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寡夫郎他男人找来了 > 6、第 6 章
    白微澜一觉睡醒时,窗外泛着雪色亮光,门缝里冒着呛鼻的轻烟。


    “咳咳咳……”


    什么味儿,这么冲鼻子。


    白微澜低头看着身上不合尺寸的中衣,袖口外露出一截手腕,手腕抬近了,能闻到贴身衣物原本主人的气味。


    除皂荚清香外,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腻胭脂味。


    可宴绯雪看着又没涂脂抹粉,难道这是屋子里另外哥儿的衣物?


    白微澜顿时觉得后背带刺儿浑身不利爽,扫了眼周围没看见外衣,便朝门缝喊宴绯雪。


    “给我找件衣服来。”


    这语气算不上好,一听就是吩咐小厮的口吻。


    宴绯雪正在火坑旁边拿着针线挑干辣椒。把辣椒皮挑破,拿出辣椒子,开春后就可以下辣椒种子了。


    挑辣椒时,籽会挑落进火坑,灼烧的气味就有些冲鼻子。


    他丢下手里的辣椒,又去洗了个手。


    慢悠悠地嘎吱一声,把侧屋的门推开了。


    白微澜盘腿坐床上,把被子裹身上,捂住口鼻探出脑袋,一副还不伺候爷的姿态望着他。


    瞧着着实有些傻缺。


    宴绯雪看了他一眼就去另一个屋子了。


    他身后传来略沉的声音,“只要你的外衣。”


    宴绯雪脚步一顿回头望了去。


    白微澜抬起露一截的手腕晃了晃,皱眉道,“身上的中衣不合身,你我身形应该差不多。”


    宴绯雪转身笑了,这人眼睛是不是有毛病。瞧白微澜镇定自若的样子,如果唇角没抿那么紧到还有几分可信。他莞尔道,“你身上的中衣就是我的。”


    没等白微澜松了眉头,就见宴绯雪道,


    “你介意?”


    “先将就下,等你衣服干了你就可以走了。”


    白微澜:……


    凭什么他要走。


    不说他找宴绯雪三年才找到,怎么着都要泄愤报仇一雪前耻。


    宴绯雪的嘴巴向来是半真半假,他要看看孩子再说。


    再说,他现在走了,岂不是方便宴绯雪又给他戴绿帽子?


    他这次遇山体滑坡意外落水,到时候给京城递个书信报平安就行了。他现在并不着急出村子。


    他把白家折腾破产后,四处寻宴绯雪这个寡廉鲜耻之徒。


    这三年来他完全活在宴绯雪给他的屈辱阴影中,辗转难眠,结果施暴者完全不记得,活得逍遥自在。


    原本以为是一场他追他逃的复仇游戏,结果就只有他单方面较力,心中一股躁郁闷气乱串,找不到发泄口。


    事关男人的尊严,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但宴绯雪又救了他。


    白微澜拧着眉头,越沉思戾气越上心头。


    他上午和宴绯雪闹地不愉快,并未同意宴绯雪的提议,此时便也没有理由再留这里了。


    白微澜默默盘算的时候,宴绯雪已经拿了件墨青色长袍和棉裤递了过来。


    明明年纪轻轻的,这颜色倒像是吃斋念佛人穿的。


    白微澜取过裤子,准备抬腿套进的时候,见宴绯雪还站着看他。


    他手里动作一顿,眼神不悦:“出去。”


    宴绯雪点头。


    他出去的时候还贴心地掩好门。


    只是下一刻,一声难受的嘶气声钻入他的耳里。


    他本来想说底裤对白微澜来说短小了点,有点勒裆,下床穿裤子的时候注意点。


    正当他想如何措辞不会让小年轻难堪的时候,被赶出来了。


    不一会儿,白微澜出来的时候,耳朵在着寒冬里冒着红晕热气。


    宴绯雪打趣道,“不用不好意思,我早看光了,你昏迷的时候是我给你换的。”


    “你有没有羞耻心啊,我是男人,你是哥儿!”


