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车尾。”


    “由纪。”


    “由纪!”


    ......


    由纪忽然被人死死拧住肩膀。


    好疼。


    由纪皱着眉,终于因为疼痛而从长时间的失神中苏醒过来,她怔愣地抬头看着英树和昴的脸,眨了眨眼睛,眼里的写轮眼盛着红光,转个不停,她张了张嘴,说了声抱歉。


    英树皱着眉问她:“你怎么了?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出神。”


    “岂止啊,”昴抱怨道,“你这两天都在神游,我们还以为你中了幻术,真是的,疾风老师都差点要去找红前辈了。”


    由纪低下头,再次道了一声歉。


    英树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叹了口气,道:“道歉什么的就不必了,由纪,今天我们的任务很重要,疾风老师就在火影楼里等我们,你到时候千万不要再出神了。”


    “对啊对啊,别到时候搞砸了,连累我们。”


    英树低声呵斥了一声老是口无遮拦的昴。


    昴哼了一声,看着由纪,终于还是藏不住担忧地半命令道:“吊车尾,你听见了没?”


    由纪伸手盖住了一只眼,默默点了点头。


    英树敏锐地发现,由纪虽然遮住了一只眼,可是另一只眼还是红色的单勾玉。


    ......她的眼睛好像关不上了。


    为什么?


    他们今天的任务是去火影楼帮忙解决一些档案室里陈年的卷宗,算不上什么机密文件,只是由于年代久远卷宗沉积的越来越多,政务繁忙,火影楼里的人完全忙不过来,鹿久大人吩咐他们打扫档案室并且分类这些年沉积的案牍。


    鹿久叼着烟,眼神晦暗地瞧着这件档案室,不知想起些什么,低头对着带队的疾风说:“简单整理一下就可以了,主要是打扫,哎呀,这么多年没动用,一进去全都是灰,真是的。”


    疾风对付积年的灰尘,也有点应付不过来,他咳了又咳,说知道了。


    鹿久比疾风年长许多,算是看着疾风成长起来的人,他向来处事圆滑,瞧着疾风小队的配置,不由得提醒他一句:“你们班那个叫由纪的孩子,你让她在这里低调点。”


    他说:“毕竟是宇智波。”


    疾风闻言一愣,神色几变,最终变得严肃,他说:“鹿久大人,由纪那孩子很听话,不会招惹是非的。”


    鹿久听疾风这般维护由纪,没什么表情地说:“但愿如此。”


    鹿久走时,正巧碰上了赶来回合的疾风小队,然后他一眼就瞧见了缀在队尾心事重重的由纪,看着由纪捂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却红的跟兔子似的,心里想,喂喂,这可不像不会招惹是非的样子。


    算了,宇智波的事真是麻烦死了。


    只要牵扯不大,他就懒得管。


    宇智波和木叶的积怨也不是他管得了的。


    不然,那一屋子的档案他早就处理完了。


    他与由纪他们擦肩而过,打算找个地方,稍微偷一下懒。


    虽说,他效忠于三代目,可是夹在三代目和团藏大人之间,他也实在不好过啊。


    由纪难得没有偷懒地把活都老老实实干完了,鉴于昴于整理档案这种“精细”活上实在不擅长,她也顺便承担了昴的工作,昴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怀里的太郎早跳到地上绕着由纪摇尾巴,转圈了。


    疾风在一旁笑道:“看起来,太郎要比昴君直率许多。”


    昴窘迫地说:“老师!!”


    疾风配合地在嘴前隔空画了一条缝,表示闭嘴。


    “喂,吊车尾,你可别认为偶尔表现得比我强一点,我就会高看你一眼了。”


    要是平常,由纪早跟他懒懒散散地怼起来了。


    可由纪此时显然没这个心情,她理都没理昴,转头问疾风:“任务这样就算完成了吗?”


