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晚上吃完饭，程程跟以前一样， 非常自觉地走向了客厅，踮起脚尖去开电视。但刚把电视打开， 就从餐厅传来了陆平洲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看电视啊。”
“谁同意你看电视了？”
程程眨眨眼睛：“爸爸你同意的啊。”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程程一脸茫然：“前几天啊， 那天晚上妈妈问你，我能不能看电视，你说可以。”
陆平洲走到客厅，反问道：“我怎么记得我说的是明天可以？”
程程仔细想了想， 发现爸爸好像真的是这么说的，挠着头说：“可、可是我昨天也看电视了啊。”
陆平洲说道：“前几天让你看电视，是因为你之前任务完成得好， 给你的奖励。”
小姑娘还没转过弯来，问道：“那今天呢？”
“奖励昨天已经结束，以后你没有电视看了。”
“啊？”
程程傻了眼，瞪大眼睛问：“我以后都不能看电视了吗？”
“你不是不想看电视吗？”
“我什么时候说不想看电视了！”她才没有说过这种话。
“你是没有直接这么说， 但那天你说以后都不要锻炼了，我以为你是因为对电视没兴趣。”
程程当然不是对电视没兴趣！哪有小孩不喜欢看电视的！
她只是不想早起锻炼， 想着阿童木看完了， 就想偷偷懒。可谁知道不锻炼以后， 爸爸又变得很好说话了， 同意她每天晚上看半个小时电视。
正好电视上新播的动画片也很好看， 她连着看了好几天， 现在正在兴头上， 突然断掉， 想想就好难受。
程程年纪小， 很多话想说，却组织不好措辞，只好撅起嘴，红着眼眶看着爸爸。
看着她脸上委屈的表情，陆平洲神色像是有了松动，说道：“你实在想看电视，也行。”
程程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老爸。
“但是你看，我和妈妈，还有你王阿姨晚上能看电视，是因为我们白天要工作，所以晚上可以放松，但你白天……”陆平洲看向程程，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程程连忙道：“我白天上课了啊。”
“但你们上课很轻松吧，听老师讲讲课，做做题，再和小朋友玩玩游戏，转眼一天就过去了，而且你上课的时间还短。”
前面的话程程无法反驳，但听到最后一句，她忍不住道：“哪里短了，一点都不短！”
“我看，我每天是八点去上班，晚上六点才下班，你妈时间虽然没那么固定，但上下班时间跟我差不了太多，王阿姨是我们家工作时间最长的，每天早上六点多就要起来给我们做饭，晚上吃完饭她还要收拾碗筷……”陆平洲挨个说完，问道，“你说你是不是我们家过得最轻松的人？”
以前程程没想过这些问题，但现在听爸爸一分析，她觉得好像是这样哦，挠了挠头说：“可是我们学校只上那么久课……”
陆平洲摊手：“所以啊。”
程程觉得很委屈，瘪着嘴巴说：“可是这又不能怪我。”
“也是。”陆平洲摸着下巴说道。
程程一听好像有门，眼睛一亮喊道：“爸爸……”
“如果你实在想看电视，爸爸也不是不能帮你。”
“真的吗？”
“当然。”陆平洲点头说道，“你每天上课的时间比我们少一个半小时，我可以帮你把时间补齐。”
程程面露欣喜：“怎么补啊？”
“我来给你上课。”
“上什么课？”
“是啊，上什么课呢。”陆平洲故作思考状，在客厅里来回踱步道，“我不是专业老师，你们平时上课讲的内容我差不多都忘光了，会的你又不爱学。”
程程怕爸爸反悔，连忙表态道：“我没有不爱学啊。”
陆平洲停住脚步，看向程程问：“你确定？我会的只有强身健体和武术，你真的要学？”
虽然没能把全部事情串联起来，也没有发现陆平洲的老谋深算，但程程直觉很强，她感觉自己好像要掉进什么坑里，表情犹豫起来。
见她不吭声，陆平洲挥手道：“算了算了，你都不喜欢锻炼，还是别为难自己了，免得我辛辛苦苦做训练计划，你又突然说不想练了，现在是我们看电视的时间，你该上楼睡觉了，哦，出去玩也行，但七点半之前必须回来。”
如果没有前几天的逍遥，程程肯定会选择出去玩，但想到还没看完的动画片，她有点迈不动腿。
而陆平洲像是没看到程程站在那里，自顾自地调换着频道，过了会才侧过头问：“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开关，程程往前一步说道：“我、我愿意继续锻炼。”
