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宿远西看着怔怔看着自己的呈度,内心那沉甸甸的石头掉得越来越深,让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
她知道这一切太不正常。
本来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却死了。
寄生种被她杀了,这个话说出来多半有些可笑。
呈度愣神好一会儿后,才动了身。
她用右手擦了擦身上的灰尘,突然开口。
“你怎么那么熟练?”
宿远西:“什么?”
呈度翻了个白眼,说:“你该不会早就盯上我的位置吧?想要篡位?居然那么熟悉狙击枪?”
三连问差点把宿远西问懵了。
不过,这也让她终于松了口气。
刚刚她真的会害怕呈度一醒来就变傻了,或者是疯了。
现在对方这活泼样,反而让她终于心里踏实了。
宿远西将枪支扔给对方,呈度眼疾手快地抓住,放在腿上顺手就摸了一把,吹了个口哨。
“擦得不错,以后这活不如交给你干。”
宿远西冷淡地说:“不行,仅限这回,开业大酬宾,以后五百星币一回。”
呈度立刻瞪大眼睛,错愕地控诉。
“你坑人啊?这都要五百星币!?你知不知道街边的小孩儿只有5星币!”
宿远西吐槽:“对方还会顺手还帮你换了个零件,是不?”
呈度翻白眼,“你还想换啊?一打开全空了。”
“这还不是因为你嫌弃500星币太贵?”
“本来就贵!”
言语针锋完,呈度拍了拍胸膛,长呼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咱们都还活着。”
“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吗?”
呈度耸肩,“还行,感谢止痛针,不然我已经疼得骂老郑了,就是...”
她幽幽地叹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断臂,一脸愁绪。
“我服了,最便宜的机械臂都要十万星币。”
星币都被她花光了,任务又失败了,她现在真是一无所有。
宿远西手往后一撑,有些散漫地开口。
“没事,到时候让医生给你打个友情价...不对,她应该给你免费做手术,毕竟这场任务的凶险程度太可怕了。”
呈度本来是煞有其事地点头,一直听到后边,她反而睁大了眼睛。
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虽然说不出哪里变了,但她的确觉得自己的搭档变了。
“你怎么了?”
宿远西眨了眨眼睛,伸出手臂,摸了摸腹部已经被肉芽覆盖一层的伤口,反问:“什么怎么了?我伤得可比你们轻多了。”
呈度毛骨悚然地看着对方。
草。
这谁?真的是她搭档?
...等等。
呈度吞了吞口水,手指微微颤抖,一直猜想逐渐浮现在她心头。
该不会,自己的搭档,被污染了吧...
最开始自己跟老郑说过什么来着?
看起来情绪稳定,到时候被污染了,好歹会安安静静地蹲在角落里,而不是发疯地举起刀砍人。
现在自己眼前的搭档,就乖巧地坐在角落里。
当这个猜测浮现心头时,呈度却久久不动了。
她本应该直接逃开,远离对方。
即使,对方只是“疑似”成为污染种,总而言之,正常人都是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猎人守则上说什么来着?...记不清楚。
她盯着宿远西半会儿,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刚刚那对话多正常啊!一般的污染种根本就做不到这种程度!
想罢,呈度自暴自弃地想,就算搭档真的变成了这么高级的污染种,反正我的命也是她救的,无所谓了。
意识到呈度盯着自己,宿远西掀起眼睫。
“干嘛?”
呈度郑重地说:“我在想你是不是被污染了。”
宿远西冷冷地瞥了眼她一眼。
“哎,看起来也不像,我像污染种多一点。”
宿远西懒得搭话。
呈度的呼吸声沉重了一会儿后,原本有些难看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她浑身放松,往墙上一靠,大大咧咧地笑了。
“可惜了,我们拼死拼活,任务还是失败了,那只寄生种——”
她忽然停住。
对了,那只寄生种...呢?
她吞了吞口水,黑色的眼眸不动声色地稍微一转,扫过眼前的场景。
依旧躺着却面色正常的宫远,还有旁边躺着的两位猎人,应该还活着。
在刚刚的战斗中已经塌成一片废墟的景象看起来毫无异样。
忽然,她的视线凝住了。
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躺在了前方五米处,那半截脸上的触手全部消失,整个身体都变得十分干瘪,像是被什么挤压成纸片。
乍一看,让人联想起这只寄生种曾经吸食过的尸体,可再仔细一瞧,对方的干瘪并非是血液全失的干尸感,而是...就像是人类将膨胀的馒头挤成薄薄一片,内部体积收紧缩压。
呈度只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她察觉到宿远西在看着自己,对方冷淡却轻柔的嗓音回响在耳畔。
“你在看什么?”
