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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元白并不清楚,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无数暗骂声更是因他而起。


    不是没人想上前,但站在门边的少女在察觉到他们的动静时,无声地挑起眼,熔金般的双眸冰冷,这让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


    她在警告。


    就像是一头野蛮的豹子巡视自己的领地,毫不讲理。


    宿远西收回视线后,上下打量对方,这眼神不带一点温度,只是纯粹的、不近人情的审视。


    “你想进来?”


    声音也很冷,浴后的倦怠感带着点沙哑,像是小石子落在符元白的心里,泛起一阵阵涟漪。


    他感受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明明不带任何意味,却让他觉得自己的皮肉被一寸寸地解剖开来。


    长廊有冷风潜入,透着衬衫拂过肌肤。


    符元白是真的觉得冷。


    但莫名的,有一股燥意涌上,却不知如何解痒。


    “我...我想。”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攒动,狼狈地吞咽快要跳出的心脏。


    符元白从没像现在那么紧张又笨拙,就像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浴后只披着单薄的衬衫而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特地放轻声音,直勾勾地看着宿远西,祈求着一个肯定的回复。


    “可以吗?”


    宿远西大概是笑了,但他不确定。


    她侧过身,环起手臂倚靠在门边,微微抬起下颚。


    “进来吧,外面的确太冷了。”


    也太多人了。


    宿远西在心里暗暗加了一句话。


    关上的门隔绝了所有视线,似乎也将所有见不得人的心思一并隔开。


    宿远西的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同,与其他学生一样,都是很单调的客房。


    只是敞开的浴室门在昭示主人刚刚冲浴完毕的事实,一丝一缕的香味飘来,也是统一布置的沐浴露。


    符元白神差鬼使地想到,这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想法一冒出,他的脸颊又滚烫了起来。


    “坐吧。”


    符元白迟钝地抬起头,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可浑身僵硬得很,像一张硬邦邦的铁板,脊背挺得笔直。


    宿远西给他倒了杯水,轻轻地放在桌上。


    修长白皙的手指摁在透明水杯边,指甲边缘平整圆润,微微凸起的腕骨很漂亮,薄薄的肌肤透着淡青色的青筋。


    符元白余光瞥到,不自觉地抿起了薄唇,喉结滚动,竟生出了渴意。


    他心虚地低下头,捧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很专注,就像是喝着最为甜蜜的果汁。


    少年脸颊上的潮红还未消散,反而变本加厉,连着眼尾都泛着红。


    符元白喝着水,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却发现对方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自己。


    鎏金般的眼瞳内倒映着他的身影,没有一丝情绪。


    “谢谢你...”符元白眼睫微颤,有些不自在,欲盖弥彰地补充:“进来后的确暖和多了,还有些热。”


    说罢,他的手指探入衬衫,有些夸张地扇动衣领,少年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下摆的布料还紧贴着皮肤,风微微鼓动起衬衫。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


    不算逼仄的空间里,符元白还真的觉得热了。


    但在宿远西的注视中,他脑子里乱糟糟一片,浑身僵硬,连扇风的动作都机械得很。


    宿远西见对方脸颊红通通的,好像整个人都要烧晕过去了,不由得疑惑。


    “很热吗?我调低几度?”


    “啊?没、没有,还好。”


    符元白有些慌乱,他不自在放下手,衣领都被自己扯下好几厘米,还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


    要是他以这幅模样走出门,恐怕别人都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宿远西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相反,她还略知一二。


    毕竟,在她统治地下城的时候,不少人为了讨好她,还特地玩起送人那一套。


    而且街边总是会出现一些狗血事件。


    比如在日常巡逻的巷子里出现受伤的美貌少男,看起来惨兮兮的。


    又比如其他势力被调教好送上来的“礼物”,有的自愿,有的不自愿...不过这都无所谓,反正她不吃这套,统一遣返回去。


    什么?遣返后的待遇可能会很糟糕?


    没事,反正这种组织多半上梁不正下梁歪,正好一窝端了。


    总而言之,宿远西绝对不是那种没上过性别认知教育的小白花。


    符元白的出现,的确有那么点像上例所说的投怀送抱,但宿远西知道那些人都是冲着红骷髅来的。


    那他呢?他是为什么?


