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全修界都想复活万人嫌 > 16、月照迷心·六
    听见那声呼唤,翡寒衣登时一阵无语。


    他手腕轻动,原只闲闲握于掌心的竹枝不知何时已变作一柄长剑。


    这剑通身皆为翡玉,纤长剑身攀着一根缀满花序的桃枝,光华若春水,竟无半分锋芒。


    随着翡寒衣的动作,玉剑剑身被绯红月光映亮,露出剑格上两枚铁画银钩的小字“听春”。


    就站在十几层石阶下的萧泽玉自然也看到了,当即双膝一软,“扑通”跪地,也不顾兰风逐侧行一步挡住了自己大半视线,急声再唤:“师尊——”


    翡寒衣没有回应,微微侧首。


    眼角余光中,紫衣银裘的青年凭空矮了不少,抬首时面容尚带稚气,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六岁的光景。


    他沉吟片刻,隐约猜到此地应是一座以秘法“回溯时间”的邪阵。


    山下镇中是被影响的无辜者,他们被安排了既定的行为举止,每晚子时的拜月行径相当于在给邪阵供给能量;而能量一旦到了某个阈值,便会激发终阵,达成设阵者最根本的目的。


    单从目前的情况看起来,设阵者应是想重现当年丹霞宗被人灭门一幕,而翡寒衣与萧泽玉因皆曾身涉其中,于是也被阵法影响,改换形貌,回到了当初的模样。


    ……这可有些棘手了。


    翡寒衣眉心轻蹙,有些头疼。


    旁的不提,单说这十年他闭关沉睡,从前的记忆早已淡忘许多,仅剩的也模模糊糊,不甚清晰,只有些概念性的印象。


    比方说,他单记得丹霞宗这地方有段剧情以及大概内容,可若要真正回想当初细节,翡寒衣定会陷入混乱,什么都记不起来。


    前几日妙微山下,若非因满月照耀之故突发梦魇,他恐怕连萧泽玉这位曾经弟子的音容笑貌都已忘了个干净,只会隐约记得有这么个人存在罢了。


    他曾主动抛却一切,便也被这世界抛弃。


    十年过去,翡寒衣与世事的关联早已微茫到几乎消失殆尽,却还是被困在这里,不得解脱。


    没来由地,他又望了一眼萧泽玉。


    后者眼眶通红,对上翡寒衣的清冷视线,当即泪流满面:“师尊!”


    少年红着眼膝行两步,试图起身,却在迈出第三步时一顿,身影顷刻被雾气笼罩,消失原地。


    兰风逐面无表情地围观了整出戏码,见状终于回首,望向了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的翡寒衣:“师尊?”


    后者睨他一眼:“瞧不出么?”


    他张开双臂,眼神清明,神情中竟有些无辜:“我也不想,阵法弄的。”


    兰风逐皱眉又看了他一会,视线掠过翡寒衣头顶,似乎在回忆不久前那双猫耳的触感——柔软温暖,不是假的。


    他确信对方就是阿翡,不是什么旁人。


    翡寒衣低笑一声,随手挽了个剑花。


    兰风逐能瞧出来才有问题。


    猫妖之力一直在翡寒衣体内,自然是想用就用,想化形便化形。


    做戏做全套,他可是特意本体上阵,就怕有个什么万一导致前功尽弃。


    他们没等多久,山门内便有几名弟子小跑着出现,见到翡寒衣皆面色一滞,眸底涌上几分慌乱。


    “花、花雨不沾衣……”


    他们怕得真情实感,抖如筛糠,看得翡寒衣本人都开始自我怀疑。


    不是吧,当年他不过二十出头且尚未堕魔,怎么说也算是个正道栋梁,可在仙门之中的形象竟已如此恐怖了么?


    所幸他虽忘却了细节,运行阵法之人却还记得,翡寒衣当即产生一种冲动,张嘴便道:“你们宗主呢?”


    为首的一名弟子犹豫片刻,支支吾吾道:“宗主……宗主今日身体不适,不便相迎……”


    翡寒衣没有反抗,顺着那股意念随口道:“……身体不适?”


    他掌中玉剑微动,轻笑道:“是修习邪术、走火入魔的那种不适么?”


    几名弟子当即大惊失色,那领头弟子也愣了一下,才面色变化,神情有些阴郁:“仙君何出此言?我丹霞宗虽规模不大,但好歹也是长阳洲数一数二的仙门正统——”


    他话未说完,即被失去耐心的翡寒衣打断。


    “我对你们正不正没有兴趣,”他缓缓抬剑,指着那名犟嘴的弟子,“我只问你,萧泽玉人呢?”


    那弟子的面色更差了。


    他神情几变,忽然高喝一声!


    血红邪气顷刻冲天而起,几名少年撤去伪装,竟已满面血纹,双瞳猩红,眸光嗜血残暴。


    他们挥舞着指甲疯长的手爪扑来,翡寒衣却冷笑一声,玉剑听春当即光华大作。


    温柔春风裹着草木香气席卷满山,强大剑意卷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桃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如雨。


    兰风逐从未见过这样美的场景。


    他跟在翡寒衣身后,下意识伸手拦下一片,孰料本该柔软的花瓣竟锋利无匹,顷刻将他指尖割伤。


    那几名邪修也不过识微境,在已入天无的翡照月手下根本走不过一个回合,加上他此刻只图一个“快”字,几名小魔当即承受不住,顷刻被纷乱花雨淹没,失去生机。


    桃花染血,竟显得分外妖艳含煞。


    青衣身影被无数飞花剑气裹绕,毫不停留,径直入内。


    一路上,翡寒衣二人又遇见了不少丹霞宗弟子,无一例外俱是邪修,多到性情冷淡如兰风逐都有些麻爪。


    可作为真正出招击杀这些弟子的人,翡寒衣的面色却分外平静。


    那双天生风流飞扬的美丽眉眼仿佛凝着一层霜雾,连带着眼底情绪也被掩盖,让人看不分明。


    “啊!”


