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陆昭手忙脚乱要站起来。
一动就听“咔吧”一声,腰腿一阵抽抽,动作僵在了原地。
玄关的男人抬手松了下领带,淡声问:“练舞?”
“……”陆昭手背按住腰,批判自己的不自量力。
男人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又解了袖扣放在柜子上,全程动作轻缓,带着股慢条斯理的味道。
做完这些,他似乎才意识到陆昭的窘境,走了过去。
“……我还能再撑会儿。”陆昭死鸭子嘴硬。
程冕没说什么,只朝他伸出手。
陆昭沉默两秒,任命地把手递过去。
伸过去才看到手里的鸭翅,忙又把鸭翅塞嘴里叼住,但指尖上全是酱汁。
程冕的衬衫洁白,手掌修长匀称,指甲修剪得很整洁。
陆昭手指缩了一下:“唔……你先帮我拿下纸巾。”
话刚落,程冕没避讳,直接握住了他的手,将人拽了起来。
陆昭连忙抽了几张纸递给程冕,又低头把手擦干净。
“怎么今天就回了?不是说要五天?”
“事办完了。”程冕擦净手指,坐到沙发上。
他看看桌上装着卤味的盒子,问:“买的?”
“认识的人做的。”陆昭把盒子推过去,却没有多谈的意思。
程冕突然回来,家里一下多了个人,陆昭没做好准备,有点不适应。
这感觉就像老板说出差一个星期,员工刚想放纵几天,结果中途迎来了老板的大检查。
但是还好,程冕的存在感挺强,却胜在安静,也不会对他多要求什么。
已经到傍晚了,陆昭点了顿外卖,两人凑着卤味吃了一顿。
吃饭时,一直安静的程冕问:“游艇,还买吗?”
陆昭一口汤差点呛住。
“那个……”
在姚家搞那招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现在听程冕这样一问,陆昭才觉得真他妈尴尬,甚至猜测这人是不是在调侃他。
但这个b装了,那还是装到底。
陆昭假装沉思了一会儿,道:“忙起来了也没时间出去玩,还是算了。”
程冕点点头。
陆昭以为这茬终于揭过去了。
晚饭结束时,程冕突然冷不丁问:“这两天回姚家了?”
陆昭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
果然。
这人心里什么都清楚。
他抬头朝程冕露出个笑:“老板,和你结婚的是我,又不是姚家,怎么还管别人家里的事?”
气氛有点僵。
手指触到点温热。
陆昭垂眸,看到程冕把自己手里的碗筷接了过去。
乐得不用做家务,陆昭擦擦手,坐进沙发里。
程冕收拾完东西,把垃圾放在外面,回来后才道:“姚力江联系过我秘书。”
姚力江,不是姚一言。
陆昭喝了口水,缓了缓刚刚升起的不舒适:“生意上的事吗?那就按你的规矩来就是,我们结婚前不是谈过?”
“嗯。”程冕看了他一眼,没再提。
天色渐渐变暗。
程冕去了书房,陆昭窝在客厅看了会剧本,又开了局游戏。
刚匹配上队友,门铃被按响了。
陆昭懒得动,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老公!”
“程冕!”
估计在办正事,没人应。
陆昭只能艰难从沙发上爬起来,开门发现是快递。
他最近没买东西,以为是程冕的件。
他刚要去叫人,却听快递小哥问:“请问是陆先生吗?这是个国际件,需要您签收一下。”
陆昭伸头在面单上一看,发现收件人的确是自己的名字。
寄件人却不是他国外的同学或导师,而是程冕,寄件地址是程冕出差的城市。
陆昭看了往书房看了一眼,稀里糊涂签收了快递。
他搬着箱子来到客厅。
书房的门也刚好打开,程冕走了出来。
“你这买的什么?”陆昭问。
程冕挽起袖子,拿着美工刀走过来,把箱子打开。
巷子里是一组城市限定积木,一个巨大而古朴的城堡。
“你竟然买了这个?”陆昭眼睛亮了起来,直接从程冕手里接过了开箱的任务,“太帅了吧!”
陆昭从小就很喜欢玩积木,但这种成套的积木往往很贵。他的养父母只是在小城镇开小卖部的普通人家,当然买不起这种玩具。
所以小时候陆昭只能借着自己的智商到处蹭积木玩,长大了稍微有点存款,买是买得起了,又觉得没有必要。
程冕道:“提前订好送过来,路上耽搁了点时间。”
陆昭注意力全在积木上了,“哗哗”两下拆开摆弄,但很快又叹了口气。
程冕看他。
陆昭捶胸顿足:“可惜要进组了没时间,不然我一天就能拼完!”
程冕笑了一声。
陆昭又摆弄了一会儿,抬头看像程冕:“谢谢你啊,特地给我买这个。”
他仰着脸,五官那股漂亮的攻击性弱了点,在灯光下像个十几岁的天真少年。
程冕站起身,平淡道:“助理定的。”
“嗯、嗯。”陆昭也没在意,管它是程冕定的,还是助理的主意,反正是他喜欢的玩意。
跑楼上摆弄了半天,想到明天还要去剧组,陆昭这才忍痛离开。
托这套积木的福,他吃饭时被打扰的好心情,又升了起来。
陆昭从小房间里出来,摸进卧室,灯关着,看来程冕还在书房没回来。
留恋地看了眼中央的大床,独自霸占它的好日子到今天就结束了。
等陆昭从浴室出来时,卧室里多了另一个人的味道。
程冕穿着睡袍,已经吹干了头发。
陆昭看了他一会儿。
房间里很静,另一个人的存在感无法忽视。
他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没话找话问:“你在外面洗的啊?”
