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终于感受到了被冒犯,立刻冷冷道,“你与赵夷简什么干系又与我何干?”
“那你为什么刚刚问我这个问题?”绮兰歪头,像是捏住了他的把柄一样,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默了默,沉默的越久,绮兰觉得自己越接近山顶那朵花。
他的头上的竹叶婆娑,绿影郁郁,浅灰色的眼底泛着低调流转的光,好看的不可思议。
忽得,他瞥了她一眼,带着看穿一切的微讽,“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绮兰:?
他的唇角微微掀起,带着嘲讽的弧度,“我不关心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只是你在我的书院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转眼又跟另一名学生行为暧昧,出于对学院名誉负责的角度,我只是不希望闹出另外一件这种可笑的事情罢了。”
“另外,你跟他的关系,你爱说不说,我也没义务回答你的问题。”他的眼眸冰冷,话音刚落便要做势离去。
绮兰急急忙忙拉住他,下意识的就带了些命令的味道,“不许走!”
话都没说完,怎么能走呢?
“放开。”声音冰冷绝情,冷的绮兰要原地变成冰雕。
他越是拒绝她越来劲,她双手抓紧他的衣袖,倔强道,“就不!就不!”
休想!她还没把他搞到手,他休想从她的五指山逃走!
“哧——”布料碎裂的声音。
绮兰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缓缓将软剑重新缠回腰间。
感情他腰粗是因为腰上有东西?
绮兰目瞪口呆,真的不讲武德啊,明明有规定不让带任何武器进场,他竟然还偷偷带武器。
那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后一眼不发继续往前,绮兰连忙扔掉布料追赶上去。
“别啊,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前面的脚步不停。
“能不能当我没说过,你别走啊。”
前面的人依旧头也不回,气的绮兰原地大喊,
“若是你稍微了解一下你的学生的背景,就不会问出这种话!”
前面的脚步停了下来,绮兰站在原地大声说道,
“我一个商贾之女,对于这种商贾巨富的示好,除了接受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
“你都没有经历过我这种身不由己的局面,你根本不理解我的迫不得已,赵夷简只要动动手指,可能就能立刻让我在闻洲城里混不下去,我丛商本就艰难,作为一个女子更是难上加难,面对这种情况,我除了顺从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呢?总不能为了贞洁名声,连饭都不吃了吧?”
修长削瘦的身影挺拔,衣袂翩迁,如松如竹。
“你这般清高,若是真的看不惯我这种行径,我也能理解,左右我们是两路人罢了。”绮兰低头自暴自弃道。
“你若想走就走吧,我也不想再解释了。”
许久,那名削瘦的身影转过身,绮兰似有感应般立刻抬头。
眼底的晶莹说来就来,绮兰眼眶泛红,颤声道,“那天的场景你看到了吧,但是你问都不问我就给我定罪,你可知我心里是什么感受吗?别人怎么看我都不介意,可是我真的很在乎你的想法,我不想得罪赵夷简,可是我更不想让你误会。”
他站在原地,眼角眉梢像是云销雨霁,“我没有看不起你。”
声音带着细微难以察觉的抚慰,但仍旧是被绮兰捕捉到了。
他信了。
他生气果然是因为看到了她与赵夷简亲密,不过却不是她想的那样,仅仅是因为他出于对学员负责罢了。
绮兰内心略略失望,遂而又打起精神,没关系,越难搞到手的男人证明越干净,才配做她的上门夫婿。
绮兰小嘴一撇,委屈道,“那你为何刚刚都不理我?”
他似是有些无奈,“下半场要开始了。”
他的意思是要回去参加音律大赛,可绮兰知道他说的都是放屁,回去参加音律大赛至于把袖子都削掉吗?
他就是生气不肯理她!虚伪的男人就是不肯承认!
但是绮兰也知道见好就收,不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
“好吧。”
这下他的步子慢下来了,刚好绮兰追得上。
两个人并排走在山路上,绮兰时不时偷看他。
想了很久,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所以——你跟那名女子,到底是什么关系?”绮兰回到远点,男子是否洁身自好这件事情,这对她真的很重要。
她的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刚刚她问的那些问题他都否认了,说明他跟那名女子之间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想问个清楚。
可若是有半点暧昧,她也是容不下的。
白砚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轻轻的瞥了她一眼,浅灰色的眼眸如同被打乱的春水,变得生动了起来,好看归好看,但是那眼神里面写着明显的“你话太多了”的意思。
看来又不肯说了。
绮兰内心抓狂,这个人怎么什么也不肯说!
