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拂过的风本该带着点凉意,但站在被烧毁的长乐殿前,风中只有燥热和焦味,众人各种程度上觉得不适。
对众人的反应,谈垣初只是淡淡说了句:
“在查。”
简单的两个字,让许多人变了脸色,哪怕皇上什么都没说,但谁听不出皇上是相信云姒的?
容昭仪有点恹恹地移开视线。
是个人都看得出她不高兴,她的确应该不高兴,不管流言是不是真的,但现在她和云姒的交锋,皇上却是隐隐偏向云姒,这一点就足够让她不高兴了。
无人在意的地方,何美人身子僵直了片刻。
谣言是她让人传出去的,一旦皇上铁了心要查,会不会查到她身上?几乎是毫无疑问。
她紧攥着连翘的手腕,低垂的头,脸色是真的有些苍白。
皇后仿若没看见众人变了脸色,只是叹息了一声:
“皇上,等仵作验尸不知要多长时间,坤宁宫就在附近,请皇上移步坤宁宫吧。”
不管杨宝林的死是什么原因,都没有让皇上一直冒着冷风等在这里的道理,若人分贵贱,皇上自是顶顶尊贵的那一位。
谈垣初觑了一眼杨宝林被白布盖上的尸体,众人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他也什么都没说,颔首应下皇后的话,转身离开。
云姒跟在他身后。
她得到消息时,正睡得迷糊,匆匆穿了件衣裙就赶了过来,她穿得单薄,等一出朝阳宫,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谈垣初今日情绪一直淡淡,他说:
“自找罪受。”
后宫事宜和她有什么关系?她要是在殿内休息,谁能去养心殿拉她不成?
皇后要交代一下宫人事情,还没跟上来,四周只有御前的人。
云姒也放肆了点,敢抬头看谈垣初,她轻瘪唇:“奴婢也是被惊到,加上这前后两件事的确太巧了点。”
她瞥谈垣初一眼,瓮声瓮气地小声嘀咕:
“您没瞧见她们说的么,都觉得是奴婢害了杨宝林,奴婢就算不想来,迟早也得被传唤过来。”
她伶牙俐齿,谈垣初没和她争辩。
倒是云姒朝他看了一眼,她心底很清楚,不论杨宝林是什么样的人,在谈垣初心底,卢才人的分量都是和杨宝林比不了的,没什么原因,只一个陪在他身边时间长短罢了。
杨宝林从进旧邸至今,有六年余,阿猫阿狗共处这么久,都能生出情谊,况且是活生生的人。
云姒安静了许久,忽然一点点拉上他的手,十指相交间,传递了些许暖意,谈垣初垂眸看向她,她也只是仰头和他对视,声音很轻地说:
“皇上,您不要难过。”
谈垣初蓦然一顿,他移开视线:“朕没难过。”
女子轻瘪唇,明显不信,但她什么都没再说,只是安静地陪在他身边。
一路进了坤宁宫,帘子一挡,冷风全部被挡在外面,她也收回了手,又恢复低眉顺眼的恭敬模样,但经历今日诸事,她再会装模作样,也没人会再相信她是个安分规矩的人。
谈垣初坐下,须臾,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宫人掀开提花帘,皇后娘娘和众位后宫妃嫔都陆续进来。
很快殿内挤满了人。
坤宁宫的奴才都很有眼力见,很快搬来凳子让诸位主子娘娘落座,但殿内只有那么大的地方,云姒扫了一眼,最终也只有三品以上的妃嫔落了座。
许顺福回来时,只有他一个人,仵作和太医都留在长乐殿。
云姒觉得想查清真相有点难,即使知道杨宝林是被害的又怎么样?死无对证,仅存的两个奴才还一问三不知。
半个时辰后,太医带来一个消息,太医跪在地上,额头溢出冷汗:
“回皇上和诸位娘娘,微臣和太医院诸位同僚将长乐殿上下都检查了一遍,只发现长乐殿的熏香有问题。”
虽然大火烧毁了宫殿,但宫殿的香炉还是残余了下来。
常太医皱着眉:“香炉中的熏香含有大量安神香的成分。”
话音甫落,殿内许多人都皱起眉头,云姒也不例外,她瞬间意识到什么,朝长乐殿仅活下来的两个奴才看去。
如果杨宝林和内殿伺候的两个奴才都中了安神香昏迷,那么,内殿的火是谁放的?
