得到这一结论。
那么，芒果的存在必定是她信中告知的。
林慧谨慎的没有询问，自己是在何时以、出于哪种原因告知的此事。以免让还未发生的未来，指导现在的言行，让过去——未来的完美闭环出现错漏。
她问出自己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太阳教会为什么追杀我？”
她猜兄妹俩知道内情。
茹笛收起见到老师的激动，请林慧坐下。重新变成沉稳可靠的模样，手指轻击桌面。一点荧光汇聚在他的指间，随着手指的舞动，显现出一张以【囚犯】为起始职业的转职图谱。
茹笛张开嘴，又闭上。
他将图谱抹去，微微蹙眉。
显然，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很复杂。加上他隐约知道一点林慧的神秘学知识匮乏的实情，害怕老师听不懂……跳过哪一段都不适合，着实让人为难。
“老师，要不我从世界的起源开始讲起？”
林慧：“……”
这说明，此事的复杂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好的，”林慧向后靠着椅背，保持一个让自己觉得舒适的坐姿。
“如果你不介意我中途需要暂停一下，喂饱芒果的话……”
茹笛：“……”
尽管茹笛已经决定从头说起，但还是组织了好一会的语言，才试探性问：“你曾考校过我两场发生在月亮历以前的战争，您还记得吗？”
“记得，那不是考校，而是不知道所以询问你。”
茹笛略带傻气的一笑，觉得坦诚的老师实在是太厉害了。【科学家】们总是难以承认“不知道”，害怕别人说“您居然不知道吗？”。无一人能承认自己的无知，他做不到，但老师可以。
不愧是老师啊……
林慧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以黑人问号脸吐槽：我又不是【科学家】，你的评判标准有问题啊少年。你是不是太偏心了？？？
“月亮历之前，其实有三次几乎让世界毁灭的战争，皆以当时神秘世界最顶尖的力量主导。您不曾提及过的战争发生在最遥远的过去，涉及神灵。”
林慧坐直身体，面露惊讶之色。
既然半神是存在的，神灵也不会只具备抽象意义，但祂们并不在人世间行走。林慧还以为，祂们只是曾经存在过。
可有关神灵的事迹，她完全没有听说过……这就很怪。
现实世界的大部分神灵都有一段可以称道的过往，比如女娲补天、夸父逐日、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哎呀！想得太远了。
林慧的走神被茹笛发现，他停下来。
林慧此时回过神来，“你继续说。”
“目前，我知道的神灵一共有九位。难以描述的‘至高’创造世界之后，很快陷入沉睡。”
“‘至高’是一位神灵的名称？”
“嗯，《真理预言》是如此称呼祂的。全知全能的‘鼓’，伟大的真理是‘至高’的伴生者。永不停歇地敲打着一面黄金巨鼓，帮助‘至高’安睡。因此，祂又被称之为‘鼓手’。”
“一旦‘鼓’停止敲击，‘至高’就会醒来。世界将会立刻毁灭。”
“那么，第一次大战，我是说发生在最远古的时期的战争，起源于‘至高’醒来？”
“不，‘至高’哪怕只是睁开眼睛……如果祂有眼睛存在的话，世界就会立刻灭亡。第一次的大战，起源于‘太阳’和‘永恒’的入侵。”
林慧一愣，有种在杜撰的故事里听到熟人名字的悚然。
茹笛语调缓慢的讲述着：“地球原本存在五位神灵，《预言》中称呼祂们为古神。根据一些遗迹中获得文献，可以称呼其音译名为Wasa、Shava、Oztalun、Ubasti、Bes。世界刚刚诞生，祂们就已经存在。人类世界留存着一些祂们活动的痕迹，‘外神入侵’之前的‘幸福年代’的神话故事大多根据祂们活动的痕迹编撰而成。”
茹笛称呼游戏世界为地球，林慧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策划大大懒得再想一个类似于“XX大陆”的存在而已，是设定沿用的惯常伎俩。
“‘太阳’和‘永恒’两位外来者，即被称之为‘外神’。外神和古神发生战斗，祷词中的情景出现——十颗火球炙烤大地，滔天洪水冲垮山丘。人类的末世由此降临。”
“不幸的是让人类落到凄惨境地的战争，竟未以胜利结束。”
林慧听得入迷，问道：“五位古神输了？”
“那倒没有！非要描述的话，大概可以用平局来形容‘外神入侵’的结局——毕竟双方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平局？
林慧多么聪明，立刻意识到平局不过是安慰己方的言语。
战争的主场发生在地球上。
所谓平局，已意味着人类输掉太多太多重要的东西。
“神灵之间的战争持续十天十夜，地球上的人类数量锐减。结局为外神‘永恒’陨落，‘太阳’被赶出地球。Wasa、Shava两位古神为防止‘太阳’再次入侵，不得不困守在比天空更高更远的‘天穹之外’，再无法离开片刻。”
“另外三位古神呢？”
“Oztalun、Ubasti、Bes……祂们陨落了。”
五打二输得彻彻底底啊。
可见双方实力差距有多么的大，外神太强了。
平局什么的，果然是安慰自己的说法。
茹笛深吸一口气道：“三位古神和外神的尸体则沉没在比地面更深更远的地方——聚变地心由此出现。所有的、一切的我们进入过的地心裂缝，其实都只是一条通往聚变地心的道路而已。”
第163章 银色太阳
“那时候的人类, 还不知道聚变地心的存在。神灵高居的‘天穹之外’和无法到达的‘聚变地心’一样，不被人类知晓、理解和涉足。他们被长达十日的灾难折磨得身心俱疲，大地终于稳定下来, 又发现天空中的太阳并没有减少，无时无刻不在给大地带来阳光和热度。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凡阳照射到的地方，动植物皆出现异变，猎杀人类。”
林慧回忆起初见兄妹俩时, 茹笛请求真理帮助时念的祷词, 后面似乎“野兽啃食骨头，植物吮吸血肉”。原来, 描述的是“外神入侵”之后的恐怖场景。
“当人们发现, 自身受到阳光照射后，皮肤出现腐败, 身体出现异变。无数人希望破灭, 选择自/杀。这便是混乱千年的起始，亦是邪神‘太阳’不甘于失败, 野心勃勃继续入侵地球的另一招数。”
十分邪恶，但很有用。
“好在，神灵战争爆发的初期，伟大的鼓, 知晓一切的真理已将目光投向地球……”
“等等，真理并不在地球上吗？”
“嗯，不仅真理并非存在于地球之上，‘至高’也一样。祂们存在于无边无际的宇宙深处……”
“抱歉，我再打断一下！听起来, 无边无际的宇宙是一个适合神灵居住的地方。‘太阳’和‘永恒’为什么要入侵地球？”
“因为信仰‘至高’的‘混沌虫’在地球建造金字塔，得以容纳一部分‘至高’的化身。”
“混沌虫？”
饶是林慧, 也有一些混乱了。
又一个新的名词。
还有金字塔，要知道金字塔的建造在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现实世界里依旧是一个谜题，难度太大，在生产力低下的年代难以被建造成功。它的牢固超乎人类的想象，连地震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绝不会坍塌。
没想到它在游戏里会被提及。
“那是一种宇宙中无限接近于神灵的存在，且数量非常庞大。具体是什么形态，以什么方式存在，《预言》里没有描述，我无从得知。事实上，这一点点对历史的微薄了解是我和小雅成为【科学家】之后，才接触到的辛秘。涉及神灵层面，我们一知半解。比如‘混沌虫’，祂最初是诞生于地球，还是偶然发现的地球的存在，落脚于此。我无从得知！祂去向何方，是否还存在着。我同样无从得知！我只知道，‘太阳’和‘永恒’入侵地球，为的就是抢夺‘至高’的一部分化身。”
茹笛的语气变得激动。
“一旦外神窃取成功，地球将会毁灭。”
“哦，那么古神拼死战斗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拯救人类咯？”她刚接触神秘世界，就觉得这个世界的神灵并不怎么传播信仰……既然不需要人类的信仰，也就不需要保护人类了。
人类对祂来说是无用之物……
除非人类还有别的用处……
“一个善良的人类会为拯救一窝蚂蚁而和一个比自己强壮数倍的人展开生死激战吗？”
林慧摇头。
“祂眼中的人类，就是人类眼中的蚂蚁。”
不是一个物种，且差距太大，以至于人类连成为神灵宠物的资格都没有。
不被看在眼里，何谈拯救？
“古神们对人类的亲近，还不及外来的神灵——伟大的鼓，全知的真理。祂喜爱人类独有的艺术细胞，视线投射地球之初，就已经对人类拥有善意。因此，才有知识荒漠的存在——荒漠居民是人类的火种。若人类真的步入绝境，也不会彻底灭绝。”
“这个接触的过程里，真理的一部分特质溢散。以【艺术家】为起始的职业体系初显，一部分的人类获得特殊的能力。”
“其中，有一位能够和真理通感的人类出现。他比起其他人更受真理的喜爱，获得更多知识，在真理的教导中，成为第一个由人类晋升而成的半神，职业名称为【全知】。这个过程，仅仅花了七年。”
“这七年间，人类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种族已经到达灭绝的边缘。这位【全知】不忍心看到人类受苦，决定射下天空中的太阳。他成功了！可射下九个太阳之后，阳光的确不再过分炙热，却依旧拥有让一切生物异变的能力。然而，天上不能一个太阳都没有！他号召获得鼓的特质成为异能者的人类，一起寻找让种族得以延续的办法。最终，他以牺牲为代价，消耗掉大量鼓的特质，使太阳变为银色。”
“人类得以喘息。那以后，【艺术家】最多能晋升到三转【科学家】，再无晋升四转的可能性。”
林慧听罢，感慨于【全知】的伟大，但觉得茹笛的描述有些许误差。【全知】获得的来自真理的帮助远超他人，但并不代表真理喜爱他。
他只是被真理选中的人。
也许他被选中的时候，已经注定要牺牲。
真理眷顾人类倒是真的……鼓有保护“至高化身”的使命在身，但本来可以不搭理人类。
