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突然睁开的双眼,把李豫成吓得后退一步。


    同一时间,无论是他还是弥什,都想起了李父在战场上死而复生的传说——或许他没有死,或许他和传言一样,即使被高头大马踩穿胸膛也能□□站起身来。


    谁说脑袋被寄生虫替换就一定会死的?他的父王就是那个例外!


    侥幸感油然而生。


    “父王…”


    李豫成轻柔出声,低声呼唤着棺材里的男人。


    没有回应。


    弥什上前一看,才发现不是尸体睁开眼睛,而是巨大的寄生虫里面还有无数的小虫子在流淌,这些小虫子撑起大虫的眼皮,露出李父原有的眼睛。


    才给人一种李父睁开眼的感觉了。


    弥什给李父截了几张图,无论怎么看,李父都像是下一阶段的邻宫女人。


    他浑身皮肤半透明,像一大张薄膜覆盖身体,弥什不仅能清晰看到底下包裹着似水的血液,还能看到无数小虫子顺着血管游走全身。


    虽然不合时宜,但弥什觉得,他的状态好像蛹。再放久一点兴许会孵化出什么东西。


    猎奇的视觉画面刺激第六感,弥什觉得不能再让尸体曝光空气中了,得快点埋起来才行。


    她伸手就要拉棺材盖,却被李豫成拦下了。


    弥什只能耐心地向李豫成解释:“放手,陛下已经死了。”


    “不可能的!父王怎么能死得那么随便?”


    弥什的一句话,击碎了李豫成的侥幸,还有李父战场死而复生的传说。


    当年骁勇善战的武士,此时正躺在宽大的木棺材里,连项上人头都无法保留、毫无尊严地死去。


    弥什都说的那么直白了,年轻的李豫成却是一个不听话的主。


    他不管弥什的阻拦,直接伸手抱起父王。


    已经被虫子占据身体的李父就像没骨头的软体动物,只要轻轻一动就软趴趴,像果冻浑身颤抖,手感诡异得令人不舒服。


    可就算这样,李豫成也没有放手,坚持将父王拉出棺材。


    他说:“皇宫里的太医不行,我要带父王去民间的医馆看看。民间能人术士数不胜数,一定会有能救我父亲的人。”


    李父一动,身上又噼里啪啦地掉血点,血点里蠕动着好几只虫。


    看得弥什的头皮发麻。


    别说虫子了,哪有死了一个晚上的尸体还在流血的?弥什想阻止李豫成,可还没来得及动手,一双精致的尖头绣花鞋停在他们面前,用脚踩住李父勉强遮体的寿衣。


    “谁啊!”


    李豫成发现拖不动父王,愤怒回头,却看到满脸冷漠的母后。


    他愣了一下:“母后?你…怎么在这里?”


    母后也是来看父王最后一面的吗?还是说她也不相信父王会死得那么突然,那么随便?


    对比起刚起床的李豫成,还有刚收殓入棺的皇帝,一身精致华服和妆容的皇


    后显得格外突兀,当然也更加冷漠了。


    她看了看李豫成,又看向他手里被刨出来的尸体,眉头皱得如同山川沟壑。


    “谁让你碰尸体的?”


    皇后语气威严,自带让人不敢反驳的权威滤镜。


    她一开口无论是李豫成还是弥什都跪下来了,两人对视一眼,都被对方光速下跪的果断利落,佩服得甘拜下风,谁也不赖。


    可惜皇后的愤怒并不是他们下跪就能磨灭的,皇后看到自己曾经的丈夫死不瞑目般地睁开眼,戴着长甲片的手不自觉就握紧了,割破手掌也毫不在意。


    皇后举着流血的手,颤巍巍指着棺材:“你把他放回来,重新钉好才可以离开。”


    “母后你难道就不好奇吗!!”李豫成不服,立刻就从地上爬起来了:“父王他的死状那么蹊跷,难道你就不好奇病因是什么吗,你让父王死的不明不白,他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李豫成还没说完,一个身体忽然靠近,皇后用她那双戴着长甲片的手攥住李豫成的脖子。


    尖锐的甲片划破他娇嫩的皮肤,把李豫成吓了一跳。


    “母、母后?”


    “这一切都怪你,知道吗?”


    皇后指着父王残破的尸体,说:“如果不是你,他也不会变成这样!死成…这副模样。”


    “因为我?”