可绮兰又忍不住,她真的很想知道啊。
经历了这些事情,她觉得眼前的人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相处了,两个人的距离好像也没有很远。
尤其是此刻,他站在她的身边并行,她一侧眼就能看到他,他还特地放慢了脚步等她,这放在以前,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绮兰一侧眼,就看到了他空荡荡的手,那个衣袖被他砍掉后看起来是如此的滑稽可笑,他的整只手都露了出来。
终于内心的直觉战胜了理智。
她趁他不注意,控制不住牵起他那只空荡荡的手,抓起修长的手指摇摆起来,“说嘛,说嘛,人家真的很想知道啊。”
话语里不自觉就带这些撒娇的意味,连往上看他的眼神都跟一个在撒娇的兔子一般,软糯可爱,尤其是她的眼圈的红还没褪去,看起来更像了。
白砚突然停在原地,目光自上而下的的打量着她。
藏在另外一只袖袍不自觉捏紧,脖颈上的青筋也更明显了,像是在忍耐着些什么一样。
绮兰见他这样,敏锐的觉得不妙,他是不是又生气了?。
是不是自己玩过火了,他不耐烦了?
他不会又要嘲讽她自作多情吧?
肯定是了他都快忍不住了!他的呼吸都变急促了!
他肯定忍不住要掐她了!
绮兰连忙收起自己的手,拉开该有的距离,站得笔直,一副认错的样子,
“我错了,我不该问的,我先走了!”
绮兰看都没看他的表情,身影轻的跟个兔子一样,逃似的溜走了。
剩下的那人站在原地,直到绮兰的身影不见。
他的右手往侧边的衣摆上蹭了两下,修长的手指在衣服上点了点,像是十分嫌弃一样,为了摆脱刚刚的触感,稍稍来回摩挲。
但却不知怎么的,无论怎么看,动作都带着一丝莫名的缱绻留恋的意味。
*
绮兰回到主场,隔老远便看到被人围成一团的罗明湖。
众人朝他敬酒,嘴里说着数不尽的溢美之词,因为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相信,这场比赛最终胜出的一定是他了。
试琴大会的第一名,会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成为闻洲城所有名门望族的座上宾,能够接触到最上层的社交资源,没有人不想攀附。
所以看好罗明湖的人无不像是看宝贝一样的看着罗明湖,排着队朝他敬酒。罗明湖脸上尽是志得意满的得意之色,但是却仍旧保持着清醒,面对众人的敬酒,也都是浅尝辄止,因为他知道他的挑战还在后面,他必须要全力以赴!
绮兰摸了摸脸上的丝巾,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
有些人的美梦可并不一定会成真,毕竟她这种不择手段的恶人,有这么会看着对自己有威胁的人顺风顺水呢?
绮兰缓步上前,挤进了人群。
绮兰虽然身材高挑,但是背薄纤细,在一片人群中并不显眼,她盯着人群中心的那个人,慢慢挪到他的后方。
她与罗明湖之间还空着一个带着方巾身材短小的男子,这个男子正拿着酒杯,也准备敬罗明湖一杯。
绮兰瞅准时机,然后在骚乱之中,缓缓深处食指,对着前面的人往前一推——
像是有人在故意挤一样,原本就记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更是变得水泄不通,已经有些人不满的发出了抱怨,“挤什么挤啊,这里是琴会,又不是闹市,大家排着队不好吗?”
人群中想起一阵阵附和,“对啊对啊,挤什么挤。”
作为人物中心的罗明湖也站了出来维护着秩序,“大家不要挤,不要挤,若是弄伤了可就不好了。”
此时的罗明湖一派翩翩君子的模样,说话耐心有礼,但是阴阴的还是能够听出话语中的自得之意,毕竟这么多权贵子弟,都是为了与他结交而来。
但正是此时,一道身影伴随着大力朝他倒过来,人群中一道慌乱的声音响起,“谁推我!”