做事的同时还顺手救下蚂蚁，可以说是非常的善良了。
“这就是我们曾经谈论过的‘日轮之战’的始末。”
战争的另一方是“太阳”，战斗者由神灵变为人类，结局不可谓不惨烈，但它昭示着人类终于站着走上命运的舞台。
“战役刚刚结束，第一名污秽之子诞生了。‘太阳’看到人类身上无限的可能性，决定换一种方式窃取‘至高化身’。”
从强取豪夺到窃取，太阳的行动被限制得很厉害嘛。
“这个孩子是太阳的狂信徒。三十七年之后，便建立‘太阳教会’。他对外自称‘太阳之子’，对内自称‘教皇’。神秘世界普遍认为，‘太阳教会’的‘教皇’从未更迭过，一直都是第一位‘污秽之子’。”
一个存活时间超过一千年的老怪物。
想到自己被这样的家伙盯住，林慧不寒而栗，也更迫切的想知道为什么。难不成对方知道自己是游戏光幕选定的勇士，恶龙害怕啦？
第164章 太阳和永恒的目的
“太阳教会的建立惊动困在‘天穹之外’的两位古神, 祂们虽然无法来到地上，但自【全知】牺牲之后，一直注视着地上。不久之后……可能只花费短短几年时间、也可能花费十几年的时光, Wasa和Shava如真理一般与人类通感，建立暮色月亮，并调查教皇行踪，发现他一直在尝试定位装有一部分‘至高化身’的金字塔, 并将太阳的特质聚集起来, 诞生拥有异能的污秽之子。”
“暮色月亮一方只是一群普通人聚集到一起，顶多能获得不擅长战斗的以【艺术家】为起始职业的异能者的帮助, 无力抵抗太阳教会的倾轧。”
“眼看局势越来越坏, 两位被困天穹之外的神灵决意打开‘聚变地心’，让人类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阻止太阳教会的阴谋。”
“人类正式登上神灵战争的棋盘, 成为古神和外神争斗的棋子。”
林慧听罢，没有可怜那时候的人类, 反而替他们觉得高兴。有着成为棋子的资格已经是一大进步，总比一直做炮灰的强啊。
她没有打断茹笛，听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地心裂缝出现了！参加过‘黑山羊的职业会议’，我才知道。那时候打开的仅仅是聚变地心的表层, 溢出的特质有限，仅有契合【格斗大师】和【囚犯】两个职业序列的人类能够成为异能者。”
“当然，以这两个职业为起始的全序列职业都可以继承。”
林慧敏锐捕捉到特殊的字眼，重复道：“继承？”
“对！职业体系的根本就是‘人类继承神灵的部分特质’，演化为新物种的过程——称之为进化也是可以的。”
“这一年是混乱纪元2413年, 在神秘世界里又被称之为‘新生年代’。”
“不久之后，神灵选好自己的代言人。永恒天国成立, 各大佣兵工会相继成立。荒野聚居地出现，饱受折磨的人类终于缓过一口气。人口数量稳步增加，逐渐有对抗自然的力量。”
“时间来到混乱纪元2865年，‘祭祀之战’发生的那一年。起因为教皇成功定位金字塔，欲夺取其中储存的‘至高化身’。当时已步入四转半神阶段的职业者们纷纷出手，协力阻止。今日出现的守墓人也是参战的一员，我知道的参战者还有战争公会的会长、野兽公会会长和罪恶公会会长。”
这么说，当时的三大工会都参战了。
混乱纪元2865年……正是林慧在【兽语者】裂缝遇到华小小的那一年，准确的时间是4月份……当时地心裂缝出现风暴，华小小不幸被卷进其中。风暴肆虐的原因是聚变地心发生着一场量级恐惧的战斗，难不成？
果然，茹笛接下来的讲述，印证了她猜测的正确性。
“这样恐怖的战斗，一旦发生，必然让刚刚恢复元气的人类再一次陷入种族灭绝的危机之中。当时的数位【科学家】再一次消耗真理的特质，使战斗发生在聚变地心。”
“这次大战持续一年之久。战争结束时，聚变地心的表层部分碎裂，并出现彻底破碎的征兆。至于战争的结果，多源于推测。不一定完全准确。战争公会的会长进阶五转，成为战争女神——她是一位女性；野兽公会的会长进阶为兽神；两位新神自愿离开人间，前往天穹之外，帮助两位古神抵抗太阳。至于堕落公会的会长，他同样进阶五转成为罪恶之神，代价是疯掉。”
“祂如今的下落，没人知道。”
不过，神灵肯定是不至于死亡的。
“【科学家】们猜测，西洲大陆活跃的神秘组织‘堕落之邦’，应该和祂有莫大的联系。”
那个种植并贩卖致/幻/药物赚取财物的邪恶组织吗？
林慧在上一条裂缝遇到过的林美美和她的妈妈原本就是堕落之邦的成员，叛变逃进南部市。
时光会赵先生似乎提起过，堕落之邦和太阳教会是友好合作组织。
转回正题——祭祀之战似乎大获全胜啊！可太阳教会依旧如百足之虫，现如今还在两洲五国疯狂活跃着。可见这一战并没有能斩草除根！转念一想，只要太阳不陨落，太阳教会永远不会被彻底消灭。
“其实，这一战对太阳教会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教皇躲入暗处，蛰伏起来。”
“混乱纪元2867年，一批人类跌进地心里层，初识新的裂缝规则。我遇到了您。老师！”
林慧还记得“国王的王子”裂缝里发生的事情。裂缝规则是新的，让她误以为进裂缝的职业者都处于未通网的偏远地区，谁知道她才是真正手握BUG的先知。
“再然后，灾难降临知识荒漠，华先生受您之托将荒漠的所有人转移。后面的事情您都知道了！”
“嗯，”林慧点头。
“我对‘黑山羊的职业会议’很感兴趣。”
“会议内容对参会者以外的人是保密的，我只能告诉您，这次会议正式确立职业体系。如今职业者们熟悉的职业名称、转职方向和升阶任务，都是在该次会议中研究、总结并确立的。”
“为什么要叫‘黑山羊的职业会议’？”
“因为每一个曾和真理通感的人类，看到的都是同一个形象……”
“什么形象？”
“黑色的、羊头人身的、怀中抱着黄金巨鼓的形象。”
林慧心中立刻涌现出更多的疑惑。她穿越的游戏名为“黑山羊的职业手册”，暗指真理？这位神灵不会是游戏策划一样的存在吧？等等，游戏系统应该是高于整个游戏世界的，独立的存在才对！否则怎么能使她穿越——跨越不同的位面。
茹笛奇怪林慧为何不知道真理的形象，但他心中确信老师是真理的代行者，并毫不怀疑。
“了解月亮历以前的历史，才能理解太阳教会为什么要杀死你，更确切的说法是‘太阳教会要杀死一切初始职业为【医生】，最终转职方向为【混沌】的职业者’。”
【医生】……【混沌】……最终方向，指的是五转等阶吗？超过半神的位阶……已是神灵的存在。
“遥远的神灵战争中，正是古神Oztalun拥有的混沌之力，造成永恒陨落。太阳害怕混沌的力量，不愿混沌神灵出现。每当【混沌】序列的职业者到达三转等阶的时候，太阳教会的成员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对方。”
林慧疑惑，“太阳教会可以监视所有人？”
“那倒不是，我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办法，但一定是有办法的。这件事暮色月亮和财富密码也能做到，每当有以【囚犯】为初始职业，【黑暗】序列的邪恶职业者到达三转阶段的时候，两个官方组织也会不惜代价的杀死他们。”
“为什么？”
刚问出口，林慧福至心灵，又道：“是不是和永恒有关？话说回来，太阳教会的目的是为外神太阳夺取‘至高化身’，另一大邪恶组织永恒天国的目的是什么？”
“复活永恒。”
“永恒已经陨落？”
“嗯。神灵亦不想消逝，祂希望能复活。”
林慧思绪顿转，觉得自己好像勘破了一个和职业序列有关的秘密。
茹笛说过，陨落的神灵——古神和外神加在一起，一共有四位，正好对应四个0阶的起始职业。
【武器专家】、【格斗大师】、【囚犯】、【医生】。
古神Oztalun对应【医生】，那么具备侵略性的外神永恒对应的必然是【囚犯】。
另外两个序列不知道对应哪一位古神，这并不重要！
当林慧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得到茹笛和茹小雅两人肯定的答复。
“哇哇哇——”
芒果哭了。
他已经醒来一会，乖乖地吃手。
可妈妈一直没有分出半点注意力给他，让他心里酸酸的，忍不住使用小宝宝的专属技能，夺取饲养者的全部注意力。
林慧将芒果抱起来，前拍他不断往怀里拱的肉乎乎的小屁股。
“嘘！等一会啊。”
芒果立刻不哭了。
不过，小嘴瘪着，特别委屈的模样。
“他真可爱。”
茹小雅早就想趴在婴儿床边上，吸一吸小婴儿了。这个孩子和老师长得很像，让她心中生出无限的温情。爱屋及乌说的就是她了。
碍于一直在说正事，她不好围观人类幼崽。
此时，谈话告一段落——至少难以再次续接，大可放松一点。遂围着小婴儿打转，很想上手抱一抱。
林慧笑道：“他现在饿着肚子，不会乖乖给你抱的。”
茹小雅双眼发亮，“真聪明。”
林慧：“……”
哪里聪明啦？生物本能而已。
不过，她没有反驳。
毕竟反驳是无效的，没人用处。
她在兄妹俩心中无一处不好，她生下的芒果自然样样都好。
几百年堆积的信心，已经坚固如城墙，难以被击垮。
茹笛说道：“老师，我和小雅先出去了。”
“嗯，替我将陆开霁叫进来。”
茹小雅问：“陆开霁是那位一直跟在您身边的男性吗？”
林慧点头。
茹小雅没问叫他进来干嘛，但没过多久，她就知道了。小婴儿喝奶之前，竟然是要更换尿不湿的。
……每隔几个小时，小婴儿都会更换尿不湿。
这些全都是陆开霁在做，还得给小婴儿洗屁股、洗澡、换衣服。
茹小雅立刻明白两人的关系了。
这家伙绝对喜欢老师！
否则一个堂堂的三转职业者，不至于照顾孩子的手法如此熟练。
身为弟子，肯定不合适关心老师的正常感情生活。这让茹小雅恨不得年龄再小几百岁，汁儿源来自口口君羊 幺五而而七五儿吧一整理，欢迎加入回到和老师初遇的时候。那会她随便说什么话，都不会让人觉得出格。
卖萌问一句“叔叔是谁”，一点都尴尬。
现在却不合适了。
林慧喂完奶，将芒果交给陆开霁。
稍微长大一点的婴儿还不会翻身，只能保持着一个动作玩耍，但他已经不愿意一个人玩了。这种时候，陆开霁会陪他玩一会。
林慧没有避开陆开霁说话的意思，兄妹俩直接认定他可信。
林慧问：“陨落的神灵要如何复活？”
