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坐在他身上。


    她好像在试图从地上站起,又像是扭到脚腕,或是余痛未消,滑溜地再度跌下。


    在景述行身上乱动。


    景述行的脑海中纷乱嘈杂,恍若开启烟火大会,一朵朵一束束绚丽的火花,“咻”地窜上高天,“噼里啪啦”炸出一连串的热浪。


    “你快起来!”


    意识到自己身上坐着的,是个眉语目笑的妙龄少女,景述行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的脸转瞬烧得滚烫,连带着刚泡完水浴,又安睡了一阵子的身体,也逐渐开始产生热量。


    迟露偏不识好歹:“我还疼着呢。”


    “分明是你弄疼了我,为何反咬一口,让我起开?”她语带幽怨地诉说,抬指戳向景述行的眉心。


    景述行探出手,稳稳接住迟露二指,顺势下滑,掠过皓腕细臂,握住圆润肩头。


    “你看什么,还要动手吗?”迟露满脸警惕。


    “你先起来,咱们好好说话。”景述行的语调几近发颤。


    迟露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吓得她尖叫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已被景述行横抱至半空。


    圆肩被景述行稳稳扶住,他的另一只手从她身下穿过,像是剪断了风筝线般,把迟露从下而上托起。


    迟露腾升至半空时,确实惊魂未定,待发觉自己稳稳地停在半空时,便也不再害怕。


    “景述行,你的姿势好僵硬,抱人的手法比我还要差些。”悬起的心放在地上,迟露随性开起玩笑。


    端正持稳有余,而技巧极其不足。


    “我懂,我懂。”迟露说完,主动替景述行找补,“逢月城大公子在外行侠仗义,都是用灵力拧成团子,直接把求助者‘嗖’,丢到安全地带……”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迟露猛地捂住嘴,满含内疚地看向景述行。


    她怎么一不留神,戳到景述行的痛穴?


    他的灵台被劈开裂缝,灵力如竹篮中水,哗哗往外泄,自己为何要往景述行的伤口上撒盐。


    迟露开口想道歉,身体蓦地再度变轻,“噗”地轻轻一声,陷入绵软的铺褥中。


    迟露换了个姿势,扶住双膝坐在柔软床铺上,忽地意识到什么,往前挪了挪。


    迟露对景述行说:“我突然想起,你千万要注意你的情绪起伏。你的灵台碎裂,跟漏底竹篮似的,即使有灵华宫灵药滋养,也不过是缩小竹篮缝隙,治标不治本。”


    “若是情绪变化,突然之间太过激烈,可能会进一步扩大裂缝,导致你体内灵力流失。”


    “好容易靠我宫的能力,在你体内攒起那么一星半点的灵力,可别让它们白白流失。”


    迟露苦口婆心地讲着,一抬头,就看见景述行左手扶额,手扶腰,面上火烧云熄灭一团,又燃气一团,一阵红一阵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刚刚说的话,好像一个字没进景述行的耳朵。


    “你有在听吗?”迟露问景述行。


    景述行霍地转头,气恼地瞪向迟露,可惜他目中无光,一张脸唯显恼,不显怒。


    活像是被捉弄了,在耍脾气。


    迟露顿时放心。


    还好还好,自己那些该被掌嘴的话,压根没被他听到。


    虽然没真的伤到人,但歉还是要道的。


    “……我有东西要给你。”


    迟露每说一个字,景述行的耳廓就要红一分。


    “我不收。”他闷闷回复。


    “不是免费给你的,我要讨要报酬。”迟露知道景述行在意什么,当即回复。


    景述行不理她。


    “和灵华宫少宫主迟露,好好相处,乖乖听她的话,若是觉得还不够,替我保护她。”


    景述行神色微动,面上赤红渐渐消退,脑海中出现肆意娇纵之音。


    灵华宫的少宫主,自称喜爱他的容貌,朝逢月城要人。


    虽说他被拽去折磨审问,是因为宁夫人误以为他与人私通,并非少宫主之过。


    但景述行不曾忘记,少宫主曾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钳住他的下巴,以轻慢的言语进行羞辱。


    少宫主想做的事,以往并非没有人对他做过,皆被他的剑刃吓退,当他失去自保能力,想来浅尝一番的人一见景述行披头散发,手握利刃,欲同归于尽的模样,碍于城主吩咐保全他性命,只得纷纷退却。


    但他不能对少宫主动手,那和栈板上的鱼肉何异?


    保护少宫主?


    她一个高高在上,尊华无比的贵女,需要保护吗?


    “不仅如此,你不能动用之前那个方法,我好歹是灵华宫的一员,要是逢月城修士不明不白死在这儿,逢月城必然会借机生事。”


    迟露见景述行不回答,当即松口:“不情愿也没关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不送便是。”


    她起身欲走,没走出几步,手臂被景述行蓦地抓住。


    以往几次,景述行也碰过她,可每次触碰后,皆像是被火烧火燎样,如烫着一般迅速松手,这次他却抓得很牢,很稳。


    “我答应。”


    他说得平静,嘴唇微扬,分明带笑,可惜双眸空空洞洞的,看不出悲喜。


    迟露忍不住偷偷遐想,他生得那么美,若这双眼睛恢复神采,又该是怎样的流光溢彩,或如暮夜星灯。


    “那我的东西,你还要吗?”她回身转了个圈,仰视景述行的目光夹带笑意。


    景述行张口欲言,又像是遇到什么阻碍一样,想说的话未能出口。


    迟露变戏法似的,从空间囊里取出一条冰蓝色的蓝缎,扬手抖开,蒙住景述行的双眼。


    冰冰凉凉,丝丝滑滑的触感从眼睑传来,景述行下意识抬手抚上,指尖触及冰凉丝缎,不由得怔住。


    “这是灵华宫的宝贝,你把它戴上,少宫主就知晓你和我关系匪浅,即使是她也要顾忌我三分,就不敢折腾你了。”迟露道。


    这是个拙劣的借口,和她在空间囊里的小玩意儿相比,冰丝缎再寻常不过,她当初收纳它时,纯粹觉得它触感好,模样妙,当绑头发的发带正合适。


    “你等等,我还有个东西。”迟露继续掏空间囊。


    景述行按住丝缎,侧过身去:“我答应你的要求,有此物便足矣,不需要其他的。”


    “这是这,那是那,咱们一码归一码,这是报答你救命之恩的。”


    说话间,迟露已经把东西取出,放到一边,强硬地拉过景述行的手。


    “在此之前,咱们先办正事。”


    “正事。”


    “对啊。”听到景述行疑惑的声音,迟露得意地扬起下巴,为自己的不忘初心感到骄傲。


    “把手伸出来,你手上的血我还没擦呢。”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