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咔嚓”一声, 倪漫拍下南潇雪与姑娘的合影,还没等她说一句“我把照片发你”,姑娘埋头就跑。
倪漫把手机递给南潇雪:“那我把这张照片发朋友圈?”
南潇雪垂眸看了眼。
照片上,姑娘颤悠悠扬着唇角, 她自己则是一脸淡然——所有品牌商都青睐她这副清寒的模样, 所以她也习惯了自己在镜头下的神情,从不笑。
这么想来, 她唯一在镜头前的笑, 便是那次在东京与安常自拍, 小姑娘抿着唇角有三分不自在,而笑意似深潭里的桃花瓣自她的眼底浮出来。
这张自拍, 现在还静静躺在她的相册里。
她把手机递还倪漫:“罢了,别发了。”
倪漫猛点头:“是,我也觉得这张照片可能达不到您预期的效果,毕竟人家看上去太像被您胁迫……”
南潇雪一眼瞥过来。
倪漫:“不, 我的意思是您气质摆在这, 一般人靠近都会比较紧张。”
“那安常为什么不紧张?第一次就敢……”
南潇雪说到这里吞下半截话头。
倪漫在心里已然变作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第一次怎么了!倒是往下说呀!
南潇雪却转身往排练室走去。
不发,倒不是因为达不到预期效果, 而是想明白了, 这样的方法,不该出现在她与安常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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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舞又至深夜, 南潇雪一登上保姆车,便陷入沉沉昏睡。
睡得却并不安稳, 梦里回到了父母出国前的大宅, 那天是春节, 父母踏上旅程各玩各的, 让保姆留下陪她, 保姆却给她蒸蛋拌了饭,便把门反锁、自己回家过年去了。
那时她几岁?五岁?
她只记得自己望着电视上春晚里的一张张笑脸,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那么热闹。
蒸蛋拌饭早已凉了,她默默吃完,走到门边用力推了推,推不动,只有锁芯发出的微响。而这房子太大了,她“啊”一声,似空荡荡的山谷有回音传来。
她不爱表达的习惯大抵便是那时养成——谁愿意一说话,应答的只有自己声音的回响。
倏然惊醒,她眨了下眼,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保姆车上。
是啊,她早已长成人人仰望的首席舞者,首屈一指的国民女星,不再是那个被独锁于空荡大宅里的小女孩。
可她当真拥有的很多么?
她扭头望着车窗,看自己一张略瘦削的面孔映在玻璃上,好似二次曝光,苍渺夜色叠化于她的轮廓。
她轻轻动了动左脚,缓缓吐出一口气。
倪漫欲言又止了一路,终于在送她下车时忍不住问:“雪姐,其实,您就没想过主动去找安常么?”
“她都甩开我了,我还去找她做什么。”南潇雪目视前方,神色透着种漠然。
倪漫顺着她视线,一时分不清她是在望着那棵树,还是只望着夜色里的这片纯粹的黑。
“我不可能去找她。”南潇雪抛下这么句,便独自向前走去。
倪漫站在原地,望着她纤瘦的背影。
小学便背过“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的诗文,在南潇雪身上却好似反了过来,长居广寒宫阙的灵仙,到了三十的年纪才忽然跌入这闹嚷的人间。
而她是要看过南潇雪和安常并肩的身影后,才发现南潇雪独行的背影,原来透着孤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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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后,深夜十一点。
毛悦正戴着猫耳发箍贴着面膜、摊在沙发上打游戏,忽地门铃响。
“刚打完一局烧烤就送到。”毛悦觉得上天的安排十分好,从沙发上爬起来:“来啦。”
一拉开门,砰地一声又关上了。
门外的南潇雪:……
想起录《载道》那时安常同她生气,她在这里等了许久,也是这般吃了闭门羹。
其实以她的性子,真该转身便走。
可她站在门口,扭头望了眼楼道镂空处透出的月。
北方冷寒,倒有天空疏朗的好处,冬日的月亮看起来冻得更硬些,不像夏秋,软得好似要在云层里化开。
这样冬日的月亮,聚了光,反而把周围的幽暗驱得更散了。
像安常留在家的那盏月亮夜灯。
南潇雪缓缓吐出一口气,正要抬手再摁门铃,门自己开了。
纵使她身为明星化过无数妆容,却也很难想象,毛悦是怎么在这短短几分钟内给自己化了个全妆的——虽然眼线化飘了。
毛悦只看了她一眼,便深深埋下头,看起来很紧张。
南潇雪发现自己也紧张。
这么多天才找来,其中固然有赌气的成分,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害怕。
害怕听到毛悦家有欢笑传来,害怕安常没有她,也会很快乐。
定了定神,才开口:“我今晚跟导演组开完会,散得早,所以有空过来一趟。”
毛悦“嗯”了一声。
“能让安常出来一下么?”