    疾风笑着点了点头,他十分欣慰:“大家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了啊。”


    完成任务,他们一行人理所应当地要出楼。


    疾风跟他们说今天完成后会请他们吃饭。


    可惜,路上又遇上了神出鬼没地团藏。


    大蛇丸叛逃以后,团藏和三代之间的矛盾几乎要摆在了明面上,长老们之间的矛盾具象体现在火影楼,便是各位行政人员,小心谨慎,人心惶惶,生怕两位大人物的争斗牵扯到自己,行政楼的氛围极为压抑。


    而最压抑的莫过于团藏身边,他身后带着三个戴着面具的根,由纪眯起眼睛发现其中有一个身形很眼熟,然而团藏却挡住了她的视线。


    或许是因为三代目没在现场的缘故,但也有可能因为其他的东西,团藏此次的恶意比之前更肆无忌惮,他冷漠又厌恶地盯着由纪那双关不掉的写轮眼,居高临下地冷斥道:“无礼的家伙。”


    他一把甩开试图拦住他的疾风小队,走到由纪面前,忽地一手抓起她的领口,试图将她拽起来,然而他身后莫名被什么牵扯住了,他转过头,看见他的部下亮出了和由纪如出一辙的眼睛。


    他冷笑一声,转过头来,松开了手,低声问由纪:“你,眼里装载的是什么?”


    由纪一言不发,此刻南贺神社族人们的群情激愤的言辞,那一双双通红的眼睛,还有那个因为丢失孩子而痛哭的母亲,齐齐在她眼前翻腾不休,复杂的情绪缠成了麻线,搅得她不得安宁。


    团藏不指望她的回答,他只是要提醒由纪,提醒他的部下:“你的眼睛装的是无聊的仇恨,还是木叶?”


    两厢沉默,空气中都弥漫着低气压,而从头到尾一直沉默的由纪忽然开了口,她说:“团藏大人,我眼里装的是我死去的、活着的......家人。”


    团藏没想到她回答,更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不由得一愣,而后气压更低,他的眼神几乎是在看一个死人了。


    “团藏。”三代目忽然从他们身后出现。


    由纪顶着一对眼睛,直直地望向三代目,三代目嘴里叼着烟斗,和蔼可亲的面目变得深不可测,他脸上关于岁月的褶皱将一切隐藏,只余下一双浑浊的眼睛,他眼神先是落在盯着他的由纪身上,然后转了转,最终落到了那个戴着面具的少年。


    他说:“不是有要事要商议吗?不要再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团藏这回没像平时那般呛他,他凝视着由纪那双令人厌恶又让人向往的眼睛,嘴角微勾,似嘲似笑:“器量狭小的一族。”


    说完,他朝三代目走过去。


    团藏一走,低气压一下子散了,疾风松了一大口气,他蹲下来,神情担忧地问由纪:“由纪,你没事吧?”


    由纪还望着团藏远去的背影,不,准确的来说,她看的是方才令她感觉眼熟的背影,她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了。


    “由纪?”


    由纪终于收回了目光,她勉强地笑了笑,道:“疾风老师,我没事的。”


    疾风班说好的聚餐,也因为由纪身体不适缺席,黄了。


    由纪和他们分开后,一路神游。


    火影楼里阴暗压抑,可楼外却风和日丽,万里无云,阳光像金子一样不要钱似的慷慨无比地四处挥洒,甚至将身处在阴冷的河水中的由纪也一齐拽上来,她抬头望着天,只见楼外两颗已有百年的参天大树在清风的吹拂下,纷纷扬扬,飘洒着油绿的叶子。


    由纪弯腰捡起一枚,转了转,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纹路。


    木叶是千手和宇智波先祖共同缔造的,而如今,千手为了保护这段羁绊,纷纷死在战场上,留下来的宇智波则成为了木叶的“外人”,被人排斥、忌惮,以至于到了几乎无法忍受、无法生存的地步。


    宇智波要革命夺权,这件事光想想就让由纪浑身发冷。


    她就像又一次掉进南贺川之中,那些被她刻意当作噩梦的东西,再一次变得越发真实。


    但她还是固执地认为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即便,她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恐惧到这个地步。


    她就算有一丝可能存在,也绝对不会怀疑鼬会灭族。


    身体被撕扯两半。


    一边在说,鼬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一边又在说,醒醒吧,这世上有什么不可能?你已经被杀过一次了,还不能醒悟吗?


