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苗伟已死,烙印摧毁。
因果报应,落在司屿一人之身。
女童走进房间,稳婆已经被吓昏过去,她走到床边,看着气息微弱,脸色惨白的离娆。
她躺在血泊之中,身下的孩子也无法逃脱桎梏。
离娆似是有感悟一半,眼球僵硬的转动,看向女童。
泪水无法阻挡的落下,一滴比一滴沉重。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指尖尽力向前延伸。
“啊啊”
离娆的舌头被苗伟切断,她无法发声,只能眼含热泪,看着女童。
眼中的思念和愧疚如高山沉重,似厚土敦实。
女童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握住离娆的手。
离娆哽咽的“啊啊”两声,泪水沾染鲜血。
“我知道,”女童名抿唇,眼眶酸涩泛红,“你不用说对不起。”
它知道离娆已经尽力了。
从她第一次生产后,得知苗伟想要残害她的孩子时,她奋力抵抗过,哪怕不是苗伟的对手,哪怕以死相逼,她都做过最大的努力来保护她的孩子。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苗伟还是把她的孩子一个个都丢弃,任其自生自灭,担心她的哭喊与咒骂招惹旁人的窥视,便将她的舌头割掉,控制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是精神意识。
离娆像一个行尸走肉,整座冥幽门是她的活死人墓。
离娆听到女童的话,艰难的扯动嘴角,笑的温柔。
她轻轻地抚摸着女童的脸庞,双眼满是关切和心疼。
女童下巴无法抑制的抖动,它抓住离娆的手,恳求道:“求你,再努力一下,好吗?”
再试试活下去。
离娆只是笑。
女童转身,跪在司屿面前:“仙师,我求求您,救救她,我求求你,你救救她,我愿意付出一切,求您了。”
它知道若不是司屿的术法保住了离娆微弱的灵识和气息。
她和她腹中的胎儿早就因为难产而死。
司屿目光微转:“她活不了。”
身体已形似枯槁,其心化作死态,无法枯木逢春。
世上玄妙之事众多却也无法死而复生。
此等逆天术法,天地不容。
女童也知道离娆已是强弩之末,它只是希冀着,司屿这般强大的仙师能否有办法保住离娆。
让她开开心心的在世间多留几日也是好的。
“我救不了她,但我可以救下她腹中的孩子。”
女童惊讶道:“可那腹中孩童早已憋死了,仙师要如何救?”
离娆听到司屿的话,激动的喊道:“啊啊啊”
这话中含义,在恳求着。
救救我的孩子。
司屿:“你本就是她的孩子,自是要魂归于体。”
女童诧然,眼中闪过迷茫:“那你不是”
司屿打断它:“救不救?”
女童回头望向离娆,两人的目光交缠,它读懂了离娆的眼神。
她回头,认真叩首,坚定道:“谢谢仙师。”
司屿双手合十,口中念着术法咒语,掌心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掌心落在女童头顶,轻轻的拍了拍,柔声道:“去吧。”
女童身形渐渐化为一道白色流光,落入离娆的腹中。
随着离娆一声凄厉的喊声,腹中胎儿,呱呱落地。
司屿抱起孩童,不顾身上沾染鲜血,将她放在离娆的怀中。
离娆抬手抚摸女孩的脸蛋,原本哭闹的女孩安静下来,睁着懵懂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美丽又温柔的女人。
女孩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笑了起来。
离娆喜极而泣,低头,轻吻在女孩的眉心,气息渐渐虚无。
三髓之体死后,不会留下尸身,她们会消散于时间,化为山间的风,流淌不息的河,重归天道。
司屿抱起不停哭喊的女孩,指尖点了一下她的眉心:“睡吧。”
女孩闭上眼睛,酣睡了起来。
司屿走出乘渡阁,看见面前所站之人,一袭玄衣,面冠如玉,嘴角噙着一抹似是能看透世间万物的笑。
“在下扶摇阁阁主楚烟浔见过神女真人。”
司屿淡声:“有事?”
楚烟浔笑意更显:“真人聪慧无比,一眼看出我的来意,我确实有事相求。”
司屿神情冷漠:“说。”
楚烟浔走上前,看了眼她怀中睡得正香的孩童:“这孩子长得真不错,以后定是个福气的人,可取了名字?”
“并未。”
楚烟浔:“真人既然是她的救命恩人,也算是再生父母,不如为她取个名字?”
司屿垂眸,嘴角微挑:“便唤她,岁杪。”
“岁杪?”楚烟浔思考了一下,“好名字,岁杪望舒,风禾尽起。”
院中吹来一阵风,司屿将包布拉紧,盖住岁杪的头。
“有话直说。”
司屿懒得和楚烟浔周旋下去。
楚烟浔淡笑:“那我便直言相告,真人可知跟在你身旁的裴卿辞是何人?”
司屿沉默不语。
楚烟浔:“想来真人也能猜测出此人并非人类,而是妖,对吧?”
司屿不答。
楚烟浔继续道:“其实裴卿辞是一条千年蛟龙,十几年前冲破我祖宗凌霄真人所设下的封印,重回于世间。”
司屿问:“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封印她?”
楚烟浔双手一拍:“对,我和真人一起配合,封印蛟龙,避免她在为祸世间。”
“祸乱世间?”司屿冷道,“自她突破封印后,她做了什么罪恶滔天的事吗?”
楚烟浔一噎。
他心知肚明,裴卿辞并非妖龙为祸人间,甚至还帮助了许多为善的妖。
“职责所在,望真人理解。”
司屿:“我为什么要帮你?”
楚烟浔沉声道:“真人必须帮我。”
“凭什么?”
楚烟浔神情一凝:“裴卿辞只差一步,便可渡过天劫,成为真正的龙。”
“百年前,蛟龙与修士大战,涂炭生灵,天道降下责罚,致使天玄大陆灵力衰竭,世人修炼飞升困难万千,裴卿辞也受其影响,无法冲破封印,更无法飞升成真龙。”
“但十八年前,有一股天道之力在天玄大陆涌现,唤醒了蛟龙,裴卿辞利用此天道气息突破封印,重归于世。”
“她在天玄大陆游荡十八年,势要找到那股天道之力,而我跟在她身后,尝试过无数次想要将她重新封印到灵渊之中。”
“所以鹤州宋家,蜘蛛精以及楼涯山的阵法是你所设?”司屿突然问道。
楚烟浔点头道:“是。”
“那阵法厉害难逃,旁人无法匹敌,但对付裴卿辞,根本不够用。”
楚烟浔自然清楚自己的本事根本封印不了裴卿辞:“可,祖训在此,传人不可违背,蛟龙必须封印于灵渊之中,若她飞升,将会吸取天玄大陆所有的灵气,独占天道之力,届时,天玄大陆便是一座被神明遗弃的废墟。”
“人家能飞升是她的本事,其他修士大可在她飞升之前努力修炼飞升,到时候便不会在意裴卿辞飞升后会将天玄大陆所有的灵气吸空?”
楚烟浔面露愧色:“真人这话确实在理,但除了真人这样的天才,谁又能真的做到?”
“你也可以,”司屿抬眸,“虚无灵体。”
楚烟浔微诧:“真人竟然能看出我的体质,佩服佩服。”
“不用佩服,你找我也有所图谋,比如,你也看出来了我的体质。”
楚烟浔心惊了一下,哪怕眼前之人斗笠盖头,他仿佛都能感觉到司屿眼神锐利如刀。
“是,我是知道了真人的体质,所以希望真人能够帮我封印蛟龙。”
楚烟浔见司屿不理睬他,继续游说:“真人,你的体质对于蛟龙来说,是最有可能突破境界,飞升成龙的捷径,若是她知道你的体质,定会将你吞噬。”
“真人的体质我会守口如瓶,如今也只是想借用真人可以运用天道之力的本事封印蛟龙,只要封印成功,蛟龙就无法出世,真人也不会再受蛟龙的骚扰,不是吗?”
司屿思忖片刻:“我记得虚无灵体,可幻化空间,是吧?”
楚烟浔不知司屿这话何意,但还是如实答道:“是的。”
“灵渊之下有空间,你们会将她困于空间之中,永生永世无法逃出?”
楚烟浔点头:“对,蛟龙无人能敌,杀不死,只能困。”
司屿撩开斗笠,嘴唇蠕动。
楚烟浔一滞,提手抱拳。
司屿抱住怀中孩童,转身离开了冥幽门。
她离开冥幽门后,宗门之内发生了一场大火,那火焰窜上了天,似要将天燃尽。
司屿抱着孩子走到莽州城门,看着坐在城门口茶摊上的人。
裴卿辞将手中茶杯里的茶喝尽,起身走向司屿。
两人就这么相对站立,清风浮动,吹开斗笠,露出司屿透彻的蓝眸。
裴卿辞抿唇:“洞中孩子我都送回到亲生父母手中,也有几对父母不想要女孩,于是我便把这些女孩送到了鹤州的慈幼局,鹤州知县会照管慈幼局的孤儿,赡给衣食,每令周足,辅导教学,以终其身。”
司屿问:“那些不想要女孩的父母,你是不是教训了他们?”
裴卿辞微顿,眼神闪躲,不敢与司屿对视。
司屿见她这幅逃避心虚的模样,叹了口气。
裴卿辞一听她叹气,心尖都发颤,解释道:“我没下多重的手,只是让他们这段时间身体不适,没伤及性命。”
司屿:“他们也该得到一些惩戒。”
裴卿辞微微诧异,没想到司屿竟然没有迁怒于她。
她心里涌出出小小的雀跃。
恰时,晚风扶来,吹动司屿怀中的包衣。
裴卿辞本想问司屿怀中抱着的是什么,如今看的真切,顿时瞳孔一缩:“这怎么会?”
那包衣所裹的孩童竟然与魔物一模一样,尤其是眉心的朱砂痣。
“你没有杀她?”裴卿辞问,面露关切,“那你的因果报应怎么办?”
司屿裹好包衣,往前走去:“几道天雷而已。”
裴卿辞看她云淡风轻,嘴角勾起,跟了上去:“你不是说妖魔都该死嘛?为何要帮它?”
司屿闭口不答。
裴卿辞眼睛一转,心念极闪,故意问:“难道是因为真人本就心地善良,却玩这口是心非的把戏,故意说那些狠话气话来激我的?”
司屿拧过头去。
裴卿辞见状,心潮澎湃,她扯住司屿的衣袖,试探问道:“司屿,其实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对吗?”
司屿抽动衣袖,没拽动,她看着裴卿辞的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不是。”她说,“放开!”
明明是否认的话,可裴卿辞就是听出来了一些心虚和欲情故纵的味道来。
她松开司屿的衣袖,走到她身边:“不论你说的是气话还是真心话,我就要跟着你,和你在一起。”
司屿似是放弃了什么,无奈道:“裴卿辞,你是”
“对,我就是犯贱,”裴卿辞抢话还击,还洋洋得意,“我就是喜欢被你骂,被你打,我就是想跟着你,和你在一起。”
“我还想碰你,摸你,亲你,与你做这世间最缠绵悱恻的事情。”
“怎么样?”裴卿辞晃着脑袋,无赖至极,“反正你也打不过我,就乖乖受着吧。”
说完,裴卿辞抱走司屿怀中的孩童,冲她眨了眨眼,语气倨傲,“天雷来了你也不用怕,有我顶着。”
司屿看着裴卿辞的笑脸,黑色玄衣挡不住她明媚灵动笑脸,脸庞的酒窝深陷,黑眸明亮似弯月。
她眉宇间的愁慢慢展开,條然多了几分恬淡的笑意,语气里融着若有似无的宠溺。
司屿轻声呢喃:“好,我受着。”
第112章
离开莽州城,两人顺着官道一直往南方走去。
莽州城的南端便是京州,天玄大陆的中心。
路上会途径几座稍稍富饶繁华的城镇,也许是受京州的繁荣昌盛影响,附近的城镇也就照本宣科的把京州的文化发展都学了过来。
就比如现在两人所到的荆泽城,素来就有“小京州”的称号。
裴卿辞抱着岁杪刚走到荆泽城门口,就被守卫拦住。
“核查身份。”
裴卿辞拿出灵牌递过去。
守卫打开一看:“清漪宗修士。”
裴卿辞点头:“嗯。”
守卫把灵牌交还回去,看向裴卿辞旁边的司屿:“这位也是清漪宗的?”
司屿把自身的灵牌递过去。
守卫还未接手,看到灵牌上的图纹,神色大变,恭敬抱拳道:“原来是千阙宫的仙师,小人眼拙,让仙师受累了。”
司屿见他不查就收了起来,淡淡道:“无事,我们现在可以进城吗?”
守卫刚要点头,见到裴卿辞怀中的孩童,还是问了一嘴:“仙师,这是…?”
裴卿辞眼睛一转,坏笑道:“这是我俩的孩子,有问题?”
司屿叹了口气:“……”
守卫:“?!”
“你们同是女…女子如何能生?”
裴卿辞耸肩:“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们做不到不代表我们做不到,我身旁之人可是千阙宫的修士,自然本事滔天,如有神助一般让我生个孩子。”
守卫:“……”
妈耶,这人说话竟然有点道理!
司屿见守卫从一脸震惊怀疑变成了一脸信服感叹,无奈摇了摇头,抬脚走进荆泽城门。
裴卿辞见司屿离开,立刻追上去:“孩子她娘,你等等我啊。”
守卫:“……”
真是一对璧人啊。
“你看啥呢?”另一个守卫过来,见他一直盯着前面的两名女子。
守卫:“世上真有这女子同女子还能生孩子的术法吗?”
“你脑子被驴踢了吧?”那人笑骂,“先不说女人能否和女人生孩子,光是千阙宫修士不能随意入红尘俗世这一条门规就说明刚才那黑衣女子的话是个玩笑,你竟然还当真?”
守卫:“……”
唉,他刚才还挺激动的,白瞎他感情了。
司屿偏头看裴卿辞嘴角的笑意,一会儿抱着岁杪说两句玩笑话,一会儿就用一种暧昧不清又插科打诨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
这一路上都是如此。
司屿抿唇含笑,眸中带着无尽的宠溺。
裴卿辞见司屿停在一个名叫琅轩阁的客栈面前,问:“我们今天要住在荆泽城吗?”
之前赶路,两人都是不停歇,若是累了也不管在何处,直接就地休息。
如今入了这荆泽城,明明才过午日时分,两人若是加快步伐,便可以直接出城,早日赶到京州。
可眼下,司屿竟然想要住在荆泽城。
司屿:“嗯。”
裴卿辞问:“是最近赶路太累了吧?”
司屿抬脚走进去:“嗯。”
裴卿辞也跟了上去。
店员见人来,连忙招呼道:“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司屿:“住店。”
店员给两人迎到柜台:“掌柜,两位客官住店。”
掌柜介绍道:“这两日是荆泽城告神节,来此观赏游玩的客人多,现在店里客房不多,只剩下一间上品房间,我见两位都是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住一间,行吗?”