    李豫成没听懂。


    是因为他把棺材拆开,才让父王变成这副模样的吗?


    可是他没舍得往下追问了,因为喊出这句话后,他的母后,一国的皇后娘娘已经泣不成声了。


    弥什还注意到她的悲伤神色不似作假,反而像强忍许久后的真情流露。


    她的眼眶泛红,狐狸一样的眼睛泪如断珠,而且从刚刚开始就没敢朝李父的尸体看上一眼。


    也因为主意到这一点,弥什对皇后所说的“皇上是在女人的床榻上去世的。”这种说法存疑。如果真的是在别的女人身上不雅死去,皇后不会露出这种悲痛的表情。


    她那么骄傲的女人,只会恨透他的丈夫。


    因为厌恶才着急封馆。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弥什看看死去的陛下,又看向皇后,心想:难道皇后知道尸体异变,她着急封馆,也是为了阻止尸体的进一步变化?她是否知道些什么?


    弥什观察的目光引起皇后的注意。


    她用指尖轻轻抹掉眼泪,再正色的时候又回到严肃的皇后娘娘。


    皇后越过李豫成看向弥什,语气严厉的问:“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居然教唆不懂事的皇子开棺,于情于理都是灭族之罪。”


    “来了!把她赶出皇宫。”


    皇后话音刚落,门外立刻进来两个侍卫,二话不说就要带走弥什。


    弥什:…?


    这对母子怎么回事啊,说不过对方就拿她开刀!


    李豫成见状也着急了,连忙求饶:“等等,母后,不是弥什教唆我


    的,是我自己要过来的——”


    ≈ldo;不管是不是她教唆的,我之前是不是说过,你的身边只能有小德子这些谨言慎行的宫人,她混进你身边,必定心怀鬼胎,迟早害了你!?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不是的…”李豫成慌的口齿不清,干脆直接动手,试图打开侍卫控制弥什的手。


    “放手!给我放手!”


    “殿下,你别为难为我们…”


    侍卫小心翼翼看向一言不发的皇后。


    ——皇上突然驾崩,又没有立传位遗嘱,这偌大的皇宫里,话语权最大的人落到皇后的头上,其他人包括皇子们的命令都得往后放。


    他们用后背挡住李豫成,尽心尽责地完成皇后的命令,那就是将弥什赶出皇宫。


    李豫成都急哭了,转头去求母后,皇后却一概不理会。


    对比其他人,当事人弥什却淡定得好像被抓的人不是她。自从她被两个侍卫控制住双手后,整个人都被迫向前倾斜,唯有后脊骨直挺挺的好似从没弯曲过。


    皇后看了一眼,耻笑:“还是个硬骨头?愣着干嘛,还不丢出去?”


    侍卫抬脚就往外走,这时,弥什低着头,语气平淡地说:“我是已故皇帝派到小殿下身边的人。”


    话音刚落。


    无论是侍卫、皇后还是李豫成就惊讶看向她。谁都知道已故陛下只想着寻欢作乐,不管妻子,怎么可能往李豫成身边派人保护他呢?


    可是弥什就是很肯定陛下会这么做,她非常坚定的说:“我是他在民间请来的术士,有我在,小殿下永远不会出事。”


    其实只要随便来一个明眼人,梁砚行或者顷傅之流的,就知道弥什是在胡说八道了。


    所有细节她都用一个很广泛的词概括了,术士,又是什么术士?出事,李豫成又会出什么事?


    整句话里唯一能拿出来唬人的地方,只有弥什坚定不移的语气。


    她在赌。


    她赌皇后对这件事的了解程度,也在赌她们这对夫妻对李豫成的爱。


    弥什咽了一下口水,古代副本人命如草芥,如果她猜错的话,就不是被赶出皇宫那么简单了,就地砍头也不是没可能。


    幸运的是…她好像猜对了。


    弥什说了这句含糊的话后,皇后便露出观察和思考的表情,好似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实度。


    毕竟陛下已死,无法起来反驳,弥什这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吗?


