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冬沉默了下。
“小梨,我要说座位是别人帮我订的,我不知道是情侣厅,你信吗。”
放映厅的灯光忽然灭了下去,白小梨黯淡的眼神一闪而过,她咬了咬唇,不由得灰心。
周凛冬好像真的很会讨女孩子喜欢,他应该尝试过不少类型,才能表现得这么周全。
电影开始了,白小梨走到位置前,贴着沙发角角坐下。
她不说话,周凛冬便有些忐忑,他把爆米花递给她,白小梨却放在了一边。
可她早晨分明没吃什么东西。
周凛冬十分头疼。
这次见面机会本就是他坑蒙拐骗来的,她胆子又小,这么一弄,恐怕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老喜剧人一露脸,尽管什么都没干,全场就发出一阵爆笑声,周凛冬凝眉,担忧地看向白小梨。
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和他约会,这么无趣吗?
他心烦意乱,前排的情侣还在趁乱接吻,粘湿的啧啧声甚至盖过电影本身,周凛冬站起,走出放映厅。
白小梨睁开眼,失望地垂下了睫毛。
但周凛冬很快回来了,修长健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惊慌佯睡,伪装出平稳的呼吸。
电影的声效极好,比平时看电视的音量大出许多倍,她却清清楚楚听到了来自周凛冬那长而沉缓的气息,像是特意屏过,又像在压抑什么。
好烫。
他的鼻息扑过来了。
他靠近了吗?
白小梨不敢睁眼,怕尴尬。
周凛冬手上透出的温度,她隔着一段距离就感受到了,他仿佛正攥着一团燃烧的火焰,灼着她的面颊。
白小梨没忍住,抖了一下。
“小梨。”周凛冬哑声唤她。
白小梨颤抖着掀开眼帘。
周凛冬的脸近在咫尺,再低下来一点,就能亲上她的额头了,她刚想躲开,他就用一只手捧住了她的后脑。
他怎么这样?!
白小梨一震:“不要!”
周凛冬困惑地眨了眨眼,举起另一只手中的小抱枕。
价签尚未撕下,仅仅扯开了包装袋,是这部电影中一个吉祥物的小号毛绒枕头……
白小梨愣住。
周凛冬抿唇,将小抱枕塞入她的颈后,随即绅士地松开了她,低声道:“这样睡会舒服一点。”
他还买了小毯子。
白小梨看着他远粗过常人的胳膊轻轻抬起,用那双厚实的手微微抖开,最后铺在了她的身上。
“我刚发现有点冷,当心感冒。”他当然知道白小梨误会了,他没什么好辩解,因为在距离拉近的那一瞬间,他的确是想那么做的,想亲吻她娇嫩的唇心,想抚摸她孩子般的脸颊。
长久地注视了白小梨,他终于抽离贪婪的视线。
“好好睡一觉吧。”
说罢,他回正了身体。
白小梨呆呆看着他,他似乎从不肯松懈一秒,哪怕光线这么昏暗,也并不在工作时间,他还是坐得板板正正,维持着挺拔的姿态。
她攥住小毯子,放在鼻尖闻了闻,上面还带有新拆封的机油味,确实是刚买的没错。
——他刚才那样,只是想帮她枕一下枕头,盖一下毯子,好让她睡得舒服些。
白小梨闷闷合眼,脑海却无法平静,全是周凛冬那个困惑又窘迫的神态。
她好像伤害到他了……
他是好心呢。
白小梨伸出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周凛冬……”
“嗯?”周凛冬的嗓子依然很哑,呼吸没有得到一丝放松,仍是紧张的、急促的。
白小梨不想和他坐情侣座,他何尝就想。
光是看着她就已经想入非非了,更不要说这么近的距离、随手就可以碰触到她的空间,他这会脑袋里装的东西,他自己都觉得羞耻。
“对不起。”
周凛冬一怔:“为什么道歉?”
“因为你是请假出来的,机会难得,我却没有好好陪你看电影。”白小梨有些内疚,她觉得自己好不争气,周凛冬把她当朋友,她居然用那样恶劣的心思揣测他的品性。
“没关系,小梨。”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他这辈子还没和女生这么单独相处过,不过龙子云也告诉他了,白小梨昨天没休息好,不想让她出门,是他坚持要带她来的。
强扭的瓜不甜,最起码白小梨的种种表现,都说明了她对他不感兴趣。
周凛冬苦笑了下:“你好好睡一觉吧,一会我叫你,送你回家。”
白小梨勉强打起精神,撑着眼皮子看了十几分钟,但还是睡着了,她头一歪,倒进了他的怀里。
周凛冬咽了口口水,把她扶回原本的小角落里去,然而电影后面再演的什么,他都看不进去了。
电影结束后,周凛冬如他所说的,把白小梨送回了龙子云家,白小梨转身上了楼,他一直在那里站着,等她回头。
可惜没有。
他眉眼微低,落寞离去。
白小梨一进门,龙子云就摔了一个鸡毛掸子过来。
她条件反射般站直了,垂头道:“舅舅,我回来了。”
龙子云冷着脸问:“你怎么和周凛冬认识的?”