裴卿辞瞟了一眼司屿,没敢先开口同意下来。
司屿颔首:“好。”
裴卿辞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掌柜收下定金,交给司屿一个牌子:“二楼右拐,第三间房就是了。”
“好。”
司屿接过牌子,两人走上二楼,进入房间。
裴卿辞看了眼床,两个枕头,心里一阵骚动,但转念一想,觉得心中所想定无法实现,转头看向软塌,虽然不大,但也勉强能睡下。
做人啊,还是不能太奢求什么,
裴卿辞如今特别容易知足。
她把岁杪放在床上,说:“我去给她弄点奶水,乾坤瓶里不够她喝的了。”
这几日的赶路,她们两个大人可以凑合或者不吃,但这孩子不能不吃。
如今到了荆泽城,裴卿辞打算去弄点奶水存着。
司屿摘掉斗笠,点头:“好。”
裴卿辞离开房间,司屿看了眼还在酣睡的岁杪,刚要继续打坐修炼,突然灵牌躁动,面前浮现一面如水面的镜子。
里面的人影显露,是知行和心言。
知行兴奋道:“师姐,你是不是要回来了?我听师父说你要回千阙宫了。”
司屿点头:“嗯。”
知行看向司屿背后,好奇道:“师姐,你现在哪里呀?”
司屿:“荆泽城的一间客栈。”
“荆泽城?”心言说,“那不出半日你就能回到京州,为何突然在荆泽城下榻?”
司屿淡笑:“这两日是告神节,想感受一下节日气氛。”
心言知道荆泽城这个节日,也理解了司屿想参加节日的意图,毕竟其余从小到大都未出山门,好不容易下山历练,碰到热闹有趣的事物难免会心动。
“也好,你如今出山门游历,也该玩乐一番,不然岂不是可惜了这次的历练。”
知行一听,急着喊道:“我也想去玩,我想和师姐一起去玩。”
心言敲了他头一下,恨铁不成钢道:“就知道玩,功课完成了吗?术法学习了吗?灵力存续了吗?”
知行撅嘴:“……”
心言:“好好的剑灵之体就是不用在正经修炼上,待你剑道修成,剑气化实的那一天,师父就会准许你下山了。”
知行:“啊?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心言扶额:“你就不能争气点?”
知行不服气:“师兄还是永灵之体,到现在都没有下山过,还好意思说我?”
心言瞪眼:“臭小子,你现在能耐了,还敢说你师兄,胆大包天,看我不揍你个屁滚尿流!”
知行立刻捂着屁/股跑开:“啊啊啊啊师兄打人了,师父救我啊啊啊啊……”
心言追上去:“闭嘴,不许喊!”
司屿看着两人越跑越远,笑了笑,关掉了通传水镜。
她推开房间的窗户,目光落在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群,有普通人、修士、隐藏身份的妖魔还有圈养的灵兽。
暮色渐沉,街上的灯楼早已经建好,挂上七彩灯笼,灯光伴随着天际的落日余晖,如火树银花般绚烂。
司屿眉头猛地蹙起,似有所感一般,关上门窗。
岁杪还在床上,司屿设下结界,长袖一甩,人影消失在房间。
眨眼间,司屿出现在荆泽城外的一座无人的山林之中。
她抬头看天,黑云积攒,厚重的云层之间有璀璨的白光闪烁,夹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滋啦滋啦”的声音。
因果天雷。
司屿盘膝而坐,双手掐诀,周身泛起一道金光,光圈越来越大,最终化为球形光罩。
黑云之中,有一点光亮,愈演愈烈,越来越大,直至那闪电越发粗壮后,伴随着一道惊天动地的雷声呼啸而至,狠狠地的劈在光罩之上。
咔嚓——
光罩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纹。
司屿眉头微皱,双手一翻,灵力从掌心溢出,稳固光罩。
又是几声炸响,黑云涌动,数道闪电飞快落下,带着想要毁灭一切的动势,将光罩劈个粉碎。
司屿受到巨大的冲击力,右手捂胸,单膝跪地,吐出一口鲜血。
劫云越来越重,那团黑云像是活了过来,煞气十足。
轰!
一道手臂粗的闪电划破天际,骤然砸向司屿。
司屿刚要抵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将那道闪电直接打散。
裴卿辞刚想看看司屿的伤势如何,却发现那劫云更加猛烈,霎那间,数十道闪电齐齐落下,根本不给两人反应的时间,速度之快,状势之猛,根本不似寻常的因果雷劫。
裴卿辞双手一翻,一道比刚才司屿所设下的光罩更加壮大。
黑色的光影在闪电下汹涌。
“这因果雷劫不对劲?”裴卿辞看向司屿,神色凝重,“以你的修为,因果雷劫不会伤你至此?”
而她刚才那一招,完全可以将因果雷劫轻松湮灭,而不是像现在越发凶猛。
裴卿辞眸光一闪:“你不是寻常体质,对吗?”
就像楚烟浔,他是虚无灵体,这种体质相当于逆天的存在,每次渡雷劫都比寻常修士要困难危险几倍。
司屿目光幽深晦暗:“对。”
裴卿辞见她承认,心中明了这雷劫为什么这么汹涌:“没事,你别怕,有我在,这雷劫奈何不了你。”
加大版的雷劫又如何,以她的本事,顶多耗费一点灵气和心力就能解决。
司屿看着裴卿辞的背影,身姿挺拔,腰肢纤细,脊背纤薄。
她走上前,在裴卿辞意外的目光下将她拉到身后,语气淡然:“我说过,这雷劫奈何不了我。”
裴卿辞刚想劝阻司屿,只见她双指并拢,划破心口,取出一滴心头血于指尖。
那熟悉的气息让裴卿辞僵在原地。
心头血渐渐漂浮眉心之上。
司屿眸光冷冽,掷地有声:“天地元气,万物从我,雷霆万钧,逆转乾坤!”
霎那间,数十道带有天道气息的闪电从司屿十指裂出,比那因果雷劫更加猛烈,直接打散了天上那团厚重的劫云。
黑云散去,云淡风轻,月明星稀。
山林之中,弥漫着一股压迫感十足的气息。
司屿擦掉嘴角的血,转身看着震惊的裴卿辞,淡声:“走吧。”
裴卿辞猛地握住她的手,攥的很紧,哑声:“你的体质……”
司屿看了眼她的手:“你不是看出来了?”
“你…为什么是先天道体?”
司屿神色淡漠:“不可以吗?”
裴卿辞眼中翻涌无数情绪:“不是…不是的,我是……”
司屿走近她,看着她颤抖的瞳孔,勾唇:“先天道体,对于你来说是不是可以立马飞升的捷径?”
裴卿辞面上闪过一丝波动和心虚。
“裴卿辞,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司屿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前,循序善诱道,“你吃了我便可以飞升,跳脱世间凡尘,成为真正的强者,这个机会你想不想要?”
裴卿辞定定的看着她,眼眸深邃。
司屿看不透此时的她,那双黑眸似是藏在云雾之中,见不得一丝情绪变化。
裴卿辞动了,她向前跨一步,将司屿抵在树干上。
“我是该吃了你。”她低声道。
司屿唇角上扬:“好。”
裴卿辞凑近,抬手轻抚她的柔嫩的脸庞。
一下又一下的摩挲,极尽温柔。
指尖从司屿的内心滑落,勾勒她的眉眼和鼻梁,最后落在她那粉/嫩的唇瓣。
司屿眉头微蹙,像是看出来什么,刚要抬手推开裴卿辞就被她一手搂住腰,一手将她的双手压在身后,动弹不得。
“裴卿唔……”
话音未落,嘴唇压上一片薄凉。
裴卿辞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唇/舌柔软却极具占有欲。
“裴卿辞……”司屿寻到一丝空隙,喘着粗气,偏头,低吼,“你疯了?”
裴卿辞眼眶泛红,头抵在司屿的脖颈处,声音带着颤抖:“司屿,我是该吃了你。”
“那你就下……”
“可我舍不得,司屿,我真的好喜欢你。”
司屿怔住,她看裴卿辞那双眼眸浸在泪水中。
又黑又亮,凄然又无助。
像是在说。
—你别推开我,好不好?
第113章
司屿低估了自己对裴卿辞的重要性,高估了裴卿辞想要飞升的决心和毅力。
她故意泄露自己是先天道体,为的就是让裴卿辞将她吞噬,直接飞升成真龙。
至于主神任务,司屿还是那句话。
她太累了。
司屿能感觉到脖颈处传来的滚烫,那是一滴被她逼到绝境之处的恳求。
妖魔本无泪,唯有动情时。
司屿下山历练这些时日以来,所伏诛的妖魔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能流下真心真意的眼泪的妖魔屈指可数,她积攒了许久,也才存下来九滴眼泪。
可此刻,裴卿辞这一滴泪,要比她所积攒的九滴眼泪都要沉重,触动人心。
司屿任由裴卿辞抱着她,头抵着她的肩头,脸埋在她的脖颈处,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相互依靠着。
她右手微微一抬,看着掌心之中圆润透彻的泪珠。
千年蛟龙的眼泪。
司屿握住掌心,似是放弃了什么,拍了拍裴卿辞的后背:“抱够了吧?”
裴卿辞双手搂的更紧,没说话,晃动着身子。
意思很明显,我没抱够。
司屿哭笑不得:“岁杪还在客栈,我受伤了,会影响结界,我们得早点回去。”
裴卿辞恋恋不舍的起身,眼角泛红:“好吧。”
司屿捡起地上的斗笠,盖在头上:“走吧。”
裴卿辞默默跟上司屿。
“对了,刚才谢谢你。”
裴卿辞微顿:“什么?”
司屿:“刚才那道雷劫,谢谢你替我抗下。”
裴卿辞嘴角微微挑起:“我说过,有我在,你不用怕。”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司屿问,“在我身上下咒了?”
“追踪术,”裴卿辞如实道,“因果雷劫将至,我说过,我要护着你。”
司屿喟叹一声:“裴卿辞,你对你并不好,甚至还讨厌你,想杀你,你干嘛还要对我这么好?”
裴卿辞认真的想了想,神情带着点严肃和真挚,不紧不慢道:“可能就像你说的,我贱的吧?”
“……”司屿无奈翻个白眼,“算了。”
“唉唉唉…”裴卿辞拉住司屿的手,笑道,“我说认真的,你别生气。”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感情这种情绪变化太过玄妙,言语无法解释,只能靠自己去感受。”
司屿问:“那你感受到了什么?”
裴卿辞拉近她,与她十指紧扣:“司屿,我喜欢你,这一点是我确认的,无法改变的。”
“与你相见的第一次,我就觉得你很熟悉,好像…就像是我们前世有缘相爱,今生再续良缘的感觉。”
司屿眼神闪了闪。
裴卿辞也觉得自己这个形容很可笑,她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前世今生对于我这个活了上千年的人来说确实太过虚幻飘渺,但我就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强烈,深入骨髓一般。”
“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千百年来,陪伴我的只有孤独感和光阴飞逝的无力感,可我遇见了你,我突然就有一种想要安定下来的感觉,时间都慢了下来,能让我真真切切的感受了我是属于红尘之中享受欢愉的人,而不是游离于方外之境的幻影。”
司屿深吸一口气,心口微微泛疼:“可你也知道,我是千阙宫的修士,佛修之人,不可入世红尘。”
“你最后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何不尽早放弃?”
裴卿辞唇角上扬,含着若有似无的笑,语气温柔细腻:“一开始,我想要的很多,要你这个人完完全全的属于我,哪怕你不喜欢我,讨厌我,想要杀了我,我都要将你牢牢抓住在我的手中。”
“可后来,我便觉得自己太过强横野蛮,你明明是我所爱之人,我却要把最大的恶意和邪念付诸在你的身上,让你一个无辜之人被我强迫,受我欺辱,忍我歹念,我一想到这儿,我就特别心疼你。”
司屿抿唇不语,晚风吹动斗笠轻纱,裴卿辞透过缝隙,看着那双蓝眸如海面一般泛起波澜。
“你这么一个清风霁月,仙姿佚貌的人,被我这么一个卑鄙无/耻,狼子野心的妖魔惦记着,定是千般不愿,万般恶心。”
司屿眼神一黯,如浪潮一般的复杂情绪似要将裴卿辞淹没。
她从未看懂司屿,眼神亦或是心理。
似深海一样的人,壮阔无垠的海面,深不见底的海底,藏着许许多多无人能知的秘密。
裴卿辞抬手,指尖小心翼翼的落在司屿精致的眉眼,抚摸着她的眼角,酒窝陷落,嘴角含笑:“所以,我便想着,若是能永远的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不用亲密无间,也不用情谊互通,只要你能给我一个目光,给我一抹微笑,给我一次能够触碰你的机会,我就已经甘之如饴,欣喜若狂了。”
“世间修士都有收服灵兽的习惯,你若喜欢,可以收我为你的灵兽,建立灵契,这样我就有了可以永远陪着你的身份。”
司屿哑声:“你可知灵契是什么?一旦契约达成,灵兽便无法拥有自由,生死都在宿主一念之间,你是世间最强大的千年蛟龙,为何要在一个人类面前伏小做低?”
裴卿辞扬唇:“如果是你,我愿与尘埃相比,想成为你脚下的石,助你飞升。”
司屿的心在这一刻宛如沸水一样沸腾了起来,理智瞬间打散,她只跟随着现在所想所念而动。
俯身靠前,在裴卿辞惊讶的眼眸下,吻住了那一双让她心潮澎湃的唇。
这一次的冲动让司屿意识到裴卿辞羞耻心的下限可以无限延伸。
司屿指着房内的软塌:“去那里。”
裴卿辞坐在床上,抱着枕头,坚定摇头:“我要睡床。”
司屿叹了口气:“那我去睡软塌。”
刚一转身,司屿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像是被一只大手给拖到了床上。
裴卿辞翻身压住想要起身的司屿:“床这么大,咱俩一起睡嘛。”
司屿眉头一挑:“那岁杪呢?”
“好说,”裴卿辞一抬手,床上的岁杪飞到软塌之上,还被她设下了一个小结界,可以护住岁杪,以防她掉落,“你看,这不就行了嘛。”
“……”司屿扶额,“裴卿辞,你能要点脸吗?”
裴卿辞大言不惭:“能和你睡的话,这脸不要也罢。”
司屿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出息。”
如高山雪顶般的人物粲然一笑,那冲击力堪比天崩地裂。
仿佛沉淀许久的霜雪在那双蓝眸之中缓缓融化,动人心魄。
裴卿辞眼睛一亮,猛地凑近:“你笑起来真好看,你能以后多冲我笑笑吗?”
司屿收敛情绪:“不能。”
裴卿辞抓住司屿的手,开始撒娇耍无赖:“笑嘛,笑嘛,你多冲我笑笑,我都能把命给你。”
司屿面色一变:“你的性命自己留着,不要给我。”
裴卿辞发现她情绪变化的突然:“我是不是说错话惹你不快了?”
