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醒来了,第一件事竟然是拒绝弥什的救助。
弥什想拉她下床,虽然在速度极快的触手下活命和救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总比躺在床上,仍由怪物随意宰割要来得好吧?
结果皇后拒绝了。
她反手握住弥什的手,用自己的手臂挡住了她。
一转眼,皇后的手臂上戳出无数血洞。这些鲜血和虫卵的混合物顺着弥什的指尖流到地板,滚烫的触感如同尖刺,刺得弥什的皮肤生疼发痒。
弥什一用力,不仅把皇后娘娘拉下床,还把挡住视线的帘幔拉了下来。
“哐当——”
帘幔哗啦啦全铺在了地上,乱七八糟叠在一起。
在这如同全世界崩塌的景象中,在这重重叠叠的红里,弥什看清床上的景象,也愣在了原地——她原以为皇后在床上拉帘幔,是为了挡住触手的目光,可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这张象征尊贵的楠木床上,竟然放着一张满是洞的床榻。
就好像给花浇水时方便漏水的花盆一样,皇后娘娘就睡在这张前后左右都镂空的楠木床上,结合层出不穷的触手,很难不让弥什多想。
她抬头往上看。
皇后的床顶上是空空如也的,挖空的天花板透出树木一角,还有一轮弯月若隐若现。
深色的绿,暗色的天还有昏黄月亮,组合在一起,本应该是寂寥但美丽的风景,可惜下一秒,一只巨大无比,甚至不需要借助截图帮助也能看清的触手从天而降,重重锤在木板床上。
发出巨大的“砰!”的一声。
如果皇后娘娘还躺在那儿,恐怕早就被这只巨型触手,砸得脑壳都碎了。
幸好她被弥什及时拉下了床。
眼看着这跟大触手好像大象鼻子一样在床榻上吮吸,在寻找着什么猎物,危机感油然而生,弥什拉着皇后扭头就跑。
可才刚跑了两步,两人就被迫停下了。
弥什用了一把劲,竟然没拉动这位瘦弱的宫廷女人。
弥什转头一看,发现皇后竟然用她虚弱的身体抓住床榻扶手。
还因为太过用力,她的手臂冒出无数青筋,根根分明,毛细血管也因为用力过猛而当场破裂,在还算完好的皮肤底下比形成青紫色的淤血。
弥什被皇后的反应吓了一跳,大喊:“走啊!”
“要走你自己走。”皇后即使是虚弱状态,也依旧强势如初,她扬起高高挑起的眼尾,坚定道:“只有我留下来,才能救更多的人,才能完成我们一直以来的梦想!”
什么救更多的人,什么完成我们的梦想。
弥什听不懂,她只看得懂:皇后娘娘居然主动朝触手爬过去….她在找死!
弥什见状二话不说,直接敲晕了皇后。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梦想,但是我知道,没有什么救人必须靠自我牺牲才可以!”
放下这句话后,弥什扛着虚弱的皇
后夺门而出,她以为只要离开皇后的宫殿就能躲避触手,却没想到,这个触手的来源竟然是偌大的皇宫。
它们从地底下,宫殿建筑的缝隙中,井里冒出来,像在深夜捕食一样疯狂追逐着弥什。
弥什虽然被无限空间提高了身体素质,可她毕竟底子只是一个普通女大学生,更别说她还扛着一个人,得用尽全身的力气,使用多次回档,才能勉强不被它们捉住。
这些触手在追逐的过程中,所经之处,所有家具无不幸免于难。
“轰隆!”
又一个皇后宫中的珍宝被碾碎。
发出的巨大声音,连梁砚行等一众郎中所待之处都能听到·。
“咦?”刚刚还因为签字画押的郎中们从兴奋激昂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扭头看向皇后宫殿方向,“这是什么什么,听起来好像是皇后殿那边传来的。”
“不会是皇后娘娘出什么事了吧?!”有人紧张猜测道。
这话一说,在场对皇室有滤镜的人立刻紧张起来。
他们眉头紧促着,不由分说就想直接冲到皇后殿中,替她排忧解难。然而这些人刚到门口,就被门口把守的重兵拦住去路:“皇后娘娘有令,所有人不得离开这座宫殿。”
“为什么啊?”郎中们傻眼了:“让我们签字我们也签了,我们是来帮助皇后的呀!”
“我们刚刚听到皇宫殿中有巨大的声响,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说到皇后殿中有怪响的时候,梁砚行发现:时常跟在皇后身边的宫女们慌张了一瞬。
她们无声地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宫女低语几句后急匆匆离开了,紧接着无论殿内人怎么劝说,门口重兵依旧不肯松手,挡在门口的长刀一寸不挪。
梁砚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有了考量。
宫女和侍卫们的反应能轻易看出:皇后打算将从民间搜集而来的郎中困在这里,集中在一起。这就意味着,这个宫殿里必将发生一些必须将人集合在一起的事情。
必须把人集合在一起的事情…会是什么?