“她不在。”
“这么晚了她还没回来?”
“不,她根本没搬来我家。”
“她搬去哪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南潇雪重复一遍,思忖两秒:“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可碰你一下了。”
毛悦一脸震惊的抬眸看了南潇雪一眼。
确然是她粉了十年的模样——风光霁月的一张脸,眉黛青颦,一袭露褐旗袍的立领裹住纤长脖颈,神色让人想起月光下的寒潭,泛着幽幽的雾。
可谪仙顶着这样的一张脸,说要碰她一下?
毛悦飞快的又埋下头去。
“毛悦。”
她不应。
“那我可真碰你一下了?”
她死死攥着拳。
而当她余光瞟着南潇雪冷白纤指轻抬,缓缓靠近,在指尖将要触到她家居服的一瞬,她紧闭上眼尖叫一声:“啊妈妈!”
南潇雪收了手,望着她。
毛悦一口气还没喘匀,挤出一句:“你等等。”便又把门关上了。
匆匆跑到卧室去给安常打电话:“宝贝,好可怕!”
“出什么事了?”
“我女神找到我家来了,要是我不把你的住址告诉她,她就要……”毛悦听上去快哭了。
“怎么?”
“碰我一下!”
安常:……
她比毛悦镇定得多:“那就告诉她吧。”
“我告诉她的话,她肯定会来找你的。”
“嗯,没事。”
毛悦这才重又拉开门,说不出话,埋头打字把安常的住址用微信发给南潇雪。
又继续打字:【我点的烧烤外卖要送到了,再不走的话很危险。】
南潇雪也打字回她:【谢谢。】
转身离去,毛悦在她留下的一阵冷香中呆立了两秒,刚关上门,门铃又响。
毛悦生怕是南潇雪想到什么旁的事又转了回来,推开条门缝见是外卖,才放心打开门。
但外卖员一脸惊恐压低声问她:“你们这附近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灵异现象?我刚进单元门的时候好像有个影子飘过去了,不是真人吧?真人走路不可能那么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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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天,南潇雪忙到睡眠时间无限压缩。
直到又一次去跟导演组开完会,傍晚从电视台出来,她才算挤出空去了安常租住的小区。
车停在路边,她看了眼时间,最多可以在这里逗留一个小时。
倪漫见她牺牲了补觉时间赶过来,却又坐在后排不动,不禁回头问:“雪姐,你不上去啊?”
南潇雪只淡淡应了声:“嗯。”
北方冬日总透着肃杀,不知何故却觉得安常租住的这处有种柔和的可爱,大抵为着那牵孩童下课的母亲,又或是絮絮聊着往家走的合租好友。
她们所拥有的日常、而南潇雪从来求而不得的奢侈,叫生活。
她发现自己不敢上去。
一边期盼着安常长乐无虞,一边又怕亲眼瞧见没了她,安常真的生活得更好。
于是她只是坐在这里,把车窗打开一条缝,总觉得那灌入的风,也显得可亲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眸光透过挡风玻璃,却凝住——
尽管此时正值下班放学的时候,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她一眼瞧见那穿驼色大衣、内搭高领毛衣配深蓝牛仔裤的姑娘,是安常。
安常有种神奇的特质。
无论身处宁谧的水乡,还是喧扰的邶城,好像有套自己的节奏,一张脸白皙而恬淡,暖橘色的夕阳铺洒下来,照着她的步调比旁人慢了两拍。
南潇雪忽然就想起拍《青瓷》时、安常独坐在片场小凳上吃卤牛肉的模样,嘴角挑起。
如果不是瞧见安常拎着一兜西红柿、踏着夕阳回家的画面,南潇雪想,她是可以忍住不上楼的。
这时却告诉倪漫和司机:“等我会儿。”
套上大衣、戴好帽子口罩下车。
安常租住在一个老式小区,没电梯,南潇雪一路拾级而上,楼道里光线不甚明亮,夕阳与幽暗交织出互不相让的斜纹,角落里有不知被哪家孩童抛弃的自行车,和种了不知什么香料的旧花盆。
楼道里打扫得很干净,所以这样的景象看起来不寥落,只觉得馨然。
一直上到六楼,站定在安常家门口。
南潇雪抬起的手滞在半空,停了会儿,才敲下去。
她面对过许多舞台上的大场面,此时心头却掠过一阵仓皇,几乎有转身离去的冲动。
门开了,安常那张白皙的脸露了出来,穿着白色高领毛衣系着印有小猫的围裙,身后暖黄的灯光倾泻。
南潇雪涌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多少秒过去了?