呈度恍惚地回过神,“那只寄生种是你杀的?”
宿远西早就想过回答。
她淡定地开口:“不是我杀的。”
呈度挑起眉毛,啧啧称奇:“想不到啊,你居然变得这么厉害——嗯?不是你杀的?那是谁杀的?”
宿远西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昏死之后再醒来,它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听到这,呈度皱起了眉头。
她也不疑有他,毕竟这只寄生种死去的模样的确太奇怪了,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办到的。
想不出来,呈度就懒得想了。
她定定地看着宿远西的脸庞,那张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庞让她眼波微微一动,突然开口。
“远西,用我的端脑吧。”
听见对方喊自己的名字,宿远西一愣。
她经常听到别人用其他名字称呼自己,老大、x、伊尔、21号...却基本没听过这个名字。
乍一听,很陌生。
在她愣神的时候,呈度已经走了过来,艰难地解下后,用一只手给宿远西戴上端脑。
调好光学影像后,宿远西的身影再次被覆盖,化为二十岁的伊尔。
宿远西低头看了看端脑,又抬起头看了看呈度,眨了眨眼睛。
“还有他们在,不要露馅了。”
说完后,呈度便伸了个懒腰,一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哎哟了一声,小声抱怨:“靠,没有右手真的好不方便,还是得回去弄个义肢。”
这时,宫远昏昏沉沉地醒来。
“咳咳...”
他发出咳嗽声,捂着胸膛艰难地起了身,一抬头就发现对面二人看着自己。
宫远从眼前的景象种判断出了现在的情况。
当他看到旁边的猎人时,蓦然松了口气。
五人存活,没有一点动静。
那只寄生种是走了...还是死了...?
他站了起来,踉跄了两步,走到了寄生种旁边。
黑曜色的眼瞳倒映着干瘪的寄生种,眉眼间闪过一丝错愕。
后边传来宿远西的声音。
“这样的话,任务算是完成了吗?”
宫远揉了揉太阳穴,苦笑了一番。
“算。”
别忘记了,猎人协会本来派发的任务就是消灭寄生种。
他深呼吸一口气,转身问了同一个问题。
“这只寄生种是怎么死的?”
宿远西摇头,“不知道。”
她用同样的理由搪塞回去。
对方也是同样的反应,错愕中带着疑惑,却又逐渐释然。
“这项任务,我会告诉猎人协会那边是你们完成的,到时候任务点和赏金也会相应地发给你们。”
宿远西立刻问:“多少?”
“二十万星币。”
不多,但能覆盖机械手臂的费用。
宿远西眨了眨眼睛,还未出声,就被呈度打断了话。
“这么抠!?”
她们自个儿对接的任务都有三十万星币了,结果任务搞砸了,三十万肯定也泡汤了,现在好了,任务拼死拼活才完成,到手的赏金居然还少了十万!
那可是十万啊!不是一千两千!!
宫远也这么觉得。
说实话,这个任务的难度已经能跃升到四星了,s级寄生种分明已经飙升到ss级别,按照任务标准,这一单至少要三百万星币起步。
他艰难地替猎人协会找补,绞尽脑汁。
“猎人协会特地下发的任务赏金并不多,但是功勋点是一般任务的好几倍,通过这次任务,只要再完成晋升任务,你们应该都能往上晋升一级。”
这话一出,就立刻收到了面前二人的死亡视线。
就连那没什么波动的黑发女子眼里都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你也好意思说?
晋升一级算个啥?
宿远西这几个月堪称劳模,本来就差做十几个任务就可以升二星猎人。
至于呈度,她自觉实力还没到三星那一层,不想去淌混水。
宫远张了张嘴,又默默地闭嘴了。
这时,宿远西突然起身。
“呈度,你的手臂...”
