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瑛拎着黄鼠狼满头问号,她瞅了瞅手里的黄鼠狼,也就是黄鼬。它脑袋小小,耳朵圆圆,身上还有蓬松细软的棕黄色短毛,非常符合现代人的萌系审美。
明明是一种很可爱的毛绒绒小动物。
对面的导演看起来却要昏厥过去了。
徐瑛只好松开手。
在她松手后,这只黄鼬却没有离开,而是直立着站在她身旁,探着小脑袋打量剧组其他人,就像是一个好奇的人类小朋友。
导演和黎婉忽然对着它尊敬地鞠了一躬。
在徐瑛诧异的眼神里,黎婉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是东北人。”
她从小听到大的祖传恐怖故事就是:如果有谁惹了黄大仙,那么全天下没有人能拯救你。轻者全家死光光,重则全村死光光。
见到黄大仙要鞠躬,假如是这种看起来人模人样的黄大仙,站在原地迟迟不肯离开的话,还需要——
在这方面学贯南北的导演抢先开口。他对着小黄鼬点头哈腰,竖起大拇指称赞道:“真像!您可真像人!”
徐瑛:???
黄鼬却眼神一亮。它眨着萌萌哒的眼睛,对着导演作了个揖。
在黎婉哀怨嫉妒的眼神里,导演乐得浑身冒泡。
徐瑛:……
她这才想起来传说中的黄鼠狼讨封。据说黄鼠狼是保家仙,能够修炼成人,等它们修为到了一定阶段,就会开口向人类讨封。只要人类开口说它像人,它就能得道成人,还会报答给它封赏的人类。
但是,徐瑛低头看向脚边这只普普通通的黄鼬,愣是没看出半点修为。难道黄鼬界这么内卷,小小年纪就开始讨封了?
她忍不住问道:“你这样讨封真的有用吗?”
黄鼬睁着圆圆的眼睛看向她,比她还迷茫:“什么讨封?”
黄鼬又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有看到导演去拿贡品,焦急地探着小脑袋问道:“怎么还不给我上供呀!我不是作揖了吗?我的烧鸡呢?我的酒呢?”
“没有贡品嘛?”
黄鼬不高兴地放下前爪,嘟嘟囔囔着失望离开,“算了,我明天再来看看。”
“明天要是还没有,我就真的生气啦!”
徐瑛:……
眼见这只瘦长的黄鼬顺着原路从乱葬岗离开,全剧组的人类这才又重新活了起来。抢到封赏机会的导演更是眉开眼笑。
场记连忙拍马屁:“还是您见多识广,我们都没能反应过来。”
导演志得意满地挥挥手:“哪里哪里。”
在众人崇拜的眼神中,中年男导演的分享欲更加旺盛,他讲起以前拍戏时遇到的事:“有个女演员,我就不说是谁了,之前我们在这儿拍戏,结果剧组总是有东西被偷。全剧组的人都特别生气。”
“后来抓住小偷,居然就是一只黄鼠狼。”
“被发现的时候,它正在埋头狂吃女演员饭盒里的鸡胸肉。”
导演啧啧两声:“我还没来得及阻拦,那个女演员就尖叫着直接把手里的咖啡泼了过去。我当时真的吓得魂都没了。”
场记积极捧哏:“然后呢?”
“然后啊,”导演摇头,“那个女演员第二天来上工时,走路摇摇晃晃,衣服特别凌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又空洞无神;而且她只穿了一只袜子,头发乱蓬蓬的也没梳,嘴里还胡言乱语。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
围着导演的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我看她不对劲,那天上午都没敢拍她的戏份。”导演神神秘秘地说,“下午的时候,她的助理才给我说,说那个女演员感觉上午时好像有人控制着她的身体,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穿好衣服走到剧组的,而且她明明背了台词,到片场之后却大脑一片空白,浑浑噩噩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后来,我让她去剧组角落里摆了一桌贡品,给黄大仙上了香。第二天一看,贡品果然被吃光了,她的浑病才好。只是之前背过的台词全都忘记了。”
众人想起刚刚的场景,顿感后怕:
“多亏导演你开口了,不然我们把黄大仙当成鬼岂不是也会被当做不敬?”
