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话音刚落, 巨大的永恒的骸骨崩解，地动山摇。接近一半的骨头汇聚成黑色的光芒，没入地狱君主的身躯之中。一时间, 最浓郁的、最纯粹的黑暗将地狱君主笼罩。
这样的景象中，地狱君主升阶了！
本来从半神晋升神灵，会有很大的动静。搁现实世界，等阶稍高一点的职业者都会有所明悟——神灵出现了！普通人也会调侃一句：又有道友在渡劫！
总之, 不可能是无声无息的。
可是在永恒的裂缝里, 在祂早已准备好的祭坛上，动静被压制最小。毕竟吃祭品的神灵, 不会在意祭品临死前的挣扎。
茹笛喃喃道：“【地狱君主】转职【黑暗】。”
刚刚晋升的神灵自始至终没有睁开过眼睛, 如果不是下一秒就要陨落，祂会成为躺赢成神的最大幸运儿。
毕竟永恒将自己的尸骨, 承托着祂复苏的希望的最大倚仗都消融以帮助地狱君主成神。
可惜, 祂打的是把猪养肥再吃的主意。
只见，纯粹的黑暗的力量从刚晋升的神灵的躯体里转移到“守墓人”的躯体中, 祂自身则逐渐变得苍白。如被夺去色彩一般，像是一张发黄的老照片。
这代表着地狱君主的特质和灵魂都被“守墓人”吸光了。
只剩下空荡荡的躯壳。
接下来，则是罪恶之神。
祂已经是神灵，剩下的一半永恒的骨头是为白玫瑰准备的。
林慧只差半步就可成为半神, 对危险的预知比之前更为敏锐。她背后汗毛竖起，还未有动作，视线就捕捉到一束束黑色的电光从天而降，劈向自己。
张妮的幻象巨人拿起盾牌迎上去，接下一道电光。
盾牌破裂。
她挥舞斧头, 劈散一道电光。
斧头粉碎。
她的身躯接下一束电光，幻象泯灭不定。本体在巨大的冲击下, 飞出去十几米远，生死不知，短时间内恐怕难以爬起来。
拥有着治疗技能和治疗类收容物的职业者涌上去，但包括血肉/缝合术在内的【医生】的王牌技能对神灵伤害的治疗效果并不明显。
“守墓人”……不对，应该称呼祂为永恒了。永恒的攻击是非常纯粹的、霸道的力量，并不花里胡哨，没有太大的声势。然而，致命。
正义之剑低喝一声，平地升起一座威严的建筑物。正是审判的法庭，林慧整个人被容纳进法庭中，只听得外面有巨大的响声，已无法判断响声因何而来。
几分钟后，法庭崩解。
此时，对裂缝的封印刚进行到一半。
林慧抬起头，看到罪恶之神的身躯已经彻底灰白，他的灵魂和特质都被吸干了。再看白玫瑰，已不是半神之躯，而是晋升神灵。
茹笛说过，白玫瑰职业序列的顶端为【□□】。
一种人类、神话生物、神灵都无法摆脱的欲望，难以控制。正是永恒陨落之后产生的四种职业链条之中，最难以成就半神之躯的序列。
因此，两千年的时间里，永恒大部分的精力都花费在对【血腥女王】的培养之上。真正成功的，却只有白玫瑰一人。
临到最后，没想到卡住自己脖子的却是最容易培养的【黑暗】序列，但祂留有后手……现在还是成功了。
大约是感觉到情况不对，处于祭坛的白玫瑰竟在成神之际，艰难地睁开眼睛。祂看到面目可憎的永恒，看到逐渐蔓延的银色巨网，看到黑色的闪电劈向林慧，突袭小队拥有抵抗之力的人已全部倒下。
看到林慧处于危险之中，脸上却满是对自己的担忧。
祂的目光重新落在永恒的脸上。
永恒同样看着白玫瑰，这个祂费了不知道多少力气，亲手打造出的【□□】。大约是控制守墓人太久——一个半神，一个人类晋升的半神，以至于也染上一些人类的恶习。祂炫耀道：“你没有想到吧！我早就听到你们的对话了。神秘世界没有秘密，更何况你们是在我的裂缝里密谋。桀桀桀，我故意忽视她，只是为了稳住你而已。以你刚烈的性格，很可能会选择在祭祀开始之前溢散特质，泯灭灵魂。那会比较麻烦！哪像现在，我只需要对付她。这可比对付你容易多了。”
永恒激动得浑身的黏液不断滴落，“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信任她。因为她是【地心领主】，马上要进阶【造物者】吗？她没这个机会了。”
害怕【混沌】的是太阳。
并非祂。
一点多年以来，永恒和白玫瑰斗智斗勇。凭借着对以【囚犯】为起始职业的全序列的血脉压制，祂本该轻松拿捏白玫瑰。实际上，双方的斗争输赢参半，白玫瑰多次以坚韧不拔的性格创造奇迹，让祂的阴谋落空。
这一次，白玫瑰却是信错认，栽跟斗了。
桀桀桀……
祂早就教过白玫瑰，不要相信任何人了，就算对方不背叛你，难道就足以担负起你的期望吗？
白玫瑰艰难地张开嘴，一字一顿道：“我不会信错人的，输的一定是你。”
下方，林慧呵斥陆开霁等人，“不要过来。”
没有到达半神的等阶，对神灵来说不堪一击。
她自己也没有把握撑下去，疯狂摇人。
“林女士……”
一阵暖流从她心口处蔓延到全身，柔软的光阴之线织成一副轻薄到近乎没有重量的铠甲，将她从头到尾密实的保护起来。
电光劈在她的身上，她毫发无伤。
接着，林慧右手的手背出现一阵灼热的痛感。那代表着“真理契约”的青色长笛图案脱离她的血肉，腾飞而起，奏响乐曲。
这是林慧有生以来听到过最美妙的音乐，令人沉醉。
一年前，收容物“誓约神灯”曾说过，她身上有两位真神，一位伪神的印记。现在想来，真神指的是太阳和真理，来源于腹中的太阳之子和手上的真理印记，伪神则是林女士。半神，常被称为伪神。
乐曲声中，笼罩半边天空的银色的网迅速生长一大截，并以同样快的速度，逐渐将整条裂缝彻底密封起来。
这一切对永恒来说，不亚于异变突生。
永恒那张和人类没什么关系的脸已经看不出属于人类的表情，祂喃喃道：“鼓……我怎么把祂给忘了……我怎么会忘记祂的。”
听到永恒的话，林慧心想：神灵的一点小把戏罢了。
“别以为你们就赢了……”
一道比之前粗数倍的电光劈下来，是永恒竭力的一击。
林慧若死，则裂缝不会被封印。
永恒还可以复苏。
这一击之强，哪怕神灵接下也够呛……或者说，真理之神也挡不下来。
这一瞬间，时间凝滞，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林慧的心脏出冒出一团团光阴之线，快速凝聚成林女士的模样。她穿着一件在“幸福年代”里最为喜欢的米色风衣，脸上没有表情。
“我的光阴之线就要用完了。这无用的身躯正好能帮你一把，等会我将打开一条空间通道，把你送到极地洲。如果说世界上有一个地方，能够隔绝太阳的‘视线’，阻隔祂对【混沌】序列的感知，那一定是‘幻想国度’。没有人知道幻想国度在哪里，神灵也不知道，但你可以找到它。”
“一离开空间通道，立刻用唐文远给你的五彩羽毛。”
“我就是你，我们是一个人。见到我的尸体，永恒、太阳，还有其他人都会以为你已经死了。”
“你必须在幻想国度里晋升五转，成为神灵，再秘密前往藏着至高化身的金字塔，在塔内等着最终一战到来。打太阳一个措手不及！”
“接下来，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如果在十分钟里不能进入幻想国度，诡计就会失败。”
这一刻，林慧忽然明白过来。
白玫瑰在永恒的地盘上密谋，并非她疏忽大意。她说出来的目的，就是要让永恒知道。
白玫瑰和林女士是合作关系。
两人背着她有接触！
原来，封印永恒对林女士和真理来说，已经不是难题。可能在林女士“经历”过的一千四百万零六百零五次过去中，永恒已经把全部的阴谋都已用尽。
同样的阴谋再用出来，自然没有多大的用处。
不像太阳凭借的是绝对的实力……
林慧来不及说一句话，身后刚出现空间通道，她就被林女士轻轻一推，落进通道中。
“你……”
林慧的眼中流出泪水。
林女士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对另一个她亲手保护着成长到现在这个模样的自己说：“此处就是我的坟茔。”
自时空回溯，再见故人。她参透的时光的奥秘越来越多，终于发现：这个世界的局势一片大好，却并非她的世界。她的世界已经灭亡了，仅存的、她用光阴之线留下来的朋友们也一个个死去。
现在一个都不剩了。
或许，他们比她更先一步知道，哪怕是【光阴之线】也无法令过去重现。
当前世界的故友亲朋和从前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她想着：
我已经很累很累了。
走了好远好远，只想停下来休息一会。
与父母亲人重逢，与朋友们相聚。
不被惊扰的永远陷入沉睡。
至于这个世界的未来，那是另一个我需要操心的事了。
第182章 最终任务·永恒（完）
永恒的裂缝中, 白玫瑰抬头看向天空。
裂缝里都是没有日月星辰存在的，即使是邪神永恒的裂缝——地心最里层的存在，也不例外。
阴沉的天空被一张银色的网照亮, 它遍布裂缝的每一个角落，形成一个绝对没有办法破坏的圆——眼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情景。耳边传来的是鼓的乐声，笛子吹奏——这是她听过的最美的音乐。
传说，鼓会格外的照顾、怜惜人类, 就是人类是宇宙中难得有艺术细胞的存在。哪怕对于神灵来说, 人类只是低等生物，存在也因此拥有意义。
【艺术家】途径总会选中拥有艺术天赋的人类……这些人往往也是人类中先天智慧高于众人的存在。
缄默玫瑰中就有不少的艺术家。
他们往往称呼组织的领袖【血腥玫瑰】为灵感的源泉, 只要见过她一面, 往往能创作出令人吃惊的作品。
足以令完全不懂得艺术的人共情，且大为震撼。
不过, 哪怕一直接受熏陶, 白玫瑰也并不懂得艺术。活下来已经费尽她所有的心力，无暇欣赏美。
这一刻, 她却破天荒的欣赏到艺术之美。
凝滞在半空中的永恒浑身僵硬，裂缝被封印的那一刻起祂就维持着同一个姿势。那颗已经不具备人的形态，朝着世上最恶心的方向变化的头颅甚至都不是圆形。
祂是恐怖本身，但再也不会让人感觉到恐怖了。
永恒的灭亡真是太美了！
值得珍藏回味。
多年以来, 如粘在身上的蛆一般的存在，终于被踩死。她如卸下压在身上的重担，只觉得浑身轻松。
“你搞错了……”
白玫瑰喃喃自语：“真真比我难对付多了……没机会的是你。”
对了！
真真。
白玫瑰欣喜地朝下方看去，能与她分享喜悦的人在那里。然后，她看到林慧仰躺在地上, 目光空洞的与自己注视同一片天空。神色放松，仿佛不是即将迎来死亡, 而是漂泊多年的游子就要回到温暖的家乡。
她的胸口有一个大洞，逐渐被夺去色彩。
外神永恒的攻击总是这样，会夺取对手的灵魂和特质，让仅剩的身躯变成一具褪色的石像。
巨大的痛苦吞没白玫瑰的心，她听到下方的啼哭声，一时间脑子竟一片空白，思绪凝滞，难以集中精神。
她直接从天空中跌下去了。