司屿敛去心中烦躁不安,摇头道:“没事。”
“真没事?”裴卿辞握住她的手放在脸上,“有事你别憋着,要不打我两下出出气?”
掌心传来柔软,司屿嘴角勾起:“打你做甚?”
裴卿辞笑嘻嘻:“美人生气,我心不舍。”
她用了一点点力气,将司屿拉近,黑眸如灿星般绚烂,似蛊惑引诱般的语气,眼带恳求,“司屿,夜深了,早点睡吧。”
司屿推开她的手。
裴卿辞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面上不露声色,只是手指不自觉的蜷了蜷。
司屿脱掉外衣,搭在木施上,手指挑开腰带。
裴卿辞睁大眼睛,双颊微微泛红,磕磕巴巴道:“你…你这是……”
司屿故作懵懂:“不是要睡觉吗?这又不是野外,自然要脱掉外衣。”
她看向呆住的裴卿辞,“你打算和衣而睡?”
“没,我,我也脱衣服睡。”
裴卿辞撕扯着外衣,急迫的动作,生怕自己脱晚了被司屿赶下床。
两人身着内衣亵裤躺在床上,中间的距离还能塞进去一个人。
裴卿辞看了眼闭眼入睡的其余,比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空隙,眼睛一转,开始偷偷的挪动身体。
一下又一下。
一寸又一寸。
直至两人的距离只有一拳。
裴卿辞缓缓吐出一口气,吞了吞干涩的喉咙。
五指一个个分开,先是小拇指,然后其余指头也跟了上来。
眼见要得逞,裴卿辞呼吸都停下了。
“裴卿辞!”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声音,做贼心虚的裴卿辞吓得猛咳嗽起来。
“咳咳咳……”裴卿辞眼神慌乱,面色红润。
司屿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运转灵力,抚平她紊乱的气息。
“不好好睡觉,这就是下场。”
裴卿辞深吸一口气:“你,你没睡着啊?”
司屿道:“旁边的人一直在动,谁能睡着?”
“……”
司屿看着两人的距离:“靠这么近干嘛?”
裴卿辞眨眨眼,实话实说:“想挨着你。”
司屿见她气息平稳,重新躺回去:“已经挨着了,快睡吧。”
裴卿辞贴过去,鼻尖轻嗅,檀香柔和细腻的味道似一双小手,不停地的抓着挠着她本就躁动的心肝。
此刻的状况任谁都无法平静,心爱之人就在身旁,与她同榻而眠,肌肤相贴,能心态平静不乱想的人压根没有!
“裴卿辞。”
裴卿辞本就心虚,听到司屿无奈的声音,连忙道:“我睡了,我真睡了。”
她闭上眼,不敢看,耳边却传来衣衫翻动的“沙沙”声音。
“欲盖弥彰。”
司屿见裴卿辞眼珠在眼皮底下飞速旋转,她嘴角勾起:“你怎么样才能好好睡觉?”
裴卿辞睁开一只眼,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我能抱你,啊不,牵着你睡吗?”
司屿看她唯唯诺诺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酸涩。
她的克制和隐忍,冷漠和强硬让她更加痛苦,所求所盼竟然如此浅薄,却还要小心翼翼的照顾她的情绪。
司屿摊开右手:“过来。”
裴卿辞受宠若惊:“你这是…这是……”
司屿拉她入怀,揉了揉她的头发,嗓音微颤:“睡吧。”
裴卿辞激动的都想落泪,她搂紧司屿的腰,埋进司屿温暖的怀中,感受着她轻柔的抚头动作。
在这一刻,裴卿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永恒。
昏昏欲睡之际,她仿佛听到司屿在她耳边唤她“卿卿”。
那声音,无比温柔细腻,深藏的爱意和怜惜要比她所释放的爱更加沉重千倍万倍。
裴卿辞有些恍惚以为……
司屿爱她入骨,视她如命。
第114章
此次回到京州是为了去往千阙宫,司屿打算把岁杪交给师父抚养。
三髓之体并无自保能力,若是在尘世间游荡,就会落得离娆那样惨绝人寰的下场。
司屿与禅迦师父说起莽州之事,禅迦叹了三声,说:“把这个孩子带回来吧。”
于是,司屿便立刻启程,赶回京州。
两人第二日就离开了荆泽城,午时赶到了京州城门。
这一次是司屿先拿出灵牌给守卫查看,守卫没有接过,而是恭敬的让司屿和裴卿辞进城。
千阙宫地处京州城外,但要去往千阙宫,则需要横跨京州,从南门进入,从北门离开,在走上一时辰就能到达临仙峰。
山峰陡峭,高耸入云,巍峨壮丽。
万层台阶之上,伫立着一座宛若神宫仙阙的宗门,云雾缭绕之间,落日余晖之下,如玉瓦金箔所造,泛着层层金光,如梦如幻,美不胜收。
裴卿辞看着不见头的台阶:“我们要走上去吗?”
千阙宫毕竟是司屿的师门,裴卿辞还是很有礼貌很客气的问了一下入门方式,若是以前,她直接一个闪现就到宗门口了。
司屿摇头:“不用。”
她抓住裴卿辞的手腕,脚尖一踏,两人身似浮云,飞向那座仙宫所在。
知行和心言早早在大门等待,见到司屿的身影,刚要跑上去。
心言神色一凝,把知行拉到身后,双手结印,淡淡金色的灵光在掌心中迸发。
“何方妖孽,竟敢擅闯千阙宫?”
司屿见状,立刻挡在裴卿辞面前,甩袖挡开心言的灵力攻击。
“师兄,且慢,这人是与我一同回来的。”
心言一顿,收手问道:“你什么时候和妖走的这般近?”
虽说千阙宫对妖魔并无轻贱抵触之意,但他知道司屿是什么人,在千阙宫这么多年,能与司屿关系好些的也就他和知行两人。
如今看到她与一个妖在一块,知行有些惊讶和意外,
知行收起灵气,浮空的数十道灵刃霎那间消失,只留下让人心颤的余威。
“师姐。”他兴奋不已,招手喊道。
司屿解释:“路上偶然相遇,兴趣投缘,便结伴历练。”
心言看了眼裴卿辞,他竟然看不出此妖真身,也无法看透她的道行,但却发现此人竟然和司屿有难分难解的因果。
好奇怪。
知行跑到司屿跟前:“师姐,你总算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司屿摸摸他的头:“我不在宗门这段时间里,你是不是快要突破元心境界了?”
知行点头:“嗯嗯,我快要突破了,师姐,我的剑气可以出体化实,你刚才看到了吗?我已经可以凝出十五把灵剑了。”
司屿笑:“知行真棒。”
知行抱住司屿的腰,笑嘻嘻道:“师姐,师姐,我要奖励,你给我做面吃,好吗?”
司屿:“好。”
知行兴奋的跳起来:“好耶,好耶。”
心言说:“知行,别闹了,司屿下山游历累坏了,懂点事,先让她回房休息休息。”
“无事,”司屿说,“在荆泽城休息过了。”
“师兄,师父现在在云岫殿中吗?”
心言点头:“嗯,师父在那里打坐,师父知道你今天回来,你可以直接去云岫殿中寻他。”
司屿颔首:“好。”
心言看向裴卿辞:“那这位要不要……”
“不用,她跟我走,你们不用管她。”
裴卿辞站在司屿身旁,嘴角微勾。
心言眉头微蹙,没说什么。
司屿和裴卿辞去往云岫殿,路上裴卿辞问道:“你这师兄和师弟的体质都是难得一见的,一个永灵之体,一个剑灵之体,如今你又带回来一个三髓之体,你师父是有收集特殊体质的癖好吗?”
司屿:“千阙宫是天玄大陆第一宗门,我师父境界已达大乘后期,天玄第一人,宗门之中,所修术法,浩瀚无垠,源源不竭。”
“不是我师父喜欢收集特殊体质的人,而是世人都想要在千阙宫修行。”
裴卿辞认可千阙宫的地位以及千阙宫现在掌宫的境界。
能在被天道责罚的天玄大陆中修炼到大乘境界,可想而知这个禅迦有么多强大厉害。
“你在这里等我就好,不要随便乱跑,”司屿从裴卿辞怀里接过岁杪,“我带她进去。”
裴卿辞点头:“好。”
她看着司屿抱着岁杪走进云岫殿,玉白色的大门缓缓打开,隐约能看到一个打坐的身影,身着烟影祥云衫,仿若一团云坠落。
不知为何,裴卿辞能感觉到那人好像在注视着她,罅隙之间,那目光如炬,难以忽视。
裴卿辞心想:禅迦,认识她?
已是大乘境界的修士,虽然年纪已过百,但容貌却与刚刚及冠的青年相当。
禅迦看着司屿,一言不发,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眼眸深处是全然的担忧与无奈。
周身的气质出尘,似冬日里带有一丝温度的暖光。
他薄唇微启,眼神透过司屿,似是感叹又像是埋怨:“我知你有这一遭劫难,却也力不从心,你可怨为师?”
司屿走近,语气淡然:“师父抚养我长大,教我学识、术法和礼教,已是天恩难报,弟子不敢再求什么了。”
“而且弟子也知,此劫难渡。”
禅迦轻叹了口气,张开双手:“我看看这孩子。”
司屿将岁杪递过去:“弟子取名为岁杪。”
禅迦看着在包衣中笑嘻嘻的孩童,眉心一点朱砂:“好名字。”
他指尖轻点岁杪眉心,金色的灵光闪烁,“岁杪,咱们呀,好好当个普通人吧。”
五通封印。
禅迦将岁杪的体质隐藏,留在千阙宫,做一个寻常弟子,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便是好的。
他轻轻地拍着岁杪,晃着身子,岁杪在他怀中安睡。
“还要走吗?”
司屿颔首:“这次回来只是为了送她。”
禅迦眉间忧愁难解:“十滴真泪可都收集齐全了?”
“嗯。”司屿点头,摊开手掌,大小不一的泪珠在掌心旋转。
禅迦看着最大的那一颗泪珠,眸光一闪,问道:“这便那千年蛟龙的眼泪吧?”
也是门外守候之人。
司屿:“是。”
“这眼泪比其它的眼泪还要纯粹洁净,动情太深并非好事。”
司屿垂眸,看着那颗最大最清的泪珠,目光复杂幽深。
“师父,我先走了。”
禅迦看着司屿的背影,还是说出了口:“司屿,莫要做自己后悔的事情。”
“有些事,不可强求。”
司屿脚步一滞,语气淡然:“师父,我所求所愿如此浅薄,却始终得不到一次垂怜。”
她握紧掌心,“我真的不甘。”
禅迦看着关上的大门,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岁杪,喃喃道:“你要记得自己有一位师姐,只是,你无缘再见了。”
自打司屿进入云岫殿,裴卿辞就坐在台阶上,看着临仙峰的风景。
夜色婉约,繁星点缀。
裴卿辞正数着星星,听到向她走来的脚步声。
她看过去,是知行和心言。
知行看骨相,也就八岁孩童,心言则是已经及冠,正是十八少年时。
两人看她的神色,一个好奇尚异,一个匪夷所思。
裴卿辞双手撑在台阶上,懒洋洋道:“两位道友,有何见解?”
知行先开口道:“你和师姐是好友吗?”
裴卿辞想了想,还是委婉的回答了一下:“是。”
虽然比好友的关系更加亲密。
毕竟普通的好友可不会又亲又抱。
想到这儿,裴卿辞满脸得意欢快,嘴角都不自觉的上扬。
心言看裴卿辞这个表情,表情更加复杂纠结。
自打他发现裴卿辞和司屿之间的因果缘分以后,总觉得匪夷所思。
这两人的因果缘分不是泛泛之交,也不是金兰结义,竟然是万般纠葛难分难舍的情缘。
两名女子,一妖一人,竟然是情缘!?
永灵之体可看轮回因果,无一不准。
可眼下,心言突然怀疑了自己的体质。
知行听到裴卿辞的回答,惊讶道:“你一个妖竟然能和我师姐做朋友,那你一定是个好妖,我也要和你做朋友。”
裴卿辞笑笑:“能和千阙宫的弟子做朋友,是我的荣幸。”
“道友说笑了,能与你这样深藏不露的大能人士做朋友,才是我们的荣幸。”
心言还是放心不下,他总觉得这个妖没憋好屁。
知行这孩子天真单纯,自小就在司屿身边长大,养成了事事以司屿为中心的性子,只要是司屿喜欢的,司屿亲近的人或者事物,他都会爱屋及乌,毫无主见。
裴卿辞能感觉到心言对她的防备和警惕,她也理解:“道友言重了。”
“我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妖,得了司屿真人的欢喜,侥幸做了好友一路相伴,我已经此生无憾了。”
骗人!
心言听裴卿辞的每一句话都觉得假!
可两人身上的因果又让他不得不信。
太矛盾了。
“道友在想什么?”裴卿辞觉得心言看她的眼神不对劲,“是我哪里做错说错了?”
心言心想是不是自己的修为不够,只能看出一部分的因果,不能深入了解两人建立因果缘分的原因。
“并未。”
裴卿辞挑眉:“传说永灵之体可以看世人轮回和因果,以道友现在的境界,想必已经能够看到世人身上的因果循环,从道友见我时的表情来看,是不是道友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心言面上闪过一丝波动,没吭声。
她能猜到他的体质,心言毫不意外。
裴卿辞继续道:“难道道友在我身上看出来的因果循环跟司屿有关?”
她见心言神情严肃了起来,眼眸一眯,乘胜追击,“道友可看出什么了?说来听听?”
心言沉思片刻:“天机不可泄露,道友揣测天机,会被天道惩罚的。”
“不过是挨几道天雷,无关痛痒,”裴卿辞是真的好奇她与司屿的因果,“心言道友,我受得住惩罚,还劳烦心言道友勘破谜团。”
心言蹙眉:“世人因果循环,都有定规定法,道友就算知道了也无法逆转改变,还不如顺着天意命运度过一生来的坦荡自在。”
“想必心言道友也能猜出我几分本事,自然也清楚顺应天命这种生存方式是为我不容的,前半生,所求之事乃是飞升,后半生,我所求之人,归根究底只有司屿一人。”
裴卿辞站起身,神情严肃且认真,抬手抱拳道:“心言道友,我知你体质特殊,能看到世人无法探寻的轮回因果,我也知泄露天机乃是大罪,会受天道责罚,我不强求心言道友如实告知,只求得到一个小小的回答便可。”
“我想知道,世间缘法万千,我与她的因果可是情缘?”
裴卿辞以为她和司屿只是普通的缘分,但从心言每次看她的神态来看,她和司屿的因果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心言神情微怔。
裴卿辞仔细看着心言的脸,生怕错落一丝一毫的变化。
“裴卿辞,别闹我师兄了。”司屿走下来,插在两人中间。
裴卿辞撇撇嘴:“说不定咱俩有三生三世的缘分呢?”