“嗨,没事没事,装个机械臂酷多了,没想到我有朝一日还嫩赶上潮流,啧啧啧。”
说罢,她还特地瞥了眼宫远。
宫远沉默了两秒,开口:“机械臂比人类手臂有用多了,很多精细的操作都可以用到,就像是先前的指纹识别,还可以录入别人的指纹。”
宿远西淡淡地回:“但现在也没多少指纹识别了。”
宫远被宿远西不软不硬地怼了一回,又沉默了两秒。
“...总而言之,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有钱,还可以多加几个功能,比如我的就可以举起百来公斤的重量,在打开重压门的时候特别有用。”
也许是存活下来的庆幸,又或许是完成任务的兴奋。
宫远的话明显比先前的多很多。
呈度咳了一声,点头:“感谢你的推销。”
宿远西盯着呈度的左手,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她当时一抬头,对方的手臂就已经被咬断了,但说不定...说不定没被吃呢?
“呈度,你的手被它吃了吗?还是说——”
呈度也愣住了。
她不确定地说:“我...也不知道。”
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
“我记得在二楼。”
“嗯,希望别被那只寄生种嚼烂了吞下去。”
“如果真这样,我就只能出钱买机械臂了。”
如果可以的话,呈度还是希望自己能装上原有的手臂,即使机械手臂能和人体完全匹配,也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的阻塞和滞后感,但那种人体与机械相结合的感觉依旧让她有些抗拒。
拥有这种思想的也不在少数。
但像是宫远那样,将自己的肢体装变位电子机械的也不在少数,他们暗地里还会觉得不能接受的都是老古板了。
反正人还是人,人体那么脆弱,一刀一枪说不定就没了,可要是装上了这玩意,就算十颗炮弹过来了说不定都能活着呢。
上了二楼,宿远西和呈度弯腰寻找着。
翻找了好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呈度起身,敲了敲酸痛的背部,感叹:“多半是被吃了,算了算了。”
可她没有听见宿远西的声音。
一转头,就看见宿远西还在搬角落塌落下来的石头,锲而不舍地寻找。
她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走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别找啦,回去吧,现在快到中午了,得赶紧回去。”
宿远西的手一顿,抬起头。
黑色的眼眸干净而澄澈,犹如埋藏在地下的珍贵宝石。
“等我找完这个角落。”
呈度看着眼前几乎碎石堆成山的角落,一时无言。
“那你得搬到什么时候?”
宿远西灵光一闪。
当她下楼找到宫远的时候,对方还蹲在寄生种旁边,若有所思着。
她的脚步很轻,但对方的听觉很灵敏,转头看向她。
宫远言简意赅。
“有事?”
宿远西:“嗯,有点事。”
不一会儿,她就拖着宫远回来。
“你的机械臂派上用场了,把这些碎石头搬走。”
宫远:...?
他只是短暂地错愕了一会儿,很快就撸起袖子干活了。
每个三星猎人都是从一星猎人做上来的,这样的杂活粗活,他也干过不少,也不缺这一回。
呈度目瞪口呆。
她悄悄地挪到宿远西身旁,咬耳朵。
“你之前叫他干活的时候,他不是露出了想杀人的表情吗?现在怎么就听话了?”
宫远目不斜视地说:“我能听见。”
呈度嗤笑了一声,就是说给你的,不然呢?
宿远西很想说其实先前他不是不愿意干活,是你那句话挑衅到他了。
这时,她眯起了眼睛。
“等等,你搬一下右边那块。”
宫远照做,将那块巨石挪开。
呈度瞬间脱口而出一声卧槽。
一只手臂就出现在那块巨石和墙角的缝隙中间,断成了两截,小拇指被砸得稀巴烂。
但手臂上的纹身昭示着它的主人公就是呈度。
“依照医生的技术,只要在两天内赶回去就可以接回去。”
宿远西搭腔:“不过小拇指可能得换一个了。”
呈度松口气,“没事没事,最多就是换一个机械小拇指,一下就从十万星币降到五千星币,我的钱包终于得救了。”
她若获至宝地拿起手臂,咧开嘴,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是自己的手看得顺眼,机械臂太千篇一律了!”