    忍者学校离火影楼不远,再说她在这里度过了六年的时光,一草一木烂熟于心,她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轻而易举地走到这里。


    她抬起头,看着忍者学校的牌匾,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学校这时候正在上课,外人进不去,由纪只能等在门外。


    学校外边有一个老旧的秋千,好多年了,也不知道是谁设在这里的,以前由纪懒得回家,就会坐在上面一直出神,直到早已毕业的两位天才来找她。


    止水笑着说:“回到家,发现你不在家,到处找你,结果在这啊。”


    鼬则伸出手,将她拉起来,眼神温柔地告诉她:“由纪桑,回家吧。”


    由纪抓着秋千,拒绝道:“不想回去。”


    家里空无一人,卡卡西不在村里,已经是孤儿的她,又能得到族里什么好脸色?


    止水摸了摸下巴,有点苦恼地说:“哎呀,由纪,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由纪难得孩子气地鼓着腮帮子,跟他们耍脾气。


    止水使尽浑身解数都没让她开心,他有点累了,擦擦汗,谦虚地请教道:“由纪大人,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呢?”


    由纪说:“我没有生气。”


    准确地说她只是难过而已。


    她再安慰自己,再使“混吃等死”这件事逻辑自洽,都无法弥合她和这个世界之间巨大的裂痕,她和这个世界无法做到理解,一旦没有赖以寄托的“家人”,她便会觉得孤独,甚至会觉得自己牢牢被这个奇怪又扭曲的世界锁住,然后等到某一天意识到这种无法挣脱的桎梏,她或许会选择非常极端的方式,来终结一切以获得唯一可以追求的东西——自由。


    她抬头望着止水和鼬问他们:“我说啊,你们偶尔不会觉得孤单吗?”


    止水闻言一怔。


    止水回答:“我其实不知道什么是孤单。”


    他和由纪一样是孤儿,自小就是一个人,和孤独相融相伴,自然分不清什么是孤独,因为他本身就是和孤独一体的。


    他看着疑惑的由纪和鼬,手抓住秋千,脸色微沉,过了一会儿又奇异地笑容灿烂,他回答道:“不过,拥有过后便会害怕失去,这或许也是害怕孤单的表现吧。”


    他讨厌战争,战争夺走了他的家人,可是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他没有变得失去一切,由纪和鼬对他来说也不会变得这样重要。


    “由纪,”他伸手揉了揉由纪的头,笑着说,“希望木叶不要再发生战争了,这样我们彼此再不用体验这种感觉。”


    由纪有点懵懂,她不明白话题怎么又忽然滑到战争去了。


    说起来,止水和鼬聊得最多的就是战争、村子、人与和平。


    由纪说:“我也讨厌战争,准确的说......”


    她看着止水,也看了看鼬,警告似的告诉他们:“我讨厌能把你们变成英雄的时代。”


    鼬在这时搞突然袭击,将秋千轻轻一推,由纪坐在秋千上,被晃得起来,她吓了一跳,往后看,看见鼬的笑脸。


    鼬说:“由纪桑,不要担心,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一听就是随便说的安慰话。


    由纪哼了一声,反驳道:“我又不是佐助那种粘人精,谁需要你们一直陪着我啊。”


    止水哈哈大笑,他说:“没关系,由纪你就当两分钟的佐助吧。”


    鼬将荡回来的由纪推得更高,由纪越荡越高,她在半空中摇摆,离止水和鼬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由纪本来板着脸,结果看着他们却不自觉地笑起来,鼬见她笑便也跟着笑起来,止水则问她:“由纪大人怎么又觉得开心了呢?”


    由纪荡在空中,像鸟一样自由,也像归巢的鸟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他们身边。


    她笑着摇了摇头,道:“人都是活在当下的,我是觉得,一直活在过去的自己,有点,稍微,太矫情了。”


    止水则喊:“佐助每天都这么矫情哦。”


    由纪哈哈大笑。


    鼬则不赞同地说:“佐助只是太小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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