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裴宝来、孙成、胡铭等二世祖,兴冲冲来县衙报道。
“兄弟们,我爹昨天真没骂我。”
“庚年哥太牛逼了。”
“我娘,昨晚破天荒还夸我了呢!”
他们一个个神情兴奋。
导致李泉进衙门以后,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你叫——李泉,对吧?”
瞧见李泉,胡铭率先跟他打招呼:“今天要干什么活儿,你跟兄弟们说说。”
李泉:?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这群二世祖竟然主动要求干活儿!
虽然很懵,但李泉还是把任务发派给他们。
最近县衙推广曲辕犁,实在太忙了!
不久后。
赵强、牛天明二人先后进来,瞧见正在分发契书的二世祖,用眼神询问李泉。
李泉无声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也没看懂什么情况。
相比于牛天明、李泉的疑惑,年纪稍大的赵强思索片刻,突然就琢磨出味儿来了。
昨天,县太爷带着这帮二世祖们,收拾了邢大强。
邢大强是郑文峰的人!
这件事在江县传的沸沸扬扬,所有人都觉得,郑文峰肯定要动怒。
然而一天一夜过去,二世祖们安然无恙。
那只能证明一件事,郑文峰奈何不得他们!
想到这里,赵强眉头一跳。
看来,表面跟个二世祖似的县太爷,其实远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简单啊。
-
辰时。
县衙大门准时打开。
令人惊奇的是,今日衙门外依旧围满了人,但大家井然有序排队,连嚷嚷声都小了很多。
甚至,裴宝来等人吊儿郎当出来,都没人敢嘲笑。
排在最前面的中年汉子有些拘谨的说道:“裴差役,我来买曲辕犁。”
“来这边按契书。”
裴宝来佯装神情淡定,其实心里一直在‘啊啊啊啊’。
操!
他没骂我,没嘲笑我!
他叫我‘裴差役’,他好客气。
不仅裴宝来。
所有的二世祖们都在心里暗爽。
跟着庚年哥混果然没错。
搁在以前,兄弟们走在街上,不是被翻白眼,就是被指指点点,何曾被人这么客气、尊敬对待过?
难道这就是陈庚年说的‘出来混要有身份’?
莫名有点子爽啊。
民众肯配合,二世祖差役们肯办事。
所以,今天衙门的事务进行的相当顺利。
此后一周。
曲辕犁迅速在江县顺利推广开来。
如果仔细留意的话,就会惊奇的发现,先前那些关于县太爷是二世祖、不靠谱、带着一帮二世祖手下做祸害等言论,逐渐消失。
甚至人们提起陈庚年,都说的是‘县太爷’,而并非‘那二世祖’。
原因很简单。
陈庚年带着一帮二世祖打了郑文峰的人,事后,陈庚年等人毫发无损,郑文峰一声不吭。
说明郑文峰怂了!
先前陈庚年研发出曲辕犁,有人感激他,有人质疑他,有人用着他发明的犁,还不屑的嘲讽他。
但现在,陈庚年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压了郑文峰一头,于是,所有的质疑与嘲讽,统统消失。
破家县令,灭门府尹,可不是说着玩的。
邢家兄弟险些被县太爷发配凉州苦役场,这事儿大家可都听说了!
谁还敢轻易嚼舌陈庚年?
而当大家放下成见,正式将陈庚年当做‘县令父母官’看待以后,惊奇的发现,其实县太爷做的竟然还不错。
往年这个时候,锄地的人们个个浑身伤病,田里、村里没个笑脸。
可今年情况变了。
田埂地头,人们干活儿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这曲辕犁,就是好使啊!感谢县太爷!”
“犁地速度快,还不伤身体,我家已经犁完了。”
“我儿子在木匠铺做学徒,每个月多出来五十文收益,以后说不定能做木匠师傅,造曲辕犁呢!感觉日子总算是有了盼头。”
“是啊,往年这个时候,哪有这么舒坦。”
“但是也不能松懈,犁完地晒几天,就得开始忙活夏种。”
提到夏种,人们脸上的笑意都淡了。
这个年代,粮食收成本来就低,一亩地能收一百多斤粮食,都算好的。
收了粮食以后,要先给朝廷纳三成税粮。
余下七成粮,看似很多。
但播种的时候,还要拿出来家里粮食的一半,洒到地里去。
洒的少了不行。
天气干旱,土壤劣质,种子干瘪,多方原因导致发芽率低,洒的种子少了,地里不出秧苗啊!
就算出了秧苗,若遇到旱灾、涝灾、虫灾等自然灾害,就会直接导致颗粒无收。
可问题是,把家里的粮食分出来一半洒进地里,剩下的根本不够吃啊。
这也是为什么,这年头大家晚上不吃饭。
因为节省点,才能紧巴巴过日子。
但日子这样苦,这样累,一年到头在田里呕心沥血忙活,却看不到一点盼头。
久而久之,人就麻了。
要不然一张曲辕犁就能让民众们笑许久呢?
说到底,靠天吃饭的百姓们,苦啊。
-
郑家。
邢铁牛一脸不甘心:“郑爷,咱就这么算了?”