司屿垂眸:“瞎胡说。”
她拉起知行的手,“走吧,师姐给你做好吃的去。”
“心言师兄,师父找你。”
心言微微颔首,躲开了裴卿辞求知的目光,走向云岫殿。
司屿见她停下,喊道:“裴卿辞,走了。”
裴卿辞跟上去:“来了。”
知行心心念念的拌面吃到了,吃的肚子都圆鼓鼓的,心满意足的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司屿单独给心言留了一碗拌面,她回头看着裴卿辞捧着大碗吃面,脸上都是酱汁,比知行还像个孩子。
她笑的迁就又纵容,眼尾弯了起来。
“慢点吃,”司屿拿出手帕递过去,“锅里还有。”
裴卿辞握住手帕,黑眸莹亮:“真的好吃,怪不得知行这么想念你的拌面,简直惊为天人。”
司屿哭笑不得:“不过是世间最普通的食材,被你们夸得仿佛凤毛麟角一样珍贵,不觉得夸大其词了嘛?”
“不夸张,”裴卿辞扬起下巴,“我活了上千年,也算是吃过许许多多的珍馐美食,都不及你这碗拌面。”
司屿抬手,指尖擦掉她嘴角的酱汁。
裴卿辞微顿,趁着司屿收手的瞬间,猛地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近。
“司屿?”
司屿低声:“什么?”
“你有想过以后吗?”
司屿眼皮微颤:“以后?”
“对,以后,”裴卿辞仰头,看着司屿绝美的面容,“你从小就在千阙宫修行,如今下山历练不到一年,又重回千阙宫,那你之后的打算如何?”
司屿:“我还会下山。”
裴卿辞眼睛一亮:“真的?”
“嗯,我的历练还没结束,而且我下山不仅是为了历练,还要环游天玄大陆,去落日长河的西荒看看,也想去四季如春的南洋走走,听闻冰雪覆盖,万年不化的北川灵花快要盛开了,我想去欣赏一下,等欣赏完北川灵花,我便想去看看充满异域风情的东都玩玩,定是乐趣多多。”
“那我那我陪你一起,好不好?”裴卿辞目含渴求之色。
司屿:“你想去就去呗,我能拦得住你?”
裴卿辞笑道:“但人家还不是想要得到你的许可。”
司屿拿掉她吃完的空碗,转身放到水池里清洗:“路人有人相伴,也是好的。”
裴卿辞嘴角蔓延起一抹甜笑,激动的站起身,想要抱住司屿。
“咳咳”
司屿闪身躲开裴卿辞的拥抱,看向门口的心言:“师兄来了,面煮好了,快来吃。”
心言一来就看见裴卿辞对他清冷孤傲的师妹动手动脚,本来想教训一番,但看自家师妹丝毫没有抵触厌恶的样子,又想到两人身上的因果,心言此刻的心情难以言说。
“好。”
司屿眸光一闪:“裴卿辞,你先回去洗漱睡觉吧。”
裴卿辞点头:“好。”
她路过心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特别友好的笑了下:“心言道友,慢慢吃哦。”
心言:“”
那笑容里透着的埋怨和不爽他可看的真真的。
司屿无奈笑笑,看着裴卿辞离开,抬手设下一个结界,看着欲言又止的心言,说:“师兄有话对我说?”
心言深吸一口气,眼中隐含一丝悲痛和无助:“此次下山,是永别了吧?”
司屿释然一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心言:“我知这道理,只是很难能做到坦然面对。”
司屿坐下,看着心言清秀的面庞,温声:“师兄待我,如亲如友,能遇到师兄这样的人,我很知足也很荣幸了。”
“知行对我也很好,他年纪尚小,前途无量,若是好好修炼,定能迅速飞升,到时候还要劳烦师父和师兄多加照顾看管。”
心言垂眸,眼角泛红:“别说这种话,像是交代后事一样,添堵的很。”
司屿笑:“师兄,你跟知行待太久了,竟然也学的他那般幼稚了?”
心言抿唇:“幼稚也罢,耍赖也行,我终究还是不舍你的。”
司屿神情动容。
“可我心知肚明,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终究也是要离去的。”
司屿惊讶的看着心言:“师兄,你”
心言眼底是涩然的笑,有种无可奈何的绝望和无助。
“师父带你回来的那一天,你那么小,躺在师父怀中,那双轻透的蓝眸没有寻常孩童的单纯和懵懂,反而透着让人无法探究的深沉和复杂。”
“也是那天,我没有在你身上看到因果和轮回。”
“你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过去和未来,你才是真正的方外之人。”
“但裴卿辞的出现,我才真正发现了你的因果。”
“那人是你的开始,也是你的终点。”
心言闭了闭眼,将悲痛以热泪滚落。
“她是你难解难分的情缘,也是你此生难渡的命劫。”
第115章
裴卿辞住在司屿之前的房间里,皎月阁。
房间不大,房内装饰清雅单调,颇有修身养性的淡漠风格。
家具不多,也就一张桌子、几个凳子、屏风以及一张床。
裴卿辞施了个“清净决”,也算是梳洗干净,脱掉外衣搭在木施上,便上床躺下了。
不知为何,裴卿辞躺在司屿曾经睡过的床上,心里竟然有一起激动和感慨。
像是成亲回门的感觉。
想到这儿,裴卿辞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在笑什么?”
裴卿辞还在意淫自己脑中的想法,没注意到有人进房,一睁眼就看见司屿清冷的面容上挂着一丝调侃的笑。
她毫不羞耻的说:“我感觉陪你回宗门,像是嫁人回娘家了一样。”
司屿脱掉外衣,笑了笑:“没想到本事滔天的千年蛟龙也盼嫁了?”
裴卿辞挪到床里面:“我是盼嫁,就看司屿真人娶不娶了?”
司屿躺下去,平心静气道:“我是千阙宫修士,不入红尘俗世,蛟龙大人还是另择佳偶吧。”
裴卿辞噘嘴:“我知你身份特殊,需得高高在上,不染尘埃,但你就不能说个假话逗逗我啊?”
司屿偏头:“你想听什么?”
“算了,你又不会说。”裴卿辞双手环胸,转过身去,
司屿看她耍小脾气,无奈一笑:“能娶蛟龙大人为妻,可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裴卿辞眼睛一亮,猛地转过身,面对着司屿:“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能娶蛟龙大人为妻,三生有幸。”
裴卿辞心知此话是司屿说来逗她的,也知这话存着满满的虚假和妄言。
可是,她还是心动不已,开心万分。
裴卿辞抱住司屿,将自己融入她的怀中,感受着她的心跳和气息,声音都在打颤:“我嫁。”
司屿抬手轻柔她的发丝:“那蛟龙大人打算要什么聘礼?”
“不要聘礼。”
“那岂不是委屈了蛟龙大人了?”
“委屈个屁,”裴卿辞抬头,“能嫁给你,我宁可倒贴。”
司屿勾唇,闭上眼:“睡吧,明早下山。”
裴卿辞赖在司屿怀中,笑意晏晏,“好。”
天刚大亮,司屿和裴卿辞就离开了皎月阁,刚走出山门,就看看石阶旁的心言。
司屿早知心言会来送她。
心言走过来,淡淡一笑:“我来没什么可说的,只愿师妹一路顺风,平安顺遂。”
司屿行礼:“多谢师兄。”
她回头看了眼千阙宫,“也替我跟师父和师弟道声好。”
“知行若是知道我已经离开宗门,想必定要哭鼻子了,到时候还劳烦师兄哄哄他。”
心言颔首:“我都习惯了。”
两人相视一笑。
心言看向裴卿辞:“裴道友,珍重。”
裴卿辞双掌合十,微微欠身:“心言道友,祝你早日飞升。”
心言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一白一黑,一冷一热,莫名相配,身上的因果纠葛也越来越深,无法拆开。
若要强行抹除,便会伤心动骨,痛彻心扉。
再见,师妹。
两人离开了临仙峰,回到了京州。
“西荒、南洋、北川和东都,你打算先去哪个?”裴卿辞走在司屿身边,兴致勃勃的问道。
司屿想了想:“你来过京州吗?”
裴卿辞:“十八年前来过一次,后来就去其他州府了。”
她那时好不容易逃脱封印,没敢继续在京州停留,而且京州有许多修仙门派,妖魔不太敢出现在京州地界,可裴卿辞需要妖魔的妖灵和魔丹来恢复自身实力,所以她就继续留在京州没有任何益处。
“你想留在京州几日是吗?”裴卿辞试探询问。
司屿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你想去哪里?”
裴卿辞回头望去,京州繁荣昌盛,街道整洁干净,人群熙攘,店肆林立,湖畔波光粼粼,石桥上充满了欢歌笑语。
红砖绿瓦,楼阁飞檐,灿烂的阳光洒落,点缀出一层层朦胧又闪耀的光晕。
“我也好久没来过京州了,你是京州人,不如带我逛逛京州?”
司屿眉眼一动:“你不必为我退让。”
裴卿辞握住司屿的手,莞尔一笑:“这不叫退让,这叫兴趣相投。”
“正好你是京州人,恰好我又想游览京州,这不就是缘分嘛。”
司屿哭笑不得:“油嘴滑舌。”
裴卿辞拉着她往前走:“我这是字字真心,并无半分虚假呢。”
“我们要不先找个客栈整理一下,然后在处理游玩如何?”
司屿:“不用客栈,京州我有一处旧宅。”
裴卿辞惊讶道:“是你们千阙宫的房产?”
司屿:“算是吧。”
“在哪里?”
司屿望向东南方向:“在郊外。”
裴卿辞看过去,眸光闪了闪,随即笑道:“那我们过去吧。”
“裴卿辞?”司屿拉住她的手,眼眸深深,涌动着复杂难解的情绪,“你真的想在京州游玩吗?”
裴卿辞不理解司屿为什么会再一次问这话,想来是她怕自己受委屈吧。
她勾唇一笑:“其实对我来说,天玄大陆的任何地方都是一样,但你只要在我身边,就算去万劫不复之地,我也必将乘兴而去。”
清风拂开斗笠轻纱,裴卿辞见司屿目光里包含着无限柔情和怜惜。
“好,我们走吧。”
司屿紧紧握住裴卿辞的手,与她十指紧扣,眼底划过一丝难言的痛苦和爱意。
裴卿辞见司屿主动,满心欢喜。
司屿说的宅院在京州东南方位的青鞍山中,是一座幽静的竹楼,被结界所遮拦,过路人无法探寻,哪怕是修士,若是境界不高,也看不见青鞍山有一座竹楼。
“静楼台。”
裴卿辞一字一句念出门上的牌匾。
“这是你取的名字吗?”
司屿看了眼牌匾:“嗯。”
“还挺有韵味的。”
裴卿辞推开大门,走进院中,看着翠绿的竹楼,问:“我们在这里住几天?”
司屿看她:“你想住几天?”
“若是跟你在一起,住一辈子都行。”
司屿摘下斗笠,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待一辈子,你不觉得厌烦吗?”
裴卿辞笑:“和你在一起就不觉得烦躁。”
“裴卿辞,你说过你十八年前来过京州?”司屿向后退一步,“来这里做什么了?”
裴卿辞叹了口气:“我曾被人封印过在京州的灵渊。”
她指着竹楼对面的方向,“就在那里,扶摇阁所在之处,便是我被封印之地。”
“后来,我因一丝天道之力突破封印,而那天道之力出现的时候”
司屿接过话:“便是我出生的时候。”
裴卿辞点头:“对,就是因为你的出现,你是先天道体,能够运用天道之力,我也因此逃脱封印我多年的灵渊。”
“说起来,我们真是有缘,”她走向司屿,一脸感动和兴奋,“你可以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司屿又退一步,垂眸,短促地笑了声:“是吗?救命恩人呐。”
裴卿辞见司屿随着她的靠近而退后,突觉不对劲儿:“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
司屿抬眸,目光似一潭冰冷无波的湖泊:“裴卿辞,你没有发现你和我在一起以后,凡事过错都会怪罪到自己身上吗?”
裴卿辞眉头微蹙,扯了扯嘴角,急切道:“那那肯定是我说错做错了,我是妖,不懂凡尘俗世的规则,不懂你们修道之人的礼法,肯定会有触及到你的原则,惹你生气的时候,但我会改的,你告诉我,我就会改的,以后再也不犯,好不好?”
司屿看她这副惶恐的神情,那眼中的祈求和无助,如同密密麻麻的针刺入她的心口。
“你不用改的。”
为何非要你改呢?
裴卿辞心底涌起一丝恐慌,连忙向前走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挡住去路。
她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结界,她双手砸了砸,结界似水面一样泛起波澜,却无法露出一丝裂缝。
“这是”裴卿辞难以置信道,“阵法?”
“司屿,你放我出去?我不想伤你,你放我出去啊?”
裴卿辞可以强行破阵,但阵法被破的一瞬间,阵法的能量都会反击到设阵之人的身上。
“到底怎么了?”裴卿辞看着司屿,满眼悲切和痛苦,“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改!我一定改!”
“你把我放开好不好?司屿,你放我出去!”
司屿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中只剩下冰冷和阴鸷。
她勾唇,露出一抹讥讽的弧度:“裴卿辞,你不用改,你也改不了。”
“这辈子你都无法改变你是妖的身份。”
裴卿辞瞳孔一颤,不敢相信司屿的话:“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
“不是吗?”司屿质问道,“如若不是,天玄大陆为何会被天道责罚?为什么天玄大陆的灵力会在慢慢微弱,甚至以后会枯竭?”
“你是千年蛟龙,可以轻而易举的飞升成真龙,我们这些世人对你来说根本不足一提,渺小不堪,你又岂会在意我们是否能继续修炼下去,飞升成仙呢?”
裴卿辞摇头道:“我没有那么想的,我不是这么想的,我可以为了你永世不飞升的,只要”
“为了我?”司屿冷声,“那你的事情,但我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飞升,你也知道我是先天道体,渡劫艰难万分,我欲与天道抢夺力量,定然不受天道所容。”
她张开手,十滴真泪出现在掌心,“这是什么你也清楚,我为了渡劫成仙,耗费心血,如今收集齐全妖魔的十滴真心眼泪,等到渡劫那天,我便有了七分把握。”
司屿眼睛尽显诡诈,笑容得意又倨傲:“但你出现之后,我便有了十分的把握。”
裴卿辞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喉头发紧:“你想要我的护心鳞?”
司屿大笑起来:“不愧是千年蛟龙,竟然立马就猜到了我心中所想。”
“护心鳞乃是你的根基所在,你必然不会轻易交于旁人,我只能故意接近你,引诱你,假意讨厌你疏离你,从而让你对我欲罢不能,甚至为我留下一滴真泪。”
裴卿辞赤红着双眼,泪水滚落,哑声道:“不是的,你若是想要我可以给你的。”
她奋力的拍打结界,一下比一下猛烈,哭喊着,“我可以给你护心鳞,哪怕骗我也行,只要你骗我一辈子都可以?”
司屿握紧双拳,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和痛楚:“怎么?为了一个护心鳞我还要搭上我的一辈子吗?”