被冷不丁背刺的宫远无言地看了她一眼。
三人一起回到了一楼。s
这时,其中名猎人也悠悠地醒来。
一人恍惚地睁开眼,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他正好看到那只干瘪的寄生种,内心猛地一跳,曾经的噩梦再次袭来,仿佛手腿被扯断的痛再次袭来。
他下意识地惨叫了一声,嘴里不断地呢喃:“不要,不要,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那声音凄惨无比,如雷贯耳。
宿远西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场景,出于本能,她下意识地抽出了剑。
但呈度和宫远的反应比她快多了,他们立刻皱起眉头,意识到对方可能被污染了。
呈度立刻拉着宿远西远离。
宫远则扛起另一个还没醒来的猎人,跟着她们一起后退。
在和寄生种正面对决时,精神力极其容易被对方影响。
那位存活下来的猎人左腿右手都被咬断了,左手就像是抽筋了一样不断颤抖,手指在空中到处摆晃,一时像抓住了什么,一时又像是被电流刺激到了一样。
他在原地重重地呼吸了几声,就像溺水一样,胸膛拼命上下浮动,眼睛瞪大犹如铜铃。
随后,他猛然将自己的左手塞进口里,像是要把它吃进去一样,不断地塞,同时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紧接着,空荡的室内响起极其瘆人的响声。
他的牙齿深深嵌入手掌,血液从嘴边流下,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痛,没过几秒,整只手都变得血肉模糊。
他竟然在吃自己的肉,就像是被那只寄生种附体一样,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宿远西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场景比那只寄生种吃人还要更恐怖吓人。
这就是...污染种?
明明他的外表与人类无异,可这异常的行为却让人毛骨悚然。
——“污染种跟寄生种,本来就是脱离了人类范畴。”
这句话,从未如此深刻而生动地展现在她眼前。
第一次遇上的寄生种,是杀人如麻、能够靠食用人肉进化的s级触手寄生种。
第一次遇上的污染种,是刚刚救回来的,来援助她们的猎人。
这样的对比,反而更加地残酷。
嘎吱嘎吱...
那人用不尖锐的牙齿磨破自己的皮肤,舌头舔舐着血液,牙齿直接撕开血肉,吞进胃里。
他根本没有在意旁人的存在,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完全吃掉。
宿远西眼瞳倒映着这名猎人,缓缓地,抽出了光剑。
宫远按住了她的手。
低沉的嗓音带着复杂的情绪掠过她的耳畔。
“我来。”
宿远西微微一愣。
呈度拍了拍她的手臂,无声地看了看宫远。
对方恍若无闻,径直走向了那个已经被精神污染的污染种。
这时候,宿远西才察觉到了什么,她的视线挪到那还在生啃手的猎人,终于想起了眼熟的原因。
先前宫远从天而降斩杀寄生种之前,被那只寄生种狠狠绞断手脚的就是他。
应该是宫远的熟人。
难怪他当时会突然冲下去。
宿远西回想起自己见到呈度被绞杀手臂的时刻,当时她也是要被愤怒冲晕了脑袋,恨不得把寄生种的头砍掉。
她默默地放开了按住剑柄的手,往后退了半步,交给宫远处置。
宫远拿着刀,内心那块石头越来越沉重。
他并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回首人生将近三十年的经历,这已经是他碰见的第七次了。
相熟的朋友或是同伴变成了污染种。
这时候,只能消灭它。
就像面对那只寄生种一样。
可区别在于,寄生种是人类被孢子完全寄生了,而污染种是人类被精神污染了...
污染种依旧无知无觉。
知道宫远走到他面前,他的眼球忽然一转,黑色的眼眸倒映着宫远的脸庞。
在对方抽出刀的时刻,他竟然抽出了手,含糊地喊道。
“宫...远...”
就像是还意识清醒着,他的眼睛混混沌沌,一时上移,又一时紧盯着宫远。
人类的意识短暂地回到了大脑。
他的手颤抖着,嘴里不断地发出抽痛的声音,疼痛让面部扭曲。
“宫远...杀了我...快杀了我...”
他抱住头,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可不一会儿,他的话又变了。
“不...不要杀我...我想活着...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
说到最后,他疯狂地嚎叫着,尖锐的声音刺激着众人的神经。
他不断地在跟污染做抗争,可最终,他还是眼睛一翻,眼神空洞地将手塞进嘴巴里,再次发出嘎吱嘎的磨牙声。
宫远的手微微一抖,可手下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将对方的头颅利落地砍了下来。
咕噜咕噜。
头颅滚落到一旁,血液瞬间喷射而出,溅到墙壁。
猎人守则第26条,一旦发现同伴被污染或寄生,请立即上报,格杀勿论。
宫远放下刀,捡起对方的光脑。
宿远西看到他抓住刀的手爆起了青筋。
她垂下眼眸,将视线移向另一个还未醒来的猎人。
“希望他还能好好活着。”
“嗯。”
宫远头将那头颅的眼睛轻轻合上后,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
宿远西和呈度也默默地坐了下来。
过了好半晌,另一名猎人才悠悠醒来。
他一睁眼,看见陌生的天花板,好半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
听到吊儿郎当的声音,他才像是大梦初醒,猛然瞪大眼睛,错愕地起了身。
得知自己是被救起来后,猎人语无伦次地朝宿远西道歉,并且发下了毒誓。
“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别客气,尽管开口!”