再有,长乐殿的熏香总该是长乐殿中的人点的,如果是内殿的两个奴才点的熏香,她们怎么会让自己和杨宝林一起昏迷在内殿中?
明知有问题,还要找死么?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这两个奴才没说实话。
显然,不止云姒有这个想法,皇后彻底冷下脸:
“混账,居然敢欺上瞒下!来人,把两个狗奴才拖下去打,什么时候说实话,什么时候再停!”
两个奴才吓得脸色煞白,不断磕头求饶。
不等宫人将两人拖下去,谈垣初打断了皇后的话,他声音极冷:
“直接拖去慎刑司。”
慎刑司三字一出,殿内宫人都不由得惊惧地垂下头,云姒也不禁抿了抿唇。
但凡是宫人,没有不害怕去慎刑司的。
慎刑司是什么地方?只要进去,死都是轻松解脱,不脱一层皮根本甭想出来。
那两个奴才同样是被吓到,不断磕头求饶,他们磕得一点不留情,不消多时,就磕得头破血流:
“皇上!奴才冤枉啊!求皇上明鉴!奴才冤枉啊!”
宫妃中有人听见皇上的命令,也轻攥紧了手,只是她低垂着头,没人发现她的异样。
在要被拖出去时,有一个人忽然扒住门槛不松手,他慌乱道:“奴才知道!奴才想起来了!皇上!”
皇后觑了一眼谈垣初,见他没说话,皇后心底了然,她冲宫人颔首。
宫人松了手,那个奴才立刻连滚带爬地进了殿内,不敢耽误,浑身发抖地指着另一个奴才:
“是他!皇上,娘娘,一定是小泽子做的手脚!”
小泽子骤然脸色惨白,惊惧之下,连规矩都顾不得:“你放屁!”
那个奴才没管小泽子,他看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连翻说出原因:
“上个月宫中许亲人探视时,奴才亲耳听见的,小泽子他娘病重在床,正缺银子看病!小泽子每日都愁眉苦脸的,但这两日,小泽子却一点都不担心没银子的事情了。”
那个奴才恳切道:“肯定是他!是小泽子收了别人的银子害了宝林主子,和奴才没有关系啊!求皇上和皇后明鉴!”
小泽子白了脸色,他张了张嘴,却是一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云姒见状,有点了然,不论这件事是不是小泽子做的,小泽子都是真的收了银子做了亏心事。
云姒没再关注两个奴才,而是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众位嫔妃。
在看见何美人时,她视线停了停,这次不是因为她觉得何美人可疑,而是何美人身边的那个宫女,云姒记得叫作连翘,她死死地低垂着头。
连翘没露出什么异样,但在众人都好奇究竟是谁害了杨宝林的时候,她一心只想藏起自己的模样就已经是异样了。
皇后冷脸看向小泽子:
“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么?!”
小泽子浑身发抖,他害怕得直掉眼泪:“奴才……奴才……”
见他这幅表现,谁还不知道他有鬼?
何美人有点颓废地闭了闭眼,云姒余光一直在看她,见此,心底清楚,这件事情怕是很快要水落石出。
只有一点,云姒觉得不解。
这种一个不慎就会要命的事情,何美人怎么敢交给一个被钱收买的人?
但凡是秘密,只要有第二个人知道,就会容易暴露。
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何美人不知晓么?
啪——
皇后拍桌而起:“再不说实话,直接拖下去打!”
见事情快要结束,容昭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派人查一下,他是否有寄钱给宫外那位重病不起的娘,一切自然就有答案了。”
容昭仪觑了何美人一眼,心底冷笑,她是不能主动说出何美人的嫌疑,却不代表她不能推波助澜。
一想到何美人自作主张地毁了她的计划,容昭仪心底就恼火得不行。
小泽子脸色陡然灰败,他骇然道:“奴才说!奴才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奴才的错!求娘娘放过他们!”
小泽子朝何美人看了一眼,这一眼,众人都看见了,不禁觉得讶然。
何美人?
何美人一贯低调,当初杨宝林还是杨婕妤时,除非是替杨婕妤说话,何美人在请安时,甚至可以不说一句话。
说句难听的,众人对何美人的印象就是——杨婕妤手底下的一条狗。
等杨婕妤被贬位,何美人就沉寂下来,众人也没再关注过她。
就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是她害死了杨宝林?