一位神灵、【情/欲之神】、获得永恒特质最多的存在，狼狈地跌到地上。延迟半秒才反应过来，化作散发着玫瑰香味的黏稠血液，汇聚到林慧的身边，颤抖着伸出手，拉住林慧冰凉的手。
两人视线相对，白玫瑰瞬间回过神来……她并不是真真……啊！不对。她是真真，但她是另一个真真。
白玫瑰还能清楚想起，她第一次见到这一个真真的场景。
那时候，两洲五国才建立五年，缄默玫瑰刚刚成立。这一个真真突然出现在她的房间里，让她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赶到南部市，帮助真真顺利产子。
一个世界拥有两个真真的原因是什么，她也说了。
她如果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白玫瑰是不会信任她的。
可她给了，又能证明自己。
白玫瑰就相信了。
当时，这个真真露出奇怪的表情，对她说：“你相信我？”
“根据我的判断，你是可信的。”
这个真真的表情更奇怪了。
好像一瞬间明悟了什么从前不知道的道理，白玫瑰看出对方的伤心和难过，但不明白为什么。
白玫瑰觉得她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人，但白玫瑰并不觉得被冒犯。因为，她也透过对方在看另一个人。
另一个自己谁都不相信吗？
真可怜！
自己运气真好啊！
回到此时此刻，白玫瑰的痛苦并没有因为意识到死亡的不是真真而变少，但大部分的痛苦是来源于恐惧。
只要想象一下真真如这一个真真一样死去，她就觉得接受不了。
这个真真彻底死去了。
白玫瑰略抬起头，对上一双悲伤，但悲伤有些虚浮不够真切的眼睛。
这个人是芒果的爸爸，真真的恋人。
两人视线交错，白玫瑰看到他依旧悲伤外露，但明显松一口气。哪怕很细微的情绪，也很难瞒过【情/欲】。
白玫瑰立刻明白，他看出来了。
这个真真不是他的真真。
白玫瑰心想，可能还有别的人意识到了。她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人，见茹笛兄妹俩哭得很伤心，但还不够伤心——这两个也辨认出真真的真假了。
其他人都没发现异常。
从昏迷中醒来的华小小连滚带爬来到真真的身边，犹豫片刻。抖开彭松的尾巴，将一个小孩抱出来。
小孩看到地上的苍白的尸体，圆嘟嘟的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然后左顾右盼，到处寻找妈妈。
陆开霁一把将芒果抱进怀里，佝偻着背脊，呜咽声惊得芒果安静下来，没再乱动。
白玫瑰心想：这个孩子不错……
守墓人落在地上，众人皆惊。纷纷摆出攻击的姿态，警惕地看着他。
守墓人根本没在意他们的动作，对白玫瑰说：“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永恒已经被封印，裂缝正在快速收缩。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永远离不开了。”
张妮试探性问：“您清醒了。”
守墓人见是故人之女，略一颔首道：“嗯。永恒已死，我现在只是李远航。”
“可您现在的模样……”
守墓人依旧顶着永恒的外貌，让人难以安心。
“差点把这个完了。”
守墓人甩甩头，将身上的黏液和增长出的眼睛、鳞片、角虫手、犄角和人类发育不完全的肢体拼凑出的扭曲腹腔全部卸下，恢复原本的容貌。
这些落在地上，化作一个个模样怪异且极为恐怖的地心怪物。每一个的实力都有普通裂缝BOSS的等级，其扭曲的程度，让人见之生恶。刚刚出生，它们就明白什么是恐惧，被周围一众强者散发的威压吓得瑟瑟发抖，然后，各自往不同的方向狂奔逃命。
没人在意它们。
张妮松一口气，请求道：“您能帮我救救她吗？”
守墓人看向林慧，摇头道：“她已经死了。特质分解，灵魂消弭。即使是神灵，也无法救活一具空荡荡的躯壳，就像王辰延一样……只要有一分可能性，哪怕让我堕为半神，我也会救她。并非因你的请求，而是因她的身份——一名【造物者】。仅仅是她封印永恒，对我有救命的恩情，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何况她还是太阳的克星！再有一位【造物者】出现，不知是何年何月了。我刚摆脱永恒长达一千多年的控制，还想多活些日子……”
太阳外神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连永恒都觉得害怕。争分夺秒的搞复苏计划，唯恐动作慢一点，地球就被太阳毁灭，祂和地球一切消失。
“而且，若是神灵能就祂，你觉得白玫瑰会坐视不理吗？”
一位神灵掉下眼泪，该是多么深刻的情感啊。
守墓人的眼眶中蓄满泪水，这是为挚友王辰延流的泪。他此时特别能理解白玫瑰，又出声道：“赶紧离开吧！”
说完，他卷走罪恶之神的尸体，带着永恒天国还活着的组织成员离开了。
白玫瑰似乎将他的话听进去了——至少在其余人看来是这样的。
白玫瑰的脚下蔓延出带着玫瑰香气的黏稠血液，逐渐将真真苍白的身体包裹。然后，她身影逐渐淡去，消失不见。过程中，没有搭理任何人，连缄默玫瑰的成员都没有得到自家首领哪怕一个字的垂问。
其余的人是茹笛兄妹俩强忍着伤心，打开裂缝出口逃生的。
这一站，神秘世界称之为“灭神之役”。
第183章 极地洲
一年后, 极地洲。
冰天雪地，凛冽的寒风肆意咆哮，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厚厚的冰层下有未曾变异的海鱼游动, 鳞片散发着迷人的光辉。其中一只遵循着生物的本能，寻找能够透气的、未被冰层覆盖的水面，刚到一处人为凿出的冰洞，就被一支□□中。还未反应过来, 就已经死去。
只剩下身体的神经反射, 在被提上岸的时候，偶尔摆动几下尾巴。
这条鱼被简单的处理之后, 切成大块串起来, 放在火上烤。
若是鱼儿有人类的智慧，就该知道自己快要成为盘中餐了。而且抓到它的男人并不一般, 对方可以在冰原上升起一堆不会将冰层烤化的火, 还能在零下负三十多度的温度中，仅仅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衣。
他并未和人结伴, 且还带着一个不满两岁的小孩。
以上哪一项，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它被抓住，纯属运气不佳。
白嫩嫩的鱼肉烤得表面微焦，鱼皮下方的厚重油脂都被逼出来。大部分落在火堆里, 少部分浸润鱼肉。
一时间香气四溢。
男人怀中沉睡的小孩吸吸鼻子，从睡梦中醒来。他揉着眼睛，张口就喊“爸爸”。
“乖，鱼肉马上就烤好了。”
男人说着，将鱼肉翻面。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从简易烤肉架上取下来。只消片刻，鱼肉就在风雪的吹拂下, 凉到合适入口的温度。
海鱼大，且只有一根主刺。
这就不需要挑刺，整块递给小孩。
小孩接过来，坐得稳稳的，大口咬下一块鱼肉，慢慢咀嚼，然后吞进腹中。吃下成人手掌大、厚五厘米左右的三块肉，他差不多饱了。
男人见他吃饱，便将剩下的肉全部吃掉。
“爸爸，找到人没有？”
小孩的年纪不大，却比同龄的孩子聪明很多。吐字清晰，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还没有，但快要追上了。”
小孩高兴地笑起来，又慢吞吞说：“极地洲不好玩。到处都是冰雪，芒果想哥哥姐姐了。”
这一对父子俩正是陆开霁和长大一些的芒果。
其实芒果最想念的是妈妈，但他害怕提起妈妈，爸爸又要伤心。
外人都说妈妈死掉了。
芒果已经能大概理解“死掉”是什么意思，“死掉”就是再也见不到的意思。可是，他觉得自己会和妈妈见面。
那之前，只需要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
大人的话，他有时候并不能完全理解，但妈妈还活着的事情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他从大人们复杂的描述中，得到一条准确的信息：如果坏人知道妈妈还活着，就会伤害妈妈。
妈妈就是为了躲避坏人，才不和他见面的。
……不能提起来。
……不能说出口。
……芒果，再忍耐一下。
吃完晚饭，父子俩继续赶路。期间，芒果要求下来走一回。
陆开霁同意了。
道路很滑，其实不太适合小孩子下地行走，但芒果毕竟不是普通的孩子。摔一下不会有什么事，就算摔破头也不怕，他是以0阶【医生】为起始的职业者，早早掌握血肉/缝合术，可以无痛疗伤。
不过，芒果的稳定性特别好。
陆开霁预想到的最坏情况没有发生。
午夜十二点，芒果睡着了。陆开霁直接抱起他，塞进怀里。从空间类收容物里取出厚重的衣服，将孩子裹起来。
这不是为了抵御寒冷，而是为了抵挡寒风。
接着，他将一对翅翼放出来，腾飞而起。用低空飞行的方式，提升一些速度。
茹笛前几日得到消息，在极地洲发现一名和他长得非常相似的人——几乎一模一样。这个人很可能是他的最后一件“收藏品”，只要找到它，陆开霁就可以提升等阶，成为四转的【造物者】。
大战来临时，才有自保之力。
才能帮助到林慧。
一年前的“灭神之役”中，他没起到任何作用，还要林慧分神保护他。这也就罢了！芒果，他的儿子，他也不能自己照顾。
这让一直以来重视自己在家庭责任的陆开霁心中很不好受，想要提升等阶的愿望格外强烈。
可惜，想找到收藏品的踪迹并不容易。
本体和分/身之间的确有联系，但距离太远就感知不到了。
这已经不是陆开霁一年以来，第一次上路寻找最后一件收藏品。前几十次，都以失败告终。芒果跟着他去过不少地方，几乎一直在旅途之中。
他见不到妈妈，不愿意再离开爸爸。
他的妈妈……不知道，他抬头看到的与林慧看到的是不是同一片星空。
陆开霁没问过林慧的下落，害怕问出口，“林慧没有死”就不再是一件秘密。那很多人做出的牺牲就白费了，林慧也会重新回到危险之中。
陆开霁心中想念着他当面并不会露出一丝爱意的人，也没有忽视下方的情况。见下方不远处有数堆篝火，便落下来，收起翅膀。
这里差不多就是极地洲中，人类能涉足的最深处。如果他找的人真的在极地洲，有可能就在前方。
往前一段路程后，似有若无的感应出现了。
陆开霁取出一件薄袄，借由薄袄独特的设计遮住脸部。靠近篝火堆时，他无声无息的融入黑暗之中。
神话生物的感知能力有强有弱，【无限飞蛾】属于感知能力极强的职业。