呈度插嘴:“比如五十万星币?”
宿远西猛地咳嗽了好几声。
好家伙,看来呈度对那位首都星小少爷的债务还念念不忘呢。
对方尴尬地开口:“如果,如果我有的话...”
呈度翻白眼,又是一个会讲大话的,果然行走在江湖,就要提防这些骗人骗鬼的嘴。
宿远西也没有客气,她默默地点了个头,说:“好,我录音了。”
这回轮到呈度咳嗽了。
她差点乐出了声,但顾及旁边的呈度还痛失了个同伴,憋着声音开口。
“咳咳...搭档你可真行...居然还录音了。”
对方拍胸膛:“放心!我决不食言!”
宿远西冷淡地嗯了一声后,
呈度则转身继续观察那只干瘪的寄生种。
想起这个玩意竟然把自己的手臂扯下来了,还把无数猎人扯下来,内心就掀起一阵怒火,恨不得把这只寄生种剁成肉碎。
碍于只剩一只手,她没有用长枪,而是从身后抽出静音□□,眼睛微微一眯,瞄准它的头部。
砰!砰!砰!
连续三声响起,呈度咬了咬牙,还觉得不过瘾,又在寄生种的四肢各开了一枪。
“草!”
骂了一句,呈度单手利落地换好抢匣,再次瞄准了寄生种。
这不是一个理智的行为,但宿远西没有阻止她。
她只是站在一旁,垂眼看着已经被打得浑身都是血洞的寄生种,眼神越发地冷漠。
最后,是宫远阻止了她。
“好了,把这只寄生种装起来,我们赶紧离开。”
宫远淡声说完后,用残留的精神力刺激了一下寄生种,确认对方的确死绝后,从包里拿出胶囊,放在寄生种身上,胶囊迅速展开形成薄膜。
这是猎人协会针对本次任务特地派发的隔绝污染罩,据说是最新研究出来的。
他拖着寄生种,转头问。
“还是说你们还有什么要解决的?”
宿远西眨了眨眼,起身摇头,“没有。”
呈度收起了枪,哼了一声,“没有。”
另外一名猎人也弱弱地说了句没有,反正他是看清了,自己才是这里边最弱的那位,听他们的就对了。
“那就上车吧。”
......
十几公里外,残肢遍地,到处是呈喷射状的血液和散落的人体组织。
在卡车下,一个身影缓缓地爬出来。
王博士手脚发软地站起来后,她环视了一圈,嘴巴止不住地颤抖。
“这...这...”
内心似乎有火山喷发,王博士瞬间捏紧拳头,激动了起来。
她回想着刚刚的场景。
寄生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作战人员通通绞杀了个遍,触手在空中四处晃荡,伴随着溅出的血液,无数惨叫声响起,如同人间炼狱。
可在她看来,简直漂亮得宛如一副画像。
“这是..多么美妙的...物种!”
王博士越想越激动,她踏过无数被绞杀、完全拼凑不出完整人形的人体组织,着迷似地走向前方。
到了半路,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的脚腕。
王博士低头一看,是跟着她很久的助手。
年纪不过三十的年轻女人半截身子都被绞断,她以惊人的求生欲存活到至今,在疼痛中骤然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博士...博士...救救我!”
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眼眶夺出泪水。
她跟着王博士很久了,自然知道对方残忍的本性,可...说不定,奇迹会发生呢?她好歹跟着王博士那么久了,说不定对方对她有感情了,肯定会——
“砰!”
一切的想法,在枪声响起后戛然而止,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王博士收回手|枪,嫌弃地踹了踹脚,撇了撇嘴。
“真烦人,不知道我在干正事吗?”
真是的,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她身边凑,自以为呆的就一点了,就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了?