她直觉白玫瑰如今被守墓人撵着跑的境况，同永恒天国的最终目的息息相关。
没有什么比一个已经陨落的神灵想要重新复活的愿望更迫切，可以说永恒天国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或者离实现愿望更进一步。
几百年过去，永恒还没放过白玫瑰，可见她的重要性。
茹笛当着陆开霁的面，直接答道：“并非每一位神灵都能复活，目前看来，仅有外神具备复活的可能性，古神陨落之后没有任何的动静，不像永恒一直还活跃着。目前，我们认为想要复活，需要集合死亡时溢散出去全部特质，也就是说。当凑齐以【囚犯】为起始职业的全部序列的神灵，并控制祂们，再拿走祂们的神灵位格，永恒就可以复活。”
第165章 面具人
“您的横空出世, 必然给神秘世界带来巨大的动荡，可能让局势更混乱，也有可能会让局面变得更加清晰。这些您都不必管！暮色月亮大概率已经知道您成为【地心领主】的事情, 【正义之剑】恐怕已在赶往中心城的路上。近日，中心城有她坐镇，您的安全无虞，但长此以往, 总归难保太阳教会智计百出, 找到机会对您对手。所以，您现在应该赶快转职【造物者】, 成为半神, 拥有自保能力，才能平安无事的度过接下来的风暴。”
林慧和兄妹俩的谈话, 以茹笛发自肺腑的忠告结束。
……我才刚成为【地心领主】, 又升阶？
林慧问不出这样的话，她知道形势逼人的道理。但是, 生产队的驴都没有这么使唤的吧！她心中不免生出疑虑：哪怕是主角，也难以一年内从0阶萌新成为四转半神吧？
这和小说刚看一个开头，直接跳到结局有什么区别。
显然，茹笛觉得她行。
林慧又一次发现, 自己在茹笛心目中拥有着“万能”的厉害形象。
不由苦笑起来。
芒果已经睡着了。
陆开霁将小婴儿放进婴儿床里，忽然说：“我会陪着你的。”
经历过生死一线的危机，他觉得自己先前对林慧的抗拒其实没什么意义。他可以努力无视林慧对自己的吸引力，但无法无视林慧的死亡。不仅如此，他还愿意为林慧去死！危机之中做出选择最真实, 他难道还能看不清自己的心意吗？
林慧讶异地看向他，“你竟然会说这么直白的话？”
陆开霁：“……”
“我还以为你会说, 我会陪着你的——直到我回收所有的收藏品为止。”
陆开霁：“……”
他想问，我是这么不坦诚的人吗？
然后，陆开霁没有问出口，因为他就是……他躺进柔软的沙发里，转移话题道：“早点休息吧。”
房间里的灯关了。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林慧却知道他没有睡着。
恰巧，林慧也睡不着。今天收获的信息量太大，是个人都会失眠。
“你知道【正义之剑】吗？”
陆开霁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低沉沙哑，略带磁性，内容瞬间吸引林慧的注意力。
“那是暮色月亮的四位半神之一，拥有着极为强大的战斗和防守的能力，他守着中心城，太阳教会一口气派出三名半神，也不能闯进城中。太阳教会绝不可能动用三名半神，只为杀死你。”
“我还以为自己很重要。”
我怎么听你的语气，还有点小失望？
“如果太阳教会可以做到一口气派出三名半神，他们一定会这么做。那是一群疯子，但他们办不到。战场不止一处。半神级的战斗力，几乎都是被牵绊住的，正义之剑在中心城也不能待太久——我们最好都快一些进阶。”
“可你进阶的事急不来。”
陆开霁也知道自己着急没用，他进阶是需要一点缘分的……遇不到收藏品，想进阶不如做梦比较快。
“对了，你还差几件收藏品？”
要是以往，这话林慧不会问。哪个职业者没一两个秘密呢？陆开霁都没有询问她是怎么认识华小小、茹笛兄妹俩的，但现在她有资格问，而且觉得问出口一点都不越界。
陆开霁很坦诚的就说了。
“两件。”
虽然只有两件，但可能跑遍两洲五国都遇不到。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的神奇，总让无限飞蛾和收藏品擦肩而过。过去很多次完成回收之后，陆开霁复盘过程时，都发现如“擦肩而过”之类的意外，总是极为“巧合”的发生。
职业者的升阶之路，总是伴随着神秘莫测的困难。
林慧“哦”一声，闭上眼睛。她以为自己要失眠整晚，没想到几乎是一闭眼就睡着了。可能是编辑部让她觉得安全，还有可能是陆开霁就躺在旁边的沙发上，让她觉得很安心。
总之，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已经早一步醒来的芒果发出“啊呜”、“啊呜”的声音，努力的挥舞着胳膊。
林慧知道，他饿了。
陆开霁早已经醒来，并且给芒果洗漱完毕，换好尿不湿。现在把饿得像小猪一样乱拱的婴儿塞进林慧的怀中，就离开房间。
林慧喂完奶，芒果又睡着了。
弄得她都有点羡慕，小婴儿无忧无虑的真幸福。
她走出房间，众人都在餐厅等着她。餐桌上放着各色早餐，还有一盘看起来有点奇怪的食物，是林慧没见过的。红色的、拳头大的果实，看着就很有胃口。
茹小雅笑着说：“腌仙人掌果实，知识荒漠的特产。”
林慧想起来，茹笛的信中曾多次提起过，知识荒漠的仙人掌结果，果实非常美味，想要请她尝一尝。
结果，新鲜的仙人掌，她没缘分品尝，兄妹俩就将仙人掌用各种方法储存起来，她依旧没有缘分尝到。后来，兄妹俩和知识荒漠的居民一起离开故乡，故乡的特产成为记忆中的美味。
林慧没有想到，兄妹俩会想办法保存下来一些。
几百年的时光啊！保存难度有多大可想而知……这一盘可能是仅存的知识荒漠仙人掌果实，为的就是让她能够尝到。
仙人掌果实是什么味道已经不重要了，被这么深重的情谊渍染，已是甜如蜜糖。
林慧夹起一个，靠近唇边，轻轻一吸，仙人掌果实就破皮，果肉进入口中。果子是提前处理过的，外皮上的刺已经全部清理掉，果肉也是红红的。
有点像火龙果。
不过，比火龙果更加美味。
其他人不知道盘子里仙人掌果实的难得，纷纷品尝之后，给出美味的夸赞。
兄妹俩的眼睛亮晶晶的，不是因为大家都夸家乡特产好吃，而是实现了一个曾经的愿望——同老师一起共食仙人掌果实。
吃早餐的时候，单启明说：“我收到暮色月亮的传讯，【正义之剑】女士下午能到达中心城。”
林慧从他口中知道，【正义之剑】的前置职业为【审判者】。
这个秘密，单启明也是刚知道的。让他知道这些，是在变相让林慧了解【正义之剑】的能力。【审判者】阶段的法庭，在进阶后可以移动。【正义之剑】法庭覆盖之处，她可以自由活动。
也就是说，下午她可以离开编辑部，到城市里逛一逛。
当然，逛街是没什么意义的，有意义的是她可以寻找地心裂缝，刷大量经验值。经验值的用处太多了！比如，饲养一直吞经兽，经验值如流水哗哗消失。
必须及时得到补充。
想要升阶，也得蓄满经验值吧？
茹小雅比哥哥贴心，她虽然同样觉得老师是万能的，但刚成为三转又立刻催升四转……老师也会觉得累吧！
“尽快升阶是一劳永逸的解决威胁的办法，可若想更快一些拥有更多的自保能力，老师可以尝试收服一条裂缝。”
林慧道：“我其实已经收服了一条地心裂缝，但无法在现实世界中召唤出它。”
“这怎么可能？”
林慧将吞下地龙之心的过程描述一遍，希望茹小雅能找出其中的问题所在。
要是被追杀的时候，她能召唤出地心裂缝……逃是没办法逃掉的，半神肯定能将他们从裂缝中揪出来，但拖延一下时间还是可以的。
茹小雅沉思片刻，果然找到症结所在。
“老师。你是在过去吞下的地龙之心，时间阻隔着你和这条裂缝的联系。只有在现在的时间再一次进入它，才能缔结正确的联系。那个时候，您就可以随意的召唤它了。”
茹小雅没有想到，仅仅是【地心领主】阶段，老师就已经拥有一条裂缝了。
这本来应该是四转阶段，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不愧是老师呢。
林慧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在编辑部待到下午五点多钟。确定暮色月亮的【正义之剑】已经到达中心城，便带着芒果和陆开霁一起出门。
她本来想见【正义之剑】一面再出门的。
人家为她而来，表达一下礼貌是应该的。
没想到对方一到来就睡着了。
茹笛告诉她，正义之剑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能控制整座城市。
林慧：“……”
两人抱着一个婴儿，行走在中心城的街上。过往的行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家三口，对高颜值的亲密一家人投以善意的瞩目。林慧、陆开霁都已习惯他人的目光，习惯成为人群的焦点，径直往占卜中指示的地心裂缝会出现的地点走去。
这条裂缝不会现在出现，而是会在今夜的一点多钟打开。
他们此时过来，主要是想熟悉一下地形。
带着芒果，也没办法进地心裂缝。
“这里吗？”
陆开霁站在一家超市的门口，心中想着：裂缝幸亏是晚上出现，否则来往的行人搞不好会提着买好的米、油、盐掉下去。
那可倒霉了。
超市门口有卖糖葫芦的，扎着草垛，用来固定糖葫芦。商贩是有点审美水平在身上的，甜甜的糖衣包裹着各种颜色、各种造型的水果，每一串都挺漂亮。
芒果发出欢呼声，他其实看不到颜色，眼睛还没有发育好呢。可是成串的食物，也足以引起他的兴趣。
林慧抓住芒果的小手，“这个你吃不了哟。”
“小朋友吃不了，女士可以尝一串嘛。”
一道醇厚的嗓音自三人身后响起，出声的男人身材高挑，脸上扣着一张粉红小猪面具，没有露出脸。他从草垛上取下一串糖葫芦，将这一串色彩最漂亮的糖葫芦递到林慧的面前。
第166章 陆某霁
“谢谢……”
林慧收下了。
虽然隔着小粉猪面具, 看不到对方眉心的灵魂火焰，但已经成为【地心领主】的林慧，想要知道一个人是职业者还是普通人, 并不太难。
除非对方的职业等级比她高，才有可能瞒住她。
但整个中心城的半神是有数的，对方没可能是半神。
这就是一个普通人。
只是出现的时机比较巧，搭讪的套路比较俗套而已。
“不用谢。”
男人的目光久久停驻在林慧身上, 明明说完“谢谢”就应该离开的, 但他的鞋底似乎粘在地面上一般，一时难以挪动。
