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狭小的试衣间出来,四面都是镜子的婚纱室无比亮堂。
中间有一处圆形高台,新娘可以站上去,全方位地看自己的造型。
见阮熹微出来,店员忍不住发出惊呼,太美了。
她们见过很多动人的时刻,华服加身,相貌平平不自信的女孩会变得光彩照人。来陪同试纱,一直玩手机的男士会在抬头那一瞬间,眼里流露出惊艳,甚至感动到热泪盈眶。
店员的赞美纷沓而至,让这件婚纱室显得热闹无比,如同刚煮沸的水,气泡争前恐后地往上冒。
而陆叙平静的面庞如一块冰,投入这沸水中,让温度慢慢降下来。
店员拿不准这位陆先生是什么意思。嫌礼服太暴露了?还是不满意价格?
经理试探性地问:“陆先生要不要试一试西装,看看哪一套与太太的婚纱更搭……”
阮熹微转过头,一脸惊疑,“你要试吗?”
“试试吧。”陆叙说。
他与陆子言身形相似,他记得陆子言只比他高一公分。
陆子言平日里穿得吊儿郎当,以往需要正式着装时,便去他衣橱,随便拿起一套都能穿。
陆叙试了店里的西装,店员替他调整着领结。
暗红色的领结,看上去蠢得很。店里的西装自然比不上他的高级定制,不过又不是他穿。
陆子言连试装都不来,足以见对婚礼的不上心。熹微穿那么美,真是俏眉眼扮给瞎子看。
阮熹微很快定下了婚纱与敬酒服。
店员亲切地说:“礼服会根据您的尺寸,做最后的微调,让它们有更完美的呈现,到时候专车送到您府上,请您放心。”
“好,谢谢。”阮熹微语气淡淡。
-
阮熹微坐回副驾,一早上试婚纱加试妆,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她昨晚没睡好,此时临近中午,哈欠连天。
“哥,送我回春和印象吧。”阮熹微手机微信的消息不断,都是室友唐安安发来的,喊她回来吃饭。
“嗯。”陆叙同意,“跟你室友说一声,你哥哥也来蹭饭。”
他刚才也听到阮熹微室友发过来的一段一段长语音,热情洋溢。
想着,他还没瞧过阮熹微租的房子。
“不太好吧?”阮熹微试图拒绝,有一种被家长突击检查的心慌。
“你没问,怎么知道不好?”
阮熹微无奈,只能打电话给唐安安,后者非常爽快,“好啊,没有问题。”
到了春和印象,走楼梯上五楼。
楼道里,家家户户门前都堆积着杂物,看得陆叙直皱眉,“消防通道堵了,物业也不管管?”
“物业费只要几毛钱一平,能指望他们做什么?”阮熹微说。
钥匙转动门锁,阮熹微拉开猪肝红的防盗门,“安安,我回来啦。”
她在玄关处,试图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给陆叙。可惜这个房子没有招待过男士,拖鞋显然不够大,阮熹微便说,别换鞋了,直接进去吧。
陆叙一进屋,高大的身型让整个房间都显得逼仄起来。
他将外套挂在衣架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小小的出租屋。整个套间加起来的面积,没有阮熹微在江悦花园的一个卧室大。
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留恋着不肯回家。
她的室友,一个看起来不是特别精明的小胖姑娘,举着锅铲从厨房出来,笑眯眯地问:“你就是熹微的哥哥呀?怎么称呼?”
“陆叙。”
“陆哥好。”唐安安简直将自然熟发挥到极致,“你叫我安安就可以。再等十分钟开餐哦!”
陆叙坐在狭窄的小沙发上,阮熹微把电视打开,给他泡了杯热茶,递过去,“哥,别嫌弃。”
这会儿倒有点大人样了,在家她哪会做这些。
等菜上了桌,唐安安才说起她今天急吼吼叫阮熹微回来吃饭的原因——
她要庆祝找到了新工作!
唐安安“噗嗤”一声,拉开了啤酒罐的铁环,推到阮熹微面前。
阮熹微瞧了眼陆叙,看到后者点头,才接过浅浅地抿了一口。
“陆哥不喝?”