梁砚行脑海中飘过几个关键词,有洗脑他们必须崇拜皇室,有签字画押将这些人卖去当苦力,也有皇后个人的恶趣味游戏,享受被崇拜的感觉。
可他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是…集体杀人。
首先是一股滚烫的血液溅到梁砚行的脸上,从无限副本摸爬滚打多了的梁砚行一沾血就知道,是站在他隔壁的男人被切成两半了,才能有这么多的血液四溅而出。
而这个男人,正好是第一个叫嚣着要向皇室效力的人。
挡在门口的侍卫和宫女,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离开了,殿门紧紧关闭。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梁砚行第一个冲到门口,用力一踹。
他经过无数次强化的身体,居然没能一下将木门踢开。梁砚行摸着门板,用指尖仔细感受,才发现这是铜制的厚重大门,大门后还有专门用来挡门的巨大铜块雕像,
雕像外还有侍卫,将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在宫殿里面了。
看来从门口出去是不可能的了,梁砚行放弃从门口离开的想法,折返回殿内。
他已经做完那么多事情了,殿里那群皇室拥护者才反应过来,射到他们身上的液体是人血,他们当中有人无缘无故地暴毙而亡了。
这群郎中被吓了一跳,一边尖叫一边四下游窜。
有些郎中出于职业习惯,颤巍巍的双手翻开折叠的尸体,将内脏裸露面彻底暴露在空气中,他仔细看了几眼,越看越心惊,越看脸色越灰白。
“他不是暴毙…”一位在外伤领域阅历丰富的白胡子老人嘴唇颤巍,结结巴巴地说:“是野兽,他身上的伤口,分明是被野兽咬开的!”
可是好好的皇宫里,怎么会有野兽呢!
有人否认,有人质疑,有人恐慌。
就在这时候,白胡子老人忽然脸色灰白,跌倒在地。
站在他旁边的人以为他被吓得魂不守舍,站不稳了。
几人合力将他扶起来,又将他的身体翻了一个面,正面胸膛筛子式的血洞猛地闯进眼帘,从头到脚至少数百个,每个血洞和眼睛一样大。
扶着扶老头腰部的年轻小伙子,手指还插进老头身体的血洞里,却还不自知。
直到粘稠和湿润感包裹指尖,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碰到什么,发出一声巨大的惨叫。
“砰!”
大家将老头丢开,正好丢到第一个死亡的人身上,尸体叠在一起。
一转眼的工夫,这个房间里就死两个人了,他们甚至没看清是什么害死他们的。
一时间房间里的郎中人心惶惶,有的被吓尿裤子,有的面色苍白仿佛活尸,只有梁砚行记得,这第二个死亡的老头,就是第二个签字画押的人。
看来死亡的顺序,和签字画押的顺序一样。
证明死亡条件,也跟签字画押的条件一样。
那就是…效忠皇室,甘愿为皇室现身,这就是死亡的条件,而效忠的前后顺序就是死亡顺序。
梁砚行凭借出色的记忆,就从两个死者身上判断出当下的状况,也知道下一个倒霉的是谁了。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就是…谁杀的人。
梁砚行闭上眼睛,屏蔽掉所有的尖叫,呼吸,还有跑动声。
他站定在慌乱的人群中,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当下,精准锁定在下一个必死的人身上。
“咻——”
什么东西快速穿透空气的声音响起。
梁砚行身型微动,下一秒,他的手里多了一节柔软的尖刺。
他竟然徒手斩杀从天而降的触手,从怪物手中夺下一条人命。梁砚行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它被砍下来后很快就失去营养,变成干煸枯枝一般的东西。
这证明了,这个怪物需要大量营养滋养,才能不变成干巴巴的样子。
至于需要什么营养,就毋庸置疑,不需要梁砚行花费时间再次阐明了——
他们刚进皇宫时,宫女们送来的鸡蛋黄就是最好的证明。
怪物的营养是人类。
怪物杀人的条件,就是效忠皇室。
梁砚行猜测这个鬼东西就是皇室圈养的怪物。
这时,空气穿刺声再度传来,下一批触手很快就抵达了,梁砚行冲着室内闹哄哄的人群大喊:“所有人都站在我身后,如果你们不想不明不白死在这里的话.…”
大家对视一眼,还有点犹豫。
直到他们看到从刚刚开始就默默无闻的梁砚行,徒手抓住空气中一只巨大的、粘稠的触手。
触手在他手里挣扎,带着上一个死者血沫的粘液四下乱甩。
这些刚刚还大喊要效忠皇室的人,二话不说立刻站在梁砚行身后。
怕死的要死。
也不知道,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些怪物是被他们画押的卷轴引来的,会不会对皇室改观。
转眼间,乌泱泱数十号人全都站在梁砚行身后,全靠他一人对抗速度快得肉眼不可看见的触手。
他抬眼看向空旷的天花板,眸色一沉。
“来吧。”
能让你带走一个人,就算他输。
…
…
皇宫终于迎来天亮的晓光。
无论是对于带着皇后乱窜的弥什,还是守护数十名无辜百姓的梁砚行,还是等待的李豫成们,都是一个漫长黢黑的夜晚。
直到日出的阳光照进宫殿,这场荒唐的闹剧终于结束。
弥什带着皇后娘娘,累得跌坐在地上。迎面而来走来两个宫女。
她们看到皇后娘娘在这里,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看到她身上还有呼吸的颤抖,居然喜极而泣了。
“皇后娘娘没事,她没有死。”
“太好了,皇天保佑,我们的计划还是有效果的!”