林慧提醒他, “先生？”
陆开霁一双眸子沉沉看着对方, 属于【无限飞蛾】的威压显现，过路的行人下意识地远离风暴的中心, 就连卖糖葫芦的小贩都远远地避开。人类刻在DNA中对巨物的恐惧, 让他们凭借本能做出最合适的行为。
“抱歉，女士。你长得真美！让我情不自禁……”
陆开霁上前一步, 挡住陌生男人的视线。男人像是刚发现陆开霁的存在，视线匆匆扫过陆开霁的脸，语气变得生硬，带着复杂的情绪。犹如毒蛇吐信子, 毒液四溅。
“你的运气真好……”
陆开霁冷冷地看着他，这能令血液结冰的目光，却没有冻住男人的热情。
男人情绪越发激动，心中难以掩饰的嫉妒喷涌而出，却又极快的冷静下来。
“……能有这样美丽的女士相伴, 真让人羡慕啊。”
陆开霁蹙眉。
男人有一种痴迷的、沙哑的、让人脊背发凉的声音同林慧道别，然后离开了。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 确保不会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林慧才问：“他是你的收藏品？”
陆开霁点头。
距离如此近，足以让他确认对方的身份。
果然不出他所料，林慧身上具备他还不能理解的，对收藏品的莫大吸引力，但这么快就能引来又一件收藏品，且对方精神极不正常，又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陆开霁绝不可能承认，本/体对林慧的感情难以抑制，以至于影响到分/身对她的感官。
两人踩好点，本来打算回去的。发现收藏品——实际上，收藏品是自己送上门的。这下当然就不能直接回去了！陆开霁刚才就想直接动手的，以三转【无限飞蛾】的能力，就算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回收收藏品，也不会被来往的新人留意到，更不会有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收藏品的异常言行，让他心生阴谋论。决定暂时按捺住，先观察一下。
此时，收藏品虽然已经告辞离去，但两人都知道他其实还在附近，尾随着两人。
陆开霁带着林慧故意往偏僻处行去，见对方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却并未有行动。
林慧与陆开霁耳语几句，两人在巷子里分开。
这是他们主动在为收藏品创造机会。
林慧抱着芒果站在原地，等待的却不是陆开霁，而是收藏品。然而，收藏品没有再接触她，而是选择尾随陆开霁离去。
林慧：“……”？？？
她以为对方是见色起意？
十多分钟后，陆开霁一个人回来，手中把玩着一只小巧玲珑的水晶飞蛾。
飞蛾栩栩如生，似乎随时能展翅飞走。
林慧有些讶异，她以为陆开霁会留着对方再观察一下。
“发生什么啦？”
肯定是有变故发生……
陆开霁闻言，脸色发黑，干巴巴说：“他尾随我进巷子，欲从背后袭击杀死我。”
“为什么？”
林慧猜测，“他一个普通人，从哪得知你的身份？”
普通人并非没有接触神秘世界的可能性，比如财富密码的核心员工们，大多知道自己就职的到底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但他们大部分都并非职业者。可他们却难以接触到一转以上的职业信息，毕竟“知识”在职业者之中同样是珍贵之物。
对方不太可能知道自己是【无限飞蛾】的分/身。
若真的知道，该立刻跑掉才对。
攻击本/体什么的，太傻了。
“他应该对神秘世界一无所知，是一名彻彻底底的普通人。他攻击我，目的是要杀死我……”
陆开霁说不下去了。
理由真的难以启齿。
林慧饶有兴趣的胡猜：“你没见过他，难道是替人受过？陆某霁与他结过死仇，他认错人了？”
“不是，”陆开霁知道不说清楚，下次遇到收藏品，林慧难以做出准确的判断，深吸一口气道：“他杀死我是为取代我，成为你的丈夫。”
林慧：？？？
“你什么时候成为我的丈夫啦？”
“这是重点吗？”
“好吧！这合理吗？我是第一次见到他。”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你……一见钟情。”
“可是……哪怕他真的能杀掉你，但你们是两个人。一个人怎么可能取代另一个人？”
“他不知道神秘世界的存在。他的认知里，装扮成我很简单。毕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说服力已经很强了。多年以来，他坑蒙拐骗、杀人越货从未失手。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遇人无数，混得风生水起。这样一个人，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相信自己一定能将你彻底蒙在鼓里。”
“可他对你一无所知，对我也是。”
林慧脑中闪过一丝灵光，脱口而出：“他不会想玩失忆梗吧？”
陆开霁的表情，已经证明她猜的全中。
林慧：“……”
林慧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吐槽一句，“明明细究起来是同一个人，性格却完全不一样。”
她想起对温柔周到的陆三霁，极端自私的陆小霁……再看面前口不对心的陆开霁，只觉人类真奇妙。
陆开霁反驳，“只是基因相同而已。”
两人午餐前回到编辑部，林慧给芒果喂过奶，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打开物品栏格子。盯着里面的“职业奇遇礼券”，祈祷道：“希望这次不要回到过去，到达一个现在的时间点——至少是接近现在的。”
她需要再进自己的裂缝，彻底得到裂缝的控制权。
祷告完毕。
林慧选择使用礼券。
随即眼前一黑，熟悉的晕眩感再次袭来。
眼睛能够睁开的时候，林慧发现自己双脚踩实地面，没有经历高空坠落，也没有身处湍急的溪流之中。
她下意识打开地图，发现并没有新的地图载入。
往常，林慧刚进裂缝，以职业名称命名的地图都会出现，还会特别八卦的介绍一些奇遇主人公的近况，并给她灌一碗鸡汤。“加油”、“努力”之类呼吁，不要钱一样挂满光幕。
这一次，页面却像是卡住一样。
最新的地图，还是那一张到天府首府之后，更新的中心城地图。
林慧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乡村小路之上，前方是悬崖峭壁。走上前去，举目望去，远处高楼林立，城市修建得美观漂亮。看来裂缝中NPC们的发展很好，比现实世界更好。
她不知道裂缝中的时间点，只能确定之前吞掉地龙之心的时候，没有看到裂缝的这一阶段，至少能确定是在遇到华小小之后，也可能比遇到茹笛兄妹俩的时间还往后一些，甚至比遇到唐文远的时间还要往后。
她掉头往回走，准备去城市看看。
走到村中，一辆路过的轿车停下来，问她要不要搭车。
林慧摊手，“我没钱。”
纳西币，她兜里倒是有一些，不够可以刷银行卡。
可是裂缝中的货币，她是没有的。
车主开玩笑说：“没关系，你长得漂亮赏心悦目，我多看两眼车费就收回来了。”
林慧知道他对自己抱有善意，笑了笑，上车了。
到达城市的时候，车主将她放下来，笑道：“美女，我觉得你特别亲切。我们是不是见过？”
“没见过。”
“你家里有没有失散多年的亲人？”
林慧摇头，“没有。”
车主恋恋不舍的开车走了。
接下来她遇到的人都对她特别有好感，她有所明悟——这是她的裂缝，她对裂缝里的NPC来说，大概类似于造物主之类的存在，自然会获得造物的好感。
一个多小时后，林慧路过一家咖啡厅门口，忽然产生坐下来休息一下的想法。她便真的坐下来，点上一杯咖啡。
咖啡还没送上来，她留意到坐在对面一桌的独身女人。
女人面前摆着一杯咖啡，整个人窝进懒人沙发里，手中拿着一份报纸，遮住脸庞。
林慧心生一种奇异的感觉，走上前，扯下对方手中的报纸。被遮住的脸露出来，正是一张属于庄真真的脸庞——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没有莹白光芒的包裹，也没有光阴之线环绕。
此时的林女士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女青年，先发制人道：“让你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呼唤我的名字。你迟迟不叫，我只能自己来了。”
林慧觉得她身上穿的衣服好眼熟，回忆片刻，确定是现实世界里，自己衣橱里的衣物，嘴巴微微张开，难得有些失态。
“喂喂！露出这么夸张的神情干什么？我不相信对我的身份没有半点猜测。”
林女士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使用礼券之前的碎碎念，不就是特地说给我的听的吗？”
第167章 逃避
沉默长达五分钟后, 林慧像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肢体僵硬，脚步迟缓, 动作极不协调地在林女士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手指把抓揉成一团的报纸捋平整，折叠起来，放在一边。
期间店员端来咖啡，并赠送一块蛋糕。
蛋糕是巧克力口味的, 造型精美, 看起来就很好吃。
点咖啡就送的话，店家肯定赔本。
只能是独属于地心主人的优待了。
全程林女士静静的等待着她, 没有说话, 神情平静，肢体动作更没有展露出一丝丝的催促。直到林慧做好心理建设, 她才舒展身体, 改变成一个舒适一些的坐姿。
林慧先一步出声，“你……”
她只吐出一个字, 又闭上嘴。心里有一千个问题，完全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然后，她脑袋就彻底放空了。