这里的职业者不少啊……一共三十六人，聚集在一起搭建的营帐。二十二人是职业者，剩下的普通人身体素质极佳，绝对是人类中的佼佼者。
守夜的一共两人，一名普通人，一名0阶职业者。
长夜漫漫，两人正在闲聊。
一个人抱怨道：“这里虽然没有污染，但别的也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
另一个人说：“那里离开极地洲好了。”
“我不敢离开。万一离开极地洲就立刻死掉怎么办？”
比起死掉。
日子艰难一点好像也不算什么。
“你是三天前到这里的，外面怎么样了？”
“我来到这里都三天了。你才想起来问？”
“不敢问。”
“为什么又问？”
“消息再坏，总要面对吧？不然心里总是不安宁，一直纠结问不问。不知道，其实比知道更轻松，稀里糊涂的日子就过了。今晚其实没轮到我值夜，是我主动要求的。外面的世界毁灭没？”
“……倒也没有那么糟糕。星加迪完蛋了！洛斯卡的首都局势较为稳定，其余的城市近一个月的死亡人数超过总人口的一半。荒野都快堆不下从城市你丢出来的尸体了。西撒尼亚国在全知教会的帮助下，状况是三个国家里最好的。不过，目前西撒尼亚只准进不准出，又大量的收拢难民。我总觉得怪怪的！依我看，西洲大陆的底蕴还是不如东洲大陆，听说东洲大陆的情况还行。至少纳西联邦和金泉国都能撑得住。对了！你是哪个国家的人？”
西洲大陆生活的是同一人种，高鼻梁，白皮肤，浅色头发。
东洲大陆则是黄皮肤，脸部轮廓柔和的另一人种，头发一般为黑色。
极好区分辨认。
“我是星加迪人。”
“……抱歉。”
“有什么好道歉的。金耀日一直持续的话，西洲大陆另外两个国家迟早都会完蛋。东洲大陆……呵，东洲大陆也不能幸免。”
“该死的金耀日。金色的太阳已经挂在天上半年了！什么时候才能变回银色啊。”
“谁知道呢。也不知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是不是还活着。”
“极地洲是太阳污染最弱的地方，我们不会有事的。”
看来，这里是一处避难者的聚居地。他们几乎都来自西洲大陆，毕竟两个大陆之间距离很近，只有有船有航海经验，就有一定的概率可以到达。
陆开霁觉得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故意加重脚步声。
“谁在那里？”
果然，这里守夜的人听到动静，立刻停止聊天，警醒地站起来。各自拿起一根木棍，裹上燃烧的火焰。借由火光，上前查看。
陆开霁能感知到，至少有一半的人醒来了。
陆开霁从黑暗中走出来。
前来查看的值夜者看到他怀中的孩子，敌意消减大半。
能带着孩子走到这里的肯定不是弱者……能走到这里的没有弱者……带着孩子的话，至少有危险意图的可能性降低了。
“你是谁？”
“到这来干什么？”
陆开霁轻拍怀中的芒果，迷迷糊糊听到声音醒过来的芒果立刻陷入深沉的睡眠。他压低声音说：“我是来这里避难的……”
一个值夜者问道：“听你的口音，不像是西撒尼亚人？”
西撒尼亚是西洲大陆上距离极地洲最近的一个国家。
“我来自东洲大陆，到这里之前，一直在西撒尼亚工作……”
听到他的话，营地里一个醒来却故意装睡的人抬起头。他想：这个家伙的经历和我一模一样。
殊不知，陆开霁已经锁定他了。
陆开霁说出口的经历，正是按照目标的线索编造的。
第184章 幻想国度
“喂, 陆终霁。他的你来自同一个地方，你们是老乡哎。”
陆终霁身旁的人轻轻推搡他的手臂，用一种略带讨好的语气说：“也许, 你可以从他那里知道一些家乡的消息。”
“或许吧。”
不再装睡的陆终霁坐起来，下巴微微扬起，让值夜者退到一边，一连对陆开霁提出数个问题, 以试探他身份的真假。
陆开霁一个不落的全部回答出来。
这时候, 芒果醒来了。
陆终霁的脸上一直像凝聚着一块千年的寒冰，说话的时候嘴里似乎一直往外冒冷气。他显然是一个性格不甚热络, 且十分冷漠的人。看到芒果可爱精致的脸蛋, 竟破天荒地露出一个笑容：“你的儿子真可爱。”
他其实一向都讨厌小孩。
不知道为什么，却是一看深夜来客怀中的孩子, 心中就涌现出难以抑制的柔情。
……这该死的、满是波折的人生, 这无比操/蛋的、让人活不下去的世界都不那么的可憎了。
陆开霁低头看一眼芒果，知道对方的善意来自哪里——芒果长得和妈妈至少有五分相似, 和真真几乎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但凡他的分/身都会对真真产生强烈的、难以自控的情感，自他对真真怀有别样的感情之后，分/身们的情感涌现得更加疯狂。
若是陆小霁没有死亡，再见到她, 恐怕不会再让她成为孕育邪神子嗣的温床，而是会夺取她的芳心。
当然，他最终的下场都一样是死掉。
毕竟陆小霁可是太阳教会的教徒……
芒果歪着脑袋，回答道：“谢谢。”
这个人长得和爸爸一模一样，那就是找对人了。
芒果知道, 他们要找的是一个和爸爸一模一样的男人。如果找到的话，爸爸就能变得更加的厉害, 可以帮得上妈妈的忙。
到那个时候，他或许就能见到妈妈了。
因此，胖胖的脸上堆满笑意。
陆终霁莫名觉得手有点痒，想要揉一揉小朋友的脑袋。对于小朋友的爸爸，也多出一分善意。
“到这边来吧……”
他对同伴们说：“这个人说的都是真话。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陆开霁答道：“陆人为……”
人为组合起来就是伪，他也不算说假话。
“和我一个姓氏。”
陆终霁在同伴里有着超然的地位。他虽然不是前几个进极地洲避难的人，但很快收服众人。基本上他的判断是无人会辩驳的，很快接纳陆开霁。
大家的睡意已经消失了。
事实上，在极地洲一年里近乎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一成不变的黑夜，他们借此躲避金色的太阳。另外三分之一的时间有昼夜交替的变化，但白日的光线也十分微弱。
因此，这里才会是太阳污染最轻微的地方。
“你能走到这里，显然不缺乏在极端天气之下生存的能力，但你也看到了——极地洲什么都没有！生活在此处，会过得很寂寞。”
漫长的黑夜让人类浑浑噩噩，仅仅是想到要在此处过一生，人生就会变得无比绝望。
这种情况下，众人的精神状态还不错。
陆开霁心中觉得有点奇怪。
陆终霁继续道：“你也不会灰心。我们不断深入极地洲，并非要更多的远离西洲大陆。事实上，生活在西洲大陆和极地洲的交界处，生活会更加的方便。”
哪怕是长期在荒野中生存的人类，也需要从城市里流出的工业品。远离西洲大陆的话，物资的交换来源就会断掉。
“我们不断深入是在寻找传说中的幻想国度。”
陆开霁故意重复道：“幻想国度？”
他当然是知道幻想国度的，《知识链条》某一期曾用一个专题版面对它进行描述——更准确的形容是猜想。幻想国度就和知识荒漠一样，传说中是有的，且传得有鼻子有眼。那里是没有忧愁和苦难，只有幸福和快乐的乐园，但谁也不知道它在哪。
《知识链条》的专题版面当然会猜测幻想国度的入口在哪里，提出过它可能存在于几乎没有人类生活痕迹的地方，比如荒野的某一处！极地洲也在备选之类，最扯淡的是“污秽之地”的选项，但经过一系列的分析之后，编辑们又推翻自己一开始的猜想，得出一个“它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的结论。
因为，幻想国度的重点是“幻想”两个字啊！它的入口只对有缘分的人打开，比如某些喜欢做白日梦的人类。既然有隐匿的本领——否则几百年来早就发现踪迹了！神秘世界没有秘密，寻找一个地点的手段是很多的。
然而，幻想国度一直都只是一个传说。
如果它真的存在，就会是世界上最隐秘的国度。
那它即使存在于最大、人口最密集的城市之中，也一点都不奇怪。
幻想国度是什么样子呢？
那是一个人类匮乏的想象力无法理解的地方……那一定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
陆开霁一直猜测，林慧目前身处幻想国度。
那是唯一一个连太阳都无法知晓的所在，神灵的目光投射不到的地点。当然，为了林慧的安全，他三缄其口，从未对任何一个人透露出“她还活着”的话语，就连和芒果的交流中，都不涉及任何一点关于“林慧活着”的话题，聪明的芒果也未主动提起过。
盛大的葬礼之后，陆开霁表现得像一个痛失爱人的疯子，心中只有爱人留下来的孩子和复仇两件事，努力的提升着等阶。
其他人做得不比他差。
他认为众人已经将太阳蒙蔽了。
堂堂一位外神，大概也不会监视曾经有威胁的职业者留下来的遗属，但他还是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没打听过关于幻想国度的事情——他没理由忽然的想了解幻想国度！
现在有理由了。
“对的，看来你听说过幻想国度。”
陆开霁不动声色道：“听过一点。”
“看来你是职业者咯。”
现在职业者的存在已经不是秘密了。
陆开霁淡淡地道：“不是职业者也走不到这里……”
陆终霁满意他的老实，轻轻“嗯”一声。接着，眼睛里燃起热切的火焰，用狂热的语气说道：“我确定，幻想国度就在此处，我感觉到了它的召唤。”
陆开霁很清楚，幻想国度不会召唤自己的分/身。
一个收藏品。
收藏品们因为生长环境的不一样、人生际遇的不同，或许会有不同于他的性格，行为方式，但一只蚂蚁怎么也不可能变成蜜蜂。
他并非一个有想象力的人。
他的分/身同样如此。
如果说真的感觉到号召……那么很有可能……他藏在厚重的衣物下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林慧一直对自己和自己的收藏品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这吸引力连【科学家】都不知道原因，但神秘的力量的确让收藏品们一点点靠近着林慧……莫非，难道……陆开霁的脑子一片混乱，他少这样的时刻。
短暂的失神之后，陆开霁重新冷静下来。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在极地洲生活许久，没有选择离开，也没有疯掉。原来，他们心存希望。
这应该也是陆终霁能成为这群人里的领头者的原因吧！
他带给众人希望。
陆开霁相信他的确能感应到林慧的所在……如果没有显露出一些“希望”的奇迹，这群人里不乏职业者，不会真的相信他。
他立刻决定杀死陆终霁。
林慧没有显露出半点痕迹，证明现在还不是她能出现的时候。
陆终霁追寻幻想国度的行为，可能会暴露林慧的存在。
