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心尖意 >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祭祖之后,时日入冬,便一天一天地冷起来了,西北风呼啸而来,盘旋过城中,渐次凌厉。后面再没了其他时节事务做理由,自然也就没了离开总管府的机会。


    刚至卯时,舜音起了身,臂搭一件厚披帛,离开那间住处,缓步走去总管府的外廊上。没了再出去的机会,再入这里,一待就是大半月之久。


    这么久,她却已逐步摸清了这里的一些情形,近来几乎每日都是这个时辰起身。


    每天的这个时辰,除了伺候她们这些女眷的少数侍女外,总管府里的其他下人都会大量往内院奔忙。


    她推测,大概后半夜至清早是总管头疾发作次数最多的时候,因而人手都集中去伺候总管与刘氏了。


    刚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在府中走动观望。


    一列兵卒远远经过,脚步声齐整冷肃。舜音停步,依着朱红廊柱,目光望去,是镇守总管府的精兵。


    一列四十人左右,沿途巡视着,竖穿过府邸,自南向那道巍峨的正门往后方的北大门而去。


    她在心里默默计着时,目光遥望向北,往北大门处似有人手在忙碌,却不知在忙什么。之前这些精兵并没有像这般巡视过,许是北面有什么要务,只是外人不得接近。


    片刻之后,又一阵齐整脚步,另一列兵卒巡视而过。按计时算,前后间隔只一盏茶的功夫。


    待两列巡兵一过,舜音便转身往回走,如同只是早起随意出来转了一圈。贪多易惹来注意,一天只探一点,连日下来,也积攒很多了。


    回到住处,才少许功夫,便有侍女送来了清洗热水和朝食。外面很快传出动静,其他女眷也都起来了。


    舜音时间卡得刚好,遣退侍女,独自在客房中梳洗理妆,一如平常,顺带将连日来所探得的情形又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一手抚在怀间。


    那柄匕首被穆长洲改过了,原本就细直,现在刀柄改得更薄,柄上缠绳,方便抓握,贴身隐藏也少了不适。


    好在没有用得到的地方,连日以来,她们真就只是在此帮忙,一切分外平静。除去那次有意撞上她的试探之外,甚至可以说总管府对她们伺候细致,无微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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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正是,再不快可要赶不上总管寿辰了,只是那绣活太难,没见过那般纹样,委实难绣……&34;几人说着话往外走了,应是先行去忙了。


    舜音听着她们声音远了,才开门出去。


    天边尚是青白色,日光未露。


    陆正念站在转弯处,挨着一丛绿至近墨的半矮花树,绞着手,望着天,一如既往地不与别人多话。


    舜音出了住处庭院,刚好看见她,知道她是在等自己,这些时日下来都习惯同来同往了,走近问:“你在看什么?”


    陆正念看向她,又看了看左右,小声道:“在算日子,上次回去祭祖,听我父亲说了总管寿辰之日,算着也快到了,我们应当很快就能出府了。&34;


    舜音立时想起刚才听见的谈话,原来如此,一边走去左侧,低低说:“都这么久了,是该到了。


    祭祖前就待了多日,回来后又到至今,前前后后,加一起都快在此耗去一月,按理说也早该到了。


    她心底暗忖:既然事就快结束,说不定刘氏又会找她……陆正念跟着同行,忽说:“我看夫人却不急,每日在这里待着都很安稳,只是人似乎瘦了一些。


    舜音淡笑:&34;没有,许是天冷了,休息不好。&34;


    在这里怎么可能休息好,虽知总管府不会在这里莽撞害她,但也不可能毫不设防,连对吃的都谨慎,她每日吃得少,大概是这缘故,才清减了一些。


    快到那间大厅外,一名侍从迎来,躬身道:“军司夫人,先前回礼已选得差不多了,今日请夫人帮忙,接一下送入府上的贺礼。&34;


    舜音停步:&34;这是总管夫人的命令?&34;


    侍从道:“是。”


    舜音只好转身随他改向,看见陆正念在旁干站着,似不想入那厅里去,说:“你随我一道吧。”陆正念忙跟了过来。


    侍从引路,去了府上前院。前院左片皆为公务议事之处,临近议事厅旁有一间偏厅,被辟了出来摆放各州下官送入的贺礼。


    舜音走进去时看了一圈,一只一只长短大小的礼匣已在厅中东边堆满一角,有的甚至是以箱装来。


    她回头问侍从:“你先前说回礼已选得差不多了?”


    侍从回:“是,只等总管夫人来定。”舜音忽而想起那些画像,几不可察地拧了下眉,难道那些也准备做回礼?


    侍从忽而出去了,接了份礼进来,高声报:“张佐史贺礼至!”舜音自厅中案头上拿了记录的礼册,往门外看。


    张君奉并没有进来拜见,只在外面站着,问:“能否求见总管?”


    侍从放下贺礼,出去回话:“总管尚未起身,总管夫人也无暇,由军司夫人


    在此接礼。”


    舜音猜他是借着送礼来观望这里情形的,有意走去了门边。


    张君奉朝她身上飞快看了一眼,略略抱拳道:“那便有劳夫人代为呈礼。这贺礼中有胡番头的一份,他刚在外完成军务返回,来不及入府,托我带来。&34;


    舜音听明白了,胡孛儿已完成军务回来,那无疾押着贺舍啜入中原应很顺利,这是在报信。一定是他让带来的消息。


    舜音点头,捏着礼册,回身嘱咐:“稍后记入册中。”陆正念就跟在她身后,眼睛看着外面。


    舜音跟着看出去,张君奉已告辞离去,清瘦修长的身形一闪,直出前院,侍从跟在后送行。她再看身旁,陆正念的目光仍未收回,眼神一眨不眨,似入了神。


    舜音一愣,猛然想到什么,口中低语:“难道你中意的……是他?”


