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日傍晚。
岳隘还在睡着就被奶娘抱到了后院正房,
睡得迷迷糊糊的岳隘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接过。
岳隘只觉得硌得慌,十分不舒服的动了动,这下才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恍惚间睁开双眼,岳隘就发现自己被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抱着。
还没醒神,岳隘却被他胸前的束甲拌硌的着实是不舒服,下意识的不断在人的手中挣扎,想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
不过眼前这人却好似根本没怎么抱过孩子的样子,岳隘睡熟的时候还好,可岳隘一挣扎他就手忙脚乱起来,甚至差点没一下子将岳隘摔在地上。
这可是把岳隘吓得不轻,连忙忍着不适不敢再动,生怕真的在他的手中摔下去。
这就是自己的便宜爹?
岳隘眨巴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个男子看起来风尘仆仆刚刚赶路回来的模样,身材高大魁梧,臂膀坚实有力。
头戴虎头兜鍪,身着全套漆黑顺水山字甲,典型的武将装束。
那张脸虽在日晒风吹下看上去有些沧桑,皮肤也被吹成了枣红色。但与想象中不符的是,他面大而方,广额疏眉,甚至是脸庞都圆润无须,若是不是这般打扮,很难和岳隘印象中英勇神武的将军形象相吻合。
而且便宜爹富家翁的长相倒是与他一身隔着盔甲都能显现出的腱子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一身的气势却是让任何第一眼看见他的人都不敢轻视。
“哈哈,我出去多日,他都长这么大了。”
察觉到便宜爹上下打量着自己,岳隘朝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尽管岳隘对自打出生便没有见过的便宜爹不太感冒,但这并不妨碍可以先讨好一下。
不管怎么说,在封建社会,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的时代,抱住父亲的大腿绝对不吃亏。
要说岳隘这一世的长相真的不错,尽管他的父母也都是一般人的模样,但他却完美的继承了爹娘各自的优点。
即使现在才几个月大,却也能想象出日后的风流倜傥。
尤其是那一双招人的大眼睛,不笑的时候瞪的圆溜溜的看着就机灵。而若是笑起来则马上眯成了一道弯弯的月牙,搭配着两边浅浅的酒窝,让人看上去连心情都会变得好上许多。
“呀呀!”
便宜爹你好啊。
岳隘将手挣脱出来在身前晃来晃去,想要抓住便宜爹的绣衫却因高估了自己手臂的长度而没能成功。
不过便宜爹显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反而一本正经的将岳隘的手重新包了回去。
护臂冰冷,接触到岳隘的手臂时冻的他一哆嗦。而便宜爹浑然不知,简单利落的将岳隘裹好后,甚至还特意窝紧了边沿。
这让岳隘一下子就有种自己被五花大绑的感觉。
正当岳隘想要抗议的时候,便宜爹竟笑了。
“这小家伙竟然不怕我,倒也真是难得。”
毕竟他这前半生不是征战千里就是沙场练兵,一大半的日子都是在军营里度过。溅过血杀过人的威严气势,便是寻常人都不敢与他直视。
先前的几个儿子还小的时候也从来都不让他抱,甚至他靠近了都撇着嘴想哭。
对这一点便宜爹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也只是趁着岳隘睡着的时候想着抱起儿子看一看。
见岳隘醒了,更是十分自觉的想要把他交还给李氏,却不想儿子突然对自己笑了。
这倒是衬得岳隘格外的与众不同。
见状,也许是父子本身的血脉亲情,看着笑眼弯弯的岳隘,便宜爹竟然升起几分铁汉柔情,连带着目光都温和了许多,一时间竟然舍不得撒手。
李氏靠在便宜爹的身旁:“这是小宝亲近爹爹呢。”
“他还挺活泼的,真是辛苦娘子了,又给我添了个儿子。”
便宜爹声音低沉,明明只是温存的话语,却说出一种挥斥方遒指挥百万精兵之感。
看来自己这一世投胎的家庭环境真的不错,
岳隘在心中暗暗的盘算着。
“不辛苦的,倒是老爷在外风餐露宿的,想必肯定没有休息好,不如先去梳洗一番。”
李氏柔情似水的看着他,边说着就想去帮便宜爹卸下披膊。
“不必了,我还要去军营巡视一圈。只是放心不下你们,便先回来看看。”便宜爹阻止了李氏的动作,紧接着将自己怀里抱着的岳隘递还给李氏。
“那……”李氏本想再劝上一句,但是看着丈夫坚毅的眼神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毕竟都是十几年的夫妻了,丈夫的性格李氏最为了解,他若是决定的事便没有人能改变。
“行,我走了。”说到这儿,便宜爹突然凑近了许多,贴在李氏耳边说了句:“晚些时候再回来好好陪你。”
李氏瞬间羞红了脸颊,而身在吃瓜第一线的岳隘也是暗暗佩服。
眼看着便宜爹一脸威严肃穆的模样,却不想也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怪不得自己是他的第七个孩子呢。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古人诚不欺我。
便宜爹低头恰好视线和目光炯炯的岳隘对上,看着岳隘亮闪闪的眼神,便宜爹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怎么感觉这小崽子好像能听懂我说的话呢?
晃晃脑袋将杂念甩去,
“王大河!”