陆开霁动手很快，但比他更快的是天空中降下的一道霞光。五彩斑斓，划破夜的死寂。
陆终霁“唰”地站起来，指着空中激动万分地吼道：“那……那……那一定是幻想国度的大门。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185章 重逢
霞光洒在众人的身上。下一瞬, 包括陆开霁和芒果在内的所有人都消失无踪。
风雪肆虐，铺天盖地地袭来，将整座营地掩盖。此处曾有人生活的痕迹被彻底抹去, 只留下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冰雪世界。
陆开霁搂住怀中的芒果，另一只手扯住陆终霁。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和众人一起从空中坠落，掉在柔软的地面上。没有人受伤, 不同于其他人摔得东倒西歪, 陆开霁是站着落地的，能感觉到富有弹性的物质包裹住他的小腿, 让他整个人晃了晃。
其他人则感觉到脊柱和胸膛被柔软之物包裹, 落地时身体还在地面上弹动数下。鼻子能闻到一股甜蜜的香气，抬头看向太空。
天空有一轮金色的太阳。
蓝色天幕和白色的云朵组成不真实的景象, 阳光照在身上会让人觉得温暖, 却不会有刺痛感。
这是真实的太阳吗？
正当众人出神之际，一辆车从棉花糖一样的云层里驶出, 尾部拖出一条长长的白色云痕。这辆飞行的车子本是慢慢前行的，忽的，拉车的金色马儿朝下方看来。
他们被发现了！
金色马儿的马蹄踩踏着碧蓝的天空，向下俯冲。速度极快, 犹如炮弹一般，在空中几次推进，留下数道残影。
几秒钟的工夫，便从高高的天空来到地面。
凭借陆开霁的眼力，也是此时才发现, 车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更令他惊奇的是，这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嘴角带着一抹笑容的女人, 容貌普通，有一头褐色的小卷发。
“你们好！”
面对众人戒备的目光，年轻的女人无比坦然，而且一点都不介意他们的不友善。
“我是今天的天空巡逻尤丽丽，很高兴见到你们。”
说着，她拍拍挂在胸前的蘑菇项链，拍得巴掌大的蘑菇变换颜色，才开口说：“有人进入国度啦。现在在糖果屋附近，来人处理一下。”
那边说了什么，陆开霁听不到。
尤丽丽拍拍金色马儿的屁股，对他们说：“一会有人带着你们熟悉国度的环境，最好待在这里不要离开。糖果屋的人脾气可不太好！一个个时间观念很重，不喜欢浪费时间。我得继续巡逻！下次见。”
说完，马儿拉着金色的车子腾空而起，重新回到天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率先开口：“这这……这里就是幻想国度吗？”
没有人回答。
一群追寻幻想国度的虔诚者脸上，没有露出狂喜，只有忐忑和不安。
唯有陆终霁激动得常年不见日光白皙皮肤泛起红晕，他有一种预感，他已经接近不断召唤着他的存在——这让他的眼中浮现出贪恋之色。
那会是什么？
陆开霁观察着周围，空气非常清新。气温适宜，有人意识到这一点，已经脱下过于厚重的衣物。
脚下踩的是五彩斑斓的香甜道路，就连远处的树木都体形圆润，有种儿童绘画物的可爱感。
如同尤丽丽说的那般，不一会有一辆外形是巨大南瓜的车子驶来。
车子在众人面前停下来。几个男女相继下车，他们穿的衣服很普通，和外面世界的人们的穿着并没有什么差别。不过，属于西洲大陆的时尚潮流，崇尚简单、舒适以及合理的剪裁，注重色彩的搭配。
相同的是他们胸前都挂着同样的工作牌，外形如棒棒糖，职位和名字写在棒棒糖的最中央。
“我是糖果屋的工作人员，你们先上车。”
有人问：“这里是幻想国度吗？”
“对的！先生。这里是幻想国度。恭喜你来到这里，从此以后，你将会过上比你能想象到的美好生活更美好一百倍的日子。”
另一位女性工作人员语气更温和，“我们会在路途中尽量为你们说明国度的情况。”
一行人依言上车，都表现得无比配合。
不配合不行，这是在别人的地盘。
而且，这里看起来真的很不错的样子。
正如女性工作人员所说，上车落座之后，有专门的人同他们说明幻想国度的情况。
“糖果屋只是国度的其中一个区域，这里远比你们想象得更大，配得上‘国度’二字。你们既然掉落在此处，就暂时居住在我们这里好了。其他的区域你们以后会了解到的，都是很棒的地方。国度里没有疾病和灾祸，大家的寿命都比较漫长，接近一百年。自然死亡时也不会有痛苦。当然，一切的生理需求在这里都是保留着的，饥饿、困倦是一天中要反复经历的事情，但并不需要担心食物和房屋。好吧！后者在糖果屋区域还是要担心一下的。有基本的保障之后，大家都可以尝试做喜欢的工作……”
有人惊呼出声：“什么？这里的人还需要工作？”
介绍的工作人员微微一笑，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说：“没有耕耘，哪来收获的快乐。”
车子停下来。
陆开霁朝着窗外看去，看到五彩缤纷的房屋。它们基本由糖果搭建而成，将想象力发挥到极致。如芒果一般发出“哇”的声音的不在少数，几只路边的雪白兔子被他们惊扰，蹬腿跑了。
众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行走在糖果屋之中，奇异的是这个街区里还有一些融化的房屋。融化程度不一样，有些只是顶部消融，有些甚至消融一半之多。
工作人员说：“这就是糖果屋区域面对的最大难题，大多数人修筑的房子往往不能在太阳底下暴露太久，否则会融化。一旦融化，则需要重新建造。除了少部分成功的人，大部分糖果屋的工作者都有一个梦想——建造出一幢不会融化的房屋。如果你们有建筑的爱好，可以选择生活在这里。就近工作生活，其实也挺方便的。”
她的话音刚落，一条黄金巨龙从天空中飞过，彩凤追随在后面。又有一名将彩霞披在身上的美丽女性随后飞来，龙凤在她的身边聚集。
女性用一双雪白的手将云朵纺织成线，然后织成布匹。
“啊——”
众人惊呼。
工作人员说：“这是神话区域的女娲在补天——将你们掉下来的窟窿补起来。到了！前面就是可供你们暂居的房屋。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的问题想问，但我们的时间有限——得抓紧继续建造房子。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询问附近的小动物，它们会为你们解答疑惑——记得礼貌一点。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们可以什么都不做的熟悉幻想国度，所以不用着急。”
她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将众人想要问的话全部堵在嘴里。然后，和糖果屋的其他工作人员一起离开。
房屋里的房间足够他们一人一间，单独居住。陆开霁随便选择一间房屋，就抱着芒果探索起周围。
陆终霁选择和他们同路……他还挺喜欢芒果的。
“说起来，你不热吗？”
糖果屋区域很大，两个大人一个孩子附近很快就没有人了。周围是融化到一半的数幢房屋，自然无人居住。
陆终霁从房屋的砖头上掰下一块，放进嘴里咀嚼。
“巧克力哎。”
吞下巧克力，陆终霁再一次询问：“你真的不热？”
陆开霁的声音从厚重的棉袄里溢出来，“不热。”
陆终霁一愣，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他不露痕迹的转变方向，将父子俩往回去的道路上引，等可以遥遥看到可供他们居住的房屋，才眯起眼睛说：“陆人为，到现在为止，我都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模样。”
陆终霁也并不是没有仇人的，生死仇人也不少……这难道是其中之一。没这么背吧？
不对啊！想要杀他的人有的，但不可能千里追杀他。
他没有与人结下那么深的仇恨！
陆开霁缓缓拉开棉袄。
陆终霁看到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这让他无比震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芒果，你先回去。”
陆开霁不可能当着芒果的面回收收藏品。
芒果点头，迈着小步子走了。他在快要转弯的时候回头，看到爸爸将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叫做陆终霁的男人拖进巷子里。
芒果能感觉到，这个叫做陆终霁的男人对即将到来的命运有所明悟，奇怪的是他脸上却没有死亡的恐惧，只有深深的遗憾。
他好像说过，幻想国度里有东西在召唤他？？？
芒果想不明白，就把冒出来的奇怪想法抛在脑后。
十分钟后，陆开霁将一只透明飞蛾玉石丢进空间类收容物中，快步走进房子里。在父子俩选定的房间外，看到芒果愣愣站在那里。
陆开霁心生警惕，将他抱起来。
“怎么了？”
“里面……”
芒果结结巴巴吐出两个字。
房门没有关紧，留有一丝缝隙。
陆开霁背部的翅翼展开，做好攻击的准备。这才凑上去一看，却见屋中站着一人。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他也绝不会认错。
那是真真……
他像是芒果一样愣住了。
第186章 离开幻想国度
“真真……”
林慧听到陆开霁的声音, 转过身，脸上露出笑容。接着蹲下来，张开手臂。
“芒果, 过来。”
脸上带着傻乎乎的表情的小孩猛然清醒过来，像一只小牛犊子一样，冲进林慧的怀里。在她的臂弯和脖颈处蹭一蹭，用小奶音喊：“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哎！”
林慧毫不费力地将他抱起来, 两只纤细的手臂像钢铁铸造的一般牢固, 能够稳稳将激动得身体不停晃动的小男孩搂在怀中。亲密地用额头去碰小孩的额头，并抚弄他黑色的头发。
芒果的头发是染过色的, 遮掩住太过异常的金色。细密柔软, 让人心也变得柔软。
父子俩到刚才为止才看到她，她却是早早就看到父子俩了。
芒果和陆开霁还没有进幻想国度的时候, 林慧就已经看到他们, 否则一众寻找幻想国度的人们不会在此时被幻想国度接纳。
单手搂住儿子，林慧用空出的一只手拉住陆开霁的手。
“进来。”