宫女们将皇后扶起来,却被弥什一把抓住手臂:“什么计划?”
两人吓了一跳。
她们结结巴巴地说:“没什么…”
“我是先帝派来专门处理这种事情的人,你们对我隐瞒,有这个必要吗?”弥什满头满脸都是血,却还能一本正经地说谎。
唬住皇后娘娘可能有点困难,但是唬住几个宫女,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宫女们对视一眼,说:“具体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皇后娘娘一般只跟她的贴身宫女们讨论细节…”
“我们只知道,从民间找来的郎中,是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触手从天而降的画面在弥什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居然将梁砚行送进如此险境。
弥什急了,正色道:“这帮郎中被安置在何处,带我过去。”
“现在去可能也晚了,他们大概已经死了…”宫女们不理解弥什为什么如此激动,但还是听从命令,将她带到郎中们所待的宫殿外。
才刚走到门口,弥什就看出皇室是打定主意让这些人
死了。
厚重的木条铜块压在大门上,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将宫殿围得密不透风,连一只蚊子也没办法飞出来,更别说被困在里面的郎中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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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开!让我进去!”
弥什仗着假身份,使唤侍卫们开门。
侍卫们面面相觑,虽然不认识弥什,但看到皇后的宫女跟在她后面,犹豫片刻后选择了服从。
他们将木条铜块一个个搬开,好不容易才将大门打开一小条缝。
室内风从这么小的缝隙里吹出来,带出浓厚的血味。
弥什面色一变,站在她身旁的宫人、侍卫们似乎挺开心。他们不是因为看到有人死亡而开心,而是一种因为计划成功,他们维护了和平这种正面积极的开心。
然而现在的弥什,已经顾不上研究他们的微表情了,对梁砚行的担心冲破一切,她迫不及待冲进殿内。
越往里走。
血腥味越浓厚。
可想而知里面究竟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
弥什看到地面浓稠发干的血液后,就对里面的惨案有了初步的印象。昨天她躲避触手的时候,还能仗着地势开阔随意躲避,就算如此也至少用了数十次回档了。
几十号人被困在这么小的宫殿里,该有多艰难啊?
带着这种悲观的心情,弥什冲进殿内最深处,紧跟在她身后的宫女和侍卫也跟着一起进来了。
殿内….一片狼藉。
所有的家具都是破碎的,所有的墙面都是不完整的,所有的地面有这个莫名的、鸡蛋大的洞。
可在这么破碎的场景中,一大群人完好无损站在正中间,其巨大的反差本身就是怪诞的。
“怎、怎么会?”侍卫长大惊。
他没说全,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未尽之词,那就是:这些人怎么能不死?
弥什四下张望,没看到熟悉的脸孔,一时间也顾不上暴露梁砚行的身份,大喊一句:“梁砚行!”
所有人散开。
只见人群正后方,单膝跪着一个浑身淌血的人。他脸上、身上甚至手里的武器上都是血污,身边全是断开后干枯的触手。他跪在那,仿佛是一个站在战利品中间的血造铜像。
原来血都是他流的,惨烈的景象是他干的,这么浓厚的血味也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梁砚行…”
弥什又喊了一句。
听到她的声音后,这尊雕像终于动起来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睛里满是厉光。
弥什朝他冲过去,两人视线交汇,对视后的第一句不是“你没事吧。”而是“先别说话!”
——先别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弥什和梁砚行从没这么深刻地体会到这句话,原来他们的对手不是虫卵,也不是怪异的触手,而是一整座长满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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