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是蝎子克星,如今十八只小母鸡也大了,都在后院的圈舍里养着,裴厌没把这一篓子毒蝎往后院放。
一回来他俩借着火光先找了两个大竹筐,分别倒了一半进去,用竹匾盖了,又找了两块石头压住,以防蝎子跑出来。
弄好后查看一番,见没有能让蝎子跑出来的缝隙,两人才放心关上柴房门。
裴厌舀了水洗手,他心情很好,笑着说:&34;公鸡、小母鸡都爱吃蝎子蜈蚣,对它们来说应该是道荤菜,不过咱们要卖钱,就不喂了。&34;
顾兰时也蹲在水盆前,拿了野澡珠搓出白沫子,将手洗的干干净净,闻言开口道:“我见过呢,以前我爹在家里看见一只蝎子,个头还挺大,怕它蜇人,我娘用扫帚压住,让他赶紧抱了公鸡过来,大公鸡见着蝎子一口就叨下去,蝎子根本没办法施展毒针和钳子,没几下就给啄死,被大公鸡吃了。&34;
他说得绘声绘色,眉眼也在动,睁大的眼睛仿佛在朝向人诉说那蝎子有多大,公鸡又有多威武。月光如水,照亮了院子,裴厌在他说话时下意识看过来,看清他神色后,没忍住一直在笑。
顾兰时不解,但被他笑容感染,也弯了弯眉眼,问道:“你笑什么?”
裴厌自己也说不上来,他洗干净手上的白沫子,起身到晾衣绳那边拿了白天洗好的布巾,先递给顾兰时擦,自己想了一阵没想出个所以然,笑着说:&34;没什么。&34;
顾兰时擦干手后把布巾递给他,带笑的眉眼轻皱一下,心道,真奇怪。
他突然想起以前的裴厌,性子其实也挺古怪的,不喜不怒,没什么人味儿,如今能笑其实已经好很多了。
这段时日每天在一起待着,不知不觉之间难以察觉,没想到变化还挺大。
“我去烧水,好歹泡泡脚,那地方阴冷,别受着寒了。”裴厌擦干手,边说边抱了捆柴火进灶房。
顾兰时点点头:“好,那我先盥洗。”夏天不怕冷,洗脸洁牙可以省些柴火,用冷水就行了。
大黑趴在麻袋上假寐,听见两人说话耳朵偶尔动一下,只有外面传来大的动静时才抬头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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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蝎子这个进项,裴厌第二天醒来没有去码头做工,和顾兰时该浇菜浇菜,地里的草也要锄一锄,还要放鸭子打猪草鸡草,平时他
一走,顾兰时独自在家干这些琐碎活,论总算起来也不轻呢。
河边。天一热鸭子更喜水,在水里游来游去,时而啄啄羽毛梳理梳理。
树干旁放了两个装满草的竹筐。
树荫下,顾兰时蹲着用小锄头挖湿泥,在里头寻找地龙,裴厌在几步远的地方,同样在挖地龙,身侧放了个旧鱼篓。
“好大一堆。”顾兰时小声惊呼一下,他有点不愿上手,于是喊裴厌过来。
裴厌向来胆大,饶是这样,看见纠集在一起的一堆地龙,他没言语,而是从旁边捡了根树枝折成双长筷,夹起往鱼篓里放。
“我怎么没想到。”顾兰时叹一声,又看向裴厌,笑眯眯说:“你可真聪明。”他说着,也弄了两根树枝筷子来捉地龙,地龙鸡鸭吃蝎子也能吃,倒是个好东西。
裴厌自然很高兴,只是大白天的,不远处还有人洗衣裳,他明显矜持了很多,笑意不如两人独处时那样灿烂。
顾兰时夹起刚才又掉回地上的地龙,塞进鱼篓后,朝里面看一眼,说:“应该够这两天。”“够了。”裴厌应和着,弄完这边的,又过去把自己刚才挖出来的地龙弄进篓子里。
顾兰时丢掉树枝,拿了小锄头在河水里洗掉上面的泥,又洗洗手和小臂,挑了块干净大石头坐下歇息,拿出手帕擦擦汗。
裴厌蹲在河边洗手,用长竹竿将快游远的鸭子撵回来,他放下竹竿,瞧见水里有个河蚌,便伸长胳膊捞了起来。
河底泥沙被搅乱,随着水流又很快恢复清澈。他在水边涮涮河蚌,拿过来笑道:“挺大的,回去了砸开给鸡吃。”
说起这个,顾兰时笑着说:“好,歇一下咱俩摸点螺,一起砸了给它们吃,养肥一点,到秋天时好下蛋。&34;
裴厌懒得往树干那边走,随手一扔,河蚌恰好被丢进竹筐里的草上,他在顾兰时旁边坐下,说道:&34;行,把草往里塞一塞,留出点地方,不必再回去拿筐子了。&34;
一阵风吹来,一下子凉快许多,顾兰时歇了一阵,听见头顶有蝉鸣,便抬头在树干上搜寻。
裴厌也往上看,开口道:“在顶上,不好抓,没弄粘杆。”
“有个蝉蜕。”顾兰时指着树干高处说,又道:“就是太高了,只有一个,不值
得特地爬上去。&34;
见他作罢,裴厌就没起身去摸。
