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还没那么热,肉放在笼屉里,另外还有四根肋条骨和两根大骨棒。灶和他家一样,都是连着的两口灶,但大锅只有一个,另一边就用不上。
肉馅里头加点姜末吃起来更香,顾兰时按着裴厌走之前说的,进柴房看见角落一堆沙土,老姜就埋在里面,他拣了根大的,又将剩下的老姜埋好。
宋丸子要用瘦肉,他洗好老姜切成姜末,又忙着剔出肥肉,回头好熬点猪油。
尽管是第一天做饭,裴厌这里东西很少,一眼就看完了,不用额外熟悉,灶台上除了必要的油和盐,还有一小罐醋,别的什么都没有,他心道还是要买点酱,院里种了扁豆,用酱汁闷扁豆很好吃。
想到这里,他剁肉的手停下,在家里待惯了,油盐酱醋都不缺,芝麻香油也有,偶尔炖个鸡蛋羹淋上几滴,那叫一个香。
可他不知道裴厌有没有钱,油盐这些东西可不便宜,多少人家吃的都是水煮菜,能撒点盐都很不错了。
这些只能等裴厌回来再问。
灶房里剁肉声咚咚咚再次响起,狗鼻子很灵,哪怕肉还没做熟,大黑狗就踱步到了门口,耷拉的尾巴要摇不摇,探着脑袋往里面看。
顾兰时有点怕它,裴厌买点肉不容易,况且昨天都给它啃了骨头,剔下来的猪皮就没喂给它,等熬好猪油后,锅底留一点油别全舀出来,加一点柴火把猪皮丢进去炸,既能多熬一点猪油出来,炸焦脆的猪皮也能吃。
黑狗因平时畏惧裴厌,没有进堂屋和灶房的习性,只在外面转悠,意识到不会有肉吃后,又回到木头堆旁边,用爪子刨出昨天晚上埋的骨头,趴在地上晃着尾巴啃起来。
一个人忙忙碌碌,肉丸子宋好后没有立即下锅煮,顾兰时洗洗手到院里拔了一棵春菜,没有菜吃也不行,他还不知道裴厌饭量怎么样,多做一点总没错。
宁水镇大概在十里外,只是买些鸡仔鸭苗,裴厌没有耽误太久,一个半时辰左右就回来了,此时刚到巳时初。
顾兰时正在收拾两人昨天穿的喜服还有红盖头,叠好后没有立即放进箱子里,思索要不要将衣裳典卖了,好换点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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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兰时看见他手里拎了一坛酒还有一个糕点铺子的油纸包,接过后放在桌上问道:“买酒做什么?&34;
裴厌放下身后竹筐,神色没怎么变化,说:“给回门备的礼。”
顾兰时了然,笑道:“差点忘了这个。”
听见小鸡在叫,他往前两步站在竹筐前弯腰,筐子里垫了点干草,黄绒绒的小鸡和小鸭张着嫩嫩的嘴巴在叫,瞧着就喜人。
裴厌没有弯腰,看一眼顾兰时后脑勺,随后垂眸说道:“各六只,后头没有篱笆,先放在前院养,夜里关进柴房,后院太大没个遮蔽,省得被黄鼠狼拖走。”
“好。”顾兰时直起腰说:“丸子都汆好了,只等你回来煮,我还挖了棵春菜,扒下来的老叶子刚好剁碎了喂它们,太小了,谷糠麦麸还是烫熟了给吃。&34;
“嗯。”对他的话,裴厌没有任何异议。看一眼天色,顾兰时又道:&34;眼下还早,不过你赶了路,饿不饿?饿的话我现在就做。&34;
“好。”裴厌轻微点头,他话不多,不过每次顾兰时说话时都认真听着。
&34;行,我把馒头都热好了,闷在锅里,这会儿估计还有余温,不过都初夏了,吃温的刚好,还有热汤呢,不怕凉。”顾兰时边说边挽袖子往灶房走。
因水缸在灶房,裴厌一路跟在他后面,舀了水就在灶房门口洗手。
顾兰时揭开锅盖取馒头,说:“只有一口锅,到底紧促些,只能一样一样做。”裴厌将野澡珠在手里搓出白沫,闻言想了一下开口:“改天我再去买一口。”
顾兰时蹲在灶前将捂住的灶火慢慢拨开,一点火星明灭不定,他放一点草绒在上面,轻轻吹几口气,反复几次才将灶火燃起来。
听见裴厌的话,他有心想知道还余多少钱,但因两人还不是太熟悉,往灶底添了几根柴火后,才挠挠脸站起身,问道:“咱们还有多少钱?”