“是啊是啊,多亏导演你反应快!”
“果然,导演就是导演!要不您怎么会是导演呢?”
徐瑛却忍不住想到:说不定,那个女演员,只是单纯通宵熬夜了呢?
记不得台词,也只是单纯的没有背?
但显然导演本人对女演员的故事深信不疑。
导演被众人的彩虹屁捧得眉毛都要飞到天上去了:“哪里哪里,还是徐大师先发现了端倪,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知道那是黄大仙。”
他又对老道士抱拳示意:“还有大师您,算得也太准了!”
今晚可不就是虽有小波澜,但最终一切顺利吗?
导演美滋滋地想:不知道黄大仙得道成人后,会给他什么回报——他要求不多,只希望这辈子拍戏都不要遇到塌房演员。他这辈子都和塌房演员誓不共天!
就算实在躲不过,麻烦也请等他的剧播完了再塌!
……
转日,导演就像他承诺的那样,给全剧组都放了一天假。黎婉和盛飞章趁此机会跑出去合拍杂志封面,给剧组做宣传,导演则带着他的老伙计们一起去般若寺上香。
只是曾经动辄给出上万香火钱的导演这次却很抠门,一分未给,只拿了寺庙里免费赠送的三炷香。
导演心里得意洋洋:我现在可是有两位大师加黄大仙三位神仙保佑的人。
当天晚上,导演高高兴兴地入睡。
满怀期待去乱葬岗寻找贡品,却什么也没看到的黄鼬:……
另一边。
徐瑛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正要努力回想时,却被张斌的电话打断了思路,她干脆放弃思考,接通了电话。
电话刚接通,张斌就在那头大喊:“师父!快来救我!”
徐瑛:“……怎么回事?”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请问,你是张斌的同伙、啊不,亲属吗?”
徐瑛:???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张斌虽然还没结婚,但是有爹有娘,之前端午节张斌的妈妈给他寄粽子,张斌还给她分了一袋。
她不过是一个挂名师父,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亲属?
张斌那边又是出了什么事?
张斌还在背景里大呼小叫:“我真没骗你们!不然你们见过这么小的成年绿孔雀吗?真的是青鸾!”
陌生声音似乎走远了一些,继续说道:“你好,现在方便来警察局一趟吗?”
徐瑛:“……好的,我马上就到。”
……
……
警局审讯室。
老刑警阎正平对旁边的年轻刑警说:“没想到犯罪嫌疑人居然这么嚣张,还敢趴在我们宾馆窗户外面监听我们的调查进度。”
年轻刑警嫉恶如仇地点点头:“实在太过嚣张。”
前段时间门,他们接到绿孔雀自然保护区的巡护员的报警电话,称有村民偷走了保护区的珍贵绿孔雀。他们最初只以为是愚昧无知村民的个人行为。
第二日,他们就循着监控抓到了作案村民。
但让他们震惊的是,从作案到被抓获,这期间门短短两天的时间门里,绿孔雀已经被村民转移出去卖给了“上家”。
根据村民交代,他是被外出打工时遇到的朋友拉进了一个“野味群”。群里经常有人晒他们捉到的野生动物的照片和视频,并在群里吹嘘自己把“猎物”卖了多少钱,还强调活体动物的价格更高。
村民一时心动,想起紧邻村庄的绿孔雀保护区,就去捉了一只绿孔雀。
没想到刚把视频发到群里,群主立刻就私加他好友,出高价买走了绿孔雀,当天晚上一辆车就停在了村后面,一手交孔雀一手交钱,火速完成交易。
隔日早上,村民发现野味群居然被群主解散,群主和之前把他拉进群的那位朋友也把自己拉黑了。
他还担心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骗子,担心对方给的现金是假\\钞,没想到正准备去银行验钞存钱,就被警察追到了家里。
警察们翻看了村民手机里的聊天记录,认为这是一起有组织有策划有预谋有目标的作案,犯罪嫌疑人就是特意在钓村民上钩。该犯罪团伙的作案手法相当熟练,群里的图片和视频经鉴定也没有p图痕迹,于是断定绿孔雀偷盗案绝对不是这个团伙第一次作案。
当地警方立即成立专案组,深入调查后发现,类似案例果然不止这一起,而且这个团队还是跨省作案,在西南、西北、东北各地区均有作案。
警察调取高速路口监控,一路追到s市,将调查重点放在两家暗地向顾客提供“野味”的烧烤店。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跟踪经常出入这两家店的顾客和员工。
这天晚上,他们正在宾馆房间门内研究抓捕方案。老刑警阎正平却忽然警觉地发觉不对劲,他三两步冲到窗户边,一把拉开窗帘,
——窗户外面的空调外挂机上居然蹲着一个黑衣男子,正竖着耳朵偷听。
一屋子的警察:!!!