    宴绯雪目光上下一扫:


    “嗯,看到了。”


    “还不错。”


    白微澜脸轰地就红了,毛孔都烫的想往外爬的那种。


    他哼了一声,落荒而逃似地往门外走。风里却留下了他的热意。


    刚才宴绯雪夸他不错了。


    这说明他这三年的锻炼是有用的。


    那夜宴绯雪一句白斩鸡,中看不中用,狠狠挫了一个童男少爷的心。


    为此白微澜找了个拳师学习一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


    奈何他本身体质是精瘦型,练不出膀臂腰圆的身材。


    白微澜摸了摸肚子,肩膀挺地笔直,朝院子里的一口水缸走去。


    雪水清幽,他俯身以水为镜,里面倒映出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


    二十一岁,既有少年的鲜活朝气,五官又隐隐透着朝青年过渡的镇定。


    宴绯雪多大?二十四岁。看他穿的衣服不论是样式还是颜色都太过老气。


    不过比起三年前妖冶艳丽的胭脂俗粉,现在的宴绯雪倒有种洗尽铅华的天然明艳。


    水镜里墨青衣袍男人,嘴角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笑意,显得几分愣头青。


    白微澜看着这样的自己有些陌生。前不久,他舅舅还说他阴郁老成,没有年轻人的朝气。


    白微澜抬头望这个村子,阡陌纵横淹没在皑皑白雪中。村子地势平缓,屋子多是木房子或者黄泥夯的土墙茅屋,也还有少数几家青砖瓦房。


    宴绯雪家地势稍低有些落单,十几丈距离外便是好几户人家。


    白雪中,忽地响起一声犬吠,惊动炊烟袅袅,引出主人出门探头迎接。


    那俩妇人一番拉扯,主人好像是邀请来人进屋,客人摆手摇头,相持之间,两人就在院子里说话了。


    其中一人的声音白微澜听着很熟悉。


    他想了会儿,这不就是宴绯雪的大伯母。


    白微澜瞧着那边房屋密集,顿时心中冒出一个顺理成章留下来的对策。


    他沿着雪径小路,朝大伯母家方向走去,一路左右望望假装在看这山野雪村。


    “冬青姐,我二姐说的是真的吗,燕哥儿男人回来了?”


    这妇人是隔壁村的,她口中的二姐就是刘婶儿。


    她给刘婶儿送了好些礼,就想托她促成自己儿子和燕哥儿。结果她妹妹下午就说燕哥儿男人回来了,人家现在不是寡夫了。


    刘婶儿那张嘴旁人都知道,她自个儿亲姐,她也知道是信不过的。于是专程来燕哥儿大伯母家问问情况。


    她是隔壁村子的人,空手上门也不好意思打搅人家,只想在院子问问情况。


    顺便站在院子里看看燕哥儿家里,是否真的有男人出现。


    她这么想着,就见燕哥儿院子里出来一个男人,还朝她们这里走来了。


    “唉,这不是燕哥儿家男人吗?”大伯母有些拿不准,但又笃定道。


    白微澜刚准备打招呼,就见一只大黑狗猛地从大伯母脚下蹿起,咆哮着朝白微澜扑去。


    “唉!大黑蛋!”


    “那谁!燕哥儿家男人!”


    这边没喊住龇牙凶人的黑狗,那边白微澜也吓得一愣,而后立马原地朝回跑。


    田梗覆雪还结有薄冰,他在前面滑着跑,大黑狗后面追着汪汪叫,大伯母又追在大黑狗后面喝止怒骂。


    水田里倒映出两人一狗慌里慌张的影子。


    原本覆雪安静的村子,一时间出现好多孩子站在自己院子,嘻嘻哈哈看这边热闹。


    白微澜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背后凶犬只差咬他屁股,他惊慌大声喊,“宴绯雪!”


    “宴绯雪!”