裴卿辞顿住。
“等我拿到你的护心鳞,抵御天劫,届时我便飞升成仙,去往上天宫阙,至于你一个”司屿无视心口的痛,深吸一口气,嘲讽至极,“你一个肮脏可笑的妖魔怎么配与我相识相伴啊?”
裴卿辞无力瘫坐在地,她双手抵着结界,盯着司屿。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司屿走近,蹲在结界面前,与她双目对视,“我讨厌你,恨不得杀了你,与你接触、靠近、触碰、亲吻、共睡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万般恶心想吐,你不是知道的吗?”
裴卿辞眼睛充血,咬牙切齿道:“司屿——”
司屿指着裴卿辞的眉心,语气轻松淡然:“我说过我会杀了你,到时候就没人知道我司屿曾与一个妖魔为伍。”
“司屿!”裴卿辞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
她双拳握紧,狠狠地砸向结界。
巨大的黑气从她身上不断勇气,暴烈的灵气将结界震的晃动。
咔哧——
一声细微的脆裂声响起。
司屿不禁后退,看着结界边裂出的一道如手指大小的裂纹。
裴卿辞仰头大喊:“啊啊啊——”
周身刮起猛烈的龙卷风,竹楼被她轻易的搅碎,就连土地也因她的灵力波动而寸寸断裂。
司屿立刻双手结印,稳固结界。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楚烟浔出现在司屿身边,设下了【金光神咒九重阵法】。
“此阵法就是当年我祖宗镇压蛟龙的阵法,我虽然没有我祖宗厉害,但有你相助,必能将她重新封印。”
裴卿辞看着突然出现的楚烟浔,瞬间一切明了于心。
她飞至空中,黑发随风飞舞,神情狰狞又悲痛,怒吼:“司屿,你竟然勾结楚烟浔,势要将我镇压?!”
一团团黑气撞击结界,此时的结界已经被楚烟浔的阵法稳固,一时半会根本不会被裴卿辞破开。
司屿看着几近走火入魔的裴卿辞,嘴角溢出鲜血,低声道:“万物。”
腰间的白绫飞出,进入结界,将裴卿辞的四肢缠绕。
裴卿辞睁大双眼,看着司屿闪身进入结界,出现在她面前。
她想要触碰司屿的面庞,可万物将她的四肢狠狠向后拉去。
裴卿辞委屈又痛苦的喊道:“司屿,你怎么可唔”
她不可置信的垂眸,看着戳进心口的手。
明明那么温热的手,此刻却如同最冰冷的铁。
司屿眼里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光,用力抽手,从裴卿辞体内硬生生拔出一片通体发黑却又泛着一丝金光的鳞片。
裴卿辞大口大口的喷出血,无力的摔落在地。
她没有立刻去管被掏开的胸口,而是伸出手,奋力的去触碰那纯白的衣角,竭力的唤着:“司司屿”
司屿背对着她,手中还握着血淋淋的护心鳞。
她没有任何停留,背影冷漠的走出结界。
裴卿辞泪眼朦胧看向司屿,司屿淡漠的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她。
司屿双指并拢,划破心口,一滴心头血浮于眉心之间。
她口中不停地涌出鲜血,一字一句道:“天地无极,万象化生,赐我神威,以震妖魔。”
“九霄雷动,道定乾坤!”
轰隆隆——
天空似是要被劈裂开,周围的景象片片掉落,显露出原本模样。
裴卿辞看着显露的环境,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是灵渊。
什么竹楼?什么静楼台?
都是幻化空间。
楚烟浔是虚无灵体,最擅长就是铸造空间。
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裴卿辞躺在地上,大声放笑:“哈哈哈”
笑声里的悲楚和痛苦让人听得遍体生寒,心口如同被重山死死压迫,无法呼吸。
楚烟浔收手,捂住闷痛不停的胸口,擦掉嘴角的鲜血道:“成了。”
毕竟【金光神咒九重阵法】需要虚无灵体的筋骨来当阵引方能筑成,如今又有了司屿的天道之力加成,此封印堪比百年前凌霄真人所设封印。
司屿脸色苍白如纸,她神色淡漠的看着躺在尘埃中裴卿辞。
两人隔着一道透明的结界相望,对视。
司屿以为裴卿辞会恨她入骨,嚼穿龈血,可为什么她望向她的眼中只有悲痛和绝望?
司屿看着已经完成的封印,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司——屿——”
背后传来裴卿辞微弱又悲戚的声音。
司屿脚步一滞,咬紧牙关,脖子上的青筋尽显。
她紧紧握住掌心中的护心鳞,没有转身,离开了灵渊。
裴卿辞没等来司屿的回头,只是缓缓地勾起嘴角,闭上了眼。
泪珠滚落,沾染了滚烫的鲜血和泥土。
楚烟浔心里难受,没再停留,转身也出了灵渊。
他一走出灵渊,就看见司屿倒在地上,身上都是她吐出的鲜血,那脆落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楚烟浔突然觉得,这一刻的司屿与里面被封印的裴卿辞很像。
不是模样境遇相似。
而是所受的痛苦一致。
第116章
楚烟浔为何会要求司屿帮她封印裴卿辞,是因为他觉得司屿会因为裴卿辞是千年蛟龙,蛟龙飞升成真龙,吞噬司屿这个先天道体是最快的捷径,所以他觉得司屿答应她的概率得有七成。
后来,楚烟浔收到了司屿的回复,她答应了他,会助他收复镇压蛟龙。
楚烟浔很感激司屿的帮助,能有先天道体的帮助,运用天道之力,必能完成凌霄真人所留下的【金光神咒九重阵法】。
他们开始了计划,司屿不再抵触裴卿辞的靠近,甚至主动亲近裴卿辞,让她放松警惕性,慢慢走进他们所建造的虚幻空间。
封印完成了,蛟龙镇压了,祖宗遗训也交代了。
可,无一人开心。
裴卿辞不开心,理所应当;
楚烟浔不开心,心知肚明;
司屿都不开心,匪夷所思。
自那天司屿昏迷过去,楚烟浔就把她放在了离灵渊不远的琅玹阁休养生息。
灵渊虽是蛟龙封印之处,但这里却有一处天然的灵源,扶摇阁也是在这处灵源上开门立宗的。
在灵源之上修炼还是养伤都是很迅速的。
趁着司屿昏迷之际,楚烟浔也去探望过封印之中的裴卿辞。
他们两人的关系,说来玄妙。
是恨生恨死的仇人,也是畅所欲言的朋友。
裴卿辞算是看着楚烟浔长大的。
楚烟浔第一次见到裴卿辞是在五岁的时候,那时他顽皮大胆,误闯入扶摇阁禁地灵渊,见到了盘踞在封印之下的巨大蛟龙。
蛟龙原身,庞大凶猛,漆黑如墨的鳞片泛着诡谲的灵光,巨大的龙头转动起来,吓得五岁孩童当场哭闹了起来。
蛟龙听到哭声醒了过来,化作人形,走到结界旁边,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物,也不哄着,也不闹着,任由五岁孩童放声哭喊,直到孩童哭累了,蛟龙才百无聊赖的问了一句:“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孩童委屈巴巴,抽噎道:“我叫楚烟浔。”
蛟龙细细打量了一下孩童,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有趣,你竟然是凌霄真人的后代,也是虚无灵体。”
“什么是虚无灵体?”孩童懵懂的问。
蛟龙蔫坏一笑:“是好吃的东西,你就是虚无灵体,我可是要将你吃了。”
此话一出口,孩童吓得又开始大哭,哭声在灵渊中回荡。
又吵又闹。
蛟龙却觉得此刻沉闷孤冷的深渊有了一丝丝生气和活力。
而现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却没有以前那种轻松自在的气氛。
楚烟浔站在结界外,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裴卿辞。
胸口的伤已经恢复差不多了,这里是灵源之地,哪怕裴卿辞不想治疗自己的伤口,但她乃是千年蛟龙,体质特殊,应运天道之力而生的灵兽,灵气会自动的进入她的体内,为她填补恢复受伤的地方。
只是,身上的伤可治,心里的伤无解。
楚烟浔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裴卿辞,幽幽叹了口气,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
“她还好吗?”
楚烟浔猛地转身,看向裴卿辞:“你说什么?”
裴卿辞眼珠僵硬的转动,看着楚烟浔,干裂的嘴唇蠕动:“她还好吗?”
“她?”楚烟浔犹疑了一下,“你说的该不会是司屿真人吧?”
裴卿辞眼皮一颤,似是默认了。
楚烟浔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是照实说话:“不太好,那日她动用了太多天道之力才和我一起将你封印。”
“她还在昏迷,身体在慢慢恢复,不日就能醒过来了。”
裴卿辞缓缓坐起来,看着楚烟浔,黑眸深邃,看不清任何情绪变化。
“你怎么样了?”楚烟浔问。
裴卿辞闭上了眼,默不作声。
楚烟浔见她不答,想来是不想再继续和他聊下去了。
他没再过多停留,留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便离开了。
听到楚烟浔离开的动静,裴卿辞又睁开了眼,望向远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从容的笑意。
三日后,司屿终于醒来了。
她不是自然而然的清醒过来,而是被天劫将至的刺激的惊醒过来。
楚烟浔还在院外打坐修炼,也顿感心神不宁,本以为是自己修炼时出了岔子,不以为然。
他察觉异响,一回头,就看见司屿如同活死人一般站在门口,遥望于天。
“你醒了?”楚烟浔走过去,询问道,“有没有好点?身体灵海可有不适?”
司屿眯了眯眼,看着天空,眉头微皱:“好些了,这几日多谢楚道友照顾。”
楚烟浔摆手:“无事,若不是真人帮助,我还无法完成祖辈遗训,封印蛟龙。”
司屿颔首:“既然我已经苏醒,接下来就不劳烦楚道友了,我今日就先离开了。”
楚烟浔不解:“这么着急?”
“真人,这里是扶摇阁的灵源所在,你留在这里养伤是最好的,不必如此着急离开。”
司屿摇头:“我还有事要做,就不叨扰了。”
楚烟浔见司屿不退让,也不再继续强留:“好吧,若以后真人有需要我的地方,到时候传信给我,我定万死不辞。”
司屿淡笑:“嗯。”
她回房间收拾了一下,走出来之时,递给了楚烟浔一个荷包,“待我离开三日后,请将这个给裴卿辞。”
楚烟浔接过,看荷包上加了禁制,他无法探查荷包内的东西:“这是?”
“没什么。”司屿戴上斗笠,“我就先走了,告辞。”
楚烟浔看着司屿离开的背影,消瘦纤薄,步履阑珊。
身上的伤明明没好,为何要走的这般急?
楚烟浔看着荷包,心想:这到底什么东西?
司屿离开了京州,去往一个名叫【暗崖】的空谷之中。
她随意找了一处空地,设下结界,开始打坐,静待天劫。
身上的灵牌震动,司屿看着面前的水镜,是禅迦充满担忧的面容。
“天劫将至,回来吧。”
司屿摇摇头:“师父,此等天劫不是寻常修士的天劫,会把千阙宫夷为平地,也会连累你们的。”
禅迦皱眉:“可你一人,为师始终放心不下。”
司屿淡笑:“师父,是死是活,弟子已经看开了,师父也该看透生死。”
“师父,此劫,唯我一人渡之,避之不得。”
禅迦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他抬起手,挥散了水镜。
他劝不动司屿,或许从一开始,司屿就已经放弃了自己。
那次禅迦说她:“道心不稳。”
司屿回答:“她从未真正拥有过道心。”
暗崖之中,司屿打坐三日,终在第三日,天劫来了。
她睁开眼,看着乌云密布天空,数十道金色的闪电在黑云之中翻滚闪耀,发出来的“滋啦”声越发摄人,仿佛带着灭顶的威力,将挑战它权威的蝼蚁湮灭。
司屿是先天道体,可以运用天道之力,天道自然不容这样特殊的体质存在,使用它的力量,所以先天道体所经历的雷劫都是九死一生。
而此刻,司屿遭受便是厉害的雷劫。
上古九天神雷,共一百道雷劫,若是挺了过去,先天道体,一念成神。
司屿双手迅速掐诀,十滴真泪闪出,飞进司屿眉心。
刹那间,周身金光乍现,一道金色的光罩拔地而起,将司屿笼罩其中。
天色越发暗沉,甚至开始变的血红无比。
乌云突然剧烈翻涌了起来,周围猛地暗淡下来,层层血云之间,乍现道道金色闪电,强大的压迫感狠狠挤压着司屿的灵识和身体。
随着暴烈的一道轰炸声,三道如手臂粗壮的金色天雷轰然落下。
光罩被劈的颤动。
司屿喷出一口血,双手翻掌,灵力涌动,向上撑住光罩,与天雷抵抗。
光罩扩大,司屿眉心突然涌现一道印记。
司屿眸光一闪,刚要查看那股异样从何而来,这时,天空之中又劈下来数十道金色闪电,一下又一下的劈在光罩上,丝毫不给司屿喘息的时间。
光罩终究是扛不住天劫,在最后几道天雷之下,化为粉末。
司屿以□□硬抗了一道天雷,鲜血大口喷出,她甚至都听到了骨头经脉断裂的声音。
她立刻吞服下雪窗莹花,恢复伤势。
空中的金色闪电夹杂着狂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司屿迅速袭来。
在这样危险的时刻,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浮动,清透的蓝眸看着上方翻滚的血云,低低的笑出了声:“挺好的。”
“这一世你终于可以”
金色闪电狠狠地劈中了司屿的身体,司屿剧烈的抽搐,身体都扭曲了,呼吸刹那间停滞。
可下一秒,巨大的喘息声响起来。
司屿眉心突然闪出一道黑色的纹路,她颤抖着手,抚上那眉心的纹路。
寄仗之术!
“不可以”司屿瞳孔剧烈颤抖,不顾身上的伤,翻身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不行!不可以!”
灵渊。
楚烟浔这几日老是感觉一股强大无法抵抗的威压,致使他每日的修炼都无比困难,有时候会将他逼出血来了。
尤其是今日,那股威压更加猛烈,让人无法忽视。
他看向灵渊方向,见上空堆积的血云,云层之中闪烁翻滚的金色闪电,大惊失色道:“这是上古九天神雷?”
楚烟浔立刻赶往灵渊,却发现有人比他早到了。
他站在远处,看着那道道天雷劈在司屿身上,可受伤吐血,越发虚弱痛苦的人却是裴卿辞。
“不要!不要!”
司屿猛拍结界,试图运用天道之力去撕裂结界,但都无动于衷。
她趴在结界上,看着裴卿辞承受她本该承受的痛苦。
一身玄衣,已经看不出墨色。
满地鲜血,本该是她的结局。
“裴卿辞!”司屿怒吼道,“我说了我讨厌你,我恨你,我想要杀了你的!你干嘛还要对我好?还要舍命为我抗天劫啊?”
司屿疯了般拍打结界,嘶声力竭的喊:“裴卿辞!你个傻子啊!”
“这是我的天劫,是我的天劫,你凭什么凭什么替我抗!?”
“你是我的谁啊!?你是我的谁啊?”
“你凭什么凭什么?”