    “他竟然会做这种事情?”她没有怀疑弥什的身份,毕竟普通女孩子走进停尸间里早吓跑了,哪有可能还站在这里,淡定地在尸体旁边说话。


    她似乎只怀疑了已故陛下的心意,不相信他会找一个人保护儿子。


    看来这对夫妻平日里很少交心啊。


    弥什似乎找到撒谎的新方向,说:“并不全是保护李小殿下,我的真正任务是研究它的真面目,只是因为小殿下最靠近它,所以我才在这里。”


    弥什给寄生虫和邻宫的女人划


    上等号,也算是一种试探,可似乎,皇后对此并没有异议。


    她短暂地相信了弥什。


    事实上,在弥什伸手指向陛下脑袋,精准指出那只大寄生虫后,皇后就对弥什的话信了八成。


    她挥挥手,让侍卫放开弥什,然后走到两人跟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弥什和李豫成一眼后,说:“现在就回宫里,不要再出来了。”


    “是。”


    “知道了。”


    两人同时回答,弥什也答应得飞快。


    闹了一整夜,皇宫再次迎来天亮。天亮后的副本也很难再出现线索了。


    弥什和李豫成在皇后手底下的人护送下,安全回到宫殿里。


    这些人刚离开,李豫成就迫不及待问:“你真的是我父王派来的人吗?”


    “…扑哧。”弥什笑了。


    李傻白甜,当然是假的啊!


    她心里在吐槽,嘴上却没那么残忍说出真相,因为现在的李豫成很需要一个替代品的安慰。


    让弥什来当这个父王,也不是不可以嘛!


    于是弥什撒了一个小小的善意谎言,绝对不是想当皇子的爸爸。她点点头道:“当然,我是陛下派来保护你的人,其实陛下心里一直都有你。”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你好像什么都不怕,很厉害。”


    李豫成自言自语,他的心情也在开心和不开心之间跌宕起伏——开心是因为父王也有在关心他,不开心是因为父王死状凄惨,死因成谜,还有过去种种的心结似乎都没有解开的机会了。


    弥什拍拍李豫成,问:“我会帮你找出陛下的死因,你也别太难过了。”


    李豫成点点头,忽然,他主动抱住了弥什。


    弥什愣了一下,因为李豫成完全没有古代男人该有的矜持,他抱住她的动作相当自然,弥什差点就以为她现在面对的,其实是几百年后无限流里的李豫成。


    李豫成的拥抱毫无情欲可言,也没有龌龊的欲望流露,他只是小动物互相取暖一样挨在一起。


    他的手拍打着弥什的蝴蝶骨,说:“幸好有你。有你在身边,我觉得我不是孤身一人…谢谢你。”


    弥什的心微微触动,这还是她第一次听李豫成说谢谢,居然还是因为这么小的事情。


    “这有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李豫成忽然接了一句:“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


    …


    弥什一瞬间就想起梁砚行的回溯副本了。


    当时的他也是说了一句类似的话,然后几百年后他们重新有了联系。


    连接的命运好像在这一刻形成闭环。


    弥什若有所思。


    她推开李豫成的怀抱,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说自己家里着火,就脚步匆忙地离开了这里。


    李豫成挠挠脑袋,虽然不知道弥什为什么突然跑走,却也信了她鬼扯的理由。


    他刚准备跟过去


    ,忽然想起:弥什家里着火的话?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是不是得拿令牌才可以出宫?


    于是他走一半,忽然折返回殿里,拿出宫令牌。


    李豫成猛地推开殿门,他折返得突然,正好和准备要出来、避之不及的梁砚行面对面碰上了。


    两人站在房门的一前一后僵持不下,两双眼眸俩俩对视,互相警惕。


    “你……”


    李豫成露出诧异的表情。


    梁砚行右手悄悄摸向口袋,随时准备拿出失忆的道具。


    然而…“你是新来的太监吗?”


    梁砚行:哈?


    怎么有种被骂的感觉?


    而且这合理吗?李豫成完全没有怀疑梁砚行的身份,他甚至没怀疑过梁砚行为什么在他的寝宫里。哈哈两声就越过他往宫殿里走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忽然自言自语地说:“现在的小太监。长得还挺入眼的。”


    ….


    入眼?


    梁砚行转头看向李豫成的后脑勺。


    因为“入眼”这个词,他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那是他和李豫成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的梁砚行刚进新手村,看到衣衫褴褛开心砍小怪的李豫成,然而李豫成见到他的第一眼,第一句台词不是“你好。”


    而是…


    “咦?你看起来好面熟。”


    ….


    李豫成真的有被他们改变命运吗?还是说他们一直都在顺应命运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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