歇了一会儿后,顾兰时打开竹筒喝了两口水,随手递给裴厌,说:“草打了,鸭子也游了这么久,捉点螺就回去,趁知了牛还新鲜,晌午再炒着吃一顿,一年也就这时候能解解馋。&34;
裴厌喝完竹筒里的水,塞好塞子挂在腰间,脱了草鞋和他一起下水。
农家清闲少,忙碌一天后,到傍晚两人带了防身的柴刀,又点了火把进山抓毒虫。
有了昨天晚上的经历,一想到能赚钱,顾兰时就没了那些害怕,比起毒虫,还是吃不饱饭更让人忧心。
一连抓了四天,第五天早上,因蝎子之间也有争斗,困在竹筐受了惊,一些性烈的打架撕咬,难免有死伤。
裴厌发现后,便将上面一层有残缺的死尸夹出来,到后院丢给小母鸡吃。一群母鸡看见蝎子,果然都蜂拥围上去争抢,不一会儿就吃了个精光。
顾兰时拍拍两个扣紧盖子的竹筐,说:“都仔细扣好了,你路上也小心些,刚好去药材铺,要是他们有治蝎毒蜈蚣毒的药,记得买一些回来,就算用不上,放在家里有备无患。&34;
“好,还要什么?我一并买回来。”裴厌背起双绳竹筐,又把单绳的挎在肩上。
顾兰时想了一下,说:“也没什么,对了,要不打些香麻油回来,一斤半斤都成,我拿点钱,上家里同我娘换几个鸡蛋,不用大老远从镇上买,今天蒸一碗鸡蛋羹吃。&34;
说完,他进灶房拿了个空的小瓦罐出来。
成亲以来,鸡蛋羹还没吃过呢,虽说时不时掏鸟蛋打几只野鸡山雀什么的,隔三差五有个荤腥打牙祭,但他还是有点馋淋了香油的嫩蛋羹。
&34;行,我记下了。&34;裴厌应道,接过瓦罐就往外走。顾兰时送他出了篱笆门才回来。
提了一桶水给猪倒上,又给鸡鸭和狗都添了干净水,顾兰时趁早起他爹娘还没下地,进屋从枕头底下数了十五个铜板,揣在怀里提了小篮子往家去。
一进院门看见顾兰瑜在劈柴,他笑道:&34;娘在家?&34;
&34;兰时哥哥。”顾兰瑜没停手里的活,捡起一根木头放在墩子上,一边劈一边笑着说:“在后院
喂牲口呢。&34;
“兰时哥哥。”竹哥儿从灶房出来,手里拿了根有火的细柴往屋檐下走,点燃了泥炉火。
&34;家里还有鸡蛋?&34;顾兰时问道。
竹哥儿常在灶房忙,清楚这些,说道:“有呢,这几天攒了一些,爹还没去卖。”
顾兰瑜没事同他闲聊,询问道:“我这两天晚上在林子里摸知了牛,怎么没看见你和我厌哥。”
他俩住在后山,离树林子近,顾兰时笑着说:&34;这几天我俩没去摸,上土崖底下捉蝎子去了。&34;
闻言,顾兰瑜握着斧头看过来,说:“真抓着了?”
汉子对这些事总有些兴致,顾兰时见他这么感兴趣,说道:“抓到了,不少呢,刚才背着就去镇上了,他没路过?&34;
“今天开院门迟。”顾兰瑜说着,想起一件事,又道:“今晚我和兰兴去林子里点火弄金蝉,你俩去不去?&34;
他又劈起柴,说:“要是多的话,咱们分一分去卖,不多就各自分一点回来炒着吃,也香呢。”搞这些也不全为卖钱和吃嘴,更主要的是能玩耍嬉闹,成天闷着干活也无趣。
“去,怎么不去。”顾兰时笑眯眯的,找点乐子也好,最重要的,裴厌能跟着他们一起玩。说几句闲话,他一边喊娘一边往后院走。
“哎,来了来了。”苗秋莲听见动静,连声从后院过来,一听他来意,拍拍手上草屑,一脸笑意接过铜板塞进怀里,说:“你自个儿去拿,六个七个都成,回去也好给你和姑爷补补。”
“知道了娘。”顾兰时答应着,自己在灶房蛋篮子里拿了六个鸡蛋。天热,鸡鸭都不好好下蛋,比往日稀缺点,一个蛋这会儿怎么也能卖个四五文钱。
就算平时,鸡蛋也是金贵东西,乡下人舍不得吃,平常都是攒一些卖给镇上人家,就这样,听人说那些大户人家还不够吃呢,采买的到处踅摸蛋户,好供给主子吃喝。
顾兰时虽常常从家里拿东西,但每每和裴厌捉了鱼和别的山货,总会回来送些。
苗秋莲和顾铁山见裴厌不是扶不起来的,不但有力气有本事,还挺孝顺,便乐意接济照顾几分。提着篮子要走时,苗秋莲想起另一件事,连忙喊竹哥儿给他在大陶罐里捞两个腌好的咸鸭蛋带回去。
br/>顾兰时没有客气,他和裴厌养的鸭子还没到下蛋的时候,上次吃还是问大姐姐要的。
“兰哥哥,我们傍晚就去,记得来。”顾兰瑜在他走时叮嘱道。
顾兰时笑着答应:“好,肯定去。”
他来时就高兴,回去更高兴,不但有鸡蛋吃,还有意外之喜,乐得什么似的,一回去就把咸鸭蛋煮了,过两天熬点稠米粥,好和裴厌一起拌粥吃,连红油都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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