司屿双目赤红,一遍遍的质问,声音哽咽道:“你凭什么为我抗啊?”
裴卿辞身体不停地的抽搐扭曲,她一下又一下的挪动身体,每一次动作就连带着万分痛苦,口中不停地涌出鲜血。
五指扒着土地,指尖用力,拉动身体,哪怕十指血肉模糊,她都想再一次触碰司屿。
司屿瘫坐在地上,看着天雷一道道劈在她的身上,可受这痛苦的人却是面前她无法触碰的裴卿辞。
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猛地回头,大喊道:“楚烟浔,荷包!荷包!”
楚烟浔连忙把荷包送过去。
司屿抬手破了荷包的禁制,护心鳞立刻飞了出来,飞回到裴卿辞身体。
楚烟浔惊讶不已,没想到那荷包里竟然是护心鳞。
司屿运用全身灵力,吸收灵渊之中灵源的所有灵力,哪怕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她仍是筑起一个光罩,抵抗天雷。
可天雷越来越猛裂,越到后面,威力越大。
裴卿辞爬到结界边缘,用力撑起身体,抬起手抚摸着结界,隔着结界描绘司屿的轮廓。
她扯起嘴角,目光复杂又温柔,气若游丝道:“我知你你是爱我的”
“我记得你的触碰,很轻,很柔。”
“我记得你的眼睛,很美,像家。”
“我记得你的承诺,你说,海晏河清。”
司屿瞳孔颤抖,面上闪过一丝波动和震惊。
她颤声道:“怎么…怎么会?”
这明明是前几个世界的故事!
裴卿辞扯了扯嘴角,笑得艰难:“我都知道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你是先天道体会被天道不容会死在天劫之下”
“所以你赶我走你骂我打我皆是因为”
“你爱我。”
司屿双手颤抖去触碰结界,可始终隔着一道屏障。
她们只能对视,无法相拥入怀。
“裴卿辞,我是爱你的。”
司屿把掩藏在心底的深沉爱意脱口而出。
双眼滚烫酸涩,一滴泪缓缓落下。
裴卿辞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她想为爱人拭泪,可终究是无能为力。
“真好,”她喃喃自语,语气坦然又坚定,“司屿,天道不容你,我偏要让你大业功成。”
裴卿辞一声大喊,化作蛟龙,冲上云霄,吞下那道金色闪电。
司屿僵在原地,蓝眸之中,是裴卿辞碎裂消散的身体。
血云散去,金光大显。
楚烟浔在司屿身上见到了肃穆庄严的法相。
她渡劫成功了。
司屿神情空白,双目无神的盯着天空,仿佛世界坍塌了一样,灵魂都在消散。
心口传来密密麻麻的痛苦,连呼吸都很艰难。
“啊啊啊啊”
司屿捂着心口,趴在地上,凄厉痛苦的哭喊了起来。
【滴——】
【主神任务《以心正道,大业功成》已结束。】
【考核评分:100%】
【考核者已确认离开当前任务世界。】
第117章
苍白之地
【主神任务已经完成,司屿界官,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主系统看着面前面无表情,但眼中满是悲痛的司屿。
她,变了许多。
司屿深吸一口气,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意,看起来如往常一般淡然不迫:“是嘛?让主系统担忧了,我没事。”
主系统:【司屿界官,主神任务的考核结束了,你对自己的评价如何?】
司屿漠然:“你们不是有评分机制吗?我的评价如何对你们能起到作用吗?”
主系统:【说不定,毕竟我们很人性化,尊重考核者的意愿和想法。】
司屿冷笑一声:“尊重?”
“通过我四个任务世界的考核目标来看,恕我眼拙,我真没看到你说的尊重在哪里?”
主系统:【司屿界官这是生气了?】
司屿:“不敢。”
主系统:【没事,这是正常的表现,其余位界官也是如此,司屿界官此刻倒显得平静许多。】
果然,其余位界官的主神任务考核与她一样,主系统故意设置相同的考核目标,就是为了摧毁动摇她们的心神,将她们拉去七情六欲的泥潭之中。
三千世界三千劫难,唯有情劫最是难熬。
主系统:【司屿界官,你觉得你的主神任务成功了吗?】
司屿垂眸,叹了口气:“没有。”
主系统语气略带诧异:【你的任务完成度都是百分之百,按照评分机制,司屿界官算是通过考核了呢。】
司屿直视面前这团光晕:“你们只看评分分数吗?”
“若是只看评分分数,你还问我对自己的评价做什么?”
主系统默不作声。
司屿讥诮:“看着我们为了所谓的主神任务,违背良心,摒弃道德,自私自利,自相残杀很好玩是吧?”
“主神任务,看似光明灿烂,大公无私,实则阴暗恶劣,居心叵测。”
“是,我评分分数达标,那又如何?你不是看到了吗?最后一个任务世界的考核我放弃了,我不想做了,我累了,你看不到吗?”
主系统:【可是你完成了任务考核。】
“那是我完成的吗?”司屿眼中闪过一丝悲痛,落寞又苦涩的一笑,“那不是我完成的,我是想放弃的。”
主系统:【放弃?你想放弃什么?】
主系统:【司屿界官,话,不能乱说的哦。】
司屿眼底毫无波澜:“你不是想让我对自己的考核进行评价吗?”
“好,我的评价是,”她目光冷然,语气凉薄,“不过关。”
主系统听到她毫不在意的口吻:【司屿界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主神任务一旦失败,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司屿会从新开始,重新去做辅助系统,完成任务,积攒积分,再一次争取位界官的资格,再一次争取主神考核的资格。
而这些努力和资格,需要很多很多时间才能得到的。
这也是为什么位界官参加主神任务的考核是孤注一掷的赌/博。
如若失败,便是万劫不复,一无所有的下场。
没有办法反悔和拒绝,只能从头再来。
如今,主系统听到司屿的回答,静默片刻:【司屿界官,主神任务失败的后果你能接受吗?】
司屿闭了闭眼:“能。”
她敢说出来便是做好了接受失败的打算。
主系统短促地笑了一下:【好,司屿界官,请接受你的考核结果。】
司屿坦然面对,等着主系统卸掉她的职责和清除她的积分。
甚至是将她的所有记忆全部消除。
只是……
司屿抿了抿唇:“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主系统:【什么人?】
司屿:“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主系统:【司屿界官此刻还有心情去关注这些吗?】
司屿:“她是三千世界中的觉醒者还是你故意派过去磋磨我们的任务者?”
主系统:【司屿界官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主系统:【主神任务失败,一切都会消失,哪怕我现在告诉你了,你也会忘记一切。】
司屿眼里翻滚无数情绪,还是执拗的问:“她是谁?”
主系统:【司屿界官,恕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是主神任务中的重要机密,不可随意告知,你的权限也不足以查探。】
司屿面上闪过一丝落寞,畅然一笑:“好吧。”
她整理了一下手臂上的流纱,姿态坦然的面对主系统,“劳烦主系统宣布主神任务的考核结果吧。”
主系统:【司屿界官,主神任务考核结果是……】
【成功!】
司屿瞳孔一颤,不可思议道:“你说什……”
话音未落。
司屿周身散发出浓烈的金光,强烈的仿佛要把整座苍白之地照亮,远方传来震耳欲聋的钟声,一下又一下,震慑天地。
虚空之中,响起一道冰冷又威严的声音,悠远绵长,空灵肃穆,让所有苍白之地中的人以及三千世界中正在执行任务的任务者和系统都能听到震撼人心的宣告。
「敬,界官司屿,授,主神之责,天道承负,万寿无疆。」
「敬,界官司屿,授,主神之责,天道承负,万寿无疆。」
「敬,界官司屿,授,主神之责,天道承负,万寿无疆。」
……
司屿能感觉到自身的变化,这种由里到外被洗涤,被净化的舒畅感让她心神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和畅快。
她的五感变得更加强烈广阔,仿佛天地只在她掌心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的心神变得更加坦然无畏,光阴流逝,吉凶祸福,一切变得有迹可循,甚至可以弥补遗憾,回溯时间。
司屿整个人都震荡了,这种感觉无法言说,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没办法表述出来她此刻的动容与震撼。
司屿捂着胸口,一脸难以置信,表情都空白了。
“为…为什么?”
她不懂,明明她主神任务失败了,为何她会成为二代主神?
主系统:【主神任务的考核,不是考核评分,而是考核人心。】
【三千世界,变化无穷,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天道挑选主神,看的不是完成任务有多么的优秀,而是要看人心和信念。】
【人生于世,有情有智,可以杀伐果决,也需悲悯世人。】
【司屿界官从开始任务到现在,完成度都是百分之百,可最后一个世界,你无法在承受考核目标对你任务成功的奉献与牺牲,你打算放弃任务,还他人生机,这个决定你做的很艰难也很淡然,你接受了自己的失败,接受了失败的后果,这是你的成为主神的一道契机。】
【你没有隐瞒在考核中的动心,没有为了追求考核完成度而放纵,你真心实意的融入任务世界,并未把自己凌驾于世界之外,青天之上的旁观者和局外人。】
【你投入其中,沉浸其中,奉献其中,承受其中。】
【你是考核对象,也是考核者。】
【出世莫不成于慈忍,自省内心才为真意。】
司屿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隐隐若现的金色荧光,这是天道之力,可扭转乾坤。
她成为她最想成为的人。
主神。
可此刻的心情却让司屿不知如何表述。
该开心的不能自已,也该激动的泣不成声的。
而不是现在短暂的震惊恍然后,心间却藏有一丝落寞与苦涩拂过。
司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灵魂深处似有一道指引,微妙又浅淡。
她看向主系统:“吾作为主神,权限够大了吧?”
主系统似早有所想:【主神大人还是想知道那人是谁?】
司屿点头:“是。”
主系统:【她是苍白之地的人。】
司屿眉头微皱:【任务者?还是觉醒者?亦或者辅助系统?】
主系统:【此前是任务者。】
司屿:“现在呢?”
主系统:【新晋位界官。】
司屿似有感悟一般:“主神任务所考核的对象不仅是吾,还有她?”
主系统:【主神大人很聪明。】
“位界官考核,她的任务是……?”
主系统淡淡道:【让您任务失败。】
司屿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和热烈:“她成功了。”
如今她已成为了位界官,就代表她完成了考核任务。
司屿问:“她在哪里?”
主系统:【位界官,定所十阁。】
司屿抿唇:“好,挺好的。”
她转身,走上去往主神殿的玉阶。
主系统:【主神大人不去看看嘛?】
司屿脚步微滞,踏上台阶,语气略显淡漠:“看什么?”
“看她生气嘛?”
“吾做了什么,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干嘛要去人家面前惹她不快呢?”
主系统自然清楚司屿话中含义,四个任务世界,考核目标都是不得善终,惨淡收场。
逮一个人折磨的苦痛滋味,谁都受不了。
主系统看着司屿走进主神殿,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神情漠然,冷情冷心,一丝不苟。
一双蓝眸平静无波,却又睥睨天下,似一尊了无生气的冰冷雕像,与这个神秘且安静的宫殿相得益彰。
主系统初次见到司屿的时候,就觉得她像是一只蝉,身上结满了厚厚的蚕丝,若是有人想要触碰她,会被那细长复杂的蚕丝绞缠,直至被覆盖全身,无法呼吸。
可是……
主系统见过不一样的司屿,那个自己主动脱壳的司屿,那个愿意化蛾扑火的司屿。
司屿看着无边无际的苍白之地,抬手划过虚空,一面水镜浮现。
她摸了摸右眼角,那里有一颗赤红的泪痣。
灼热、滚烫、刻骨……
第118章
主系统:【二代主神新任,应接受十方位界官的朝拜。】
司屿眼皮微微收敛,抿唇淡声:“好。”
主系统意外的看了眼司屿:【也可以拒绝。】
司屿目光复杂,神色意味不明,状似为难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吾就拒绝吧。”
【……】主系统顿了顿,【好,那就听主神大人的安排,拒绝十方位界官的朝拜。】
司屿微微一笑:“好。”
主系统:【……】
司屿扶额闷笑:“吾知道你想说什么,心里也在抱怨吾的懦弱,但有些勇敢对于自己是鼓励,对别人却是伤害,没必要的。”
她手指轻抚虚空,一座「天界简仪」拔地而起,悬浮于空中,运转非常。
这是由四个互相垂直的大圆环组成的,复杂且有序的旋转着,上面刻有星宿、赤道和黄道,经纬度、二十四节气、二十八列宿等。
随着简仪的运转,整座仪器散发着淡淡的金色荧光,无数星光在仪器中闪耀明亮,看似如满天繁星。
那些便是维持三千世界运转的「尘星」!
司屿手掌微微摆动,天界简仪也随着她的动作左右上下的翻转,让她看的更加全面。
“其实一开始,吾对自己能成为主神的把握并不高的。”
主系统:【为什么这么说?】
司屿单手支颐:“朝槿。”
“她没有成功的原因是什么?”
主系统:【她没有参加此次主神任务考核。】
司屿微顿:“什么?没有参加?”
“为什么?她明明是最有可能成为新任主神的。”
主系统:【一代主神音莘问过她,她说不想成为主神,觉得太累了。】
司屿觉得这个回答有些可笑:“太累了?那她当年也不该成为位界官的。”
她与朝槿都是辅助系统,拥有自我情感和意识,朝槿的积分一直都是辅助系统排行榜中的第一,而司屿是个万年老二。
所以司屿当初参加主神任务考核的时候,虽然担心无法超越朝槿成为主神,但她还是努力一试,不让自己后悔。
主系统:【身居高位的任务者和辅助系统中,我独独看不懂的人就是她。】
司屿:“她现在在何处?”
“定所十阁吗?”
主系统:【她不在苍白之地。】
它没有在苍白之地寻到朝槿的气息。
司屿:“是去三千世界处理世界故障了吧。”
位界官的职责就是管理属于自己管辖区域世界中的bug,实施拨乱反正,兴利除弊之责。
朝槿乃是位界官之首,一代主神和天道任命她为「界首」。
正所谓三千世界的主神万年一更替,在一代主神音莘和一代主君燕茴消散于天地后的时间空隙中,界首可暂代主神职责,所以司屿才认为朝槿是完成主神任务最强的竞争者。
主系统查询了一下,语气略带诧异:【竟也不在三千世界之中?】
司屿纳闷:“什么?”
“朝槿不在苍白之地,也不在三千世界?”