“待会儿开车。”
“哦哦好的,那你喝橙汁。”
唐安安的喜悦溢于言表,她进了萤星娱乐!榕市最好的传媒公司之一!她投了新媒体部的简历,部门经理看了她拍的日常vlog和各平台的运营数据,当场决定留下她,让她下周一到新媒体部报道。
无心栽柳柳成荫。
唐安安也没想到平时发着玩儿的视频会助力她找到新工作。在萤星的新工作,光是实习期的基本工资,便超过了她在游乐园的收入。
阮熹微真心地为她感到高兴,“真好,安安,祝贺你!”
“相信我们会越来越好,干杯!”
两个年轻女孩欢呼庆贺,玻璃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饶是在职场浸淫已久的陆叙,也会被眼前的画面触动。年轻,鲜活,一切都充满希望的模样。他也跟唐安安碰了碰杯,鼓励道:“加油。”
陆叙吃完午饭,在阮熹微的房间里扫了两眼,便离开了。
他一走,唐安安便惊呼:“熹微,你哥也太帅了,做什么工作的哇?”
“呃,”阮熹微想了想,“他开了一家投资公司。”
“哇!传说中的资方大佬?”
阮熹微很想提醒室友,将她的夸张表情收敛几分。但是唐安安天生便是性格热情如火的人,“你们是亲兄妹吗?怎么不同姓?长得也不像。”
“不是。”
见阮熹微不往下说,唐安安便很有分寸地不再追问。
当天傍晚,敲门声响起。
阮熹微开的门,见到来人,微愣,“温助。”
温皓,陆叙的第一助理,阮熹微之前在陆氏集团行政部工作时,跟他打过不少交道。这位助理涵养极好,风度翩翩,阮熹微对他的印象很好。
只是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登门拜访。
“阮小姐。”温皓与她打招呼,“我帮陆总落实一些事情。”
温皓身后还跟着两位工人,抬着一个大纸箱站在门外。阮熹微定睛一看,是一台新的抽油烟机。她回想起中午唐安安做饭时,旧油烟机不给力,一股很大的味道散出来。
“稍等,我需要联系一下房东。”阮熹微朝着屋里喊,“安安!”
温皓适时提醒:还有您的床垫。
阮熹微怀疑陆叙多来几次,能里里外外的旧家具换个彻底。
房东自然求之不得,在唐安安打电话后,没说几句便同意了。唐安安打蛇随棍上,跟房东商量起了能否减免半个月房租。
陆叙怕阮熹微睡不好,给她换了家里同款的床垫。
有人一夜好梦。
有人辗转难眠。
陆叙的睡眠很浅,他时常在夜里被轻微的声响吵醒。
之前闯入家中院子的小猫不告而别,浪迹天涯,夜晚又恢复了寂静。
这一晚他本该睡得沉一些。
他做了一个难言的梦。
梦里女人的后背白得像洁净的初雪,灯光下极为明烈;身体被华美的裙子衬着,如同被萼片包裹的细嫩花苞,他伸出手掌,掌握住最细的一节,与之亲密交.嵌。
从天鹅般的脖颈,缓慢地挪到不盈一握的腰肢。
引得她一声啼哭,喊一声——
“哥哥。”
陆叙对这个梦最后的记忆,身陷暖流,一片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
自他成年后少见的冲动,让他缓过来后眉头紧缩。
他起身,借着床脚小夜灯的暗光,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才平复下绮梦过后狂热的心跳。
水温很低,花洒开到最大,微压下的水柱打在身上,麻麻的疼。
不该如此。
陆叙觉得自己龌龊极了。
九点半时,熹微还打来电话,呐呐地说谢谢哥哥。
又说她自己没那么娇气,很多东西凑合着也能用。
陆叙笑笑不说话,她自然是知道自己有多娇气的。
初中时,阮熹微出去参加演出。住了一周宾馆,先是尘螨过敏,后发展为荨麻疹。家里彻彻底底做了除尘,林姨给她单独做饭,忌口调养了小半年才好。
就这样被他娇养着长大的女孩儿。
羽翼未丰时说她要独立,他便由着她搬出去;她说要自己找工作,陆叙觉得未尝不可。
只有一件事——
陆子言一回来,两人便要结婚。
陆叙一想到这个,胸口便如压了一块石头,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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