随便问哪一个都好。
哪一个问题都很重要。
反正时间还很长——林女士看起来并不像赶时间的样子。
“你是谁？”
这个问题从放空大脑的林慧嘴里冒出来。
林女士仿佛觉得有点好笑，但害怕难得的会面气氛往古怪的方向发展, 忍住了。她正色道：“我就是你。”
林慧立刻反问：“庄真真？”
“林慧。三十岁，毕业于XX大学，就职于XX公司，家庭结构……工作中对同事白XX产生过好感，大学时没谈恋爱, 对外称女性的成熟年龄比男性小，导致你看学校里的同龄男生都觉得是小/弟/弟, 没有世俗的欲/望。实际上是忙着学习、考证、赚钱，不想让男人耽搁自己搞钱的速度。还没毕业，工作就敲定了。迅速实现经济上的独立自主，可以说是同学里混得比较好的一批人。高中……初中担任学习委员……小学的时候和欺负女同学的男生打架，一个人打人家两个，把其中一个男生的头给打破了……”
“停停停……”
林慧害怕林女士继续说下去，她幼儿园的时候偷偷藏起老师教学用的橡皮泥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如果林女士没有读取他人记忆的能力，就肯定是她本人无疑了。
这其实没什么好怀疑的。
一切就如林女士所说……林慧要是没有一点对林女士身份的猜测，也不会在使用职业奇遇礼券的时候，故意碎碎念。其实不为别的，就是想试探一下对方。
可是真的被试探出肯定的答复，心中又是“咯噔”一下，整个人如坠海底漩涡，一时间失去喘息的能力。好在三转的【地心领主】绝不会把自己憋死，她稍微缓过一口气，又问出见面以来的第二个问题。
“你找到回家的路没有？”
林女士看林慧的目光一直是很亲近的，就像是姐姐在注视自己的亲妹妹，还是关系很好的那种。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能够分享任何的秘密，好到像是同一个人——当然，她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这种亲近之外，还带着一点点俯视的意味。
这种“俯视”的重点不在于居高临下，而是一种微妙的心理状态。林女士好比一个数学考一百分的学霸——总分一百分，面对考试成绩六十分的林慧，很难不昂首挺胸。
毕竟她知道得更多。
林慧问起解题步骤，她能回答得很好很清晰。
这题她会，另一道题，她也会。
可林慧现在问出的是卷面以外的超纲题，林女士苦苦钻研许久，根本做不出来，反而变成一座挡在必经之路面前的大山，变成卡在喉咙里的一根鱼刺，每每提起来，都会让她觉得痛苦。
对于林慧来说，这道题也是必须做的。不能因为她只考六十分，就不交作业。
林女士沉默许久，目光与林慧相触，又移开。
“没有找到。”
她的声音沉重，害怕自己没有说清楚，因此，又加上一句：“根本就没有回去的可能性……我们找就回不去了。”
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长达十分钟，再没有林女士从容不迫的静静等待……两个人都陷入沉思，似乎在各自想各自的事情，表情沉重，又好像在想同一件事情。
沉默到静寂的氛围是被林慧打破的，她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限游戏为什么会挑中她？
对着游戏光幕说话，林女士可以听到，证明游戏光幕并非如林慧想象中的，超脱于这个世界的存在——这一点，其实早就在之前永恒投来注视的时候，她已经确定了。只是，她一直不敢乱想。
游戏光幕的位格，肯定是高于三转的。毕竟，三转阶段的林慧还在感慨于它的神奇，但肯定达不到神灵的层次，大概也就是半神的位格。
林女士刚好是半神。
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出现了。
——无限游戏根本不存在！
穿越什么的……自然也就只是一场骗局。
如果根本没有穿越这回事，那么她“穿越”之前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一切……这一切细细说来，恐怕需要很长的时间。”
林女士刚说完，就见对面的林慧张嘴要说话，先一步打断她说：“我知道要说什么——我们的时间很充足，对吧？我们的时间的确很充足，可以慢慢说。你的事我都知道，桩桩件件、事无巨细。先声明一下，我不是什么变态……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你是了解自己的，你有没有过分浓厚的窥私欲，你心里清楚。我并不是要监视你，而是无奈之举。”
林女士越解释，越觉得自己像是在说胡话。
这事真的不好解释！
她端起咖啡喝一口，继续说：“这样吧！你先听听发生在我的时间线里的故事好了。”
时间线？
平行时空吗？
一瞬间，林慧看过的有关过去未来交错、平行宇宙的优秀作品全部涌进脑子里，加上近日以来有些混乱的对于目前处境的分析，混合交错一下，脑子乱成一锅粥。
自从见到林女士以来，害怕触及的真相在眼前展开……让她之前的逃避心理无所遁形。
第168章 真理
林女士刚穿越到纳西联邦的时间节点和林慧是一样的, 都是在庄真真触碰永恒陶像死亡之后，得到的是一具七窍流血的身体，紧接着获得职业, 立刻痊愈。
不过她没有成为【医生】，而是获得【武器专家】的职业。
职业的不同，让她在选择组织的时候，没有挑选暮色月亮, 而是选择的财富密码。
【武器专家】很吃资源, 相较于南部市贫弱的、缺少拨款的暮色月亮，壕无人性的财富密码更适合她。
林女士还有另一重考虑, 深入敌营更方便查到庄教授死亡的真相。是的, 自称父亲好友的王百元没能骗到林慧，同样骗不到林女士, 在对方的上下蹦跶之中, 她抽丝剥茧般探明事件的一部分真相。
不敢说知晓永恒陶像落进庄教授之手的始末，但搞清楚组织里谁和庄教授有仇怨, 还是很容易的。
林女士自觉是鸡蛋，不愿意莽撞地碰撞石头。顺利成为组织新人之后，她立刻投身组织内的荒野遗迹探索部门，几乎不在城市中停留。
危险肯定是有的, 但0阶的职业者在荒野绝对有自保之力。
加上【武器专家】不是烂大街的【格斗大师】，还是很稀有的。同【医生】没法比，但探索荒野遗迹，缺少【武器专家】肯定不成。
林女士自然而然的成为团队中的灵魂人物，展现出自己的不可或缺性。
她按捺住查探庄教授死亡始末的心思, 又有队友的保护，钱总拿她没办法, 又觉得没必要非除掉她不可。
……毕竟她什么都不知道！没必要和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敌人死磕。
这给林女士留下成长的时间。
……
“等等，南部市的暮色月亮怎么可能缺少活动经费？”
听到这里，林慧不得不打断林女士的讲述。她渴望继续听下去，解开心中的重重谜团，但林女士的讲述超出她的理解能力了！对方口中的南部市和她认知里的南部市，根本不是同一个南部市啊。
林女士反问她，“为什么不可能？”
“南部市的确只是天府州的一个普通卫星城，地位不算太重要，但有二转的【神秘武士】坐镇，暮色月亮克扣谁，也不会克扣他。”
林慧没有参与暮色月亮的财务事务，但她享受的福利是非常好的，同事们的月薪同样不菲，乱七八糟的补贴加起来，绝对能让他们比一个南部市开公司的大老板过得好。
她是上过班的，知道有时候上面拨款的多少，和部门是否强势颇有关联。
常一坤不仅强势，而且出身很好。据说父母都是纳西联邦的高官，和神秘世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自身也是职业者。
这样一个人窝在小小南部市已经是受委屈了，怎么还能在金钱、物资方面克扣他呢？
林慧为什么直接不考虑财富密码，选择暮色月亮？
因为南部市的财富密码能给的，暮色月亮也能给，而且暮色月亮的风气显而易见的比财富密码要好，大领导常一坤特别能抗事。财富密码的奢豪，暮色月亮明面上不提倡，但它给得不比财富密码少啊！不然，庄真真的家人不可能住在南部市最安全的官/方小区内，享受着无微不至的照顾。
除待遇方面的对比之外，常一坤和常一坤的下属也给了林慧颇多的信心。
林慧【医生】身份暴露，天府首府都没有几名【医生】的情况下，林慧没有被要求前往中心城，可见常一坤不是没有分量的人。
其余部门难以虎口夺食。
他的人脉很广——不单单指前女友够多且每一个在神秘领域之中都占有一席之地。
同事们很靠谱，林慧合作过的同事，没一个把事情办砸过。
对手太厉害被压制，属于客观原因，不算在其中。
总之，林慧经过简单对比过，认为舍财富密码而选择暮色月亮是明智之举。
事实上，南部市的暮色月亮也真的超强，解决钱总竟完全不需要林慧出手。
领导以压制性的强硬态度，逼迫财富密码不得不自查，钱总做的亏心事全部暴露出来。
轻松摆平此事。
林女士选择财富密码，让她想不通。
林女士一口气喝掉杯子里的咖啡，轻笑一声：“如果南部市暮色月亮分部的署长不是常一坤呢？”
这次轮到林慧反问：“那常一坤去哪啦？”
“他在数年之前就死了。”
“……”
“他死在一条裂缝里头。死的时候还很年轻，只是一名【格斗大师】。没有常一坤，单启明并未晋升【兽语者】，彬礼没有加入暮色月亮，反而被永恒教会招揽。至于你们部门的后勤大总管橙橙——她根本没有来南部市。暮色月亮在南部市的代署长是钱币，一个0阶的【格斗大师】。”
林慧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林女士会选财富密码。
因为南部市的暮色月亮真的比财富密码弱太多了，弱得没眼看。
那么两人的开局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呢？
林慧还没问出口，林女士先一步给出答案：“你在之后的‘职业奇遇’中，将会遇到年轻的常一坤。你救下他，他对你一见钟情。”
林慧：“……”
她把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轻而易举的就说出口了……剧透真的没问题吗？