小泽子眼底有愧疚,他的确愧疚,不论何美人是抱着什么心思帮了他,但的确是何美人给了他银子,才让他娘亲有钱治病。
他是自愿替何美人做事的。
要被拖去慎刑司时,小泽子也没想过要把何美人说出来,但他没想到自己的事情会被人发现。
小泽子冲何美人的方向磕了头,额头破处的血都混在地上了,他哭着说:
“是何美人……是何美人给了奴才银子……”
最艰难的话说出口话,后面的话也就不难了,他把何美人让他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何美人让奴才趁机把熏香替换,奴才虽然不是内殿伺候的,但杨宝林被禁足,殿内人心浮躁,奴才经常被雅玲姐姐叫进去清扫内殿,更换熏香一事也偶尔会落在奴才身上。”
“奴才午时寻到机会,就将熏香替换了,火也是奴才趁机放的。”
众人也这时才发现他和另一个奴才的差异,那个奴才衣服不整,显然是匆忙间套上一件衣服就赶紧跑了出来,而小泽子身上有灰痕,狼狈得不行,但衣裳却是整洁,根本不像慌乱下穿的衣服。
小泽子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头,哭着说:“是奴才对不住宝林主子,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愿以死谢罪,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放过奴才的家人!”
事到如今,似乎水落石出。
何美人也没跳出来反驳小泽子的话,越是如此,小泽子越是愧疚,他头快埋进地里,不敢看何美人一眼。
谈垣初抬眼看向何美人,她一身狼狈,被人从火中救出,只裹了件披风,青丝凌乱地披散在身上,她垂着眼睑,在被指控时,也格外安静。
其实,谈垣初对何美人是没什么印象的。
登基前,他母后备受先帝盛宠,连带着,他也是诸位皇子中最被看重的皇子。
他未到及冠,母后和父皇就给他府中赐了不少女子,父皇在位时的最后一次选秀,府中又是进了三位良娣,和一位侧妃,侍妾不知数人。
后院事宜他只交给皇后,很少过问。
那么多女子,也只有那么几位能让他记得,至于何美人,他甚至不记得她是什么进府的,只隐约记得她和杨宝林交好。
除此外,再无印象。
何美人位份似乎不低,但除却三品主子娘娘的位份是他亲自封的,其余都是由皇后定夺,甚至杨宝林当初的婕妤之位也是如此。
他如今看向何美人的神情也是淡淡,仿若看向陌生人一样。
何美人不觉得意外,她早就知道,她不曾被皇上记在心里。
谈垣初没说话,皇后看了两人一眼,问出了众人想问的问题:
“何美人,你有什么要说的?”
何美人拢了拢披风的衣襟,不曾外泄一点风光后,她才跪了下来,她跪得很安静:“嫔妾无话可说。”
话音甫落,殿内哗然一片。
皇后也是有点意外,她似乎觉得头疼,伸手按了按眉心,皱着眉头道:
“本宫记得你和杨宝林也曾交好,到底什么原因,让你对她痛下杀手!你……糊涂!”
说到最后,皇后也只能叹息地摇了摇头。
在这时,何美人却是倏然抬起头:“娘娘说错了,嫔妾不觉得嫔妾糊涂。”
谈垣初眉眼间情绪淡了一点。
皇后被噎住,殿内众人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敢说,都这种地步了,还不知道反省替自己请罪。
何美人看得出众人在想什么,她轻扯了下唇,忽然将视线移到云姒身上。
云姒有点错愕,也有点不明所以。
何美人却是这时出声:“娘娘说嫔妾和杨宝林交好,嫔妾刚进宫时和杨宝林都被分到朝阳宫,那时她贵为婕妤,嫔妾除了和她交好,难道还有别的路可选?”
她轻扯唇,透了点讽刺。
“嫔妾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奴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她哪里记得嫔妾和她同样是皇上的妃嫔。”
皇后哑声,众人也闭嘴,杨宝林当初的性子,的确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许久,皇后伸手按眉,疲倦道:“再如何,你也不该杀害了她,而且,她都贬为宝林,位份尚且不如你,你何必呢?”
何美人蓦然落下两行清泪,她终于忍不住情绪:
“被贬为宝林?嫔妾也觉得嫔妾摆脱她了!后来事实告诉嫔妾,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放过嫔妾的!”