“你说什么？”陆平洲像是没听清。
程程轻声说道：“如果我、我继续锻炼，以后能看电视吗？”
陆平洲没有一口答应，说道：“能是能，但我教你训练也是要花费时间精力的，万一练了一段时间，你又跟我说不想练了，不是白白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吗？”
虽然圈数刚增加到三圈时，程程每天都觉得很累，但是习惯以后其实也还好，早上跑完步，白天她还有劲玩耍呢。
而且如果她说不练了，爸爸肯定又不会让她看电视。万一以后电视上又放了她喜欢看的动画片，她就会又看不成。
所以程程连忙说道：“我以后不会说不练了。”
“真的？”
“真的！”怕爸爸不相信，程程边说边用力点头。
陆平洲低头，皱眉思索起来，良久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爸爸勉为其难再相信你一次，你过你早上的任务内容需要再增加一样。”
“增加什么？”
“每天早上跑完步，你得再扎十分钟马步，先这样，时间以后看情况增加。”
程程疑惑问：“马步是什么？”
陆平洲给程程简单演示了一下，说道：“这就是扎马步，另外虽然你每天上课的时间比我们少一个小时，但考虑到锻炼比较辛苦，早上我不需要你练一个小时，暂时先三十分钟跑步，十分钟马步，完成就能休息。”
程程没有扎过马步，跟着爸爸的演示试了下，觉得好像挺简单。而且一个半小时和四十分钟，她当然要选择后者啊，便忙不迭点头道：“好啊。”
“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
程程哪还有时间考虑，动画片都要开始了，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然后充满期待地问：“爸爸，我今天可以看电视吗？”
上次答应训练后，晚上她也看了半小时电视，所以程程才会这么问。
果然，这次爸爸也答应了下来，说道：“只能看半小时。”
程程差点一蹦三尺高，兴高采烈道：“谢谢爸爸！”蹦蹦跳跳地坐到了沙发上，对站在电视机前的陆平洲说，“爸爸！我要看动画片！”
陆平洲笑着应了声好，将频道调到她爱看的动画片上。
频道调过去时，电视上正在放动画片的片头曲，程程跟着哼唱起来。陆平洲面带笑意地听着，渐渐退出客厅，走到饭桌前坐着的程蔓面前，朝她伸出双手，表情里有几分克制不住的得意。
程蔓：“……”看把他给能耐的。
……
次日早上六点，好不容易重新调整好作息，不至于六点半醒来的程程再次被爸爸叫醒。
有了前面半个多月的锻炼，程程没有像第一次这么早被叫醒时那样嚎啕大哭，醒后也没有断片，很快想起了昨晚跟爸爸说好的事，乖乖地坐起来，穿好陆平洲拿给她的衣服。
程程和很多小女孩一样喜欢漂亮的小裙子，所以她的衣服里最多的就是裙子，只是夏天会赤着脚穿凉鞋，春秋冬三季会在裙子里加上厚薄不同的裤袜。
最近因为要锻炼，程蔓特意给她买了两套宽松的运动服。
虽然运动服款式很简单，但颜色选得好，白底上印着大块的蓝色图案，穿在她身上很有朝气，走出去特别亮眼。
两人沿着家属区主干道往外跑，路上碰到的人都是大老远就认出了程程，近了总要笑着跟父女俩说几句话。
经过二十三栋时，正碰上谢子明出门去部队，他也是大老远就认出了他们，停在原地站了会问：“你们怎么又出来跑步了？”
在谢子明面前，陆平洲没说自己套路闺女的过程，只笑着说道：“程程愿意锻炼身体，我当爸爸的当然得陪着。”
“你也真是有劲。”谢子明想，如果他能像陆平洲这样八点钟到单位，他早上肯定要睡到自然醒。
虽然谢子明年纪比陆平洲大，军龄也比陆平洲长，但他这一路走得确实没有陆平洲那么顺。
他升团职比陆平洲早，但如今陆平洲都升上副师了，他还在这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一点都看不到升职的希望。
好在他这人野心没那么大，虽然偶尔半夜睡醒，想起这些事会觉得有些怅然若失。但想到在身边的媳妇和孩子，又觉得能不能升上去都无所谓。
反正他这个级别，转业部队肯定会给他安排工作，且这工作不会太差。
另外虽然他老家是外省的，但他媳妇毕业后进了出版社，户籍落到了临江，按照规定，转业他可以跟着顾文英落户到临江，工作也能安排在这里。
他和顾文英都有工作，名下还有一套房，一个月光租金都能收好几十上来，以后怎么样日子都不会差。