程冕坐在床尾凳上,长腿屈着。
陆昭手指笼进黑发里揉了揉,脚步顿了顿,从这人身前,绕到自己常睡的那一边。
床尾空间有些窄,程冕坐着没动。
他比陆昭要高,身形也宽阔,即使坐着,身上那股冰冷的压迫感也没消散。
陆昭头顶着毛巾,眼睛在毛巾下看着路。
膝盖擦着膝盖碰了一下。
丝质睡袍很薄,温热的触感无法忽视。
陆昭下意识后撤了下身子。
因为动作,水滴从发梢上落下,滴落在程冕衣摆上。
深灰的布料氤氲出更深的颜色。
短短几步路走得莫名艰难。
陆昭伸腿准备跨过去。
刚要走过床尾,他感到自己手腕被扣住。
“陆昭。”
是程冕在叫他。
陆昭喉结动了一下,伸手擦了下耳朵上的水。
他对人的声音很敏感。
程冕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低沉带着点沙,音色很冷,不常开口,偶尔一开口,便像是风直接吹在鼓膜上。
更何况是直接叫名字。
“……干嘛?”陆昭问。
头上还顶着毛巾,毛巾外没有声音传来,只是扣住他手腕的手指,在他腕心摩挲两下。
陆昭:“……”
这家伙……坐了一整天飞机,都不累的吗。
……
第二天早上,阳光洒了满地。
到了平时要起的时间点,陆昭意识开始清醒,但还是很困。
微凉的手指蹭在了他脸上,陆昭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但这个动作也让他醒了过来。
迷迷蒙蒙睁开眼,陆昭看到衣帽间的门打开了,程冕站饰品柜前,听见动静朝他看过来。
“醒了?”程冕问。
陆昭翻了个身,继续把脸埋在枕头里。
程冕也没催。
卧室里蔓延着衣料摩挲的声音。
又过了几秒钟,陆昭这才转过脸,目光在饰品柜那一排腕表上巡逻了一遍。
“今天去哪儿?”他哑着声音问。
“公司。”程冕说。
“哦。”陆昭随手指了个颜色低调的腕表。
程冕打开柜子,把表拿出来,放在了一边。
搞完了这一通,陆昭差不多清醒了。
他撑着床坐起身,靠坐在床头上,但是姿势一动,腰腿的筋骨立刻开始发出哀嚎。
陆昭在背后塞了个枕头,由衷后悔昨天白天练的那个一字马。
当然还有点别的原因。
陆昭看向衣帽间。
男人正将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扣好,袖子上也扣上了袖扣。
衬衫下摆服帖的束进西裤,又是平日里冷淡的样子。
陆昭看过让程冕得奖的那部作品,也是程冕的唯一一部作品。
那是一部仙侠奇幻电影,融入了华国特有的文化底蕴,画面十分瑰丽。程冕那时候还不满二十岁,在里面演一位持剑的少年道长。
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无情无爱,强到让人腿软。
这个角色,几乎颠覆了以往观众对“道长”这个词的印象。
程冕之前,提到“道长”,想到的是拿着拂尘神神叨叨的糟老头子;程冕之后,所有人只能想到白衣黑发,仙人之姿。
和“禁欲”这个形容词。
那部电影里有一场戏。
少年道长误入魔窟,需要在里面呆上一晚。
各色妖魔鬼怪涌了上来,男妖、女妖、魅魔诱他动情,各显手段。而他只席地而坐,膝上放着那柄长剑,来一个,杀一个。
电影得奖的画面,就是那场戏的最后。
黎明,天边金光乍现。
程冕迎着金光走出魔窟,身后是漆黑如墨的万丈深渊,深渊里是密密麻麻各色妖魔疯狂朝他伸出手,却被一剑斩灭。
一直到电影的结束,这位道长为苍生流过泪,为天下殉道,却没为某一个人、某一只妖动过心。
电影里的妖怪疯没疯,陆昭不知道。
但是陆昭知道,看完电影,观众全疯了。
越是无情,越是纤尘不染,越是想看他走下神坛,为爱疯狂。
粉丝甚至开玩笑,说有生之年,就算众筹也要让程冕演一部爱情片。
但没等这个愿望视线,程冕便干脆退圈。
在以程氏继承人的身份回归到公众视线时,他站得更高,观众便又疯了一次。
“咔嗒”是表链扣上的声音。
陆昭回过神。
程冕垂眸整理着袖口,眉眼冷淡,像是电影里那位道长走了出来。
比起少年时的模样,更多了几分成年人的压迫。
可惜陆昭记不住人的五官。
也感觉不到帅。
陆昭坐了一会儿,突然翻了个身,膝行到床边。
程冕抬眼朝他看过来。
陆昭笑着朝他招了下手。
程冕侧头,不明所以。
但还是走了过来,在床边站定。
陆昭又朝他勾勾手指,程冕以为他要说什么,疑惑低下头。
“咔嗒”。
陆昭捏开了他的皮带扣。
呼吸交错。
两人离得很紧,但是并没有吻上。
陆昭手指揪住程冕整理好的衬衫下摆,一寸寸往上抽。
程冕低着头,维持着近乎耳鬓厮磨的姿势,却按住了陆昭的手。
“时间。”他说。
陆昭又抽了一下,没抽动。
他“啧”了一声,卸力仰坐在床上。
程冕站在床边没动,垂眸看着他:“玩够了?”
陆昭笑着点头,朝他竖了个大拇指:“道长就是道长。”
这句话称赞得真心实意。
陆昭自认长得还算好看。
一个大男人,早上被他这样撩都没什么反应,他不得不称赞一声牛逼。
要不是他知道真相,恐怕会以为这人不太行。
陆昭曾经以为程冕在那部戏里是本色出演。
后来又觉得不是,除非这人白天晚上两个人格。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
除了“必要”的时候,程冕真对他没什么感觉。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