白小梨茫然:“相亲啊……”
舅舅不知道吗?朱阿姨没跟他说?
朱阿姨确实没跟龙子云说。他只知道是个不错的对象,孩子长大了,他不能总过问这些私事,反正朱阿姨靠谱。
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周凛冬!
开什么玩笑!
周凛冬虽是他的好友,可白小梨是他亲外甥女!
亲生的!
“你给我坐下!”龙子云捡起鸡毛掸子,直指她的小鼻尖,“老实交代,跟他发展到哪步了?!”
“什么啊……”白小梨一头雾水,舅舅反应干什么这么大?他们不是好朋友吗?
出去看个电影,至于的?
“还敢跟我装傻!”龙子云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要抽她,白小梨瑟缩了下,眼神可怜巴巴又清澈无辜,他突然生出几分负罪感,舍不得打了。
主要也怕周凛冬揍他。
周凛冬打他可从不手下留情。
他扔掉鸡毛掸子,二郎腿一翘,恶狠狠瞪着她:“开房了没有?”
白小梨脸色煞红,舅舅说什么呢!
“没有!你别乱讲!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不是你跟人家出去看电影?你们是能出去看电影的关系吗?”龙子云仔细想了想,好像也行,他俩又不是真叔侄,但他气势到这儿了,还是得强词夺理一下:“……那是你周叔叔!周叔叔!辈分在那了,明白不?”
“不是,真没有!”白小梨百口莫辩,她就想不通了,舅舅干什么呀,大张旗鼓的,不要说她和周凛冬没关系了,就是有,恋爱了,又能怎么样?
他俩不是亲戚,恋爱结婚不犯法!
料她也不敢撒谎,这破小孩,净会让他不省心。龙子云翻了个白眼:“我不是骂你,也不是怪你,我就是想告诉你,周凛冬人很好,规矩老实,名牌大学毕业,家境也不错,就是……”
他顿了顿,一语带过:“工作危险。”
身为周凛冬最好的朋友,周凛冬妈妈找过他,要他劝劝凛冬,别在消防队干了。
那年云城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森林火灾,消防员牺牲大半,周凛冬是为数不多死里逃生的,那也没能消停,在原始森林中扑了半个月的山火,回来时人都累脱相了。
周凛冬妈妈心疼死了,特别在消防牺牲了那么多人的前提下,他爸爸生前又是个富商,给他留下了一辈子吃喝不愁的遗产,就不想让他继续做这行了。
但周凛冬不听,谁劝都不听,执意要留在消防队,虽然升了中队长,可也被上头提拔到了灭火救援第一梯队中,从此云城但凡出了什么大型火灾,他都必须到场。
大火无情,谁知道他的未来会发生什么。
有时只需要一秒,只需要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在绝对的威力面前,他那身造价昂贵的消防服如同虚设。
龙子云越想越不安,换了个口吻,叫白小梨坐到身边。
“外甥女,舅舅对你好不好?”
“呃……”动不动就拿鸡毛掸子抽她,算好吗?
她瞅了瞅炸毛的掸子。
龙子云老脸一红,拍了拍她的头:“笨蛋,那都是为你好,你长大了以后,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刚刚。”白小梨一脸诚恳,“就刚刚。”
“没打着,不算!”龙子云语重心长道:“周凛冬那脸长的,你也看到了,从小到大,你舅舅不夸张地说,追他的女孩不计其数,懂吗?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条件非常好,他一定会选一个能帮的上他的人。他的工作,注定不能照顾家庭,他妈妈,他奶奶爷爷,家务,小孩,这些他通通管不了,将来全靠他妻子承担。你觉得你能行?”
白小梨愕然。
她没想那么多,在她的概念里,她和周凛冬顶多是朋友,但听舅舅这么一说,她有点同情周凛冬未来的妻子了。
龙子云十分满意她的反应,又添了一把火:“如果我没记错,周凛冬有个背景非常厉害的小青梅,咱们招惹不起,你最好别再和周凛冬联系,不要给咱们家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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