林女士慢悠悠说：“南部市的格局，因此大有变化。你的开局难度降低了。”
这还降低……林慧已经觉得自己抽到地狱难度的开局了！然而，和林女士比起来，可能也就在地狱第一层，林女士身处地狱的最底层。
区别还是很大的。
“我可以继续说下去吗？”
“当然，我知道你讨厌说话被打断，接下来我会好好听的。”
……
深耕一段时间，获得几次奇遇，林女士晋升【扎纸术士】。有实力之后，很多事情就可以做了。
经过一系列复杂的人事斗争，钱总被她搞掉了。
期间她受到太阳教会的李贡、李默两兄弟的追杀。原来接触过永恒陶像的她，可以感知到陶像复制品的气息，为了让搅乱南部市的计划顺利进行，他们早就想要杀死她了。可惜，刚加入财富密码的林女士，立刻离开城市，泡在遗迹之中。
哪怕李默很擅长刺杀，找不到她位置也拿她没有办法。
等搞掉钱总，两兄弟也差不多被搞定了。
那会南部市已经在陶像复制品的肆虐中彻底乱起来，受到影响的市民不计其数。林女士艰难保住庄真真亲人的性命，与暮色月亮的职业者一起销毁陶像复制品，好在有从天府首府赶来的支援力量帮助，城市很快稳定下来。
萧条却已经是南部市的基调……光是居民堆积的尸体就焚烧好几日时间，化不开的悲伤笼罩在城市的上空。
这一次战役中，南部市的职业者死伤惨重，财富密码自然也不例外，组织希望她成为南部市的负责人。她深觉城市里并不比荒野安全，更何况她的职业路径注定更合适荒野，便拒绝了。不过，已经成为一转职业者的她还是升职了。
原本的荒野探索小队队长退休，她将接替组长的职务。
一次，临近金耀日时，林女士带着小队成员回城躲避过于猛烈的阳光。前往原小队队长家中探望，却发现对方的女儿言行古怪。经试探，原队长的女儿被【幽灵】附身。那一次战斗中，她失去能交托后背的战友——原小队队长，还失去两个交情颇深的组员。
即使这样，还是没能杀死【幽灵】。
【幽灵】逃走了。
林女士一直追寻对方的踪迹，并频繁进出裂缝，终于在成为【苦行者】之后，成功利用一件收容物杀死【幽灵】。
【扎纸术士】很难晋升【苦行者】，这个职业的转职任务，比【刽子手】晋升【丧尸】的转职任务更难。
【刽子手】晋升【丧尸】需要躺在棺/材里埋于土下365天，并于起棺之日杀死一名同等级职业者，并吞噬其血肉。
365天很长，但埋在土里的【刽子手】并不需要保持清醒的状态。
这将大大降低难度。
要想从【扎纸术士】晋升【苦行者】，却需要清醒的经历各种苦难。作用于□□上的疼痛、饥饿、衰老，心灵上的羞耻、怨恨、憎恶，渴求而不能得到。
若非有仇恨支撑，她很难度过这一关。
据她了解，三条以0阶【武器专家】为起始的职业序列，都有“自我毁灭”式的相同特征，遵循着经受折磨，变得强大的升级路线。
【幽灵】是在城市里被杀死的，杀死他之后，林女士又得离开城市。这一次，她是不得不离开。因为，城市已经被【亡灵法师】周达人占领了。
这个周达人原本是“鸿凤医药公司”的老板，偶然的一个机会成为【囚犯】。他和这条序列的契合度很高，又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天才。家人、朋友、公司，世俗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可以抛弃的累赘。
心狠到他这种程度的人类并不太多，所以他能成为高阶职业者是有原因的。
林女士杀【幽灵】的时候，对方已经从二转晋升三转，她差点没能从落进邪恶组织手中的南部市逃出去。
官方组织有心阻止——这可是一座城市的陷落！
南部市里还有无数的居民，刚经历过永恒陶像复制品带来的苦难和折磨。
两个组织的半神出动，但还没进城，就发现守墓人站在城市的高空中，身边站着另一位半神——缄默玫瑰的血腥女王。
那是林女士第一次见识半神级别的战斗，区区二转职业者，根本无法睁开眼睛去看，逃离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半个月后，南部市夷为平地，从纳西联邦的地图上消失。
彼时，林女士已经带着探索小队的幸存者和庄真真仅剩的亲人——元浩言小朋友，来到天府首府，接任财富密码天府地区的分区总一职。
职位更高，她知道的秘密更多了。
比如，暮色月亮和财富密码正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刚成为【亡灵法师】不久的周达人。为此，派遣目前能够调动的力量，搜寻他的行踪。
林女士受命前往南部市取得一件组织遗落收容物，结果遇上藏在南部市幸存者中的孕育着污秽之子的母体。她没能阻止污染爆发——这件事连半神也做不到。唯一可能做到的只有掌握着一条裂缝的【地心领主】，但她那时候还不知道有【地心领主】这一职业，知道也没用。
【医生】本就是极为稀少的职业，纳西联邦建立几百年间，还未听说过有【地心领主】出现，可能出现过，但一定没有能够活下来。
如同官方组织不允许【亡灵法师】出现一样，太阳教会也不允许【地心领主】出现。
林女士差一点死掉，但也以此为契机，勘破时光的奥妙，成为三转的【时间旅行者】。
半神以下，没有敌手。
半神等级，难以对她造成致命威胁。
世界的真相如一幅画卷，徐徐展开。
……
刚刚穿越，城市毁灭？
地狱开局……没跑了！
林慧听得入神，发现林女士停下来，用一种悲伤的目光看着自己。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她是了解自己的，身体稍微后倾，做出一个防御的姿势，小心翼翼问：“你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这是一个会让人难受的秘密吧……”
林女士点头。
“你说吧。”
……不管是多坏的消息，总是要知道的。
“你难道不觉得茹笛描述的‘幸福年代’有种熟悉感吗？”
林慧的头像是刚被棒球棍袭击过一样，顿顿的疼。她干巴巴道：“不觉得。”
“不要撒娇，”林女士白她一眼，觉得林慧的心理建设也做得差不多了——她是了解自己的。垂下眼眸，直接丢出大雷。
“我们的确是穿越了！但不是穿越到另一个世界，而是从过去，穿越到未来。跨越接近两千年的时光，幸运的从崩解的世界中，来到稍有秩序的新世界。不幸的是灾难即将再一次降临，世界毁灭的危机近在眼前。”
林慧哑声道：“妈妈……”
“我不知道妈妈是否在灾难中幸存下来，但妈妈肯定活不到现在。”
“那么家……”
“早就没了。”
林女士语气同样低落，不管成长到什么阶段，没有家人始终是不完整的，提起消失的故乡，不管多少次都还是很惆怅。
而且绝不可能适应惆怅，还是会觉得难受。
林慧质问：“以你现在的能力，不能救回妈妈吗？”
“【光阴之线】可以跨越时间，但做不到跨越接近两千年的时光。如果我能成神，或许能回去看一眼，但也绝无可能改变那么久远的事情。”
神灵之战一定会发生。
她阻止不了。
综上所述，死局。
林慧接受得还算平静……她早有预料，潜意识里对“幸福年代”已有猜测，只是不敢承认而已。
两个人再一次面对面地沉默了。
这一次，还是林慧先打破沉默。
“什么导致的我们的‘幸运’？”
她问完，立刻给出答案。
“鼓、真理对吗？”
职业奇遇进入的裂缝有着真理的标志——黄金巨鼓，林慧的手上还留有“真理契约”的图案，茹笛、茹小雅坚定的认为她是真理的使者，鼓行走在人间的代言人。如果说从前他们位格太低，知道得太少，还有可能认错人。现在已经成为【科学家】的兄妹俩，不可能分辨不出神使的真假。
太多的蛛丝马迹，容不得林慧看不见。
而且能做到这种事情，大约的只有神灵吧……
真的很魔幻。
我不知道我的身份……兄妹俩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认错人。
“嗯，”林女士点头。
“灾难刚发生时，真理抽取出大量‘幸福年代’人类的灵魂，并在接下来的近两千多年时光中，分批投放进遭遇神秘力量而死亡的尸体之中。我不是第一件试验品，却是最成功的一件。”
真理从林女士身上，看到阻止太阳夺取至高化身的希望。
林慧搞清楚里面的逻辑，问出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然而……你失败了？”
林女士：“……”
能噎到自己的，果然只有自己。
“嗯，我失败了。”
第169章 血腥女王~
最终的失败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而且距离刚成为【时间旅行家】的林女士还很遥远。此时的她有一个新的情况要面对——肚子里的孩子快出生了。
污秽之子，芒果。
林女士穿成庄真真的时候，这具身体已经怀孕三个多月。她在一路没有停歇的生死危机中, 赚到足够多的经验值，将腹中的孩子养到瓜熟蒂落之际，探索小队的成员——现在已经全部成为她的得力下属，寻找到天府首府一处合适的地点让她待产。
肯定不能在市中心, 最好偏一点。
城市边缘的一些有特定用处的建筑物就很合适……
到时候肯定有异象, 得及时遮掩。
这个财富密码的同事们会想办法解决。
全部安排好也不能放心，还得将【科学家】茹笛先生请来, 帮忙接生。
是的, 她腹中有污秽之子的事情，财富密码的总经理是知道的。对于官方组织暮色月亮来说, 也并非一个秘密。
林女士算是身居高位, 瞒不住，也没想瞒着。
这个该死的世界已经够乱了。不多她一个。
齐总经理认为, 污秽之子是很好的研究对象。如果财富密码能有一个污秽之子，没准就可以勘破灵魂之瓶的秘密。
那会财富密码的总经理姓齐，往前数几十年还有白、张、黎、冯、霍数位先生或女士担任过这一职务。由此可见，财富密码内部的秩序并不算稳定——谁登上总经理的位置, 纯靠内部选拔。
当然，选拔也并非完全公开透明。基本是几个派系相争，谁争赢上位五十年。下一个五十年，再选出新的总经理。
林女士对财富密码内部的情况是有一定了解的，特地参观过组织的实验室。那是一个想要讲人权, 绝对没人肯听的地方。
残忍是真的残忍。