    陆正念似被她声音惊醒,顿时看过来,一张脸忽就红了,结巴道:&34;我、我……&34;


    她平时总是怯生生的,太不惹人注意了,也只舜音这般总留心四处的眼睛能发现她的眼神。


    仔细一想,以往见她盯着穆长洲看时,都不是他一个人,身边还有胡孛儿和张君奉跟随,所以她当时看的就是张君奉?


    &34;我还以为你中意的是……&34;


    陆正念忙又解释一回:&34;没有,我从未对军司……军司那般,我可不敢……&34;


    舜音意外:&34;你怕他?&34;


    陆正念看了看她,脸上燥红未退,慌忙接过她手中礼册:“我、我来替夫人记。”


    外面侍从送人返回了,舜音停了话头,随口问:“军司府的贺礼可送到了?”侍从答:“尚未见到。”舜音瞥一眼坐去案旁忙碌的陆正念,“嗯”了一声。


    几乎话音刚落,又有人来了。


    舜音以为又是哪位送贺礼的官员,抬眼却见来人一身胡衣金饰,分外夺眼。是刘氏。


    她脸一定,垂眼见礼。


    陆正念连忙也自案旁起身见礼。先前在说什么,顷刻都抛去脑后了。


    刘氏领着一群侍从侍女进来,扫了一圈,坐去了上首:“我还以为你该坐在这里接礼,怎只站着呢?&34;


    舜音稍一抬眼便迎上她目光,话自然是对自己说的:&34;我等来此帮忙,岂敢安坐。&34;


    刘氏笑笑,朝陆正念挥一下手:“你去吧,我得空了,与军司夫人在此接礼即可。”陆正念畏缩告退,一路埋着头出门走了。


    舜音不意外,得知这里事情快要结束时,便想到会有这样的时刻。刘氏指一下座下胡椅:“坐吧,一时半刻也没贺礼再来。”


    舜音依言走近,坐了下来。侍女奉来茶汤,热气袅袅,倒好似此处一派安宁平和。


    刘氏似也平和,摆两下手,遣退了厅中其他人,与她单独说着闲话:&34;这些天辛苦你们了,总管头疾反反复复,我需时刻照料,若无你们在这里帮忙,这寿宴怕是都要摆不成了。&34;


    舜音一如既往地少话,此时此刻,只需装作仍然什么都不知道,听她说就好了。


    刘氏端着茶盏抿了一小口,放下时,又说起了别的:“我见你来了这些天清减不少,莫不是胃口不好?&34;


    舜音没料到她会说这个,心中暗紧,显然她一直叫人留意着自己在府中的变化,如之前一样回:&34;天冷了,睡得不好,兴许是衣裳穿少了,我自己倒未觉出清减。&34;


    刘氏打量她脸,细细端详着:“脸色也不好,看来憔悴了许多。”


    舜音心绪转得飞快,回得也快:“总管夫人照顾总管已太过辛劳,我这点小事不足挂念。”


    刘氏道:“你在我府上,我岂能不闻不问?对了,你这月的月信可有到?”


    这前后两句几乎毫不相关,舜音一怔才回味过来她问了什么,几乎是凭直觉说了反话:“到过


    了。


    刘氏问话时几乎已倾身往前,听到回话,又往后坐正,脸上表情变了变,慢慢笑


    出了眼褶:“可惜了,我还道你这是喜讯。以往总管妾氏有孕时便这般模样,还未害喜,人倒先疲劳憔悴许多,我当你也是如此。&34;


    舜音心底一沉,袖中手指忽的一蜷。


    “你既说到过了,那便到过了,这也做不得假,若真有孕了,迟早也是要显怀的。”刘氏笑道。舜音盯着自己的裙摆,心里紧了,口中却说:“是。”


    刘氏看着她,声调忽而拖长了一些:“说起来,你嫁来凉州也够久了,怎还未有动静?我膝下无一子半女,这总管府里冷清,你若有了孩子,常常带来,不也热闹许多?&34;舜音心中愈发沉坠,甚至森然泛寒,垂眼说:“是我不够争气……”


    外面总算有人来送贺礼了,侍从高唱了来访官员,双手托着礼盒呈入。刘氏摆了一下手,似是


    泄气,不再说了。


    侍女跟着走来,又来案头茶盏中添了茶汤。


    碧绿的茶色里飘着香料气味,一阵一阵地往鼻间飘。


    舜音却觉不出一丝气味,心似堵在了咽喉,忍耐着起身说:“有总管夫人坐镇,我不可在座接礼了,于礼不合,请容告退。&34;


    刚好一名青衫官员已走进拜见。


    刘氏看她一眼,点了头:“那你好生去休息吧,可别真累坏了。”舜音道谢,转身退出。


    一出去,拢着两手缓步离开,转过廊角,脚步却已变快,越来越快。直到回到住处,她推门而入,又一把关上,背倚着门,才忍不住胸口起伏。


    临近返回,却出其不意提到此事,若她回答不慎,便不知此刻会做何等安排了。许久,低头看了眼小腹,她眉心蹙紧,心跳得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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