    宿远西多疑,不免思考对方的背后目的。


    同意对方进门,也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但对方进门后所有的动作都不知所云。


    眼神飘忽不定,一见到她就像看到了洪水猛兽收回视线,呆呆地坐下来,呆呆地捧着水喝...


    莫非这是一种新的蒙骗法?装傻?


    回想起宜砚提过的话,其他新生多半都不服气,肯定想找她麻烦,宿远西若有所思。


    她揉捏着自己的手指,淡淡提醒:“你的衣服。”


    符元白懵懂地低下头,一见到自己拉低的衣领口,一股热气冲上脑袋。


    他想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他、他刚刚就这么衣衫不整...让宿远西看到了!!


    符元白一惊,急得快哭了。


    他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着装,仔细一看,手都在抖。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放心,我没觉得——”


    见符元白紧张得冷汗直流,宿远西自觉不出声了,免得对方抖得更厉害。


    她默默抽了张纸,递给对方。


    符元白脸红得不敢跟宿远西对视,说了声谢谢。


    接过纸巾时,端脑忽地震动了一下,本就高度紧张得符元白大脑霎时空白,猛地收回手。


    砰——


    二人都低下了头。


    被碰倒的水杯轱辘轱辘地转悠在桌上,宿远西眼疾手快地抓到水杯,放正。


    桌子有半边江山都是水,正顺着桌沿淅淅沥沥地滴下。


    但这不是重点。


    少年有些狼狈地站着,双手举起,就像是犯错的小孩,而正中央的衬衫已经被水浸湿,贴紧肌肤,透出轮廓分明的腹肌。


    眉眼还有些青涩的少年彷徨失措地抬起眼,又垂下眼,眼眸乱转,根本不知道该看哪里。


    他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那片肌肤上,冷静的,还带着一丝疑惑。


    诚然来讲,宿远西的眼神不带一丝一毫的偏见,只是有些诧异。


    但符元白却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看清了。


    光是被看着,他就有些...


    如果可以更近一步的话...


    下了联赛后,符元白就上网查看关于宿远西的信息。


    他见到宿远西的手指抚摸过别人的后颈。


    他也想。


    俊朗瓷白的脸庞上,一双上挑的狐狸眼蒙上一层暗光。


    隐秘的欢喜被理智强行压下。


    滴答的水声打破了一室的静谧。


    半晌,有些颤颤巍巍的少年音弱弱响起。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顿了一下,他吞吞吐吐地问:“...现在...该怎么办?”


    宿远西也有些头疼。


    打湿的衣服恐怕得烘干才行,所幸浴室附带了洗衣烘干功能。


    “把衣服脱了,拿进浴室烘干吧。”


    话音刚落,少年手指灵活地解开衣扣,解到一半,他忽然停下动作。


    宿远西:?


    他眼神闪烁:“我这样,会不会太..太开放了...”


    说罢,他又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宿远西。


    宿远西:??


    她莫名有种要被碰瓷的既视感。


    宿远西有点不明白首都星的潮流,她沉默了一秒,问:“你不能进浴室吗?非得在这里脱?”


    符元白愣了一下。


    随后,他委屈地说:“好吧。”


    浴室就在后面,符元白掠过宿远西的时候,手指似有似无地碰了一下,踏进浴室时,他又顿了一下,转头。


    “但我不知道怎么用烘干功能。”


    他眨了眨眼睛,“你可以教我吗?”


    宿远西直截了当地回:“语音操控就行。”


    符元白有些失望,但香味掠过他的鼻尖,指尖不自觉地攥紧。


    “好吧。”


    在他即将关上浴室门时,身后传来女声。


    “等等。”


    宿远西皱起眉头,让一个不可控的人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地,还关上门?


    那对方做什么手脚,她岂不是就不知道了。


    她站起身,走近符元白,侧过身,先一步踏入浴室。


    “我来吧。”


    符元白一愣。


    他的心脏跳动得前所未有的快,眼睛熠熠生辉。


    喉咙发紧,他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嗯。”


    少年嘴角有一瞬勾起,那笑带着点狐狸的狡黠,但闪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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