窗户外的张斌:!!!
张斌就这么被警察当成犯罪团伙马仔抓了起来。
十几个警察一涌而出直接将张斌当场抓获,他们担心张斌的落网会惊动犯罪团伙的其他人,当机立断决定提前实施抓捕计划。
等犯罪嫌疑人一一落网之后,他们才想起来在宾馆被两位警察看守着的张斌,把他带到警局审讯室进行审问。
没想到这位小马仔居然神秘兮兮地表示他有大秘密要告诉警察。老刑警阎正平让其他警察散开,只带着自己的搭档进入审讯室,就听到了一个离谱幼稚到极点的故事。
年轻刑警不可置信地说:“你说你是妖怪管理局的人?”
“你是守护全人类安全的神秘特别行动队队员?你身上被我们搜出来的这只迷你小孔雀是神话里的青鸾?”
“是啊!真的!”张斌紧张地瞅了一眼审讯室的监控。
“不是,你们真的不能关掉监控吗?这些不是你们应该知道的东西,我回去会被妖局罚钱的。”
年轻刑警抱臂后仰,不理解地看向老刑警阎正平——这年头犯罪嫌疑人为了脱罪,编故事都编得这么离谱吗?
他好奇地问:“那你们教唆村民偷的那只绿孔雀又是什么?”
张斌坐在凳子上,屁股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扭来扭去:“那只绿孔雀是这只青鸾的老婆……不是,我都说了我和他们不是一伙人!”
老刑警猛拍桌子:“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老实交代!”
“耍我们玩的是吧?!”
张斌抱头痛苦地皱着脸:“不是啊!警官!我真的是妖局的人!我有证的啊!”
老刑警嗤笑一声,随手翻了翻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小绿本:“我孙女小学门口卖的十块钱一本的假证都比你这个破证质量好。你们妖局就这么穷这么抠门?”
张斌:……局长,有人骂你抠门!
张斌垂死挣扎:“我们局里经费比较少。”
年轻刑警接腔道:“是啊,都穷到连你这种笨蛋也能被吸收进组织里……我说你们是怎么想的,蹲在警察房间门外面的空调外挂机上偷听我们的办案进度?你们就算是买个监听器放在外面也行啊?”
“他们敢想,你也是真的敢来?嗯?”
他还没遇到过这么敢想敢干的犯罪分子,未免太嚣张猖狂!
张斌:……对哦,他怎么没想到可以装监听器?
老刑警:“别逗他了,我们要是连监听器都发现不了,还当什么刑警。”
张斌忽然想到另一件事,激动地说:“就是我在自然保护区看到绿孔雀被村民抓走,还是我向保护区的巡护员举报的!”
“我只是太过担心那只绿孔雀!担心它出事!”
说到这里,他真担忧起来:“你们把它救下来了吧!对吧!”
老刑警狐疑地看向他。
年轻刑警出去调查,张斌抓住机会焦急地问老刑警:“你们找到那只绿孔雀了吗?找到了对吧!不然真的会出大事的!”
老刑警狐疑地看着他。
那只被偷走的珍贵绿孔雀已经被他们在犯罪分子的窝点找到,但老刑警不打算告诉张斌。
他只是皱眉仔细观察张斌的表情:为什么他居然觉得这人是在说真话?
不可能!
妖局什么的,绝对不可能是真话!