但是又马上被人潮的手忙脚乱所淹没。
罗明湖下意识的为了保护手,扔掉酒杯,但是却躲避不及,被人挤倒在地。但是却仍旧不可避免的被撒了一身的酒水。
“抱歉,非常的抱歉。”眼前一个戴着方巾的身材矮小的男子十分愧疚道,他朝罗明湖伸出了手。
罗明湖压着怒气,但是却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不得不依旧端着面子,只得挤出大度的笑,“不碍事的。”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您马上就要上台可这.....”矮小男子十分愧疚,“都是我害的您如此狼狈。”
身后不知道从哪里递过来一个巾帕,矮小男子想也不想的接过。
“我帮您擦干净。”矮小男子没有多想,心中的愧疚之感让他立刻替罗明湖擦掉身上的酒渍,收拾起自己创下的乱子。
男子眼尖的看到罗明湖的手上同样往下留着水渍,于是想也不想拿着帕子,去擦罗明湖的手。
帕子碰到罗明湖的手的那刹那,却被罗明湖激烈的推开——
罗明湖激动摸着自己的手,质问道,“你干什么!”
谁不知道手对于弹琴之人到底有多么重要,这可是他的手,若是出了一点好歹....他要他偿命!
矮胖男子一脸茫然,“我只是看见您的手也脏了,想替您擦一下。”
罗明湖见他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顿时也平静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丝巾,开始清理着自己手上的污渍。
不知为何,刚刚被丝巾碰到的地方总感觉有些些灼热,罗明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
等到主持人宣布罗明湖进场,他抱着琴往台上走去,连衣袂仿佛都闻到了胜利的气息而翩翩飞舞。
若是他赢了,不用去求白砚也能回到骊山书院,到时候巴结他的人数不胜数,他定要让那女人好看!
罗明湖转身坐下,待他摆放好琴,扫视全场一周,果然看到了那个女人。
虽然她戴着面纱,可他仍旧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视线相对,绮兰微微一笑。
罗明湖瞳孔一缩,那女人竟对他笑了!哼,她现在笑得有多灿烂到时候哭的就会有多惨!
他一定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罗明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而后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将十指放在琴弦上,蓄力待发。
琴声激昂如同山涧瀑布,一会金戈铁马一会悠扬婉转,柔情万丈,不论是情感还是技巧都发挥到了极致。
琴声激昂如同山涧瀑布,一会金戈铁马一会悠扬婉转,柔情万丈,不论是情感还是技巧都发挥到了极致。
在场之人无不心随意动,情绪被高高抛起,而后又重重落下,跌宕起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罗明湖也仿佛跟琴完全融为一体,浑然忘我。
忽得琴音一滞——
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将所有人从情绪中拉了出来,众人不明所以,看向台上的罗明湖,仍然是沉浸其中十分专注的样子。
众人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再次投入琴音中,却发现后面的琴音陡转直下,音律虚浮不定,断断续续,难以成曲!
众人再次看向台上,却发现罗明湖已经是满头大汗,脸色苍白,那双正在抚琴的手也变得颤抖不知像是在强烈的控制自己才能勉强继续弹的下去一样。
台上的罗明湖已经完全无法掩饰自己了,他原本正在好好的弹琴,可手上突然变得奇痒无比,他拼了命的想要忽略手皮肤表面的灼人痒意,全新全意重新投入琴音之中,可那如同百爪挠心一般的痒意如蛆附骨,让他恨不得立刻挠手。
痒,实在是太痒了!
罗明湖用尽平生忍耐之力勉强弹奏完一曲,就开始立刻挠手,这才觉得稍微好些一些,他抬头看向台下,却发现台下观众鸦雀无声,心下不禁一沉。
等他看向评委席那边才是真正的心理不妙,六个评委相视一看,而后纷纷摇头,罗明湖开始慌张了起来。
而后六个评委纷纷给出二级丙等的分数,全场最低分!甚至可以说是有史以来的最低分!
全场哗然,纷纷为罗明湖哀叹惋惜,不明白一开始明明表演的那么精彩怎么到后面就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断断续续不成曲了都。
罗明湖眼前一黑,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明明,明明他是有把握夺得魁首的,明明一开始还好好的!
怎么突然手就痒了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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