三人进屋之后, 门轻轻掩住。
短暂的激动情绪被按捺下来之后，父子俩仔细打量林慧——她看起来过得不错，而且比之前更加强大了。
威压可以全部收起来，职业的特性却难以掩饰。
陆开霁觉得现在的她像一块散发着柔光的美玉, 一颗生机勃勃的参天大树，浑身都洋溢着一股蓬勃的活力。这让陆开霁想起【地心领主】的下一个等阶为【造物者】，而真真成为半神是板上添钉的事情。
林慧也在打量他们。
芒果长大了好多。
小小的孩子隔一天不见面，就能发现新的变化。
他们总会在不经意间学会新技能，让成年人惊奇。
林慧一年多不见芒果, 只觉得还需抱在怀中的婴儿一下子就变成孩童了。忍不住捏捏他的胳膊。嗯，原本奶胖已经消失, 又长高许多，关节处不再疯狂堆积肉肉。
婴儿感自然没有了。
再看陆开霁……陆开霁的变化不大。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家伙，不会在一年间发生太大的变化。除了模样有点颓废，衣着不够光鲜亮丽……他脸上的胡子没来得及刮，有一种别样的帅气。这大概都是为了做戏，显得他还在为自己的死伤心。也没有人能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外表足够骗人就好了。
接下来，三人默契的安静下来，直到享受够难得的温暖时光，林慧才说起一年以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那时，空间裂缝打开，林慧落在极地洲，立刻使用唐文远留下的信物，在他的帮助下躲进幻想国度。
整整一年里，她都在不断地进出裂缝，获取成为神灵的经验值。
对的！身处幻想国度可以刷裂缝。
否则，唐文远是怎么成为半神的呢？他起初来到极地洲，开始创造幻想国度的时候，只是三转【幻想生物】。
幻想国度刷裂缝是不会被外界发现的，和幻想国度本身一样具备隐秘性。
林慧道：“我的序列终点为【混沌】，万事万物的初生状态。要想获得混沌的权柄，需要杀死一名神灵。”
陆开霁一愣，喃喃道：“永恒算吗？”
林慧点头，“算的。”
她从游戏光幕里得到林女士遗留的信息时，才知道对方为了阻止太阳的阴谋，暗自谋划了多少。怪不得她成就半神之躯时，一定得封印永恒的裂缝。
并非封印永恒的裂缝之后，她成为半神时会更强大。
更多的原因还在于“成神”这一目的。
毕竟，只有神灵才有对抗神灵的可能性啊。
林慧是一定得成神的，她是【混沌】，唯一的对付太阳的希望。
杀死的不是永恒，那么杀死任何一名神灵成神，消耗掉的都是己方的战友。那就太可惜了！而且，心甘情愿被她杀死的，一定是她重要的人。
并非心甘情愿被她杀死的，则会引起地球联盟内部的分裂。
“你现在见我们，没关系吗？”
陆开霁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心中生出担忧的情绪。
“不碍事。”
“可你还没有成神。”
“我不可能在一名半神的身体里，进阶成为神灵。”
“半神的身体？”
“嗯，幻想国度是唐文远的大脑。”
“唐文远，幻想国度的国王吗？”
“嗯，他是我的一位故友。”
陆开霁：“……”
他完全不明白真真的故友都是哪里冒出来的……对方成为职业者没多久吧？骨龄也的确是二十几岁，还非常的年轻。
不像他一样已经历经几百年的时光。
然而，真真的故友要远远超过他，且每一个都是跺跺脚能令神秘世界抖三抖的大人物。
……他并没有问出口。那不重要！
“这个序列有些特别。”
林慧点头，“他的序列是以零阶【医生】为起始职业的序列之一。”更详细的，林慧没有说明。毕竟职业名称可以算得上职业者的秘密了。
唐文远不介意她知道自己的秘密，却不一定不介意陆开霁知晓。
【幻想生物】的下一个等阶为【缸中之脑】，整个幻想国度都是他的幻想，和他的大脑连接。可以说，幻想国度就在他的脑中。
“那我们现在要离开这里了？”
“嗯，时机已经成熟。”
林慧当然不会为了个人的情感而置大局于不顾，那太对不起林女士的牺牲和付出了。此时她来见陆开霁和芒果，自然有必须见他们的理由。
“你们将跟我一起离开幻想国度，前往金字塔。”
“那座藏着至高化身的金字塔吗？”
林慧点头。
“我会在那里成为神灵，等待着太阳到来。”
太阳教会近两千年以来，一直在收集人类的灵魂。疗养院里面住着的“疯掉”人们、死在各种恶性事件中的人们，灵魂都已经装在灵魂之瓶中。如今忽然爆发的太阳污染，实际上是太阳教会在两块大陆、五个国家耕耘多年的结果，难以破坏的祭坛深深地扎根在城市的下方，同太阳污染配合着，如一把把锋利的镰刀，收割着一茬茬生命。
人类最重要的灵魂，则被禁锢在灵魂之瓶中。
白玫瑰曾经在南部市毁掉过数个灵魂之瓶，但灵魂之瓶是毁不完的。更多的灵魂之瓶，早就一批批从南部市送到隐秘的地方，等到时机成熟——不久的将来，作为祭品放在最重要的一个祭坛之上，用来打破金字塔外面的结界，令太阳能够直接降临金字塔，获取至高化身。
至于失去至高化身而毁灭的地球。
那不是太阳会关心的事情。
陆开霁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出发。”
林慧和父子俩一起走出糖果屋，然后对着天空喊道：“唐文远，我走了。”
刚刚还晴空万里，忽然就下起一场雨。
这代表着唐文远的心情有些难过，好友要离开，与邪神决战。他偏偏只能守着梦想国度，帮不上忙。
若不是幻想国度并非真实存在的，哪能隔绝太阳的视线，庇护林慧这么久的时间。
林慧笑着说：“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地面缓缓裂开一条缝隙。
雨停了。
唐文远总不能哭着送走好友。
天边出现一道彩虹，好像是他在提前祝贺好友：此战必胜。
务必平安。
第187章 金婆婆，金美琦
林慧跨出唐文远特地为她打开的空间裂缝, 看到无边无际的黄沙。以至于整个天幕的色调都是阴沉厚重的黄色，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即将落下的金色太阳摇摇欲坠地挂在天边，像是一双永不闭上的眼睛, 正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过，林慧并不担心。
现在的她托唐文远的福，还处于隐秘状态。
太阳是看不见她的。
可如果继续耽搁下去，隐秘的力量消失, 她就会被发现。
林慧召唤出游戏光幕, 用地图功能，定位金字塔。
面前的空气扭曲, 一座宏伟壮观的金字塔出现在远方。它的高大让人震撼, 也让人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哪怕是半神之躯的林慧站在它的面前，都需要时刻提醒自己, 才能挺直背脊。她对父子俩说：“跟在我的身后。我们的时间不多, 金字塔的外面很可能有太阳教会的人守卫。”
必须避开守卫的人进入其中，这样才不会被太阳留意到。
陆开霁点头, 将翅翼放出。芒果裹在其中，这样比被他搂在怀里更安全。
走到金字塔的下方，两人已经弄清楚守卫的人数。
林慧伸出手指在空中一点，黄沙下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造物主】的能力极为逆天, 能创造她曾经见过的物种。
一只只巨大的蝎子怪物钻出沙坑，袭向守卫。
守卫一共三人，都是三转的职业者。
他们在这里主要起一个锚点的作用，毕竟太阳没有鼓的帮助，太阳教会想要定位金字塔很难。若没有锚点, 经常都会失去它的坐标。
至高的一部分化身能令外神趋之若鹜，自然有祂的厉害之处。干扰神灵的判断就是其中一种能力, 而且发生在神灵无知无觉之间。
你上一秒还看着金字塔，下一秒它已经消失了。
哪怕是神灵也意识不到它的消失。
时间久一点，搞不好连它的存在都会忘记。
守卫们其实并不防备有人进去——金字塔外面是有结界的，连教皇都无法突破。
遇到危险，肯定是先解决危险。
三名职业者被怪物们引开了。
林慧趁机走向金字塔的大门，快要触碰到结界的时候，她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虚空之中。眸中荡出一圈圈神秘的涟漪，乳白色的光晕笼罩虚空。
她注视着的、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显现出一个女性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逐渐勾勒出一名太阳之子的模样——对方有一头比阳光更灿烂的金色头发。
眼睛圆圆的，年纪很小。
一名女性。
乃是太阳之子里难得的女性子嗣。
明明是一个陌生人——林慧敢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张脸，半神的记忆绝不会出错，但又觉得很熟悉，半神的感知也是不会出错的。
这个人让她想起金婆婆。那是林慧在第一条裂缝【王国的王子】里遇到的邪恶职业者，对方以为她是一名【炼金术师】，想要获取她的躯体。
之后，林慧又在唐文远的裂缝里遇到她。
那时候，对方已经更换过一具躯体，从年老的拄着拐杖的婆婆，变成一位年轻漂亮充满着魅力的女性。
那会儿的她叫做金美琦。
眼前这一名完全陌生的女人就是她。
“我该叫你金美琦，还是金婆婆？”
林慧略微抬头，注视着她。
明明是仰视的姿态，却支配着她的生死。
女人浑身颤抖，只感觉死亡的阴影已经将她笼罩——对方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彻底杀死自己。
她有一件收容物，名为【姻缘之线】，可以预测未来。
这件收容物曾预测过她与林慧交织的命运，将以林慧杀死她为终结。
林慧是她的天敌。
因此，她曾打定主意一旦见到林慧就赶紧跑，绝对不与她作对。所以，她悄悄地藏起来了。
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这家伙果然是她的天敌。
她汗毛竖起，尖叫道：“别杀我！我知道很多教皇的秘密，愿意全部都告诉你，而且，我绝对不会把你们来到金字塔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你相信我！我根本不是和教皇一样，希望世界毁灭的疯子……”
林慧本来是打算杀死她的，现在改变主意了。她伸手一攥，女人像是风筝被握住线，迫不得已往前一扎。登时，脸上的表情更坏了。