主系统:【是的,我需要去核查一下她的位置,主神印还在她那里。】
界首暂代主神职责,但无主神之力可以管理苍白之地和三千世界,所以会将主神印交给界首使用,待主神确定后在收回。
司屿颔首:“好的,找到了和吾说一声。”
主系统:【好的。】
司屿看着运转如常的天界简仪,眸色深深,她总觉得这简仪之中的「尘星」闪耀的频率有些奇怪,可她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
司屿打算去一趟天知阁,查阅一下关于天界简仪的资料,她刚成为新任主神,从天道那里接受的知识太过复杂繁多,还需要时间自行消耗和整理。
天知阁。
司屿看着高耸入云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和卷轴,分门别类,包罗万象。
她手掌摊开,嘴唇蠕动,只见一道流光闪烁,飞快的从云层中的书架里飞出来,落在司屿手中。
一捆卷轴,上面刻有「天界简仪」四个大字。
司屿打开卷轴,耳尖一动,听到有人进入天知阁的声音。
她抬手遮住自身穿着的主神祀袍以及样貌,毕竟她成为主神的那一刻,她的样貌已经公诸于世,以免被人认出,引出不必要的骚动。
只要是苍白之地的人都可以进入天知阁查询所知所想的资料,但根据品阶不同,所查阅的权限也不同。
就像司屿手中的天界简仪,只能位界官和主神才能查阅,但两者所看的内容也会有所不同。
主神可以查阅天界简仪的所有资料,而位界官能看到的也只是主神和天道让他们看到的资料,无权涉及所有内容。
司屿本想在天知阁看完天界简仪,但有人进入天知阁,她便改变主意,打算带出去看。
这时,有人靠近了她,语气略带示好和期冀。
“您好,我看你手中的是天界简仪,我们能否加个联系方式,等您看完还书后我再来借,可以吗?”
司屿眉间微动,偏头看过去,瞳孔陡然一颤,手中的卷轴“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禹怜怔愣一下,连忙把掉落的卷轴捡起来,递还回去:“是我吓到您了吗?”
她神色抱歉,扯着一抹窘迫的笑,脸颊的酒窝浮现,不好意思道:“真是抱歉,我一直都想看看这本关于天界简仪的资料,只是我前段时间公务繁忙耽误了借书。”
“您可以先看,等后面您要还书时方便通知一下我,我再来借书,可以吗?”
禹怜越说越没有底气,她觉得面前之人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可怕。
震惊、慌乱、迷茫、悲痛、欣喜等无数情绪飞快的在她脸上闪过,最终归于平静,只剩下那双幽深晦暗的墨色眼眸,直直的盯着她,不知在思索什么。
“是,是不太方便吗?”禹怜支支吾吾,把卷轴递过去,略带抱歉道,“那算了,您先拿去看吧。”
司屿没有接。
她眸色微敛,嗓音艰涩:“你先看吧。”
禹怜惊喜道:“啊?没事的,您先拿到的,您可以先看,我等您看完我在借也可以的。”
司屿看她一脸兴奋,没有露出她预想之中的愤怒和痛苦,好似她们从来不相识一样。
任务结束后,任务者和辅助系统都可以去自行净化任务期间的所有记忆和情感。
她说:“我不着急看,你看吧。”
禹怜笑道:“那真是太谢谢你了,这样吧,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我看完跟你说,你再来借,好吗?”
司屿指尖微颤:“好。”
数据台传来提示信息,禹怜的好友申请。
司屿看着头像上的个人照片,她笑得明媚,双眼似黑夜下的明亮弯月,双颊的酒窝深陷,纯白的牙齿,粉/嫩的红唇,如当季的青梅,落在酒中,渲染人心。
“唉?我为什么看不到你的信息?”禹怜好奇道。
禹怜是新晋的位界官,无法查探高阶的信息,尤其司屿是主神,其权限无人可及,所有的信息都会被遮盖。
司屿:“我设置了禁止访问的权限,等我通过你就能看见了。”
她点击通过,修改了一些东西,“这回你再看看,有了吗?”
禹怜查看:“你是辅助系统,叫九天?”
司屿点头:“嗯。”
司屿的名字在苍白之地和三千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定然不可能立刻告知禹怜自己是主神,否则会把她吓跑的。
“九天?”禹怜低声喃喃,眉头微微一蹙,“你这名字还挺有滋味的。”
司屿抬眸:“什么滋味?”
禹怜想了想:“熟悉的滋味,可能和我之前做任务时所碰到的三千世界原住民的姓名有些相像。”
司屿眼皮一颤,长睫低垂:“哦。”
远处传来呼喊声,有人在唤禹怜。
禹怜回应了一下呼喊,和司屿说:“等我看完天界简仪,我就联系你哈。”
司屿点点头,看着禹怜转身离开。
霎那间,司屿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尖却只碰到了那一条犹如浮云的轻纱,手指蜷了蜷,没有抓紧。
她看着禹怜跑到另一个任务者身边,她们看起来亲密无间,两人手挽着手,笑靥如花,看起来明媚又灿烂。
从始至终,她给她带来的只有痛苦、伤害、悲伤和死亡,不像此刻,她能忘记前尘,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这样挺好的。
天知阁中的人全都离去,像是有什么突发事件要去处理一样,只留下司屿一人,看起来孤零零的。
司屿卸掉遮掩,露出真身。
她深吸一口气,心口闷着发痛,呼出气的瞬间,五脏六腑都被拉扯。
苍白之地的任务者还是辅助系统,都可以自行去往玉衡殿清理净化自身在任务世界中所遭遇的情感和记忆,从而回归本心,重塑自我,不被七情六欲所牵绊。
想来是她带给禹怜的痛苦太过深刻痛苦,所以禹怜已经不记得那四个世界与她所发生的的一切。
司屿低笑了两声,笑声里满是凄凉和无助。
“这样也好,这样也挺好的。”
只是
司屿抬手抹掉右眼角的泪珠,指尖划过泪痣,微微一滞。
这颗泪痣她以前是没有的,她是个不愿意流泪的人,对她来说,很少有能触动她落泪的事情或者人。
哪怕司屿做过那么多任务,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亲眼见过那么多刻骨铭心的爱情或者让人悲痛欲绝的情节,她都是平静又坦然的去面对,那些情绪对她来说,都不足以去玉衡殿中净化就可以自行消失。
后来参加了主神任务,司屿觉得无所谓,不过都是任务,所遇到的人或者事都是为了完成任务而设立的阻碍以及司屿为了完成任务而建造的台阶。
她自是不在意的。
可是
司屿从未想过有这么一个傻的人,能被她骗了一世又一世,竟然都不会防着点她,躲着点她,或者杀了她
孤勇又坚毅。
赤城又热烈。
司屿双手捂住脸,无力的蹲下来。
“这个还是你先看吧,我临时有点”
禹怜走出天知阁,主系统突然告知她所管辖的区域世界出了问题,她作为这个区域世界的位界官必须要亲自去解决问题,眼下她就没空看天界简仪,还不如先给九天看。
她立刻转身来到天知阁,却发现九天蹲在地上,看不清神情,但周身气质透着一股浓重的哀伤和悲痛,而且衣服好像也变了,那鎏金般的质地看起来很隆重和珍贵。
“你怎么了?”
司屿猛地抬头,没想到禹怜又回来了,泪水还来不及收敛,一滴清泪就这么在禹怜诧异的视线落下。
禹怜瞪大眼,看着司屿莹润的蓝眸,心尖也跟着落泪颤了一下。
她右眼角的嫣红泪痣,像一颗血珠,泛着惊心动魄的美和诱。
禹怜觉得眼前之人就是她刚才借书之人,虽然样貌有所不同,但也有五分相似,只是现在美的更加脱俗出尘,不敢亵渎。
尤其是这一双噙着泪水的蓝眸,与刚上任的主神竟然如出一辙,仿佛眼前之人就是
“你是主神大人?”禹怜惊呼道。
司屿也懒得继续遮掩,站起身,淡淡道:“是。”
禹怜连忙行礼:“位界官禹怜,见过主神大人。”
“无事,”司屿抿唇,“你刚才想找我说什么?”
禹怜把卷轴递过去,忙道:“是这样的,我所管辖的区域世界出了问题,我要去解决,天界简仪暂时看不了,那主神大人先看吧。”
“区域世界发生问题了?”司屿解除了数据台禁止访问的权限设置,主系统发来的消息让她眉头瞬间蹙起。
她低声道:“怎么会这样?”
禹怜见司屿神色不对,试探开口询问:“主神大人,是怎么了?”
司屿看向禹怜:“你所管辖的区域世界是不是已经有8个任务世界已经被破坏了,尘星无故熄灭,世界法则被销毁,世界载体尽数消亡?”
禹怜点头:“是的。”
主神能知道她所管辖的区域世界目前所发生的事情也是理所应当。
司屿眼神里有一丝犀利,一字一句道:“朝瑾,原来你在这里啊。”
禹怜不解的看着司屿,却见她将个人的数据台毫无保留的放给她看,只见上面是来自主系统的紧急传信。
主系统:【紧急!紧急!紧急!】
主系统:【朝瑾,私自使用主神印,利用主神任务期间的空隙,入侵主系统程序,遮掩自身气息逃避天道追查,擅入任务世界,屠杀世界载体,毁灭世界法则,湮灭运转尘星,造成8个任务世界报废!毁灭!】
主系统:【请主神大人立刻捉拿叛徒者,朝瑾!】
第119章
主神殿。
禹怜被司屿带入主神殿内,看着正在运转的天界简仪,双眼发亮,充满了好奇。
司屿余光瞥见禹怜的神色,嘴角微勾:“这便是天界简仪,可以探查三千世界运转的规律和运行的状态,其中闪耀的星光便是任务世界的尘星,尘星长亮不散,熠熠生辉,天界法则由尘星引发触动,从而维持任务世界秩序平衡有序,保证任务世界可持续发展。”
“世界法则一旦被毁,修复的可能性很低,只能重新建立新的任务世界,而世界法则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在新的世界中应运而生。”
禹怜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她笑道:“多谢主神大人指点迷津。”
“没事,”司屿说,“要是还有不懂,我会一一告诉你。”
禹怜心尖一动,眨眨眼,没吭声。
很奇怪。
主神大人本该是冰壶玉尺,高高在上,不可随意亵渎的神明。
她们之间应该有无法跨越的鸿沟和天堑。
可此刻,禹怜却觉得主神大人离她很近,近到……
禹怜抬手,指尖与那精美华丽的祀袍只有一寸距离便可以轻易的触碰到。
她蜷了蜷手指,默默收回。
禹怜心中不停地念:不可造次!不可造次!不可造次!
司屿嘴角悄然上扬,抬手拂过天界简仪,四重圆环飞快旋转,其中闪耀的尘星去流星一般飞快划过。
禹怜看的眼花缭乱,她瞥见司屿,见她目不转睛,神情严肃,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她自知实力无法帮到主神大人,只能站在一旁闭嘴不动,以免影响主神大人处理她区域世界所出现的问题。
司屿瞬间找出已经熄灭的8颗尘星,每个任务世界都是不同的状态,有古代、玄幻、近代、现代等,里面世界载体的数量也有多少之分,天道法则也是深浅各异,完全找不出任何相同之处。
司屿不解,为何朝槿突然叛变想要毁掉这些任务世界?
而这些被毁掉的任务世界之间有什么联系?
是朝槿随意挑选还是她故意为之?
司屿看着那八个被毁掉的尘星,她刚才试图挽救尘星,但天道法则被彻底销毁,尘星因此熄灭,无法运转,任务世界已然无法复生。
“唉?”
司屿听到旁边人的诧异,回头看她:“怎么了?”
禹怜捂住嘴,黑眸划过一丝懊恼和歉意。
她只是看这八颗熄灭的尘星所排列的图案有些似曾相识,仔细一想,原来是天蝎座的形状。
想的太过投入,禹怜无意识的发出了声音。
司屿见状,似有所动,温声:“你是看出来什么了吗?”
禹怜抿抿唇:“我只是胡乱看看,应该对主神大人没有什么作用的。”
司屿淡笑:“无事,你说,有没有用我说的算。”
禹怜看见她蓝眸之中的认同和鼓励,鼓足勇气说了出来:“我觉得这八颗尘星的形状很像一个星座的形状,天蝎座。”
“天蝎座的形状是类似于“M”,此时已经熄灭的八颗尘星坐落在“M”的三道竖,只差两颗尘星就可以将“M”连接成型。”
禹怜说完,主神殿一片安静,主神大人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她说话。
她有些紧张:“我…我也是随便说说,主神大人听听就好,额,主神大人也不用听,就当我说了……”
“你说的对,”司屿微微一笑,“确实是天蝎座的形状,是我愚钝,没看清,我该感谢你提示。”
司屿调出了朝槿的身份信息,这家伙就是天蝎座,她选择毁灭的任务世界是故意的。
禹怜摆手:“能帮到主神大人是我的荣幸,主神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司屿指着天界简仪:“那你再说说,剩下的尘星,朝槿会选择哪两颗?”
禹怜看着天界简仪,眼睛不敢眨一下的巡视所有尘星的运转轨迹。
但尘星和天界简仪运转太快,看的她眼花缭乱,头脑发浑。
禹怜感觉眼眶有些酸涩,突然,一只温热又柔软的手掌覆在她的双眼之上,耳边响起一道轻柔的嗓音。
“别这么认真看,眼睛会痛的。”
没有天道之力保护的人,过于凝视天界简仪,会受到天界简仪的抵触和反噬。
禹怜僵在原地,呼吸都停止了。
柔软的触感,淡雅的清香。
主神大人靠的她好近,近到她都能感受到主神大人的体温。
司屿收手,退后一步。
禹怜恢复光亮,不敢偏头看司屿,默默吞了吞喉咙。
她抬手摸了摸眼睛,冰冰凉凉的感觉,目光都清晰明亮了许多,刚才的酸涩感也消失了。
“谢谢……谢谢主神大人。”
“没事。”
司屿指尖还存有淡金色的天道之力,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禹怜知道主神所使用的能力是天道赋予的力量,是最尊贵最厉害最荣耀的能量,其颜色也是如烈日阳光一般明亮耀眼的金色。
只是她觉得这个颜色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存在她记忆深处,一旦等她仔细挖掘之时,脑袋就会很痛,如针扎锤石一般痛苦。
司屿察觉到禹怜的变化,忙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禹怜揉了揉眉心,笑道:“我没事,老毛病,可能之前做任务留下的后遗症。”
司屿听到“任务”两个字,眉头一挑:“什么后遗症?”
禹怜解释道:“位界官考核,我完成任务考核后,灵魂和精神力都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主系统将我带入玉衡殿修养净化,等我恢复好后,我就不记得任务考核的内容和如何完成任务的过程与结果,主系统只是告诉我任务成功,晋升位界官,而我也留下了这时不时就头疼的毛病,好在发作不频繁,疼痛也能忍受,对身体和灵魂以及精神力都没有影响。”
司屿神色晦暗不明:“你任务结束后并没有主动要求净化任务中的记忆和情感吗?”
禹怜道:“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曾经任务中发生了什么,也没办法选择是否要净化情感和记忆。”
她从任务考核中出来后,也没有人给她选择的机会,那时候她的状况很不好,肯定是以先救助她为重,至于情感和记忆都是次要的。
司屿眸光一闪,握紧掌心:“那,假如的话,你结束任务后有机会可以选择是否净化,你会净化吗?”
