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萧知道平小红想要易容跟随自己的贼心不死,肯定会故意借机向苗笙提出请求,因此方才是故意拆穿她是女孩子。
一来是希望苗笙不会答应她,二来就算是答应了,肯定也会与她保持距离,至少不会比跟自己更亲近。
现在有个车夫可以使唤,能跟笙儿在这种狭小空间里单独相处,倒也是件好事。
“公子,方才是否受到了惊吓?”车厢里,他与苗笙对面而坐,温声询问。
苗笙当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他不想姜阿宝受了伤还为自己担心,连连摇头:“我没事的。”
游萧知道他又在掩饰,只能自己来戳破:“之前见公子在车里摔了一下,可否哪里受伤?”
不知道受没受伤,但是苗笙觉得自己后腰有点疼,可能是被撞的,而且莫名其妙小腹下侧也有些疼,这一点比较奇怪。
方才摔跤没有碰到小腹,自己也没有吃坏东西,怎么会疼呢?
疼也不像是肠胃不适的那种,而是一种发紧发硬的感觉,一阵一阵的,不是很剧烈,但有感觉。
但阿宝也不是郎中,眼下也不方便再去找郎中,他便敷衍道:“没有受伤,只是后腰被撞了下,有些酸痛罢了,不打紧的。”
见他一直回避,游萧也不好再逼问,点点头道:“等上了船,小的给公子热敷一下。”
苗笙连忙道:“对对对,还是上船要紧。”他冲外边平小红喊道,“阿蓝,马车加快些速度,千万别迟了。”
“好勒!公子,阿宝哥,你俩坐稳了!”
游萧想了想,起身坐到了苗笙身侧:“公子,若是觉得颠得厉害就靠在小的身上吧,身体重要。”
确实是身体更重要,苗笙便也没和他客气,点头应道:“好。”
俩人没压低声音,以一代女侠的耳力,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于是她有心给自家师父制造机会,拽紧马缰绳,大喝道:“驾!”
落梅早就不满足于小步快走,这下得了令,立刻撒蹄狂欢,马车速度骤然间比之前快了两倍,苗笙靠在车厢上,的确是被颠得不轻。
这车厢里边其实很舒服,上边有几扇天窗,可以打开透气;车厢壁内侧用透气又有弹性的竹网包起,就算撞上去也不会疼;三侧座椅都垫了厚厚的棉垫子,又因着是夏季,上边铺了一层竹席,清凉又柔软;座位上每隔约一尺半的距离,在对应的车厢壁上就有一个可以活动放下的扶手,供人抓扶。
现在苗笙紧紧抓着扶手,但还是觉得恶心想吐,胃里翻江倒海。
但他不敢说,不想因为自己不舒服而停车,只想尽快赶到渡头。
紧闭着双眼强忍了好一会儿,马车颠簸的越发厉害,他脑袋也开始发晕,迷迷糊糊当中感觉自己身侧的扶手被人抬起,而他也被人拢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阿宝?”苗笙难受得不行,但还是仰头看向对方,“这……不太合适……”
游萧知道他着急去渡头,不想停车,便也不愿违背他的意志,只能尽可能让他感觉舒服些。
“小的是公子的小厮,按理说怎么伺候您都不为过,您千万别跟小的见外。”他环着苗笙的肩膀,轻笑着说,“其实小的不光是小厮,还可以是保镖和书童,将来熟悉些,再私密亲昵的事都可以为公子做的。”
苗笙:“……”
隐隐觉得这个人在说一些不正经的话。
但他确实难受得很,靠在别人怀里比方才抓着扶手强多了,为了尽快到渡头,什么距离远近、合适不合适的都暂且忍了。
见他不说话也不抗拒,乖乖靠在自己怀中,游萧心思复杂地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笙儿重情重义,已经将这小厮看成自己人,拖得时间越久,主仆情会越深,将来真相大白,不免会令他伤心,也会更让他没有安全感。
“姜阿宝”这个身份不能保留太久,还是得想办法快点拆穿。
至于之后还能不能留在他身边,尽量争取吧。
马车一路狂奔,终于在过了酉时初的时候赶到了渡头,平小红把马车勒停,对车厢里喊道:“公子,阿宝哥,我去买船票,你们要去哪里呀?”
苗笙昏昏沉沉地靠在姜阿宝怀里,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感觉,重重喘息了一下,轻声说:“我、我要去南轩府……”
因为游萧和他提过,说他当年曾经透露,说自己是锦丘人,而这锦丘正是隶属于南轩府的一座小城镇,他便想先去那里打听打听苗氏族人的踪迹。
他这声音低如蚊呐,外边的平小红肯定听不清,游萧从身上掏了荷包扔出去:“南轩府!”
“得嘞!”