她是一个对舞台时间把控极之精确的人,习惯以秒丈量。
与安常近一周没见,尽管有舞蹈与她相伴,可是,有多少并不好过的分秒流逝而去了?
安常望着她的神情很平静:“你来了。”
她忽然想:是她问毛悦地址时安常便猜想她会来,还是安常方才在楼下的车行人潮间、一眼就看见了她的车?
她找个由头:“你把常崽带走了,我来看常崽。”
安常点了下头,没多说什么,让她进去了。
她踱到常崽笼边,见那细白的身影不老实,左右蹿着,她伸指去逗,又惹得它站定了咕咕两声。
忍不住扬唇:雪貂这机灵中透出几分愣怔的样子,总让她想起安常。
然而此时真正的安常站在她身后,与她早没了这般的无间,语调淡淡道:“你看常崽吧,我有点饿,先去做饭了。”
南潇雪点头:“好。”
安常转身进了厨房,及至这时,南潇雪才寻着机会好好打量这间小屋。
一室一厅,客厅最边上放着张小书桌,上面摞着各种文物图鉴,整体空间不大,却被打理得整洁而宁馨,令人想起安常在宁乡的房间,雕花窗,蓝色扎染窗帘,还有一柄摔出道裂纹的水黄杨木梳。
过了一会儿,安常从厨房出来了。
南潇雪不着痕迹的转身,重新对着笼里的常崽。
安常的晚餐很简单:一碗预约煮好的米饭,一碟番茄炒蛋,另切了一碟文秀英寄给她的卤牛肉。
一张小小的折叠圆桌靠着墙,充当了餐桌,安常独自在桌边坐下,令南潇雪意识到自己该走了。
又伸指逗了逗常崽,却听安常在她身后道:“今天晚饭油很少,你要吃一点么?”
南潇雪又想,如果不是这饭菜冒着热腾腾的烟火气,与她每日的冷食沙拉对比太鲜明,她是会拒绝的。
但她点了头,听自己的声音说:“好啊。”
安常站起:“你去洗手,我给你拿副碗筷。”
两人到餐桌边相对而坐,南潇雪面前的小瓷碗空着,她晚餐很少摄入精致碳水,所以安常没盛米饭。
安常的手艺深得文秀英真传,浓浓家常味道。
南潇雪忍不住多夹了一块炒蛋,安常在她对面端着瓷碗低着头,露出一点光洁的额头,吃得很安静。
“你下午出去了?”南潇雪忍不住还是问了。
本以为安常不会愿意回答,安常却坦言:“我去故宫了。”
“我答应了沈老师要回去工作,春节后到岗,这段日子如果沈老师那边方便,我便去观摩她怎么带新员工,怎么理顺修复思路,尽快找回感觉。”
南潇雪握筷子的手紧了紧:“所以,你才租了离故宫不远的这房子,没住毛悦家。”
“是。”安常点头:“我和毛悦是好朋友,但我们也有各自的生活,这么多年我们都是这样,有空的时候聚在一起,没空的时候各忙各的,感情一样很好。”
南潇雪沉默一阵。
又问:“你回故宫工作这事,不会变了是么?”