忽然,王博士身子一愣。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仪器,看着上边的信号骤然化成零,瞳孔猛然收缩。
当心电图化为一条线,她悲惨地哀嚎了一声。
s级寄生种死了。
居然死了!
它怎么就死了!?
刚刚不是还吃了好几个士兵吗!?
是谁...是谁把它杀了!?
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信号器,居然就这么报废了!
王博士将信号仪往前方探去,上边出现信号最后出现的地方。
那是地下实验室的方向。
也是...那两名对接的猎人,前往的方向。
......
回到车上后,宿远西便闭上眼睛,沉入思绪中。
果不其然,发现了一片黑暗的精神海上多了熟悉的精神体。
那只精神体摇晃着尾巴,欢快地在精神海中游动中,就好像能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
宿远西静静地看着它。
原本欢快摇晃的尾巴蓦然僵住,它转过身,亲昵地蹭向宿远西,像只小动物蹭了蹭宿远西垂落在腿侧的手指。
宿远西眼眸沉沉地看着它,开口。
“你是什么东西?”
精神体没有嘴巴,但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宿远西脑海里。
她和它能够通过脑电波交流。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一出生就在实验室里,但是没有人能看得见我,也没人跟我说话,不过没关系,我每天看着他们到处走动忙活就行!】
说到这,精神体干巴巴话里硬是透出一点可怜。
【后来,她们把那个丑八怪造出来,它把实验室的人都杀了,我很生气,就把它揍了一顿。】
“......”
【然后,我就遇见了你!】
如果精神体有眼睛,一定会双眼放光看着宿远西。
它的行为举止甚至开始得寸进尺,原本是蹭着宿远西的指尖,现在开始缠在宿远西的手臂上。
没什么感觉的宿远西垂眼看着精神体。
【我见到你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特别想亲近,可你一直没看我。】
说这话的时候,精神体还有些幽怨地用尾巴拍打了一下宿远西。
合着它当时还真的一直在观察她。
宿远西听完后,却不觉得天上降来了馅饼。
很熟悉的感觉是什么感觉?
贴合自己精神力的奇怪表现,现在宿远西对自己的人类持有一定怀疑态度。
但是管他呢。
反正她还是以人类姿态活着就对了。
脑海里转悠过许多想法,当她再一次看向那只精神体的时候,她微微扬起嘴角。
本来冷淡的表情仅仅只是改变了一点,就变得柔和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
女孩略微柔软的嗓音带着点沙哑,有点勾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或许我们是命中注定中要遇见的。”
如果它是演的,她也不介意陪它演一场。
如果那都是真的...那她这句话,也没说错啊,这都是她的真心袒露。
如果不是它的话,她本来就活不下去。
但要是让她从此活在被对方的掌控之下的话,那还是算了吧,当然,她肯定不会想着还不如一开始就死了算了。
她要反过来,掌控对方。
宿远西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那只精神体,脸色越发地柔和。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就活不到现在了,你叫什么名字?”
精神体先是害羞地蹭了蹭她的手指,听到后面那句话后,尾巴摇了摇。
【名字...?你是说s176那种吗?我经常听他们喊那只丑八怪为s176。】
“那是编号,不是名字。”
【那你给我取个名字吧!我也想要名字。】
取名?
宿远西眨了眨眼睛,微笑着说:“取名是很严肃的事情。”
精神体瞬间没精打采,还以为宿远西不愿意给自己取名,尚未来得及伤心,就感受到对方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自己。
“如果我给你取了名字,那你以后只能听我的了。”
精神体立刻雀跃了起来,绕着宿远西转来转去。
【我肯定听你的!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宿远西笑而不语,柔和的眼底藏着惊人的冷漠。
“要是你骗了我怎么办?”
