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勤几乎下了每家人的田,看出了不少毛病,古法有古法的好处,而怎样使现代农学适用于古代,这不是个简单的问题。不过这些暂且不论,二季稻这种简单的他还是能教。
他解答了不少问题,村民们个个有自己的体会,不过这些得自己亲自去尝试才知道。
空闲的这段时间,他闲着也是待在家,眼看着于策今日又要上山,他赶紧叫住正拿着巾带束头发绑头发的男人。
“那个...于策,我能和你一起去山上吗。”
于策闻言转过头来看他,眉梢微蹙,冷声说:“上山不是玩闹。”
“我知道。”姜勤立刻应声,“我上山不是去玩的,我想去看看有没有可食用蔬菜,你没发现家里面吃得多半都是肉吗,长期这样容易营养不良。”
“真的,我保证不添乱。”姜勤是真的想上山,可一个人上山的危险系数太高,容易试试就逝世,为此他必须跟着于策。
于策冷淡地回过头没理他,估计是默认了。
姜勤背起竹篓,跟在于策身后上山,山路崎岖,雾气微微散在树林之中,微光一照,甚是漂亮,可他压根没有欣赏的心思。
古代供人可走的路和现代非常不同,且不说石子有多少,就是那条路边随时钻出一条不知名的虫子都是正常。
于策一路上确实没理人,姜勤艰难地跟着最后实在不行了,支会了于策一声,奈何人根本没看他一眼。
姜勤想不明白,蹙着眉头往旁边撒了驱虫粉后靠在树上,山间的空气湿润,他的手掌按在地面,触及到细腻湿润的泥土,脑子里不自觉开始分析。
山地海拔一千二百米,他距离山脚约三百米,树林雾气重,泥土湿度大,适合喜阴植物,高山容易生出药材,常见的如桔梗、黄芩、党参,只要温度适宜都容易生长。
姜勤站起身来,想在这片区域里找找有没有易生长的植株。
日头浅移,姜勤慢慢往上爬了点,目前来看周围没有什么动物。他警惕着周围的动静,用目光去寻找认识的植株。
不知道路过多少杂草,姜勤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一小片短果茴芹上,短果茴芹伞形科,多年生草本植物,是药食兼用的蔬菜。
他顿觉欣喜,从后腰掏出刀柄,近地割收。
幸亏带了刀,芹菜一点点被收割下来丢进了后背的竹篓,姜勤抬手擦了把汗,环视周围确定没有遗漏的往上再走了走。
越往上走,空气越是稀薄,许是他没有适应的缘由,还没到那块平地就觉得自己累得喘不上气。也不知道于策去哪了,偌大一片山林,除了偶尔的鸟鸣,寂静得可怕。
他的脚步慢下来,现在的极限只能停在这里,他仰头看着崎岖的山路,开始往下走。
一路上,他看见了长在槐树上的木耳,个个硕大乌黑,脑海里想到凉拌木耳。那清爽的口感若是加上辣椒,他吞咽了下口水,若不是木耳不易贮藏,真想全都收了。
最后再馋,也只堪堪收了两餐的量。
越往下走,常见的植株也就更多,还有青头菌,他小心地辨别着,心里暗想只要不在云南,不至于这么容易躺板板吧。
收拾完,他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双眼一紧立刻转身,手里的镰刀闪烁着冷光。
“我..是我...”那人看见他手里的镰刀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指着自己的脸说,“我也是皂水村的村民,之前你也下过我家田,我认识你,你是于策家的。”
姜勤瞧着他身上的粗布衣,又看向他已经磨破的鞋子,认真筛选了一下脸,慢慢放下刀,“你突然出来,吓我一跳,下次还是先出声比较好。”
“好好好。”那人擦着冒出的冷汗,眼睛移到他手中的蘑菇上,“那个..于策没告诉你我们山上的蘑菇不能吃吗?”
姜勤见他脸上的惧意不似作假,便问,“为什么不能吃。”
“之前村子里有个人饿傻了,上山找了很多蘑菇,一锅炖完当夜就疯了。村长叫了几个人也没压住他,疯了之后就开始吐,脸色发青,那叫一个吓人。往后村长就不让村民们采摘蘑菇了,就怕发生那种事情。”
听他的描述,姜勤怀疑那个人约莫不是疯了而是中毒了,但古人确实不理解,‘疯’对他们来说是需要忌讳的事情。
“这是青头菌,可以吃的。”姜勤摇了摇手上的蘑菇,想了想又说:“别的我不敢保证,但颜色越鲜艳越要注意,小心点应该没事。”
那人盯着蘑菇,眼神又移到他篓子里的植物上,眼底闪过一丝垂涎。
姜勤没注意,嘱咐了一番之后走下山,他现在有点饿了。
于策这次打了两只山鸡还有一只兔子,因着家里还有的点肉,便去镇上卖了。
姜勤到傍晚才见着人。
“我凉拌了木耳,炖了汤,要不要喝点。”
于策脱下装备,到院中洗把脸,闻言看了他一眼,难得说了一句,“多谢。”
姜勤好哄得不行,早忘记这人早上那句冷冰冰的话,听他一句感谢,心里雀跃。一高兴比往日也大胆点,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长凳上。
“你快喝这个汤,鲜得很,晚上都多吃了一碗饭。”
于策吃起来,余光看着在昏黄的余晖下的姜勤,他的脸上干净,这些日子吃得好了,脸上养出了不少肉。那双眸子闪着光,长发随风飘荡,面上的微笑温温和和。与他记忆里那个刻薄尖酸的面孔完全不同。
翌日,姜勤一大早起来,把余下的蘑菇拿到谷场,拜托了村长叫村民们来。
村民们陆陆续续来,他站在村民们面前,举着手里青色的蘑菇,说:“这个叫青头菌可以吃,不会产生之前‘发疯’的情况。它的颜色和青草的颜色相近,帽盖圆形,中间有凹陷,表面有一片青褐色鳞片,生长在距离山脚500米左右。因不易辨别,所以大家若是想采摘可以观摩一下样本。其他的蘑菇我还没发现,若是有,我再给大家说。”
村民们闻言低头说着话,半晌有一个穿着短衫的男人站起来问,“吃了真的没事吗?”