安常肯定的答:“是。”
南潇雪心里闷了一口气。
她主动来找安常,低头求和的意思不言而喻,安常却一点余地都没给她留,坚决得一如从家里搬出的时候。
南潇雪放下筷子站起来:“谢谢你的晚饭,我该回去练舞了。”
安常点头,没有留她的意思。
倒是南潇雪走了两步自己转回来:“哦对了,你说过我太自我中心,说过不要把你当成我舞台的附庸,你不是围着我转的,那我是不是该把自己的碗筷洗了再走?”
安常平静的又点一下头:“你能这样想的话,当然。”
南潇雪:……
收了碗筷走进厨房,望了眼安常继续低头吃饭的背影,拧开水龙头洗碗,水滴和洗洁精泡沫一同溅在她无比矜贵的黑丝绒旗袍上。
“洗完了,我走了。”
“等等。”安常正好吃完,钻入厨房拎出一个黑色垃圾袋:“这是今天的厨余垃圾,正好你要下楼,省得我跑一趟了,谢谢。”
南潇雪手指上挂着垃圾袋怔在当场。
安常又道:“你应该急着回去练舞吧,我洗完碗也该去看书了,再见。”
南潇雪拎着垃圾袋,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转的身。
倪漫本来坐在车上看手机,算着时间南潇雪该下来了,一抬头,正瞧见南潇雪拎着袋子出来。
咦,这两人和好了?她立刻收起手机、坐得端端正正准备一线吃瓜。
安常这是给南潇雪礼物了?
可这袋子怎么那么像垃圾袋?
楼下行人已少,南潇雪戴着帽子口罩,没往车这边走,反而向四周打望。
然后向一个垃圾桶走去。
倪漫都懵了,南潇雪上车后摘下口罩,她总觉得南潇雪脸上神情也是懵的。
坐在后排语气没什么起伏:“走吧。”
倪漫又偷偷瞟了眼。
南潇雪望着窗外,占了上风的夜色像黑色的潮,一点点漫延进车里,没过了南潇雪的脸,又湮没过她头顶。
倪漫想:原来还没和好啊。
没和好还能指使南仙扔垃圾!安常你可以的!
******
春晚第二次联排,所有人来到演播厅。
本届共有两支舞蹈入选,一支是展现汉代风蕴的《汉宫春晓图》,另一支是展现自然之美的《争渡》。
《春晓图》由南潇雪领舞早已明确,另一支的领舞却要到今天联排后才确定下来:两位竞争者,一位是柯蘅,另一位是后起之秀庄婷妍。
《争渡》先登场,南潇雪为了给肢体保温,裹着大衣坐在台下。
这支舞是舞剧院一位教授退休前最后编的作品,轻灵舞姿仿若将溪亭暮饮、尽兴晚回舟的水墨画卷徐徐铺展,舞者扬手抬足间,嗅的是藕花,惊的是鸥鹭。
优秀的编舞太能激起舞者的挑战心,柯蘅和庄婷妍各不相让。
柯蘅曾到排练室找南潇雪,说了自己对某两个手势的理解,又问南潇雪的意见。
南潇雪对她理解不够深入之处冷言斥责,却又毫不藏私说了自己的见解,并亲自试跳了段给她看。
柯蘅早已习惯这样的毒舌,不与她计较,一一记下她那些透着灵光的感悟,又问:“要是庄婷妍也来找你,你会指导她么?”
“当然。”
“这么多年相爱相杀,怎么说也是我跟你更熟。”柯蘅一笑起来眼尾生媚:“不能只帮我么?”
南潇雪淡道:“你们谁跳得更好谁就上,没什么帮不帮的。”
“就知道你是这样。”柯蘅挑唇:“一切都只考虑舞台,一点感情都不讲。跟你开玩笑的啦,不用你帮,我就是要跟庄婷妍正面较量一下。”
后来庄婷妍果然也来找南潇雪,南潇雪知无不言,没什么保留。
她忙于自己的排练,没完整看过两人的表演,这会儿才有机会坐在台下,看她们依次出场。
与其他舞者合排的机会被均匀分配,于谁都没有不公平。
先出场的是柯蘅,情感传达向来是柯蘅的强项,一个个动作配合她神情,令她仿若化身藕花深处的女词人,婉约而独具画意。
轮到庄婷妍时,柯蘅裹了助理递上的大衣,坐到南潇雪身边:“怎么样?”