禹怜想了想:“看情况吧,如果是不好的经历,让我觉得厌恶烦躁,对我影响很大的话,我会选择净化。”
司屿眼睑低垂,神色闪过一丝落寞和暗淡,她轻扯嘴角,笑得勉强又艰涩:“你做的对。”
禹怜突然感觉到主神大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悲伤,与那时在天知阁很像。
主神大人会因什么人什么事而悲伤吗?
不都说主神大人都是孤高冷傲,冷若冰霜,悲喜不明的神明吗?
为何这位新任的主神大人看起来很悲切,很落寞呢?
“主神大人,是我说错话了吗”禹怜试探的问。
司屿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被禹怜察觉到了,立刻收起所有的情绪波澜,淡定摇头:“没有。”
她转身看向天界简仪,指着其中两颗会容易连接起“M”形状的尘星,说:“既然已经确认朝槿毁灭尘星的轨迹图,我会进入这两颗尘星中去抓捕朝槿,你就留在苍白之地和主系统一起处理一下报废的八颗尘星。”
禹怜:“主神大人要一个人去处理朝槿吗?”
司屿点头:“嗯嗯。”
“主神大人不用带着千军万马吗?”
司屿勾唇:“我一人足矣。”
禹怜犹豫了一下:“我知道主神大人能力非凡,无人能敌,但这恶劣事件是发生在我所管辖的区域世界中的,我作为负责区域世界的位界官,应该和主神大人一起去捉拿朝槿,以表诚意和歉意。”
她担心主神大人看不上她,立刻躬身,诚意满满道:“恳请主神大人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我一定不拖累主神大人,努力抓捕朝槿。”
司屿看着她,沉默片刻:“好。”
天界简仪中的尘星多到数不胜数,司屿拥有可以穿梭尘星的能力,而手持主神印的朝槿也拥有此能力。
两人进入到选定的尘星之中,司屿无法探查到朝槿的气息,她故意用主神印掩盖气息,但司屿可以探查主神印的踪迹。
这是一个古代的江湖世界,这里的人以修习剑术为尊,以内力深浅评定身份地位。
司屿和禹怜进入任务世界后,突然发现任务世界中的世界载体对她们也产生了莫名的敌意和杀意。
禹怜躲过一把长刀,抬手打飞试图想要将她劈成两半的凶徒:“主神大人,他们是疯了吗?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对我们出手?”
司屿抬手,运用天道之力控住所有人,她查看每个载体的精神状况,发现他们都被人催眠蛊惑,此刻的他们更像是被人操纵的木偶,心中只有一个刻入骨髓的执念,那就是杀了“她”!
对,只有她。
禹怜只是被她牵连了。
“是朝槿做的吗?”禹怜听到司屿的话,不免担心道,“她是催眠蛊惑了这个任务世界的所有载体吗?她不过是个界首,为何这么厉害?”
司屿拧眉:“主神印在她手上。”
禹怜是新晋的位界官,很多知识还未涉猎,所以她才会想去天知阁学习一下,就像界首可以暂代主神之责来管理主神印这件事她还不清楚,可她也知道主神印是何等宝物。
禹怜慌张道,“那…这个任务世界还未崩塌消散,世界法则还未被朝槿找到,我们应该还有机会去抓她的?”
司屿点头,她抓住禹怜的手:“跟我走。”
禹怜被抓的心尖颤悠悠,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磕磕巴巴道:“去,去哪里?”
“世界法则所在地。”
禹怜只觉眼前一花,所有的景象在她眼前都像是折叠成了一本书,一页页翻转,时间的流速仿佛都留下了痕迹。
也许过了一辈子,也许只是一瞬间。
禹怜看着周遭的景象,是一座空静幽僻的山谷,怪石嶙峋,层峦叠嶂,风橘云诡,这里安静又诡异,仿落是被世界遗弃的一块废墟。
“这里就是世界法则所在地?”
司屿点头:“嗯,主神印的气息也在这里显露出来了。”
“那我们快去抓朝槿吧。”
两人刚迈出一步,突然天崩地裂,万物倾泄。
禹怜纳闷:“这是怎么了?”
“世界法则被毁了!”司屿抱住禹怜,抬手化出一个光罩护住她们两人。
司屿看着慢慢在沙尘之下显现的高挑修长的身影。
朝槿。
那人只是冲她招招手,看似熟络一般,纤细的手腕上还挂着那串蔻梢色的佛珠,因为摇晃的动作而发出清脆的响声。
迷雾与沙尘越来越厚重,天空塌陷,大地崩裂,万物化为齑粉,所有的变故发生的措手不及。
司屿只能抱着禹怜退出了这个已经崩塌消散的任务世界。
而天界简仪上的尘星已经熄灭了九颗。
第120章
司屿可以确认,她和朝槿几乎是同时到达这个任务世界。
朝槿清楚她可以利用主神印的气息来追击她,所以她将主神印的气息也遮住了。
“遮掩主神印的气息?”禹怜不解,“这怎么遮掩?”
司屿沉声道:“任务者和辅助系统的灵魂,血肉以及精神力都是受苍白之地中的天道之力而滋养过,与常人有所不同,而朝槿作为界首,可暂代主神之责,她的能力仅次于天道与主神,若是她利用灵魂来遮掩主神印的气息,自然可以。”
禹怜半懂半懵:“用灵魂?难道是自剖灵魂碎片!?”
司屿耐心解释:“就是自剖灵魂碎片。”
“这是成为位界官才会拥有的能力,但这个能力一般人无法做到,需得自身实力以及欲望需求同时到达一个界定,一个极端才能做的。”
“自剖灵魂很痛苦,如同腕肉剔骨一样,损耗巨大,轻则灵魂损坏,痴傻一生,重则灵魂消散,再无往生。”
禹怜知道自剖灵魂碎片的坏处,她没想到朝槿会做到如此地步。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禹怜还是问出了口。
已经达到界首之位,主神之下第一人,在苍白之地也是有话语权的,只要在位一万年,就算不成为主神也可功满身退,得到个好的结果,为何朝槿会突然像疯了一般开始毁灭任务世界?
司屿抓住她的手:“我们去问她。”
禹怜眼前一白,周遭的环境瞬间转换。
这是一个现代异能的任务世界,这个世界的载体可以通过测算精神力来激发异能,根据异能等级来评定人的等级和权力,是一个以“实力”说话的世界。
两人眨眼间来到一处高耸入云的大厦顶层,顶层之上,空空如也,地上是一处圆形的停机坪,而停机坪中间赫然站着的就是朝槿。
她面带笑容,神色坦然,面对司屿和禹怜的追击没有丝毫惶恐和慌张,反而不紧不慢,镇定自若。
禹怜见过朝槿,也只是匆匆一眼,但她的样貌和气质让人难以忘怀。
朝槿的容貌有点异域风情,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琥珀色的眼珠如阳光下的琉璃。
她的骨子里透出来一种无与伦比的野性美,一双含情眸,却藏着摄人的冷漠。
朝槿的脸上时常挂着笑,那笑容温柔如水,可眼神却冰冷刻骨,非常矛盾。
蔻梢色的佛珠在她右手上把玩,指尖滑动一颗又一颗碧色的琉璃珠子,衬的那手冰凉又苍白。
而左手握住的那一团银白色的光团就是这个任务世界的法则。
“我应该跟你说一声恭喜。”朝槿笑得真诚,脸上表情是欣慰和感慨,“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
司屿拧眉:“若是你参加考核,吾不会成为主神。”
朝槿的能力,司屿一清二楚,她没必要说一声违心的话。
朝槿:“不要这么想,我觉得你很适合成为主神。”
“你看,你一上任,就能立马做出功绩来,不是挺好的嘛?”
司屿看向她手上的法则,还未被毁掉,“朝槿,收手吧。”
“放开世界法则,交出主神印。”
朝槿摇摇头,状似为难道:“你既然能找到这个地方,自然也知道我的用意,如今我只差最后一步,你觉得我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吗?”
司屿:“为什么?”
朝槿挑眉:“你想知道我做这些的原因?”
司屿点头:“吾虽然与你关系一般,但与你接触以来,你并非这样极端之人,你如此做法定有原因或者…苦衷?”
“难为你还替我找理由,我应该跟你说一声谢谢,可惜…”朝槿说,“我的理由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很简单,我单纯的,简单的,纯粹的,想创亖全世界。”
司屿:“……”
禹怜怔愣一下,发出一声极其震惊又诧异的“啊”?
朝槿看向禹怜,弯唇一笑:“你是新任位界官禹怜,我毁掉的这几个任务世界都是你所管辖的区域,我给你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吧?真是抱歉。”
“啊,不,没…没…”禹怜没想到朝槿会如此态度诚挚的跟她道歉,大脑刚空白几秒,她又反应过来不对劲,“你…你既然知道错了,为何不停手?”
“可是我现在停手我会死的,”朝槿眉毛一拧,委屈巴巴,“你这是要把我推入火坑吗?”
禹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司屿挡在禹怜面前:“若你诚心悔改,吾会想办法……”
“你我交情不深,不必为我求情,”朝槿转着佛修,“我就是逗逗这位新任的位界官,主神大人何必如此担忧呢?”
她眼中精光一闪,神情微妙,“想来主神大人刚上任便和下属打好关系了,这效率是真不错。”
司屿神色一变,没有表现出来:“朝槿,还是那句话,回头是岸。”
“主神大人,你若是能抓到我,也不会跟我周旋这么久,主神印在我手上,你也刚上任不久,无法自如的使用天道之力,若是要硬碰硬,你我之间就算不死也得伤个好歹,至于旁人……”朝槿意有所指的看了眼禹怜,“…就不知道下场如何了?”
司屿眼神有一丝犀利:“朝槿,你非要如此?”
“也并非没有回旋余地,既然你这么想要抓到我,那不如我们玩个游戏?”朝槿将左手递前,法则在掌心中萦绕,“我会将世界法则和主神印藏在这个世界之中,若是主神大人可在三天之内找到,我就乖乖束手就擒,如何?”
“若是找不到呢?”
朝槿带上佛珠,抬眸的瞬间,眼神冷冽如霜,“那我们三个会一起自爆。”
司屿深吸一口气,眉头紧蹙:“朝槿,好,我跟你玩。”
朝槿看向禹怜,眸光一闪:“禹怜位界官也会一同参加这场游戏吧?”
禹怜想着自己来就是为了帮助主神大人的,便立刻点头答应。
答应后的下一秒,禹怜看见朝槿嘴角勾起一抹神秘又诡异的笑,与此同时,她的耳旁响起司屿惊慌失措的警告声。
“别看她的眼睛!”
禹怜还没细想这句话的含义,脑袋中突然传来一阵无法压抑的疼痛。
她猛地抱住脑袋,摔倒在地,疼得叫了出来:“我的头啊啊啊啊……”
司屿抱住禹怜,一脸担忧:“禹怜,禹怜,别想!别听!慢慢平静下来……”
朝槿向后退去,站在顶楼边,双手张开,看着司屿,调皮似的眨了眨眼,“主神大人,这是我送你的升迁之礼,好好享受。”
司屿看着落下去的朝槿,咬牙切齿道:“朝槿!”
她用天道之力平复了此刻疼痛不止的禹怜,抱起她,离开了这座大厦。
司屿找到了正在这个世界做任务的任务者。
程欢和尹慕。
“什么?朝槿叛变了?”尹慕惊恐道,“她不是界首吗?这是为啥想不开要叛变啊?”
尹慕还以为朝瑾只是单纯地想把任务世界搞到崩溃,只要铲除世界主体,既男女主就可以做到,但她竟然还想将世界法则毁掉,那么任务世界便无法修复,直接报废,这简直就是太可怕了。
朝槿叛变之事,主系统并没有公诸于众,封锁消息,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司屿需要程欢和尹慕的帮助,人多更方便去寻找主神印和世界法则,她就告诉了她们朝槿叛变的事情。
程欢:“朝槿这人深藏不露,没有人能真正的了解她,就连主系统都看不透她,如今听到主神大人说她叛变了,我竟觉得她确实能干出来这种事情。”
尹慕不解:“真是搞不懂,早知道朝槿可是主神任务考核中最有可能嘶……”
她的表情一瞬间扭曲了起来。
程欢默默收手,眼神示意她,扯嘴干笑道:“别瞎胡咧咧!”
尹慕看了眼司屿,尴尬的挠头,哈哈一笑:“额,我就是…就是觉得奇怪,觉得奇怪而已哈哈……”
司屿没做声,余光总是瞥向床上昏迷不醒的禹怜。
程欢知道禹怜是新任的位界官,她们是为了抓捕朝槿而进入这个任务世界,禹怜被朝槿催眠蛊惑,陷入昏迷。
“主神大人,那我和尹慕先去寻找朝槿了。”
司屿抬手,在两人眉心注入一道天道之力:“若是碰到朝槿,不要硬拼。”
“主神印和世界法则都被朝槿用灵魂碎片掩藏,这种隐藏方法比较难解,我刚上任,需要时间去运用天道之力,到时候我便可以自行召回主神印,掌控世界法则。”
程欢点头:“好的。”
“我和尹慕尽力而为。”
司屿淡笑:“多谢。”
尹慕摆手:“主神大人客气了,这是应该的,大难当前,匹夫有责。”
司屿:“此事做好了,那你以后贩卖消息的时候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尹慕窘迫的摸摸鼻尖:“哈哈,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主神大人。”
程欢:“主系统你也瞒不住,要不是看在咱俩是初代任务者,一代主神和主系统早就罚你了。”
尹慕笑嘻嘻:“这不是为了混口饭吃嘛,毕竟积分不好赚。”
“行了,别贫了,先走吧,事态紧急,耽搁不得。”
程欢拉着尹慕离开了在这个任务世界的住所,让司屿和禹怜先休息一下。
司屿坐在床边,看着禹怜放在一边的手,她轻轻的拿起,握在掌心,心中不断祈求着。
她永远不要记起来。
可司屿却又觉得,她记起来也好。
她理应恨她,厌她……
朝槿的礼物,是禹怜的噩梦,也是司屿难言的痛苦。
是那四个世界的种种过往。
“唔……”
床上的人传来一声轻微的呢喃。
司屿松开手,指尖微颤,神色闪过惶恐和迷茫。
她不敢面对想起一切的禹怜,害怕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司屿见她眼睛要睁开,起身想要出去,省的她见她心烦意乱。
“主神大人?”
司屿身子一顿,脚步踟蹰,眸中闪过迷茫困惑。
禹怜的语气不对,这不是恢复记忆该有的情绪。
她慢慢转过身,见禹怜一脸迷茫的看着她。
禹怜坐起来,揉揉脑袋,看着周围,愧疚又纳闷道:“主神大人,我们这是在哪里?朝槿呢?她是不是跑了?主神印和世界法则被她藏起来了,我是不是拖累了主神大人去寻找,真是对不起。”
司屿眯了眯眼,眉头微蹙:“你…只想和我说这些?”
禹怜被问的一头雾水:“啊?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司屿深深的看着她,握紧的双拳松开,掌心的汗让她心口发凉。
这一刻,她像个猥琐阴暗的小人,庆幸眼前之人仍然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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