精神体苦恼了好一会儿,过了一阵子,宿远西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她若有所感地抬起头。
在一片浩瀚无垠的黑海中,缓缓浮现一丝幽蓝色又带着点血色的线。
只一眼,关于线的信息就涌入了宿远西的脑海里。
那是...精神体的生命线。
它把自己的底牌亮给了宿远西,并且毫无怀疑地交给她。
精神体这才蹭到宿远西手边,欢快地说话。
【你看!我一定不会骗你的!】
太天真,太好骗了。
宿远西这一刻竟然有些痛恨自己的阴谋论,在被轻而易举地相信后,她却根本没法松懈下来。
她眼眸一转,看向期待的精神体。
“嗯...这样的话,你就叫爱丽丝吧。”
在童话里,爱丽丝因为误入兔子洞而进入了神奇的地下世界。
宿远西觉得自己成为了那只带着怀表的兔子。
欢迎你,来到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
当污染因子降到50时,宿远西第一时间打开了端脑,将信息发给了医生。
掩去自己被精神体寄生后杀死了寄生种的事情,她将前因后果全部都说出来。
随后,她又打开黑网,错愕地才发现这只s级寄生种不知不觉中竟然响彻了整个无忧之城。
不知是谁透露出来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在污染之城深处出现了一名危险程度高达s级的寄生种,无数名猎人前往皆被杀掉。
这引起了相当大的恐慌。
但最新的消息又安抚了众人。
——那只寄生种,被杀死了。
这消息...传得可真快。
当她们经由无忧之墙时,士兵看向他们的眼神带着畏惧。
宿远西从车内望过去,惊讶地发现检查的士兵就是最开始检查她出行的那位。
对方似乎也认出了她,被头盔罩住的脸庞闪过一丝错愕。
但是和那会儿打量的眼神不同,这次她带着敬畏,检查过后就放过她们了。
宿远西发现这次的通道和以前的截然不同,更隐蔽,和往常的通道隔了一层电网。
“这是出重大任务的专属通道,以后你等级高了,接到猎人协会专门派发的任务就会走这条。”
呈度扯了扯嘴角,翘着二郎腿调笑道:“怎么不走上边那个,还走地面的也太没有格调了吧?”
宫远一板一眼地回复。
“上面的属于特殊通道,除非是极其机密的任务,否则不会走那里。”
呈度嘟囔:“说反了吧?极其机密的任务走那里不是更显眼?”
宫远不吭声了,倒是被救的那位开始搭话。
“上面那个通道只有拥有一点权限才可以通过,据我所知,下城区能通过它的猎人也就只有一位。”
这回,宿远西也抬起了头,眼神闪烁着问:“谁?”
对方也没犹豫,直接全盘托出了。
“十年前的四星猎人,不过他已经死了。”
呈度扯了扯嘴角,补充:“我没记错的话,那也是他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通过那个天上通道。”
“是的,从那之后,那条天上通道就有另一个别称了,地狱道。”
宿远西眨了眨眼睛。
在高墙上的通道却被地面上的人们称为地狱路,实属有些滑稽。
“所以说,非上城区的贵族们,还不如乖乖走地面的。”
宿远西微微睁大眼睛,她下意识地抬头望过去,在没有悬浮车辆通过的情况下,巨大巍峨的黑色铁壁犹如静伫的战士,充满着威严,如同人类的守护神。
“怎么,你想试一试?”
耳边传来呈度的笑声,带着点沙哑。
宿远西摇了摇头。
“没有,我只是觉得很有趣。”
她在想,上城区的人每次通过这条通道时,望到下面如同蚂蚁堆聚的下城区群众时会有什么想法呢?
大概只会觉得可笑,就像是虫子一样可怜又弱小。
她的视线徘徊过那些一般通道中麻木而冰冷的脸庞,在漫长的队伍中,从未出现过欢声笑语。
犹如一场无声的祷告会。
宫远沉声开口。
\我在刚刚已经和猎人协会报告过了,过了通道,猎人协会派了人过来。\
呈度挑眉,语气不善地说:“过来干嘛?是来奖励我们的,还是来检视我们的?”
呈度着重在检视而字咬了重音,眼神带着玩味。
这的确说到点子上了。
这次猎人协会派出了五名三星猎人消灭寄生种,但一夜之后仍杳无音讯,协会察觉不对,再次组织人选前去消灭那只寄生种。
好了,现在问题来了。
千辛万苦之后,那只寄生种终于死了。
但两次组织去的猎人中,共十四名三星猎人,九名二星猎人,现在只存活下一位三星一位二星。
这本来算是半喜半忧的事情。
但是重点来了,还另外存活了两位不是协会派去的猎人,一名一星,一名二星,而在宫远上传的报告中,这两名猎人还是杀死寄生种的主力军。
这不就有意思了吗?
宿远西点了点光脑,上面跳出了一个信息,是医生的回复。
【没事,我会处理的。】
宿远西看了眼呈度,眨眼,暗示搞定了。
呈度身子往后一靠,整个人都懒散了起来。
“希望猎人协会搞快点,我还想着回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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