便宜爹扬声叫着站在门口的护卫。
“岳帅。”
同样身披重甲的王大河出现在便宜爹面前拱手行礼。
“臭小子,爹过些天再来看你。”
“走了。”便宜爹伸出食指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岳隘的鼻子后,便招呼着亲兵王大河转身要走,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儿子呆滞的神情。
而此时的岳隘确实心中宛如一万匹草泥马奔涌而过。
岳帅!岳帅?岳帅!
尽管岳隘的历史学的一般,但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文科生,基本的事件还是知道的。
岳这个姓氏本来就少见,而且能身具高位的岳姓将军,古往今来恐怕也就只有岳飞一个!
再结合一下自己穿越之前所看的电影《满江红》!
完了,自己这一世的便宜爹好像就是岳飞。
这个南宋抗金名将、先后四次北伐打的完颜兀术留下“撼山易、撼岳家军难”这般感慨的民族英雄——岳飞。
自己是岳飞的第五子,虽然还不知道现在是建炎几年,但眼见着岳飞已然身具高位,那恐怕是离他最后惨死风波亭已经不远了。
可怜自己前世身为007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家寡人小社畜,刚刚二十一岁就心绞痛而死。好不容易穿到了古代,以为生在勋贵之家,又有父母疼爱,能过上几天好日子。
却不想这个“勋贵”是纸糊的,他的便宜爹处处和皇上政见不和,过不上多久就会枉死,成就历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前世翻越书本时的愤怒,全都化为现在的惶恐和委屈。
想到这儿,岳隘“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豆大的眼泪如同不要钱一般尽数顺着脸庞洒落。
“我怎么就穿成了岳飞的儿子。”
“这以后可怎么过?”
“别人穿越是大杀四方,我穿越是被别人大杀四方!”
“炮灰男配也不是这么个炮灰法吧?”
……
岳隘不断的叫嚷着,只不过话一出口全部转化为另他人不知所云的哭嚎。
但岳隘的这个反应可是把岳飞和李氏都吓了一跳。
“他怎么了这是?”
岳飞停下了脚步,看着不断哄着儿子却毫无作用的李氏问道。
他确实也不明白,明明刚刚还笑嘻嘻的小孩,怎么现在哭成了这个样子,就像是死了爹一样。
边这么想着,岳飞心中腹诽道。
“妾身也不知道,小宝平日里都几乎不哭的,还从来没有哭成这样过。”
李氏来回摇晃轻拍着岳隘,但岳隘仍旧大哭不止。
一时间,李氏也是手忙脚乱,折腾出来一身汗。
仅仅是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孩,却爆发出如此大的动静。可偏生岳隘还太小了,连话也不会说就只是大哭,也是让两人束手无策。
“去找个郎中来。”岳飞吩咐道,生怕岳隘是因为哪里不舒服才这样的。
等郎中的时间里,岳飞突然福如心至,脑海中灵光一闪“儿子不会是因为自己要离开才大哭的吧。”
眼看着李氏也哄不住岳隘,岳飞干脆从李氏怀中将岳隘抱过,小心的用粗糙的手掌帮人擦去泪珠。
“小郎,别哭了别哭了,怎么哭的这么伤心呢。”
小脸蛋被大手磨的生疼,但令人惊奇的是,岳隘反而真的渐渐在岳飞并不舒服的怀抱中停止了哭泣。
不要误会,这当然不是舍不得岳飞走,
而是婴儿的精力十分有限,本来就是刚睡下便被折腾起来,又大哭了一场消耗了许多精力,岳隘是真的哭累了。
但不管怎么说,当岳隘露出生无可恋的眼神在岳飞怀中停止了哭嚎,仅是半闭着眼睛抽泣几声的时候,岳飞的心里还是松了一大口气。
抱着怀里的这个瓷娃娃,便是他早年间率五百骑兵孤军奋战,弹尽粮绝被敌包围之时都不曾这般紧张。
但岳隘显然不知道岳飞的心中在想什么,还未等郎中赶到,他已经被困意裹挟带着种种不甘去梦会周公了。
等郎中过来后,仔细检查了一番,却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来,最后也只能归咎到小孩子发脾气上去。
*
不过正当大家以为这一场风波已经结束时,
第二天奶娘才率先发现了一个大问题,那就是岳隘不肯吃奶了!
这回任奶娘再怎么尝试,岳隘都始终不肯吸上一口。
原因是岳隘经过一夜的思考,也彻底心若死灰。
与其自己再苟活几年,然后经历被砍头流放的命运,倒不如现在死了算了。
总归自己是穿来的,说不定死了以后还可以穿到别处去。
抱着这个想法下定决心后,岳隘就开始一口奶都不肯喝。
婴儿本就脆弱,仅仅是两天的功夫,岳隘就眼见着瘦了一大圈,整个人就躺在襁褓中,眼神都没有了往日的活力。
如此情形,李氏和岳飞自然着急万分,请遍了四处的郎中,
可每个郎中来诊脉后都说看不出岳隘有什么毛病,若是大一些的人可能是故意绝食,但是这么小的孩子,又有谁会去往绝食这个方向去想呢。
就这样几日过后,
最开始来的郎中还想尽各种方法试图治好岳隘,而晚些天过来的甚至拐着弯的说,这孩子怕是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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