所以对于刚认识时级别不如自己，现在却比自己级别高的陆平洲，他的心态很平和，这些年两人之间的友谊也没什么变化。
也因为这样，他们在对方面前都比较放松，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当然偶尔他们也会死要面子，比如陆平洲惹程蔓生气，被她训了一通，又比如谢子明被媳妇嫌弃长胖了，勒紧裤腰带加强锻炼，他们都不会跟对方细说，因为怕被无情嘲笑。
大多数情况下，是陆平洲嘲笑谢子明。
因为被媳妇训这种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而谢子明锻炼减肥这种事是藏不住的，虽然他从不承认自己某段时间勤奋锻炼是为了减肥。
这会看到程程跑起步来有模有样，谢子明就想到了自己儿子：“我把我儿子送过来，让他跟着程程一起训练行不行？”
陆平洲侧目：“嗯？”
“反正你一个孩子是训，两个孩子也是训…………”谢子明说道，“而且亲闺女教了，你总不能不管干儿子吧？”
“谁是我干儿子？”
谢子明问：“除了我儿子还能有谁？”
“我以为你在说你自己。”
谢子明一脚踹过去：“占我便宜是吧。”
陆平洲速度躲开，笑道：“开个玩笑，帮你训练儿子行是行，但他是不是太小了点？我闺女现在每天可要围着家属院跑三圈。”
谢子明和顾文英是八一年初开始备孕的，年底生的孩子，也就是说，他儿子满打满算也才三岁半。
“没事，今年你就当带他玩，能跑多远跑多远，先让他感受感受氛围，等过完年再正式地练。”
要是别人提这要求，陆平洲肯定不能答应，但他跟谢子明认识快二十年，他没办法直接拒绝。
而且程程要强，谢子明儿子比她小了快两岁，如果他能跟着一起训练，她估计也不会轻言放弃。
前提是谢子明儿子能坚持下来，否则两个小孩一起撂担子更麻烦。
想到这陆平洲说道：“我可以帮你训练孩子，但你儿子那么小，能愿意跟着我训练？”
谢子明嘿笑道：“这有什么不愿意的，臭小子最黏你闺女，知道能跟她一起锻炼，他不知道多高兴。”
陆平洲眯起眼睛：“你不会是在打我闺女的主意吧？”
“咳咳……”谢子明不自然地咳嗽两声，“看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打你闺女的主意，好像我目的不纯似的。我是拿你当兄弟，你闺女就跟我闺女一样，我乐意儿子跟她多相处。”
这话听着倒还行。
陆平洲脸色刚缓和下来，就听谢子明继续说：“当然，如果两个孩子长大后能走到一起，我心里肯定没有意见。”
陆平洲冷笑一声：“行了我知道了，你儿子我带不了，你找别人吧。”
“别啊！”
……
拒绝的话当然只是玩笑，跑完步回到家，陆平洲就跟已经洗漱好，下来看闺女扎马步的程蔓提了这件事。
她听后的第一反应也是：“小临还不到四岁吧？他能扛得住训练？”
“我也这么跟老谢说，他说今年先让他跟着适应适应，能跑多远跑多远，过完年再正式训练。”
程蔓思索着说：“这样……倒也行。”
陆平洲点头，又去指点程程正确扎马步的步骤：“双脚外开，与肩膀同款，双脚尖转向前……”
边说，他边给闺女演示，只是每个步骤程程都听得直点头，好像已经学会了，最后扎出来的马步依然四不像。
陆平洲只好看着她的姿势，一点点掰开告诉她要怎么样，但程程依然是看懂了做不到。无奈，他只好手把手去纠正闺女的姿势。
纠正好后，陆平洲退后一步道：“这才是正确的马步姿势。”
但程程已经顾不上爸爸在说什么，抖着双腿嗷嗷叫唤道：“我、我、我要倒啦！”
边喊，小姑娘的身体开始倾斜，但她还没彻底倒下，就被陆平洲从后背托住了上半身。
其实程程宁可摔倒在地上，虽然昨晚说的时候，她觉得扎马步没什么难的，可现在真的扎起马步，她就觉得好累。
要是摔倒在地上，她说不定就不用练了。
可上半身被托住后，她是倒不下去也站不起来，只能抖着腿半蹲在那里。
别看马步是站着不动，实际上对体能要求极高。
因为之前已经跑了半个多月步，程程的体能比刚开始好了很多，虽然中间停了几天没跑，重新开始也没那么累。
跑步时她额头虽然有细密的汗珠，但头发都没怎么湿，到家没一会汗就被风给吹干了。
而现在，程程光半蹲在那就控制不住地汗如雨下，没一会前胸后背就湿透了，面前地上甚至积起了小水洼。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两条腿抖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她忍不住叫唤起来：“我不行了，我不要练了呜呜呜……”