撞上金字塔的结界同样会死……她原来是想用这种方法杀死自己吗？
然而，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她感觉到身体穿过一层薄膜，“啵”一声响，场景从黄沙漫天的金字塔外部，切换到阴沉昏暗，点着蜡烛的高大建筑物内部。
“这……这是金字塔的里面吗？”
她惊得下巴都快掉出来了。
林慧同样在打量金字塔的内部，容纳着至高化身的所在。四周的墙壁上满是栩栩如生的浮雕，有古怪的大鱼、汹涌的海水、类人的生物，似乎在讲述一个故事。然而，哪怕林慧盯着它们看上几眼，亦会听见充斥着不明生物尖叫声的呓语，视线接着变得模糊不清，且身体逐渐变得僵硬。
直觉告诉她，很危险！不要仔细看。
林慧收回目光，对曾在裂缝中遇到两次的金发女人道：“说吧。”
她的声音惊醒陷入壁画中的金发女人，她短促的“呀”一声，接着猛吸几口气，呛咳出声。
不夸张的说，她感觉自己死了一回。
“你既然什么都说不出来，看来是没用了。”
林慧的声音冷淡，带着对她生命的漠视。
金发女人连忙喊道：“等等！”这会也顾不上对金字塔内部的恐惧了。几乎是瞬间收敛心神，脑子飞快转动，身体先一步给出反应。
“我说、我说，你想听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教会的人称呼我为‘太阳之女’，至于我的本名，已经许久没有用过了。”
金发女人的脸上露出回忆过往的神情，然后吐出存在于遥远记忆中的名字。
“金小窃……我叫金小窃。”
“你在太阳教会的身份是什么？”
“我在太阳教会里没有身份，控制着听从于太阳教会的一个小小民间组织——全知教会。”
“活跃在西洲大陆的那个？”
金小窃点头，“是的。”
“全知教会可不算小小民间组织，我记得洛斯卡的国王更迭，需要全知教会的教会进行加冕仪式。这个国家的神权高于国王的权利，全知教会的能量很大。”
“那是以前。国家都没啦，谁还会相信教会、相信全知的神灵？”
神灵可没能庇护住信徒。
当然，全知神灵本就是不存在的，虚构出来，方便太阳教会动手脚的一个空壳子。
一切灾难都是太阳教会搞出来的。
哪会拆自己的台。
“太阳教会的教皇，说说他吧。”
太阳教会的教皇，第一位太阳之子，忠诚的侍奉着“父亲”的儿子，日轮之战前就已经诞生的老古董，与一代代人类中最杰出的职业者进行战斗，还能存活到如今的怪物。
仅仅是提起教皇，金小窃就流露出自己未曾发觉的恐惧。
“教皇……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他的母亲是一位非常强大的女性，在地心裂缝还没有出现的年代，她几乎代表着没有异能的纯人类智慧和体能的巅峰。据说，刚怀上孩子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孕育的是邪神的子嗣，而非与丈夫爱情的结晶。孕育的过程中，她吃了很多苦……”
林慧难以想象一个普通人——一个不是职业者的女性，怎样平安诞下邪神的子嗣的。
庄真真怀胎不到四月就已经油尽灯枯，整个人如一具行走的骷髅。
陆小霁选中的另一名普通女性，更是在孕育还不到一半的时候，化身为只知道进食，已经失去自我意识的怪物。
林慧诞下芒果的时候，更是已经成为高阶职业者。依旧被邪神的力量弄得犹如普通女性，艰难生育。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生育邪神子嗣的艰难。
“教皇出生之后，她撑着一口气活下来，但身体不如从前，加上当时人类的生存环境太差，教皇的童年过得并不算很好。如果不是有他母亲的费力筹谋，尽心维护，悉心养育，他活不到成年。”
“可是，就在教皇成年没多久，身体成熟到足够承受邪神的力量之后，他第一个杀死的就是他的母亲。”
林慧一愣，“为什么？”
她觉得金小窃没有说谎。
因为编故事总得遵循基本的逻辑，而不是丢出一个神转折充数。
“我不知道。”
“这些是道听途说吗？”
“教皇母亲的事迹是刻在太阳教堂里的，不会有假。至于他杀死母亲一事，也不会有假。我亲眼所见。”
林慧轻笑一声，“你多少岁？”
“你误会了。我并未在教皇弑母的现场——我那会还没出生。而是在一条裂缝里，通过一件可以回溯过去的镜子，看到过那一幕。”
林慧心想，若教皇不是疯子，也不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总归是有什么原因的。
她问：“你既然亲眼看到过那一幕，还记得教皇弑母时，脸上的表情吗？”
金小窃愣住了。
教皇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是很恐怖的存在。
她觉得教皇做出任何邪恶的事情都不奇怪，毫无理由的杀死一个作为他母亲的女人也不奇怪。那时候，她真没有留意对方是什么样的神情。
她也是后来才猜出，曾看到的是教皇杀死母亲的情景。
不过，职业者的记忆力是很好的。
金小窃从大脑的某一个角落里拎出稀薄的记忆，不是很确定地道：“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我觉得，他可能有一点痛苦……”
这让金小窃心中的教皇形象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种东西，也会痛苦吗？
第188章 讲述
“告诉我, 他有什么能力。”
金小窃脸上的表情太复杂。
能让一个内心世界本就复杂无比的太阳之女露出如此复杂的表情，教皇肯定是一个更加复杂的家伙——从性格了解他的意义就不大了。
当然，能够对教皇有一个全面的了解肯定是最好的。
越了解你的敌人, 越有可能胜利嘛。
不过，性格的部分可以容后再聊。
金小窃略微思索片刻，才组织语言道：“我不能确定自己知道的是他的全部能力。你相信我！我是真的不希望教皇成功——世界毁灭到底对生存在地球的人类有什么好处呢？没有忧虑的灵魂归所虚无缥缈，怎么会比真实的活着更具备吸引力？教会上下一干人等, 脑子恐怕都被太阳塞的大粪填满了。”
灵魂归所。
这个词林慧听到过很多次, 暮色月亮的资料库里也有关于这一词汇的教义解读。大概的意思是“伟大的太阳将以烈阳洗涤现世的罪恶，消融邪恶的灵魂, 创造只有幸福和快乐的理想世界, 收容善良的灵魂。抛却腐朽的骨骼，脱去血肉的外衣, 这些珍贵的灵魂将永远不灭。”
这就是灵魂归所。
林慧第一次知道它的时候, 心里就涌起疑惑：这不就是死后才能去的地方吗？
活着的时候，这么着急干嘛？
林慧尝试着理解它, “灵魂归所可能不是重点，重点是洗涤现世的邪恶？”
金小窃无可无不可，“也许吧。”
“你不觉得世界糟透了吗？”
金小窃对此倒是很赞同。
“这一点毋庸置疑。”
金小窃见识过很多背叛，遭受过很多算计, 了解人性的自私，知道很多恶心的事情。
她少女时期，曾路过一个秩序良好的聚居地。里面的居民都觉得自己过得很好，安全有保障，食物、衣物样样不缺, 小孩还有受教育的机会。
她起初也觉得很好。在聚居地借宿期间，心中甚至萌生留下来的想法。
这时候, 她借宿的家庭有厄运降临。
这一家的男主人死了，被一名异能者丢出的武器砸烂脑袋。
聚居地的高层声称异能者不是故意的，只是在训练的时候出现小小的失误，而且失误的原因还是头一天外出剿灭变异动物受伤，导致无法精准控制自己的力道。可是，女主人不依不饶，并且查出该异能者前一天没有外出任务——男主人的死亡的确是意外，但真正的起因是两名异能者违规在安全区域进行决斗，为争夺一名美女的青睐。
决斗中，手持的武器飞出。
对力量系异能者来说趁手的武器，对普通人来说无异于从三十层高楼丢下来的一块石头。
然后，知道真相的女主人千方百计向聚居地的最高管理者求助，在她看来，自己一定可以获得公平、公正的结果。
整个聚居地都相信着的、公正的管理者下令杀死她，再伪装成意外。
她的家人、孩子，也以各种各样的，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消失在世界上。
金小窃差一点受到牵连，幸好跑得快。
她其实能理解管理者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这个聚居地的安定全靠强大的异能者啊！就连管理者的统治都建立在异能者拥护的前提下。再怎样天天高喊着人人平等的口号，也不可能真的人人平等。
短暂的旅程中，金小窃发现这个聚居地还算很好的。她见到过被一群男性统治着的聚居地，生活在聚居地的女性地位很低，必须奉献一切才能活下来——她们活得真的非常悲惨，待遇比装在盘子里端上餐桌的食物更差。
至少，食物匮乏的情况下，端上餐桌的食物都会被好好的吃掉，不会随意丢弃。
女人们的生命却是不值得珍惜的，在变成一盘食物被掠夺最后价值的时候，才变得受尊重一些。
在那里，几个女人争抢着被一名暴虐的男性施以暴力换取食物的场景，虽然怪诞，但日日都会发生。
也有女性统治着的聚居地，她们对待男性的态度同样极端，诞下男孩，立刻就会丢弃。
还有信仰着一些古怪东西的聚居地……现在的金小窃回忆起来，依旧觉得胃袋里不停翻腾。
因为见得很多，所以教皇找到她的时候，她没有反抗就跟着对方走了。
打不过的话，肯定只能认怂啊。
否则像一些普通人一样轻易死掉就很划不来了。
金小窃从那时候就打定主意打定主意，一定不做弱者。
这个世界上，弱者是任人鱼肉的存在。
后来，哪怕两洲五国建立，无数城市拔地而起，收容足够的人口之后，剩下的荒野流民，城市也不再救助，任由他们暴露在太阳的污染之下。
可见任何制度之下，都是有牺牲者的。
……城里也有过不好的人，饱受欺凌和苦难，连死亡的真相都不为人所知。
“你不想毁灭世界？”
林慧的话唤醒沉浸在回忆里的金小窃，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如我一般的恶人，在真正公平、幸福和没有苦难的世界里，根本无法存活吧？反而是乌七八糟的世界，才有我生存的土壤。我仔细思考过教会职业者们的心态，还是没搞清楚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林慧心中知道，金小窃的话不尽不实，不能全信。却也听得入神，心中打消杀死她的想法。
对方并非敌人……
至少不想世界毁灭这一点，金小窃没说谎。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他们对自己的定位出问题了。整个教会都被教皇洗脑了——他们竟然觉得自己不是坏人！”