现在外面都传,郑爷怕了陈庚年。
连其余被开的衙役们,都不敢闹事了,担心被陈庚年发配苦役场。
“算了?”
郑文峰闻言冷笑道:“且等着瞧,看我怎么收拾这小崽子。”
-
随着时间来到六月中旬,购买曲辕犁的热潮开始褪去。
因为大多数人家,都翻完了地,等再暴晒几天,就能开始洒种子了。
衙门没了活儿,一帮二世祖们,窝在县衙里斗蛐蛐,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但陈庚年这几天没怎么来县衙,说是在邵家木匠铺待着,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大宝,上啊,咬死它,咬死它!哈哈哈赢了,拿钱拿钱!”
晌午刚过,一点风都没有,又闷又燥。
裴宝来今天手气好,他那个名字叫做‘大宝’的蛐蛐,神勇异常,接连战败好几只对手。
胡铭则是输麻了,本来皮肤就黑,现在脸色更黑了。
他把最后十文钱递给裴宝来,琢磨着该怎么跑路,一抬头瞧见陈庚年满头大汗进来,立刻说道:“庚年哥,渴了吧,我给你端碗凉水!”
“玩不起啊串子!”
裴宝来嘲笑道:“还有两局呢!”
周围一帮二世祖们跟着起哄,一个个都没安好心。
串子跑了,他们就得对上裴宝来,那铁定输啊!
胡铭殷勤端了碗凉水给陈庚年,眼神可怜巴巴的。
陈庚年接过碗咕嘟嘟一口气喝了,舒适的叹口气,这才说道:“我有点事儿,串子跟我出去帮忙,你们继续玩儿。”
胡铭脸色一喜。
裴宝来等人扫兴的嘘出声,但也没人真拦着。
大家心里都门儿清,这县衙,庚年哥说了算。
“走。”
喝完水后,陈庚年带着胡铭步履匆匆离开。
胡铭本以为,庚年哥说带自己去帮忙,只是个借口。
但,等他和陈庚年一起出了县衙,瞧见等在外面的邵安后,才知道是真的有事儿要忙。
邵安,胡铭认识。
庚年哥的发小,江县第一个做曲辕犁的,最近据说忙的每天只睡一个时辰。
这么一个大忙人,不在木匠铺造犁,来县衙做什么?
胡铭觉得有些奇怪。
邵安跟胡铭打了个招呼,随后一脸不确定问陈庚年:“庚儿,你说这耧车,真能行?”
耧车?什么玩意儿?
胡铭这才注意到,邵安身边还停着板车,板车上,放着一个先前从没见过的玩意儿。
木头制造的,足底是铁,中间是个大木斗,模样有些奇怪。
它叫三足耧车。
拿到图纸后的这几天,陈庚年请邵安帮忙做了出来。
“能不能行,试试就知道了。”
陈庚年招呼胡铭:“串子,来帮忙,推着这玩意儿去李家村。”
胡铭赶紧来帮忙。
这热天的,三人轮流推着板车,去往李家村。
路上,陈庚年也不知道为何,一直拉着胡铭聊天:“串子,这玩意儿叫耧车,播种用的。你看,这是耧车、这是耧把,然后依次是耧杆、耧铧等等。到时候,种子要放在耧斗里,你得用手这么压着耧把,重心下沉,肩膀发力,然后微微晃动,种子就这么从耧斗里滑进耧腿,然后落进地里。但是你得掌握好力度,太浅种子容易被晒死,太深种子没办法发芽。还有,晃的时候也得均匀发力……”
啊。
这是在干什么,上课教学吗?
但似乎播种不用这么麻烦吧,用手抓一把洒进地里就可以啊。
说实话,胡铭听得不是很懂。
但相比于其余二世祖,他这人沉稳许多,也清楚陈庚说这些话,应该有他的用意,于是多少听进去一些。
好吧,确实听进去一些,但是并不多。
旁边。
邵安看着陈庚年耐心教导胡铭,神情微异。
因为此时整个江县,除了陈庚年,怕是只有他知道,这个三足耧车有多么惊人的作用。
-
李家村。
听说县太爷带着‘播种机’来搞实验,立刻引来村民们热烈欢迎。
他们村子的地,目前已经全部犁完了,这都靠县太爷发明的曲辕犁呐!
而且,前阵子李家村的李东,被邢家村人欺负,是县太爷帮他们做得主。
现在提起陈庚年,李家村人都赞不绝口。
一听说他要在李家村实验新发明,众人都很有热情。
“县太爷,这玩意儿叫三足耧车播种机?”
看着板车上的大家伙,爱凑热闹的张阿花新奇问道。
陈庚年笑着点头:“对,是用来播种的。”
张阿花没太明白:“播种?”
“应该是往田地里洒种子的意思。”村长李福试探性的猜测道:“难道这个玩意儿,洒种子特别快?”
陈庚年回想着系统图纸里的介绍,说道:“挺快的,应该能日种十亩。”
啊这。
日种十亩怎么能算快!
洒种子又不费劲,大家一抓一把种子,嗖嗖往田里洒,不到一天就结束了啊,轻松省力。哪里用得上什么播种机嘛。
这纯属……咳,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敢把这话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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