年轻刑警回来了。调查结果显示,当初那通举报电话真的是张斌打出来的,但这并不能完全排除他的作案嫌疑,尤其是——
老刑警问道:“那你最开始为什么不说?非要说自己是什么妖局的人?”
张斌:……
他委屈地说:“因为我真的是!”
两位民警静静地看向他:你猜我们信不信?
张斌试图从另一个角度为自己辩解:“如果你们不相信我是妖局的人,那你们怎么解释那只青鸾?”
年轻刑警不屑地说:“明天自然会有专家来鉴定辨别到底是什么物种,别想糊弄我们。还青鸾,你们这个团伙也是敢吹……我看就和芦丁鸡一样,不过是一种小型迷你孔雀罢了。”
老刑警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张斌:…………
张斌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脸,“兄弟,你们真的误会了。”
年轻刑警呵斥道:“严肃点!谁和你是兄弟!这里不是你称兄道弟拜把子的地方!”
老刑警深吸一口气,扭头说道:“不用搭理他了,纯粹就是浪费时间门。这家伙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如果他是犯罪团伙的一员,那他一定是枚愚蠢而不自知的弃子;如果真像他所说,他只是担心绿孔雀……那就更离谱了,八成脑袋有问题。
“他能知道什么内幕?”
老刑警站起身:“我们出去审问其他人,让他一个人在这里面待着冷静冷静。”
年轻刑警跟着站起来:“是。”
张斌无助地看着两位警察就这么离他而去,独留他一人待在灯光惨白的审讯室里,崩溃地伸着手:“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徐瑛赶到时,警察正忙着审讯抓到的其他犯罪嫌疑人。
得知徐瑛来了,老刑警的第一反应是:居然还真有人过来捞那小子?
看到徐瑛长相的那一刻,老刑警恍然大悟——看年纪,应该是那蠢小子的女朋友。至于“师父”这种称呼,八成是两个年轻人在游戏里拜师收徒玩的戏码。
在得知徐瑛是位粉丝很多的大主播之后,老刑警更加痛心疾首地看向徐瑛:
这么年轻漂亮又能赚钱的小姑娘,怎么会看上张斌那种没有前途没有能力没有智商长相也一般般的街头小混混?
他们部门好多年轻帅气的警察,都还没找到对象呢。
因为案件还在调查中,老刑警不方便向徐瑛透露太多细节,但为了让徐瑛看清“男朋友的真面目”,老刑警将关键细节模糊处理,语重心长地把张斌的落网原因告诉了徐瑛。
徐瑛:……
老刑警还从兜里掏出了张斌的绿本本,因为不觉得这本证书和案件有关,他甚至没把这本妖局员工证封存进物证袋里。
“姑娘,你朋友不是什么好人,以后还是和他断了联系吧。”
徐瑛:…………
徐瑛正打算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妖局员工证,闻言立刻缩回了手。
好歹张斌的证还在有效期内,而她作为离退休员工,员工证已经失效,只是没有被妖局收回而已。
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为什么张斌有自信她能把他捞出来……他又是怎么想到蹲在人家警察窗户外面偷听案件进度的。
他就不能走正常程序,让妖局找警察局打个招呼,再光明正大地以“动物专家”的身份参与到案件侦破环节里?
虽然那样就得时时刻刻注意不能崩人设不能被这群火眼金睛的警察抓住破绽,以妖局特动队这群肌肉发达大脑空空的队员们的蹩脚演技来说,确实挺难。
但也就不会有这个误会了。
这下好了,青鸾的老婆还没被救出来,青鸾本鸾直接被警察当物证扣押在警察局。
徐瑛甚至不敢说自己也是妖局的人,生怕被警察当成张斌的同伙。
正当她翻开手机通讯录,准备直接找妖局局长报告情况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位警察开门看向老刑警:
“老阎,又来了个张斌的朋友。”
老刑警乐了:“哟,那小子还挺多朋友的啊。”
徐瑛抬头,从警察后面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条龙。
徐瑛忽然就放下心来。实在不行,就让离泷在警察面前来个大变活龙,到时候总算能证明他们的身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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