林慧：“……”
芒果正在吃手指，大人们忽然的安静让他讶异地抬起头。
陆开霁问：“那么他们怎么看待自己的所作所为？”至少带给世界的伤害，全部都是真实的，不容辩驳的吧？
“我说出来，你们一定觉得特别好笑——教众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甚至于在做好事。比起单个人或一群人的痛苦，世界的意志绝对更重要——人类的未来更是重中之重。想要创造灵魂归所，牺牲在所难免。”
“……”
林慧短暂沉默之后，说道：“跳过这个话题吧。”
“好吧！你想知道的是教皇的能力，对吗？”
金小窃道：“太阳之子并非职业者，教皇也不例外。他的能力直接来源于太阳！我知道的有‘精神污染’——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的职业者都会被他说服，认同创造灵魂归所的至高理想，并以太阳为信仰。这些人中心智不够坚定的，往往会在一段时间之后变成白痴。‘生殖降临’——他可以将凝聚过的神性放在纯洁少女的体内，使其成为孕育太阳子嗣的母体。哦，对了！装载人类灵魂的‘灵魂之瓶’都是他铸造的，使用的材料是太阳之子的血肉。”
“这也是他聚集起太阳之子的原因。他们自己不知道，以为真的有一天能继承教皇的位置，但他们其实都是消耗品。”
林慧听完，提出一个疑问：“教皇好像没什么战斗能力？”
金小窃摇头。
“不，他拥有半神等阶的战斗力。太阳将一部分的神性切割给他，但他的力量都用来为教会的成员抵御太阳的污染，难以参与战斗。否则，他才是半神中的最强者，比守墓人更强。”
“不参与战斗，几乎无法对下属动手。‘精神污染’对你没用，你同样拥有太阳的血脉。教皇对你的威胁不大，可你好像很怕他？”
金小窃并不惊讶林慧能看出自己对教皇的恐惧。
她根本无法掩饰对教皇的害怕……“教皇真的很可怕。你见过他就会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危险的家伙。”
好人不知道世界有多么的危险，以为最坏的情况不过是迎来死亡，故而无所畏惧。反而是坏人常常见到世界的阴暗面，知道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有很多，恐惧会比好人更深刻，更易对更坏的人产生畏惧感。
坏人其实比好人更胆小。
林慧又问她，太阳教会还有哪些隐藏的战力、教皇预备何时进攻金字塔。
后者金小窃不知道。
她实话实说，“教皇其实并不信任我，不会将行动的计划告诉我。”
至于隐藏的战斗……“他派一个根本不信任的人看守金字塔，可见已经没有战力可用了。近一年以来，无数教会高层被你们杀死。我觉得以教皇算计的精明，进攻金字塔的时机就在最近。再继续磨蹭，他的安全都难以保证。”
金小窃看出人类有赢的可能性……她身为全知教会的教皇，消息还是很灵通的。知道林慧的重要性，也知道太阳在惧怕她。
要不然，也不会如此配合。
她是真的、真的、真的一点不希望世界毁灭。
去他X的灵魂归所！
该死的外神得到自己觊觎的东西，真的会创造一个只有安宁和幸福的灵魂归所？
若祂真的肯实现诺言……又是否理解人类的安宁是什么呢？
这家伙只会创造出一个新的地狱，比现在更糟糕的世界。
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对她有什么好处？
这个地狱的运行规则，她摸清楚了。
为什么要从头再来。
若太阳创造出的灵魂归所真如教皇所言，是一个幸福、快乐，使灵魂得到永恒安宁的地方。
她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又凭什么配进去呢？
第189章 至高的化身
金小窃不知道教皇的具体计划, 但猜测对于金字塔中至高化身的掠夺就在最近。
林慧赞同这一点。
短暂的“拷问”之后，几人逐渐能够接受金字塔内部的浮雕图案对灵魂的影响，可以不待在原地, 到更深处看看。
“我可以在这里等你们……”
金小窃干巴巴的提议，知道林慧不会同意，却还是想挣扎一下。
天啊！鬼知道里面有什么。
一个能让外神惦记几千年，又让教皇筹谋几千年的存在, 本身就代表着危险。林慧当然不会答应, 她并不相信金小窃。万一对方有什么方法可以和教皇取得联系，事情就会变得很糟糕。
她已经进入金字塔, 哪怕太阳也不可能追进来杀人。
可若被教皇知道她没有死掉, 还进入金字塔的内部，外部的盟友们将会承受很大的压力。
“我希望你照我的话去做。”
林慧的声音冷硬, 不容拒绝。
金小窃干巴巴地扯起嘴角, 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妄图用可爱而无害的容颜令林慧心软，“好吧。”她故意放慢脚步, 走在最后面。
林慧心说：你这张皮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剐下来的，皮下面装着的不知道又是什么东西。我怎么可能因为你的示弱而心软？
“你走在最前面。”
金小窃：“……”
金小窃微微垂下头，掩住眼底泛上的阴鸷情绪。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很快发现金字塔内部只有一条道路。离开刚才雄伟的大殿, 道路仅供一人行走，整体呈现着上升的趋势，条石阶梯陡而窄。
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两边的石壁中镶嵌有照明的灯火——一种难以分辨颜色的幽幽鬼火。
不多时, 金小窃浑身的衣服就被汗水弄湿了。
攀爬过长的阶梯对普通人来说，肯定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搁“上辈子”, 林慧缺乏运动的习惯，常年坐办公室，一定会累得气喘吁吁。可金小窃不是普通人，爬上百步阶梯跟玩似的，连热身都算不上。
阶梯本身并不存在不同于外界的重力，让人如背负沙袋、巨石和山体攀爬。
消耗她体力的不是来自外界的因素，而是她自身的恐惧。
“我不能继续往前走了。”
终于，金小窃受不了了。
她有一种直觉——太阳之女的身份，让她的直觉总是很灵验。金字塔里一定有很恐怖的东西——很可能就是恐怖本身。
林慧知道，至高是宇宙的起源，唯一的创世神。真理之神曾在《预言》里描述过自己的主人：祂睁开眼睛，创造一个世界。
祂沉睡时，生命将蓬勃发展。
当祂醒来，一切将泯灭。
祂会在混沌中，再次创造一个世界。
祂一觉的长度，便是一个宇宙的寿命。
真理之神是至高的伴生者，敲打着一只黄金巨鼓帮助至高沉眠。
地球古神难以抵抗外神的入侵，但至高看来，外神和地球上的普通人类大约没有差别——皆为祂梦境中的一员。
因此，至高的化身必然是让外神都恐惧的存在。
那么强大！
让祂无限觊觎。
太阳之女会恐惧一点都不奇怪，血脉的力量让她感知到至高化身的恐怖。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就不会太害怕。当然，这也并不是好事，恐惧亦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情绪能力。
普通人无知无觉向前，可能还没看见至高，就已经疯掉了……
“你可以的。”
林慧将手搭在金小窃的肩膀上，给她【造物者】的力量。
金小窃只觉内心的恐惧减少很多，不至于抬不起腿了。她知道不往前走不行，心里暗骂林慧是自己的克星，然后，以正常的速度继续向前走去。
走到一个跟入口一样满是浮雕壁画的地方，她低垂着头，没有四处乱看，继续向前走。
芒果小声对妈妈说：“我怕。”
林慧摸摸他的头，“现在呢？”
芒果紧紧抓着妈妈衣服前襟的手放松一点，“不怕了。”
金小窃：“……”
谁没妈似的。
她的眸光变得黯淡。
她的母亲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能够活下来的邪神的子嗣，无一例外都有一个好母亲。
金小窃收敛情绪，随即察觉到目的地到了。
不管他们要找什么。
那东西就在前方。
金小窃推开薄薄的一扇门，低着头走进去。她本来是打定主意不抬起头的，在神秘世界里，不乱看不该看的东西是一种常识。
奇怪的是她心中想的是一回事，做出动作是另一回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抬起头了。
这里是金字塔内部道路的尽头，一只黄金巨鼓悬挂在三角形的穹顶之下，发出“咚、咚、咚”有节奏的敲击声。它的正下方有一团不规则的深灰色物质，一动不动地伏在类似祭坛的高台上，没有一丝声响，仿佛并不存在活着的特性。
金小窃扭过头，想问林慧：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吗？
没什么出奇的嘛。
然后，她发现扭头的动作竟难以完成。
她的脖子僵硬到极点。
好不容易，在“咔哒”声中转过头，看到一幕让她惊悚的景象。
那个已经到达半神层次的女人，她命运指定的克星，站在距离她只有三步远的地方。脖子如柔软的面条，在空中扭成麻花。麻花的尽头有六个脑袋，个个奇形怪状。现在全部盯着前方，眼神很是可怖。
不过，金小窃也不真是十几二十岁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而是一个有着上千岁月底蕴的、全知教会的教皇。不至于为他人的异变而害怕，真正让她害怕的是她从林慧的数双瞳孔中，看到倒影在里面的自己的形象。
那是一个脑壳裂开，布满血色薄膜的脑花漂浮在头顶上，随着主人的动作晃晃悠悠的奇怪家伙。
血淋淋的脑花之上，还站着一个半透明的小人。
小人和她早已舍弃的躯体的面容一模一样……要是此时谁轻轻地用手一攥，她的脑花就会像灌满气的气球一样炸裂。
她会彻底死去。
以一种超越想象力极限的方式死去。
林慧同样从金小窃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古怪的形象，她转头去看芒果和陆开霁，先看到一只巨大的芒果，有一个成年人那么高，没有眼睛，没有嘴巴和鼻子，熟透了，散发出一种迷人的香气，引得她嘴巴里分泌出唾液。
再看到芒果旁边的一只飞蛾，似乎晕头转向，难以克制生物的本能，试图朝着墙上幽幽火焰扑上去。
飞蛾扑火。
林慧连忙拦住飞蛾。
这要是扑上去被烧死，可就真的死了。