南潇雪点头认可:“是你能做到的极致了。”
两人共同望向台上的庄婷妍。
庄婷妍的舞台经验没柯蘅丰富,但肢体爆发力比柯蘅更强,在一首清新的宋词间,却打出几个清晰而节奏明快的定点,有一种词作本身不事雕琢的恣意洒脱。
等她收了身段,南潇雪望着舞台,话却是对着身旁的柯蘅:“你输了。”
柯蘅笑笑,也已对结果了然。
南潇雪站起:“我该去热身了。”
“雪姐。”柯蘅叫住她:“你不安慰我两句吗?”
南潇雪反倒奇怪:“你已经做到自己的极限,输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为什么需要安慰?”
轮到南潇雪登台,不止柯蘅和庄婷妍坐在台下,所有能暂停手头工作的演职人员都围拢过来,现场静得像在等待一场正式演出。
南潇雪摆开了身段。
春晓图极尽勾描渲敷,落到南潇雪的舞姿却大道至简。她永远那般轻灵而流畅,令人甚至从她飘逸的身姿,窥探见千年前的丹青手运笔之间藏着怎样的韵律。
行云流水,瑰丽而不落俗,隽永却不沉重,直到最后旋转间带起宫阙里妍雅的清风,好似画师稳稳落下最终一笔,画卷终成。
然而正当南潇雪起势旋转之时,柯蘅和庄婷妍比其他所有人先反应过来——
南潇雪的左脚有疼痛反应。
她很快稳住了重心,顺利的完成了整支舞。
这便是顶尖舞者的能力,只要起舞,就能超越一切微小的瑕疵,给人留下“完美”的印象。
现场凝滞数秒,大家才倏然回过神一般,掌声经久不息。
过了会儿,庄婷妍在休息室找到了南潇雪。
理疗师刚处理完她的左脚,她独自一人正打算小歇,庄婷妍:“那我先不打扰您了。”
南潇雪面色冷淡,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对自己方才的表现并不满意:“有话快说,别一会儿又来找我。”
“您这样毫无保留的教我,不怕我有一天超越您么?”
南潇雪极少见的挑了下唇角,但那不是笑,理解为某种傲慢的神色或许更恰当:“你想超越我?”
“今天您的那一点瑕疵,让我看到了机会。”庄婷妍道:“我想来问问,您觉得我有机会么?”
年轻的冲劲,总是这般无畏。
南潇雪不以为忤,回眸看了她一眼:“听说你被有些人称作‘小南潇雪’?别急着撇开这个称号,或许你会说不想做某人第二,但这里的南潇雪不是指我,是指我定下的标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存在,就是标准。”
“超越我?或许以后有人会做到吧,毕竟谁也不可能违抗自然规律,永远的站在舞台。”
“但是,”南潇雪一双黑眸清冽如斯:“只要我站在舞台上一天,超越我这件事,谁都不可能做到。”
******
庄婷妍直到关上休息室的门,背手靠在墙边,一颗心还砰砰直跳。
那是她第一次领略到,身为首席舞者,除了技法之外,还需要怀着怎样强大的信念、和永不动摇的决心。
发生这些事时,安常正在故宫,听沈云霭跟同事分析修复思路。
半小时听下来信息量极大,直到沈云霭讲完,安常溜出工作室,在墙角吹冷风换换脑子。
毛悦的电话便是这时打进来的:“你看到新闻了么?”
安常心里一跳,立即点开微博,已有不少大号在转,南潇雪联排时左脚再次受伤,而南潇雪工作室很快辟谣,发声明称只是旧伤出现疼痛反应,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联排和春晚正式演出。
真是这样么?
安常点进微信——她很少用,所以往往跳出的红色未读消息全是广告,这时却瞧见,南潇雪给她发来了两条:
一条是大段文字,详细说了理疗师关于旧伤的分析意见和理疗方案。
另一条则简简单单,只有两个字:【勿念。】
南潇雪曾郑重的答允过她,永远不会让她只能从新闻的只言片语获知自己的消息。
安常握着手机,仰头,故宫的朱红宫墙上,不知什么鸟扑棱棱一飞,前两日积落飞檐的残雪,便簌簌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注:“嫦娥”一句为李商隐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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