游萧抱紧了他:“公子,包袱里有些送药时候吃的山楂糕,要吃一点吗?可以缓解晕车。”
“唔,吃。”虽然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但苗笙还是得坚持,毕竟一会儿还得上船,现在能晕车,一会儿肯定也会晕船,早做准备的好。
游萧单手拎过包袱,找出了装着山楂糕的小纸包,打开后托着送到他唇边。
闻到山楂糕的香气,苗笙嘴巴里生出不少口水,低头叼了一块缓缓咀嚼,酸甜的味道充斥口腔,顿时觉得难受的感觉稍稍缓解了些。
趁他还在迷糊,游萧抓住他的手臂,点了他的内关、神门及合谷三个穴位,用来帮他缓解晕车的痛苦。
“啊……”苗笙嘟嘟囔囔,“阿宝,你掐得我好痛。”
游萧心里颇为无奈,好笙儿,别用这种腔调说话。
“听说这几处是穴位,按了能舒服些,小的下手太重了,对不住,下次一定注意。”他连忙道。
苗笙咽下山楂糕,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叹道:“你们武林中人是懂穴位的,如果有用,那就按吧。”
刚按过,肯定不必再按了,游萧带他去车辕上坐了片刻,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苗笙觉得舒服多了,才缓缓睁开双眼,去看面前的风景。
他们现在停马车的地方就是一个空地,附近也有很多人与车停在这里,声音略有些嘈杂。眼前是一片宽广开阔的大海,能听到海浪拍击海岸的声音,还能嗅到空气中的咸味,这景象看了就让人心情舒畅。
右手边是一排卖票的小房子,每间房子外都排了松散的队伍,左手边不远,有几艘高大的客船停在岸边,每一艘都比苗笙想的要大上数倍,甲板之上足有四层楼高,简直像是一栋可以移动的楼房。
“这么大吗?”他情不自禁地说,“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船。”
然后又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又有些黯然失神。
身体不舒服,心情就免不了沮丧失落,他也无法自控。
游萧冲他笑笑,温声道:“这次不就见了嘛,之后小的陪公子去看更多更有趣的景儿。”
苗笙靠在车身上,扯了扯嘴角,不想让自家小厮发现他的低落,打量着那些船:“这么大,得多少人才能划得动。”
“这其实是仿效了海上作战的楼船,原本是需要水手划桨,后来听说是边关一个前辈改成了用齿轮的机关,现在水手只需要用脚踩,就能让齿轮转动带动船桨,比以前要省力一些,所以这么一艘大船只需要三十名水手就够了。”游萧简单道。
“边关的前辈?”苗笙问,“是叫关山吗?”
忘了是游萧说的,还是自己从书本上看的了,隐约有印象。
游萧点点头,笑道:“公子知道?”
苗笙勾了勾唇角,没再吭声。
这关山是游萧养父聂云汉的义父,早就战死身亡,算下来还是跟游萧有关,他不想多提。
不过想到游萧,他一激灵,转身探回车厢拿了帷帽出来给自己戴上。
可别赶上对方回来,把自己给抓个正着。
游萧看到他这么做,心里隐隐有些难过,不由问道:“公子可是在躲什么人?”
苗笙一愣:“怎么这么问?”
“方才还露着脸,如此匆忙遮掩容貌,像是不想被人认出来。”
“没有。”苗笙敷衍道,“我长得这么好看,这里人多眼杂,万一对我起了歹心多不好。”
游萧透过薄纱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小的会护住公子。”
“不必不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苗笙摆摆手。
这时候,平小红买好了船票,轻盈地快步跑了回来,打断了这尴尬的谈话。
“公子,师——阿宝哥,我买好船票了。”她把两张票递给游萧,“天字号舱房,最好的房间,配得上公子的身份。”
游萧接过票,目光凌厉地瞪了她一眼。
苗笙果然抓到了漏洞,饶有兴趣地问:“阿蓝,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光看公子容貌就是非富即贵呗!”平小红反应快得很,眼珠滴溜一转,笑容可掬,“普通人家出来的都是我和阿宝哥这种粗糙相貌,公子不仅长得美,还气质上佳,定然出身高贵。”
游萧听她拍马屁过火,“咳咳”干咳了两声,示意她见好就收。
苗笙只当是姜阿宝不爽涂阿蓝这么明目张胆拍马屁争宠,心里乐得不行。
俩人真是小孩子心性,有他们俩作伴,这路上肯定不会无聊了。
客船戌时拔锚,现在就能登船,马、马车与人要分开,平小红驾着马车先过去好寄存车马,游萧陪着苗笙慢慢往那边走。
苗笙好奇问道:“阿宝,车马要放在哪儿呀?”
“在甲板下边第一层,跟低等客舱挨着。”游萧为他解答,“马匹是活物,安置在甲板以上,看到大海它们会惊慌,太接近底层空气不太通畅,因此在下边第一层最合适。其实并不是很多人带马车上船,毕竟到了对岸也可以另租车马,公子这辆车比较特殊,别的地方找不到,带着最好。”
苗笙点点头:“确实,朋友也是怕我有危险。”
两人上了船,船上有特意为天字号舱房服务的伙计,带他们进了船舱,从外边楼梯直接上了四楼顶层,到了他们的天字二号房。
小伙计点头哈腰,指着门内用铁丝拴着的一根拉绳:“小的专门伺候二号房的贵客,公子有事儿便扯这根绳子,绳子尽头通我们值房的铃铛,小的听见了立刻就会过来。”
“多谢。”游萧掏了几个铜板做赏钱给了他,小伙计接过去笑眯眯地走了。
关上门,苗笙才摘下帷帽,放心打量这套客房。
顶层房间宽敞,就如客栈的上房一样,左右有东西厢,中间是厅房,有榻和圆桌,还有一把摇椅,各种家具应俱全,窗明几净,环境清幽,除了会随着海浪轻轻起伏之外,站在这里根本看不出这是船上的舱房。
游萧欣赏着他好奇的目光,笑道:“公子可还觉得满意?客船开得不快,路上应当不会太过颠簸。”
“当然满意。”苗笙拉开窗户,欣赏着万里无波的碧蓝海面,觉得心情舒畅。
只是骤然间,他觉得下腹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立刻疼得弓起了身子:“啊……”
游萧紧张地冲过去抱住他:“怎么了?”
苗笙趴在他怀里,眼睛发红,闪着泪花:“阿宝……我、我肚子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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