有些实验已经突破道德底线，有点疯魔的意思。
由此可见, 财富密码的风气如何……在位已十余年的齐总经理是激进派的领导，喜用铁血统治。钱管够，但收下钱默认肯给组织卖命。从此一切都该奉献给组织，不提倡拥有个人意志。
污秽之子在齐总看来不算人类，更不需要讲“道德”。
如果不是林女士乃三转【时间旅行家】，联邦顶尖的战斗力，她肯定会被直接□□起来，直到生完孩子再看怎么处置……哪会以柔软的利诱方式，达成双方的共识。
当然，这是齐总经理单方面的看法。
林女士既然决定把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不生不行啊！但已经决定生，就不会让他做无意义的牺牲，把小婴儿送到一个泯灭人性的地方。
她的主意是用完财富密码的资源就跑路！
下属们里有愿意跟她跑的，她就把人带走。
要是不愿意……财富密码正是缺人之际，不会将他们如何，更谈不上治罪。
【科学家】茹笛就是林女士可以女票到的资源之一。
这位【科学家】是世上仅存的五位科学家之一，性情阴郁，寡言少语。林女士曾与他见过一面，觉得此人像活人，但心已经死了。
共居一地待产的两周里，林女士越来越觉得，自己对【科学家】先生的第一印象没有出错。
这个人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二点上床睡觉。早上吃两块吐司，一颗白煮蛋和一杯咖啡；中午吃三明治，夹熏肉、生菜和两片番茄，喝一杯牛奶；晚上一张卷饼，里面裹白煮瘦肉、烤好的肉松和生菜，一大杯白开水。
日日如此，没有丝毫变化。
这些食物肯定谈不上美味，再怎么喜欢吃它们，吃上几百年也该腻了。
对的……同样的一日三餐，他已经食用几百年的时间。
他其实就是不在意吃进肚子里的是什么，但需要补充营养，又不能不吃。可他并不愿意吃，也嫌弃耽搁事。那就吃得简单一点，最好不脏手，也无需放下手中的事。
食谱定下来，那就不必变了。
反正吃什么对他来说都一样。
众所周知，对美食毫无欲望的人，生活中是很难感受到幸福的。
接着，林女士又发现，他住的地方几乎什么都没有。好歹是科学家，好歹是财富密码把人请来的，住的地方就算隐秘一点，环境还是很不错的。房间里的居住条件也好，什么都没有指的并不是房间里面有床、没有沙发，也没有书桌之类的固定家具。
什么都没有，指的是房间里没有私人物品。
一件私人物品都没有。
住过酒店的都知道，酒店里什么都有，但谈不上舒服。要求高一点的，得带上自己惯用的物品，就算什么都不带，至少带上手机吧？
他连手机都没有，孑然一身。一旦没人找到，他肯定与世隔绝，直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下，林女士不觉得他是身体活着，心灵已经死去的人了。她觉得这个人活着，就是在等待死亡。
死亡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
林女士开始好奇，【科学家】先生为什么还活着？
即将生产的头两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缄默玫瑰，血腥女王。
这事说来也是巧合。林女士前往【科学家】房间的时候，发现血腥女王躲在里面，逼问【科学家】先生保持清醒的办法？？？后来，她才知道血腥女王一直被想要复活的邪神永恒控制着，而且控制一日日加深，清醒的时刻已经不多了。
【科学家】先生给不出解决的方案，血腥女王就折磨他。
血腥女王不肯相信【科学家】先生的不行……或者她相信了！不行？那就去死嘛。
据说，【血腥女王】的前置职业为【梦魇女妖】。那是一个可以在梦境中勾起人们最恐怖的回忆的可怕职业，只要运作得当，能够轻易让同等级的职业者精神崩溃。
【科学家】先生的表情逐渐变得痛苦，和之前的麻木不一样，或者说是痛苦从麻木的外表下溢出来，犹如深埋火山底的岩浆，在血腥女王的有意引导下，瞬间喷涌而出，房间的墙壁都因为他的痛苦而变得布满阴影。
从他零星的言语中，林女士知道了他痛苦的过去。
这位先生出生在传说中的知识荒漠，人类的圣地。少年时期——刚成为【艺术家】不久，和妹妹一起意外掉进地心裂缝之中。不巧的是知识荒漠并非靠近地心裂缝的聚居地，他们对地心裂缝的了解主要局限于纸面之上。更加不巧的是随机出现的裂缝将把掉进裂缝里的人带进聚变地心的里层，必须得找到锤子和经验球才能离开。
如今属于常识的一切在当时需要拿性命去尝试，要不怎么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呢。
尽管【科学家】先生很努力的保护年幼的妹妹，妹妹还是在裂缝中死去了。
他向真理祈祷——知识荒漠的所有居民都信奉真理。
真理没有回应他。
这位失去父母，仅仅剩下妹妹一个亲人的少年，只能眼看着妹妹在怀中逐渐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却无能为力。
幸运的是他最终凭借智慧离开了裂缝，但他觉得自己一半的生命已经消逝在裂缝之中。如果有智慧，为什么不早一点起作用呢？
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不如留在裂缝中比较好。
第二件让他陷入痛苦的事情，发生在数年之后。那时的他是学园的一名老师，一名【炼金术师】，忍受着学园的争斗，算是难得能静下心来认真“学习”的一批人。
梦境遨游时，他得到真理的预言——灾难将要在知识荒漠降临。
荒漠的结界已经非常脆弱，要想让它能够继续保护荒漠，就需要真理的特质进行补充。
【科学家】先生立刻将知道的一切告知学园，他虽然一直觉得学园腐朽，老师和学生的传承关系非常不合理，但是涉及知识荒漠的存亡，非常重大。他以为学园会做正确的事情——只要大家肯放弃真理的特质，重新变成普通人。
结界就可以修复。
茹笛自己愿意放弃至今为止的成就，放弃【炼金术师】的身份。他曾经失去过父母、妹妹，不希望有人和他一样，无力的看着亲人死去。
然而，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却根本无法推进。
学园的高层吵来吵去。
最后，直到灾难来临，他们什么都没做。
茹笛几乎是眼睁睁看着家园被摧毁，这一次，他又什么都做不了。居民们痛苦地哀号着在今后的人生中一直纠缠着他，让他每时每刻都不得安宁。
他之所以还活着，完全是害怕两洲五国变成下一个纳西联邦。
血腥女王知晓【科学家】先生痛苦的往事，居然放过他了。
“你确实不知道抵抗永恒侵蚀的办法，但我希望下次来找你的时候，你能想出办法。我其实挺讨厌你这种把别人的过错归咎于自己的无能的家伙！这绝不是一种美德，但你这样的人比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可信。”
“喂！哪怕只是得到我浅薄的信任，你就该偷笑了。”
“如果我彻底被永恒控制……呵呵，你知道的吧。南部市出现一个【亡灵法师】，并且被【守墓人】严密的保护起来。要是你不能帮我找出摆脱控制的办法，用不了多久，永恒就会复活。”
“到时候，你们将不再只是同太阳战斗，还要应对另一个刚刚复活，行为大概率十分疯狂的外神……谁在那里？”
听墙角的林女士挺着肚子推开门，走进房间里。
美艳无比的女王声音冷淡，“是你啊……”
林女士没有想到，血腥女王只是在人群中看到过自己一眼，竟然还能记得自己。
“只要你不伤害【科学家】先生，我就只是路过的行人。你或来或走，都和我无关。”
“好久没有人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了。”
“抱歉，我是不是该恭敬一点。”
“……”
“你不会因为我语气不够恭敬，所以准备杀死我吧？”
“……不用我杀你，你都活不长。”
“怎么说？”
“得是什么运气，才会被选中成为污秽之子的孕育者？”
“你看！你的思想很狭隘嘛。你应该换一个角度去看这件事。我明明已经被选中成为污秽之子的孕育者，却没有死。现在孩子马上就要降生，大概率能平安生下来。这还叫运气差吗？我觉得我是天选之子。”
她都没说神灵大战都没弄死她，又在两千年之后的现在活下来。
必须是天选之子。
血腥女王平生没听过这么歪的道理，说的人还挺有自信。
“运气好坏没看出来，你嘴挺能说的。”
清醒过来的【科学家】，脸上恢复平静，一点都看不出刚才的痛苦，他左看看林女士，右看看血腥女王。
“我是不是不该在房间里？我觉得我应该出去。”
血腥女王奇怪地看他一眼，接着消失不见。
林女士也觉得奇怪，“【科学家】先生，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就是觉得吧。你们刚才的氛围，容不得第三个人插/进/去。”
林女士：“……”
几颗花生米，醉成这样。
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
她和血腥女王不说是敌人吧，绝不算是朋友，而且，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交流。
上一次，她的位格还太低。血腥女王认出她，她还觉得很奇怪——血腥女王竟然能认出她？？？
林女士并不是一个纠结的人，既然已经发现“秘密”，就要深入的了解。她从【科学家】的嘴中知道永恒复活的条件，必须得集齐【守墓人】、【地狱君主】、【堕落天使】和【血腥女王】，并在里层世界引他们成神，将其特质掠夺。
埋在聚变地心深处的永恒尸骨就会重新长出丰盈的血肉，彻底复活。
现在【守墓人】、【血腥女王】都有了，【地狱君主】早已成为【罪恶】之神，别人不知道祂的踪迹，但稍微晓得一点内情的人都猜测，永恒知道【罪恶】的行踪，甚至【罪恶】很有可能从成神之日起就一直被永恒控制着。
也就是说，此时的永恒已经有复活的可能性了。
“只要【亡灵法师】进阶【地狱君主】。”
这很难，但也有可能很容易。