裴厌蹲在灶房门口洗手的动作很慢,和往日有点不同,直到顾兰时问他,像是才想起洗掉手上的白沫,边洗边抬起头说:&34;散碎银两还有六两六钱,铜板一共一百二十七枚。&34;
每一文钱都是从他手里出去的,他记性又好,对数目很清楚。
顾兰时有点没料到,乡下人家省吃俭用的话,一年
差不多就三四两银子的用度,六两,足够一年半的花销。
他心里有了底,还好,比自己之前想的几钱银子好多了,最起码没有饿肚子的烦恼,有这点钱撑着,这一年怎么都能找点营生去挣。
“如今一口锅大概多钱?”他系好檐衣问道。裴厌捋掉手上的水珠站起来,说:“应该在三钱。”
顾兰时往锅里舀水,又道:“买一口的话做饭方便,吃好了人才能干活,要不,就买了。”“嗯。”裴厌刚才就有了这个打算。
“我看院里种了扁豆,用酱汁和辣椒碎一起闷着好吃,可我瞧了,没有酱。”顾兰时笑着继续说:“你要是想吃,少买一点回来我给你做。”
&34;好,等下吃完我就去买。&34;裴厌站在灶房门口没走,隔壁清水村就有酿酱的,不用跑远。他一个人住惯了,突然多个人围着他说话做饭有点不自在,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薄唇微抿有点无措。
顾兰时一抬眼就看见他跟门神一样站着,眼神对上后,莫名就明白过来,他犹豫一下,问道:“要不,你来烧火?”
汉子大多都不上灶,在家里时他爹和狗儿不常进灶房,没想到裴厌径直进来了。也是,裴厌连面条都会做,对上灶这事自然不会抵触,甚至会卧荷包蛋,就是手艺不太好,蛋给
散了。
该说的话像是说完了,顾兰时没找到闲话讲,灶房里只有燃烧的柴火发出噼啪响,直到锅里水滚开后,他回过神赶紧忙碌起来。
热腾腾香喷喷的生永丸子汤用老碗装了一大碗,丸子舀完了,锅底还剩一点汤,因是肉汤,顾兰时没舍得扔,侧身看一眼灶底的火,吩咐裴厌不用再添柴了,随后他将切好的春菜全部倒进肉汤里煮。
春菜好熟,滚一滚就能吃了,他连汤舀上来,又是一大碗,菜色鲜绿肉汤浮油,看着就馋人。
乡下人种地干活费体力,吃得也就多,家里碗都大些,不然一碗不够吃的。
有油水荤腥的一顿饭称得上丰盛,裴厌坐下后没说话,拿起馒头闷头吃,无论肉丸子还是春菜都不挑。
他做饭就那么回事,这两年哪里有人给他永丸子做汤,自己也不会永肉丸,这会儿觉得连煮出来的春菜都比平时好吃。
做的饭有人爱吃,顾兰时笑眯眯弯起眼睛,自己也
尝一口肉丸子,还行,算得上松嫩,于是心里那点紧张消弭,不再怕饭菜没做好。
饭后,他看着干干净净的两个大碗又笑了。
装丸子汤用的老碗,又深又大,肉丸也多,他原本想着这一顿肯定吃不完,下午热一热还能再吃,没想到裴厌连肉汤都喝完了,一点没剩,饭量确实大。
这下顾兰时心里有了底,以后做饭有数了。
见菜碗碗底还有一点汤水,他和裴厌都吃饱了,就掰了半个糙馒头将汤汁吸干,见院里没有狗食盆,问道:&34;没个旧盆给它用?&34;
裴厌端着空碗要进灶房,摇摇头说:“没,扔给它就行了。”
大黑狗看见他手里拿着糙馒头,一骨碌从地上起来,没敢上前,摇着尾巴盯着馒头看。
顾兰时照着话将馒头扔过去,又好奇问道:“那它喝水用什么?”他家养狗还算上心,弄个旧木盆给狗用,饿了倒饭渴了倒水。
裴厌将碗筷放进添好水的锅里,说道:“去河边,有时下雨就在水坑里喝。”
和村里其他狗差不多,顾兰时点点头,挽起袖子要进来洗碗,开口道:“那要是锁了门让它看家,天热的话渴了怎么办?&34;
裴厌已经伸手进锅里洗碗,沉默一下说:“没想过,我回来开门它就跑去河边喝水。”
顾兰时想接过手洗碗,但裴厌没给他,知道眼前人的脾气,他没多坚持,在旁边笑着说:“那还是给它找个东西用,小点的也行,往后天慢慢热了。&34;
“嗯。”裴厌低头用丝瓜络刷碗,想起院里有个树墩,不如把中间挖开,留出倒水倒食的空子,和木盆是一样的。
说实话,顾兰时没见过哪个汉子会洗碗,对裴厌的熟练终究有几分惊讶,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
他用葫芦瓢舀水帮着冲干净碗筷,想起黑狗脏成那样,看一眼门外,太阳挺大的,开口道:“狗有点脏了,我看它身上毛都打结了,不如趁天气好,到河边你按住了,我给洗洗。&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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