    又一名邪修弟子被仿佛无穷无尽的花雨吞噬,翡寒衣一路无阻的脚步却微微一顿,转眸望去。


    回廊之下,一名身着彤色道袍的男子忽然现身,峨冠博带,单手执剑,满面怒火:“翡照月!!!”


    翡寒衣一怔,眸底涌上几分茫然——这谁?


    他拧眉正欲思索,邪阵却已让他自如开口:“赵丹霞。”


    青年忽然勾唇:“真是让人好找。”


    赵丹霞长剑出鞘,怒道:“你骤然杀来,屠我宗门,是何居心?!”


    翡照月有些不屑,剑尖故意拨了拨脚边满是邪气的尸体:“你自己做了什么,还需我来强调么?”


    赵丹霞面色阴郁,俊美脸庞也因愤怒有些扭曲:“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唯有信奉,方可自由!”他忽然张开双臂,嗓音拔高,“我是在带领整个宗门登临神位,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懂什么?!”


    翡照月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你所谓的登神之路,便是将情人骨据为己有,供整个宗门采补?”


    “——赵丹霞,以如此龌龊之法修炼,你如今的宗门同那几年前覆灭的合欢宗又有何分别?”


    漫天花雨愈发盛大,连带着温暖春风都染上几分肃杀。


    赵丹霞面色一变,知道翡照月将出极招,当即身形变化,整个人化作魔形,丢掉契剑扑将而来!


    翡寒衣冷笑一声,听春一扬,正欲接招,余光却见玄衣身影一闪。


    苍蓝幽火曳着金色光尾飞袭而出,当即击中赵丹霞胸口。


    后者闷哼一声踉跄两步,面色阴郁:“翡照月,你竟还会这招!”


    翡寒衣:“……?”


    他下意识望了一眼神情戒备的兰风逐,忽然失笑——这么大一只龙崽子,竟被邪阵忽略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兰风逐勾唇笑了笑。


    冰凉柔软的龙须尖尖穿过罡风花雨,亲昵勾了勾翡寒衣垂在身侧的手指,又在对方皱眉时动作熟练地捏了个洁尘诀,按在翡寒衣手背。


    翡寒衣:“……”


    他差点气笑:“谁准你碰我的?”


    ——刚才的事还没翻篇呢!


    兰风逐讪讪:“我只想帮阿翡。”


    翡寒衣掀他一眼:“我需要你帮?”


    兰风逐:“……呜。”


    他呜咽一声,躲去了一旁。


    赵丹霞面色阴鸷,见翡照月疯子般在那里自言自语,当即身形一动想要逃跑,却被陡然盛大的花雨拦住去路,割得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皮。


    “赵丹霞,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翡照月面无表情,提着听春缓步而来,一贯清澈温柔的嗓音是罕见的沉冷冰寒:“萧泽玉,究竟在哪?”


    淡粉色花瓣在剐蹭他青衣的瞬间再度变得柔软,顺着无比丝滑柔软的飘逸布料滑落,仿佛只是为了帮他洗去身上浊尘。


    赵丹霞看着,脑海中忽然冒出几年前这位少年天才首次出世时,万象长生楼楼主曾亲自对其批语——春风解意,玉剑辟尘,花雨不沾衣。


    他默了片刻,忽然咧唇一笑:“你来晚了。”


    “声声早已喂了他化功散,预备剔骨了。”


    赵丹霞嗤笑一声:“没了修为,他也就只配做个炉鼎。”


    呼!


    漫天罡风骤然加重,青衣男子眼尾上挑的眸子微眯,天生带着攻击性的美貌便显得愈发锋利,仿佛削铁如泥的刀剑。


    无数飞花逆向升空,顷刻化作一场盛大磅礴的“暴雪”!


    兰风逐仰头望向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只见丹霞宗巍峨高耸的建筑在无数剑气割裂下分崩瓦解,轰然倒塌。


    那些花瓣仿佛有了自己的思想,海浪般沿着建筑倾颓的缝隙涌入,似乎在寻找什么。


    而翡照月的面色也愈发苍白,可见此招消耗甚大。


    蓦地,他神情异动,身形顷刻消失原地。


    与此同时,兰风逐也眼前一花,作为被阵法识别为“翡照月”一部分的存在跟着瞬移,来到一处阴暗角落。


    房间内只有两名少年,皆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只是一人吓得跌坐在地不住颤抖,而另一人则被银锁束着手足,浑身上下剥得只剩一套单薄里衣。


    溢入房内的桃花花瓣当即纷乱旋舞,锁链应声而断,萧泽玉失去束缚,跌倒在地。


    他本该在药物作用下深度晕厥,此刻却骤然吃痛惊醒,眸中倒映出被万千飞花裹绕的挺拔青衣,登时泛起一层水光。


    “师尊……”


    他泪如雨下,哀戚出声:“真的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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