端看这位【亡灵法师】的资质如何，现在看来，他的资质是不错的。接触神秘世界不久，已经成为争端中心的存在，在无限供应的资源堆积下，很难说他们还有多少时间。
林女士管不着世界什么时候毁灭，除非它毁在自己生产之前，否则她都得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三天之后，林女士发动了。先见红，紧接着羊水就破了。
生产的过程很痛苦，但生完就觉得熬过来了。
终于卸掉心中的重担，不用担心自己被吞经兽给吸死。
怀中的婴儿还没睁开眼睛，眉眼却已经能看出三分庄真真的模样。
林女士早已习惯自己的长相，人家喊“庄真真”，她立刻知道喊的是自己，会转过头去应声。
她来不及给婴孩取名字。
刚能下床，她立刻跑路。
齐总也不是完全相信林女士，他深知人类不是冷血动物，而且打心底里觉得女性是会任感情左右理智的弱者，职业者也不例外。
因此，他派自己的人守着林女士。
万一林女士生下孩子，立刻对孩子产生浓浓的母爱。
那这些人就要负责把孩子抢到手，带回实验室。
或者，林女士想要自己独占污秽之子呢？女人在他心目中不是能够玩弄权力的生物，但女人是不可信任的，她们很擅长出卖老东家。
林女士也知道齐总是什么人——一个蠢货。
她逃跑的计划周全，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科学家】先生跟着她一起跑了。她甩不开一名【科学家】，也不是很想甩开。
毕竟对方看起来对她毫无恶意，那【科学家】本身就是一大助力。
“为什么？”
来到安全的地方。林女士抱着孩子，问神色平静得犹如水泥在脸上糊过一层的青年【科学家】。
“你身上有真理的气息，我觉得跟着你有机会解决目前人类的困境。”
“……”
林慧干巴巴说：“我身上只有刚刚生产完的血腥味和一点点腥臊味道。”孩子在逃跑的过程中，大便小便都解决了。
“……”
【科学家】先生没有再解释，但打定主意跟着她。
林女士能够成功喂养芒果，也多亏【科学家】先生的指点。
匆匆两年过去，取名为芒果的小男孩可以自己走路并且走得很好了。说话也尚算流利，可以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他的聪明是远超普通小孩的。
【科学家】先生配置出可以掩饰污秽之子标志性金色头发的染发剂，这让芒果不需要东躲西藏，能够在城市中自由的行走。
此时，两洲五国大部分的城市已经陷落，被太阳教会的疯子从地图上抹掉。
无数人死去。
财富密码的人找到林女士，希望她能担任组织的总经理。
没人再提她生下污秽之子的事，那已经不重要了。
林女士答应了。
要是世界毁灭，她肯定也活不成。
芒果也活不成。
林女士带着财富密码众人打的第一仗发生在聚变地心，和半神中最强的【守墓人】战斗，中途被控制的血腥女王暂时恢复神智，与林女士并肩作战。
两个人第一次联手，竟然无比契合。
最后，她们输了。
不过，永恒没有赢。
血腥女王预料到此日已久，她是一个性格决绝的人。见再无转机，直接溃散全部的特质。堪称我死可以，你也别想好过。
临死之前，她对林女士说：“我要是早一点认识你……今日一战，可能有另一种结局。”
林女士不太懂，又有一点懂了。难道是血腥女王原本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却无可以托付信任的人？
直到临死之前，血腥女王才确认她是可信的，但已经晚了。
林女士问：“你说的早一点，具体是早多久？”
我好歹是【光阴之线】哎！改变过去虽然需要谨慎再谨慎，但也并非完全不能改一改。
“大概一千年前吧。”
林女士：“……一千年前，我还没出生。”
“哈哈哈……”
血腥女王大笑起来，没再说话。慢慢的，闭上眼睛，失去气息。
她死之后，身体化作猩红的血液，沁润泥土，消失无踪。
第170章 对付太阳的办法
“最后, 你们还是没有拦住永恒复活，对吧？”
林女士停下讲述，提到血腥女王的死, 她心里也不好受。虽然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感情竟意外的不浅。好似并非眼见一个萍水相逢的战友死去，而是至交好友消失于人间。
自从穿越以来，她一直在失去。
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住……但她并不认命。
林慧看出她的难过, 故意岔开话题。
“嗯。”
林女士果然被转移注意力, “你怎么猜到的？”
“大概因为我了解玫瑰，她临死前的遗言充满遗憾, 要是一死能阻止永恒复活的话, 她至少不会特别失落——这样死掉还算是有点价值，也报仇了。可她单单后悔没早点认识你, 没丢下一句‘不枉此生’。可见死亡什么都解决不了, 最多拖延一点时间。”
“我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血腥女王真名的。”
“话题跳转得这么快吗？”
“白玫瑰……这个名字蛮好听。”
林慧端起咖啡……杯子里的咖啡早就冷了。比起热的时候, 味道更加苦涩，也更加醇厚。她没有再说话，等待林女士缓过劲来。
有些伤痛不会随着时间而淡化。
白玫瑰这样浓墨重彩的人足以在任何人的心中留下深刻的痕迹，亲眼见到她的死亡, 一定会非常痛苦。
只要想象一下白玫瑰会死掉，还是自/杀，林慧就觉得心脏被一只手攥住、用力，根本喘不过气来。几乎是立刻把脑子里浮现出的画面甩出去，还要心中骂自己一句：你在瞎想什么？
林女士缓过劲, 继续说：“永恒的确复活了！血腥女王了解祂，祂同样提防着血腥女王会自/杀溢散特质, 早有准备。女王死后，祂立刻焚烧仅剩的尸骨聚拢特性，终究还是复活了。”
不过，血腥女王的作为并非全无用处。
溢散出去的特质，肯定有漏网之鱼。这让复活的永恒不能达到完全形态，实在没有安全感，决心先一步找到至高化身，甩开太阳。
没想到刚跑出聚变地心，却见人间炼狱。
永恒当然不在意一群蚂蚁的窝是怎么被沸水淹掉的，但祂在意太阳利用祂引来蚂蚁中强者的视线，趁机填满灵魂之瓶。
再献祭瓶中的全部灵魂，消融金字塔的结界，冲破旧神和新神的防守，跨过天穹，先祂一步得到至高的化身。
……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地球轰然破碎，想要保护的一切都被祂葬送。”
那种无力感，林女士不想体会第二次，但她却为阻止最坏的情况发生，在地球炸掉的瞬间，暂停时间，并回溯过去。经历一千四百万次零六百零五次“过去”，快进时间线至结局——地球一次也没赢。她即将绝望，却幸运的在错乱的时间中见到鼓——真理之神。获得对方的指点，更加深刻的理解“时光”的奥妙，达成攻守同盟，决心把赌注全压在第一千四百万次零六百零六次尝试之上。
“肯定不能让永恒复活，我们没办法一口气对付两名外神。那么，首先得阻止永恒控制血腥女王，永恒天国的势力就会被极大的削弱；其次，不能让周达人成功晋升【亡灵法师】，只要一日没有【地狱君主】，永恒就一日无法复活；最后，南部市不能毁灭，得保证它的平静、稳定。南部市是一切变得糟糕的重要拐点。它在纳西联邦中不过是一座不起眼的城市，包括旧神和新神在内，无人……也没有神灵觉得它有任何特殊之处，但它的率先毁灭一定有原因，且对外神有利，只是我们还不知道内情。”
林慧点头。
怪不得使用“职业奇遇礼券”会遇到白玫瑰，不单是为拯救她一颗被“朋友”伤害的心灵，重新让她拾起对他人的信任，也是为了挫败永恒的阴谋。让白玫瑰能从祂的魔爪下逃生，拥有一个和“上一次”不一样的人生。
至于“幸福年代”的林慧的灵魂进入出生在南部市的庄真真的身体，很难说是不是真理有意为之的结果。
扯远了……
“只是阻止永恒复活没用！太阳的实力太强了……我怀疑祂不能用永恒来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也有别的招数可以达到目的。哪怕祂什么招数都不用，直接来硬的，可能也没人挡得住祂。”
林女士端起杯子，又放下来。
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喝光了。
太阳才是最可怕的，林女士看到的一千四百万次零六百零五次失败，都源于太阳绝对强悍的实力——谁都不敢说能打败祂。
林慧招手喊来店员小姐姐，要求续杯。
店员小姐姐直接端来一整壶咖啡，还送上一壶新品的水果茶，说是给她们两人免费品尝。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炭炉，各种干果一大把。
据说是可以围炉煮茶……
店员小姐姐说：“如果两位不忙的话，还可以烤一两块年糕品尝。烤得焦焦的，蘸蜂蜜吃很不错。”
恰好！
两人的时间很多，特别多。
一点都不着急，也不忙。
林慧就是觉得咖啡和水果茶不太搭，但免费的还有什么可吐槽呢？等会她也不一定会付出钱！希望店家对她好感度足够高，高到不介意她逃单。
“两位是双胞胎吗？”
店员小姐姐有一点八卦，而且也想和林慧多待一会——这种念头，她自己都没发觉。
林慧看向林女士，“是……吧？”
“啊，”店员小姐姐夸赞道：“这样漂亮的双胞胎真是少见。”然后，她就去忙了。刚刚还很冷清的咖啡店，不知不觉已经快坐满了。
百忙之中，店员小姐姐抽空端来一小碟年糕。
林慧将年糕烤上，笃定道：“你们肯定想到对付太阳的办法了。”不然，何必让她做任何。等等，做任务？
林慧瞪大眼睛，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讶异地提高声音道：“你们想到的办法不会是我吧？”
林女士没有回答，但她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
是的。
就是你！
林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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