姜勤走过去递给他一个蘑菇,“是这种就没事,如果不确定可以先拿给我看。”
众人看着他高兴极了,野菜再怎么吃总有吃完的一天,多有个吃得也好中和一下。有些热情的赶紧走过来夸赞他,其中有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子更是激动不已,眼底还有泪花,拍了拍他的肩,“姜勤,你真如村长说的,是个好人。多谢你!”
姜勤赶紧摇头,这些知识都是取之于民,没道理他要私藏。
许多人听说能吃当天就前往山林里,有些穷苦人更是拖家带口上去就怕等下被人摘完了。
可对于不会识别的村民来说,即使是告知他们形状还是会弄错,采到一些相似但是有毒的蘑菇下来。
姜勤处理完一堆,捡出能吃的,嘱咐这户人家剩下的一定要扔了都是有毒的。人一听面色直变,忙点头。
到了下一户,是早上来问话的大叔。
大叔手里包着一大堆蘑菇,颗颗大头,表皮没有磕碰显然是保护得很好。
姜勤一个一个地检查,五十多个蘑菇里面竟然只有四个可以吃的,面对着大叔殷切非常的目光,他有些说不出口,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将其他蘑菇推开,拿出四个给大叔,“这些是可以吃的。”
大叔一看当即眉头皱起来,小心地将蘑菇放进自己兜里,语气颇为生气,“于家的,那你是不是框老子!老子今天捡了一天,眼睛都花了,你告诉我只有四个?”
姜勤被他的语气吓到,触及大叔衣服的补丁有些不忍心,又必须得说,“只有四个。”
“你!”大叔握紧拳头。
“诶,陈强,要不要脸了!人家好心告诉你哪些有毒,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出声的是站在男人后面的一个穿着碎花短衫的女人。
陈强往后看了眼,见后面的村民眼底已经有了些不满,到底不敢出声,恨恨得瞪了他一眼,“我明个再往里走些,要是再没有,肯定是你法子不对!”
女人上前来,将手里的蘑菇给姜勤看,安慰道:“陈强就这样,心底其实不坏,就是家里穷饿坏了。”
姜勤点点头,赶紧对着往外走的陈强说:“陈叔,可不能往里走了,一里路是最好的。现在天不好,山里咬人得多。”
陈强没转头,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去找蘑菇。
日子过了两天,这天日头不错,姜勤去田里查勘,一直到午时才回来,还没到家老远就听见有人喊他。
他回过头,是那天拍他肩膀的小哥。
“姜勤,你..你快去看看,陈阿叔上山被蛇咬了。”
姜勤一听赶紧跟上,小哥带他来到一处茅草屋,门口已经围了好些人。
小哥推开人,带他往里走。
姜勤看见陈强躺在地上,唇色发白,腿部的裤脚被高高卷起,露出被咬过的伤口,嘴里不时说着什么。
村长站在一边,愁得不行,他们村里穷没有大夫,镇上倒是有,可是路远,陈强家也付不起诊金。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谁也担不了这个责任。
眼见人的血色渐渐消散,手一抖,咬咬牙死马当活马医,让人去叫姜勤来看看有没有法子。
“于家的,你快看看,这人还有没有得救。”
姜勤蹲在陈强身侧,他不是医生,对待这蛇毒自然没有办法,但作为一个现代人,他下过农村知道一点简单的处理办法,可到底怎么样只能说听天由命。
姜勤深吸一口气,叫人拿布条来。
布条是稀罕货,谁家里多余的能拿来帮忙。
村长自然知道,问:“绳子可以不。”
姜勤一愣,点点头。迅速将绳子捆在伤口两头,又去叫人端来粪盆,看是否侵入内部。等了好一会,他看着那颜色,猜测应当是没有侵入心脏。
他稍稍松了口气,抬头对村长说:“应该无碍,可能是无毒蛇但不能确定,我的能力只能辨别出这个。”
村长懂他的意思,“无事,死马当活马医,要是真有事,也是他命中该。”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