    身后的大伯母看见男人急的喊燕回全名,还听他喊血,吓得以为狗咬到人了,连忙捡起地上的石子砸自家狗。


    而在家中的宴绯雪隐隐听见人喊他真名,心中咯噔一跳,出门就见白微澜嗖地一下子冲进了院子。


    大黑狗见陌生男人跑进别人家院子,也就不追了。


    宴绯雪家里窝的两只大黄狗见大黑狗来了,都摇着尾巴上前,相互嗅狗头。


    白微澜吓地躲在宴绯雪身后,“你快阻止它们交流!”


    “或者你叫大黄狗给大黑狗说不要咬我!”


    大伯母急急忙忙赶来,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缩在宴绯雪身后,缩头缩脑的,一点男人样子都没有。


    大伯母瞧着上下打量,发现人没受伤,刚才跑得也挺快的。


    经过这一遭,村里人都知道宴绯雪家里男人没死又回来了。


    全村也都知道宴绯雪家里的男人怕狗。


    宴绯雪送走大伯母后,看了眼心有余悸的白微澜,转身进屋子了。


    白微澜见院子里还有两条大黄狗看着他,连忙不迭踩人后脚跟进去。


    “你认识我?”


    白微澜微微一愣,才想起来他刚才好像喊的是“宴绯雪”。


    但听起来也很像“燕回血”。


    他记恨人家三年,人家却完全不记得他,说出来莫名伤自尊。


    正当白微澜准备装傻的时候,宴绯雪反而岔开了话头,“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狗,你怕狗就小心点。”


    白微澜没接话,反而道,“你刚才怎么不给旁人解释我不是你男人。”


    “解释?难道不是你故意往人跟前凑的?”


    “这下全村人都知道燕回家男人回来了。”


    “你可以留下了。”


    白微澜胸口气息凝滞,宴绯雪又这副游刃有余掌控一切的样子。


    他自认为演的自然毫无破绽,结果宴绯雪像看傻子似的看他。


    白微澜盯着宴绯雪的背影,眼眸里透着一股执拗的狠劲儿。在心里把“宴绯雪”三个子拆开在后槽牙里磨了又磨,他迟早要让宴绯雪遭到报应,低声下气求他!


    “过来。”


    “我们商量下装假夫夫的事情怎么和家里另外三个崽交代。”


    白微澜本来逆反宴绯雪的语气,但一听三个崽,顿时脸都扭曲了。


    “爹爹爹爹!他们说我有父亲了!”


    院子传来清脆惊喜的稚子声,打断了两人的僵持。


    白微澜听见脚步声转身,一个十二三岁的哥儿,胖瘦匀称长手长脚,一张脸乍看以为是粗糙的男孩儿。但五官再看一眼很灵动,尤其一双眼睛像狡猾的狐狸。


    少年背上爬着一个小崽子,正好奇地盯着他看。


    那清澈又纯粹的圆眼里含着一丝探究、欣喜、疑惑,更多的是溢满的孺慕之情。


    白微澜只觉得胸腔积郁的怒火一扫而光。


    孩子是无辜的。


    关孩子什么事情。


    大人的矛盾迁怒孩子才是最跌份儿的。


    何况这孩子还守着他,在他耳边碎碎念不要死,还给他用巾帕滋润干裂的嘴巴。


    懂事乖巧的可爱。


    白微澜在看到孩子第一眼的时候,就给自己心里莫名涌动出的陌生暖流,罗列出了三五点缘由说服了自己。


    “我就说他是父亲吧。”小栗儿爬在放鹤肩头咬耳朵。


    “爹爹真笨,连父亲都认不出来。”


    他从放鹤身上爬下去,咬着手指头望着白微澜。


    父亲看着脾气好凶,脸色臭臭的。


    小栗儿望着望着,慢慢地挪进一步,见对方没后退,又试探凑近一步,见对方还没后退,小栗儿眼里流出笑意,对方嘴角也松快笑了。


    小栗儿没忍住朝白微澜扑去,欢呼大喊父亲。


    白微澜有些难以招架浑身僵硬,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双腿的孩子。


    孩子仰头望着自己,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这张脸和宴绯雪长得也十分像。


    白微澜到底没忍住手,轻轻戳了戳那粉扑扑的小脸颊,动作僵硬的不行。


    孩子冻的粉扑扑的小脸,绽放出笑容,眼里亮晶晶的。


    “小栗儿,快过来烤火。”宴绯雪道。


    小栗儿抱着白微澜的小腿有些不舍,但还是乖乖去烤火。


    小栗儿身上有泥水,一凑近火坑,身上的水气蒸发冒烟,整个人像只长毛毛的小猫咪。


    宴绯雪看了眼孩子膝盖和手臂处的污渍,“摔了?”