她以前提升等阶都要打开游戏光幕，这一次没有。林慧调动藏在身体内部的力量，轻轻呼出一口气。
成就半神之躯会引起巨大的动荡，似乎不让整个世界都知道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誓不罢休。
成神，却是内敛低调的。
一切的变化，甚至只在身体的内部发生。
“嘭”一声响动，林慧的身体分解了。星星点点的特质在室内炸开，短促而迅速的嗡鸣着，重新排列组合，再聚集到一起。从头到脚，逐渐勾勒出一个人的模样。
半个小时后，神灵林慧睁开眼睛。她心念一动，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如今的面貌。
迈入五转的大门，她的心意一定程度上决定她的容貌和外形。可能她打从心底里觉得“林慧”和“庄真真”两个身份早已密不可分，故而她新的容貌结合庄真真和林慧两人的优点，与芒果更加相似。
任谁在大街上分别见到两人，都不会认为两人没有血缘关系。
她伸手抚摸巨大无边的芒果，手指轻轻揉捏。
慢慢的，金黄色芒果的皮肉软化、重新凝聚，恢复成芒果本来的模样。
接着是陆开霁，把一只蛾子重新变成人在林慧看来也不难。
陆开霁只觉得自己思绪凝滞一瞬，再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容貌大变的林慧，眸中流转着神秘的灰色光芒。
属于神灵的威压席卷而来，却又被一只放在他胳膊上的手轻易拂去。
“你怎么样？”
陆开霁摇头，“我没事。”
“带着芒果退出去，然后提升等阶。”
陆开霁点头，抱起芒果走了。
林慧此时才看向金小窃。
金小窃目露哀求之色，“救救我。”
神性是超脱人性的，林慧此时看向她的目光里没有属于人类的情感。
“可以，但你得有价值。”
以金小窃狡诈的性格，凡事必留三分。
肯定还能从她口中诈出有用的东西。
金小窃：“……”
金小窃咬咬牙说：“我刚才说的‘不知道教皇预备何时进攻金字塔’是真的，他的确不会把重要的行动计划告诉我，但我从另外的途径知道，教皇已经在赶来金字塔的路上……救救我吧！我会竭尽所能为你提供，展现价值的。”
第190章 太阳教皇（一）
三天过去了。
幽暗的火光下, 金小窃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看着旁边一家三口架起篝火烤鸡翅膀。香喷喷的鸡翅膀烤得七八成熟，浇上蜂蜜, 再烤一会，直到表面微焦，再取下来食用。
她心中幽幽想着：你们若是馋哭里面的东西，大家一起玩完。
接着, 她又暗自骂自己：呸呸呸, 乱想什么。
里面的东西跑出来，先死的一定是她。
正想着, 一阵热浪袭来。金小窃只觉得短短几秒之类, 竟然被逼出一身的汗水。她扭头看向外面，但有金字塔厚重的墙壁挡住视线, 她什么也看不到。
林慧也感觉到外面不寻常的动静, 眸中泛起银灰色的神秘光芒。一个光圈自她眸中蔓延而出，扩充到一面全身镜的大小。接着, 里面浮现出黄沙漫天的景象——原来，外面是正午时分。
待在金字塔里面，快要连时间的流逝都要感觉不到了。
一阵阵金色的热浪掀起层层砂砾，一个男人迈着悠闲的步伐, 从遮天蔽日的黄沙中走来，身上却没有沾上一粒黄沙。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覆盖着他，让他身处世界之中，又隔绝于世界之外。
很快，光镜里显现出他的容貌。
林慧没有想到, 恶迹昭著的太阳教会教皇竟长得如此模样。一张娃娃脸，毫无半点威慑可言, 上一个顶着过分老实无害的容颜当上大组织领导的是华小小，他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凶狠厉害一点，直接顶着狐狸脑袋面对下属。
其中自然有社恐的成分，可也能说明一张精明脸在职场的作用。
“他是教皇？”
“嗯。”
金小窃已然露出恐惧的神色。
太阳教会的教众恐怕都不能做到面对他而不心生恐惧。
这恐惧是如此的真实，不容作伪。
林慧心想：如此具有迷惑性的外貌却没能迷惑任何人，可见教皇平日行事的狠辣。
以世上一半的人类的灵魂为祭品，打开金字塔窃取至高化身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仿佛察觉到有人在窥视自己，教皇抬起头朝空中看了一眼，然后，缓缓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林慧没有被笑容迷惑，因为她与教皇隔空进行了首次对视。神灵的敏锐让她透过此人的皮囊，直接看到他的内心——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接着，她触摸到此人的灵魂。
这个家伙……教皇……他的感情是充沛的，内心也不是毫无情感的，甚至于心思细腻敏感且丰富，但最大的问题在于，人类的同情心和同理心难以分给蚂蚁，而教皇认为人类和自己并非同一种物种。
他等于人类。
人类等于蚂蚁。
林慧觉得，这家伙比她更像是穿进游戏里的玩家，肆意妄为，不在乎自己的一言一行会给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危害。
……反正世界也不是真实的。
果然如金小窃所说，一见到他就明白了——这种性格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明明林慧才是被欺骗的、以为世界不是真的那一个“玩家”……可因为一切真得过分，她很难把发生的一切当做是策划写的剧情。
人家偏偏就做到了。
教皇并不在意有人看着他，玩家会在意NPC的目光吗？不会。
他也不会在意林慧的目光。
教皇蹲下来，伸手一挥。数只灵魂之瓶飘浮在空中，抖动着吐出里面装的全部人类灵魂，一迭声的哭泣和尖叫比夹杂着漫天黄沙的风声更加刺耳。数以万计的灵魂化作一道道流光，没入黄沙之下。
几秒之后，一圈圈玄奥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光环升起，凝结成一个代表太阳的符号。
芒果捂着自己的心脏，只觉得胸腔在发热。
“他……他在干什么？”
金小窃瞳孔收缩，言语里带着恐惧的情绪。
“布置最后的祭坛。”
她看向林慧，“你们的人……那么多的神灵、半神，都没有能拦住他吗？”
废话，要是白玫瑰他们成功了。
这个家伙怎么会出现在金字塔的附近。
林慧嘲讽道：“你们太阳教会也不是吃素的。”
太阳教会能有如今的强大，金小窃也有一份功劳。好歹是组织一员，没有少添砖加瓦。
金小窃……金小窃装作没有听到。
教皇已经来到下一个地点，打开灵魂之瓶。默默等待太阳符号浮现，再移动到下一个地点。
林慧眸中的神秘波纹荡开，不过短短几秒便明白祭祀阵法的本质，料定他至少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才能把灵魂之瓶全部放进该放的位置。届时，高悬于天上的太阳将坠落到此处，一举突破金字塔的结界，并在人类灵魂的保护下，窃取至高化身。
然而，林慧不能阻止教皇。
她是最后一道防线，用来阻止教皇太可惜了。
以她的实力阻止教皇不难，但教皇肯定有备用方案——当他不能完善祭坛，必然有人接替他做好此事。
否则林女士就不会看到无数次地球的毁灭，仅仅窥见一丝阻止地球毁灭可能性。
唯一可能在这一阶段阻止太阳阴谋得逞的，唯有教皇倒戈这一个可能性。
如果那样的话，也不错……林慧用眷恋的目光扫过芒果和陆开霁，在父子俩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之前，藏起自己泄露的情绪。
当然，她还是不能出去。
林慧知道，自己还活着的事情只能是一个秘密。
只有这样，才能让降临的太阳措手不及，露出破绽。
“血腥女王！！”
金小窃忽然凑近光镜，指着穿过风沙而来的黑裙女士，叫出她的名字。
林慧眸光轻颤，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
“她已经是神灵了。”
不再是【血腥女王】，而是【情/欲】。
情/欲之神白玫瑰一步步靠近太阳教皇，她犹如一个黑洞，亦是欲/望本身，可以让任何还有人/欲者俯首。而太阳教皇打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再没有移开目光。
林慧觉得，他透过白玫瑰看到的是另一个人。一个他朝思暮想，足以让其失态的人。
太阳教皇露出纯稚如孩童的笑容，他脸上竟然还有两个小酒窝。
他快走两步，惊喜地喊道：“妈妈——”
白玫瑰冲他招手。
“乖孩子，过来。”
林慧：“……”
要是白玫瑰能露出慈爱的神情，效果会更好。
可惜她不善于表演。
太阳教皇扑进她的怀中，幸福地闭上眼睛。
明明是一个成年男人，做出这样的行径竟一点都不显怪异，对于欲/望本身的情/欲之神，也没有丝毫属于男性的欲/望。
同为神灵，林慧知道白玫瑰的魅力。
她仅仅是一个背影，就可以让男性痴迷到丧失自我。
哪怕是太阳教皇，也并非无性别的存在。他是太阳之子，男性。
哪怕身体机能有问题，都无法摆脱白玫瑰女性魅力的影响。
林慧问金小窃：“你知道教皇的艳史吗？”
“什么艳史，没有的事情。”
金小窃激动道：“他根本不近女色。”
“你确定？”
“我因为女性的身份，在太阳之子中是异类，受他亲自教导过一段时间。历任圣子都不会比我更了解他！我确定他不喜欢女人。别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他也不喜欢男人。他不算人，根本是个怪物。”
林慧和她的看法不一样。
毕竟怪物也无法抗拒白玫瑰，唯一能抗拒白玫瑰的只有……林慧看一眼小小的芒果……唯有未成长至青春期到来的孩童，才能抗拒情/欲。
外面，沙漠之中，靠在白玫瑰怀里的太阳教皇半仰着头，聆听“妈妈”的话语。
“……乖孩子，把灵魂之瓶交给我吧。”
白玫瑰话音刚落，就见太阳教皇猛地摇头。
“怎么啦？”
“不行。”
“乖孩子要听妈妈的话。”
“乖孩子当然要听妈妈的话，但你不是我的妈妈……”
太阳教皇死死抓住白玫瑰的手臂，声音低沉：“谢谢你让我重温旧梦，我破例提醒你一句，要是再不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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