但陆平洲并没有心软，只沉声道：“再坚持两分钟。”
“我坚持不下去了……”程程边哭边喊，对自己毫无信心。
只是她的哭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陆平洲双手仍稳稳地托在她后背，直到两分钟过去，才开口道：“现在，你慢慢并拢双腿，站直身体。”
程程边哭边说：“呜呜呜我站不起来。”
“你试一下。”
程程没办法，只好按照爸爸的指导，一点点地并拢双腿。陆平洲也拖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将她提得站起来，说道：“现在，走回去。”
程程又呜呜：“我走不动。”
“你走两步看看。”陆平洲说着面朝程程站到了她面前，并伸出双手握住了她的双手，拉着她一步步往前，直到走回客厅。
到沙发坐好，陆平洲坐下给闺女揉腿放松肌肉，程蔓则兑了一杯淡盐水递给程程。
小姑娘练了一早上，这会正渴得厉害，想也没想就接过了杯子，喝一口，然后「噗嗤」，水全都喷到了茶几和地板上。
她瞪大眼睛看着杯子里的水：“这、这是什么？”
程蔓解释道：“盐水，补充电解质的，你刚才锻炼出了一身汗，喝这个有好处。”
程程瘪着嘴巴，眼泪汪汪的：“我不想喝。”
“喝了可以吃糖。”
一听到糖，小姑娘眨眨眼睛：“几颗？”
因为以前被妈妈忽悠过，程程现在学乖了，答应之前都要确认一下具体数字，而不会说她要吃很多很多糖。
“两颗。”程蔓说道。
程程狮子大开口：“我要五颗。”
“不行，最多三颗。”
程程果断让步，撒娇道：“再多一颗嘛，四颗好不好？”
但程蔓不吃这一套，直接从她手里拿过水杯：“你不用喝盐水了。”
言下之意，糖果也没有了。
因为怕程程长蛀牙，程蔓在甜食方面一直管得很紧，吃了蛋糕就不会让她吃糖，糖果每天也最多吃一颗。
如果被她发现程程偷吃糖果，那一星期她什么甜食都别想碰，零花钱也全部没收。
以前程程是不在乎妈妈给的零花钱的，反正她要买什么找爸爸就行了，但现在她爸爸也穷了，她就只能指着妈妈每天给的五毛钱零花。
所以在明知故犯过两次，连着一星期没有零花钱后，程程就学乖了，再没去小卖部偷偷买过糖果。
这也导致糖果对程程有着超强的诱惑力。
她回想了一下，其实盐水好像也没那么难喝，而且难喝怕什么，大不了待会吃颗糖。
眼看着妈妈要把盐水端回去，程程连忙坐直身体喊道：“我要喝！”
程蔓并不意外，小孩子不能一直哄，越哄越要上天，大人强硬起来，他们反而会听话。
就像陆平洲套路程程，就没有一味地哄着她，该软和的时候软和，该强硬的时候强硬，偶尔连哄带骗，小姑娘掉坑里被埋得只剩脑袋了也一无所觉。
看着程程喝完盐水，程蔓去斗柜拿了三颗糖给她，并说道：“你现在可以吃一颗，然后上楼洗澡。”
“为什么要洗澡啊？”程程边剥糖果边问。
“你出了一身臭汗还不洗澡？”
程程将糖果塞进嘴巴，仰头问：“那我现在洗了澡，晚上能不洗澡吗？”
“你到学校后肯定会跟着同学们蹦蹦跳跳，回来又是一身汗，晚上当然要洗澡。”为了堵住闺女的嘴，程蔓说完补充道，“除非你今天在学校一整天都坐在位置上不动，否则晚上肯定要洗澡。”
程程撅嘴：“可是别人每天都是洗一个澡啊。”
“你又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啊，他们都是晚上洗澡的。”
“那他们晚上看电视了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好多人家里都没有电视。
“看，你每天晚上都能看电视，但有些小朋友晚上没有电视看，既然这样，洗澡的问题上你为什么要向他们看齐？”程蔓捏捏闺女鼻子，“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能不能爱干净点？”
程程想要反驳，可又想不出什么好反驳的话，而且妈妈说她好看诶！
看在妈妈说她好看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在早上洗个澡吧……
作者有话说：
二更合一，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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