    “嗯~”小栗儿心虚低头道。


    宴绯雪准备起身给孩子换衣服,一旁放鹤十分有眼力劲儿的抢在了前面。


    雀跃的孩子一走,灶屋里就只剩宴绯雪和白微澜了。


    气氛瞬间安静下来,两人都烤火没说话。


    “小栗儿,很喜欢你。”


    “他很可爱,很难不招人喜欢。”


    说完,又陷入沉默中。


    宴绯雪有些后悔叫人假扮他丈夫了。


    如果一直没有父亲,就像他一直没有娘那样,虽然想,但是并未很难过。


    可现在孩子以为有父亲了,白问再走了,对孩子又是伤害。


    如果……


    宴绯雪看了白微澜一眼,陷入了深思。


    抛开少年人的青涩外,眉弓高鼻梁挺,清贵的眉眼有一股暗劲儿,狠和心眼他都有。


    白微澜余光中感受到宴绯雪上下打量的视线,只觉得半边身子都泄力发僵了。


    “看我干什么?”


    他不动声色的避开视线。


    昏暗的柴火光影下,白微澜侧脸线条映得分明充满攻击性,火苗在跳动,喉结滑动分明。


    宴绯雪勾勾唇,“你又看我干什么。”


    ……


    另一旁,放鹤领着小栗儿去换衣物。


    放鹤紧张的吞口水,悄声说,“小栗儿还记得我们说好的吗。”


    小栗儿点头道,“都记得呢,放心吧。”


    放鹤从衣柜里随意掏出一套浅杏色对襟短襦,但一向乖顺的小栗儿却不要这套。


    “要穿爹爹做的新衣衣!”


    红袄带着雪白毛毛领,小栗儿试穿的时候,爹爹和大伯母都夸好看!


    “好好好,小栗儿,你千万记得不要说打架的事情啊。”


    “记得记得,我又不是不记事的小孩儿。”


    小栗儿穿好新衣服后,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欢快的跑出去了。


    不过他还是跨不过高门槛,最好还得放鹤抱他出去。


    “爹爹!”


    灶屋里陷入微妙气氛瞬间被打破。


    两人听见孩子声,都转过头看去。


    小栗儿穿大红缎面袄子,唇红齿白,奶呼呼又乖巧伶俐。


    “怎么还把过年的衣服翻出来了。”宴绯雪笑道。


    小栗儿有些不好意思,搅着婴儿肥的小手指面色有些扭捏。


    但他很快就跑到白微澜侧边,眼里亮亮的,仰头问父亲好看吗。


    “好看。”


    白微澜好像无师自通一般,又夸了一句,“小栗儿穿什么都好看。”


    孩子得到这句夸赞,在原地蹦蹦跳跳的,而后盯着白微澜道,“你真的是我父亲吗?”


    白微澜笑容有些淡,扭头朝宴绯雪看去。


    孩子是察觉不到大人的细微神情,还兴奋地道,“今天狗蛋说我是个没爹的娃,我说不对,我有父亲,父亲就真的回来了。”


    “从今天起我也有父亲了。”


    “父亲真的回来了!”


    白微澜看着孩子欢呼满眼的依赖,想起了自己五岁就没了娘。


    没娘的孩子能体会没爹的孩子的苦。


    白微澜把小栗儿抱在膝盖上,摸了摸小栗儿柔软的头发。


    “嗯,父亲回来了。”


    余光中,宴绯雪一直在看他。


    带着不明意味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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