她骤然看向云姒,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听她说:“宫中有关云姒姑娘的流言,是嫔妾让人传出去的。”
云姒惊愕,她不理解何美人这个时候不想着脱罪,怎么还往自己身上揽添罪名。
何美人扯唇:“半月前,杨宝林派人给嫔妾传话,信誓旦旦地说是云姒姑娘害死当初的卢才人,她让嫔妾去查这件事,去找证据!”
云姒皱起黛眉,半月前?杨宝林当时早被禁足,怎么会忽然生出这个念头?
云姒这时的想法和当时的何美人一样,杨宝林被谁利用了?
云姒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云姒按捺住心中的想法,朝何美人看去,何美人讽刺一笑,眼泪却是忍不住掉:
“无凭无据,嫔妾有什么能耐去给云姒姑娘定罪!”
“为了让她安心,嫔妾只能让人传出谣言,但谣言终归是谣言,嫔妾根本没有证据,嫔妾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哭着说:“嫔妾只是想摆脱她!她欺人太甚!嫔妾只能这么做……”
她闭上眼,认罪后,她俯身磕头:
“是嫔妾有罪,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责罚!”
云姒下意识地朝谈垣初看去,何美人说了一通杨宝林是如何逼迫她的,情深意切,也说自己是不得已这么做。
但她始终没说,在杨宝林贬位后,凭什么能以宝林的身份使唤得动她做事?
她有把柄落在杨宝林手中。
何美人可不可怜,云姒不知道,但何美人再可怜,关她什么事?
传出流言时,何美人也从来没想过一旦皇上真的信了流言,她会落得什么下场。
殿内一时间陷入死寂,落针可闻。
皇后有点头疼地按了按眉心,看似一切水落石出,但众人都清楚,这件事并未彻底明了,是谁让杨宝林觉得当初卢才人溺水而亡是云姒所为?
但杨宝林身死,死无对证,谁都不能得知真相。
皇后为难地看向谈垣初,低声:“皇上……”
皇后的确可以直接给何美人定罪,但皇后一点都不想沾手这种事情,难题自然要抛给能解决的人。
谈垣初垂下视线,看向那位他不曾注意过的何美人。
她正在哭,哭自己是被逼得无路可退,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谈垣初眉眼间情绪淡淡,没有一点波动,何美人害死杨宝林也许有苦衷,但她也绝对不清白。
谈垣初指骨敲在椅柄上,不轻不重的响声,却是让众人噤若寒蝉,他的声音平淡:
“何美人谋害宫妃,罪无可恕,夺其位,即日起打入冷宫。”
打入冷宫。
这般惩罚,不止何美人,众人都是一惊。
这是谈垣初登基后,第一位被打入冷宫的妃嫔。
当初卢才人小产,涉嫌的两位妃嫔都只是降了一个位份罢了,杨宝林当初证据确凿致使卢才人溺水而亡,也只是被贬位,怎么到何美人身上,惩罚就这么严重?
众人惊疑,难道皇上当真这么在乎杨宝林?
云姒却隐约猜到原因,在谈垣初眼中,当初的确是杨宝林导致卢才人身死,但终归到底,那件事是个意外。
卢才人小产一事同样如此。
只有何美人,是故意筹谋许多,一心要杀害杨宝林,且事后不曾有一丝反省。
短短半年,宫中就有两位妃嫔丧命,要是人人都有样学样,察觉一点威胁,就开始谋人性命,这后宫再无宁日。
谈垣初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只能杀鸡儆猴,让众人心中生出惧怕,才会不敢再犯。
何美人错愕抬头,不敢置信:
“皇上——!”
她看着皇上无动于衷的神情,情难自禁地掉下眼泪,她不懂啊!为什么皇上就对她这么严苛?
明知她是有苦衷,仍是不曾对她有一点怜惜。
杨宝林都能得他宠爱数年,为什么独独她不行啊!
何美人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谈垣初,她们只隔了短短的距离,但何美人心底清楚,她们从未靠近过。
她从进府起,就不曾得过他一分关注。
她也曾侍寝,也曾在宫廷偶遇过他,但皇上甚至连她是谁都认不出。
在谈垣初要离开时,何美人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她顶着谈垣初的视线,抑制不住哭声:
“您不曾看见过嫔妾,当初又为何让嫔妾进府啊……”
论容貌,论聪慧,论才艺,她从不觉得她输给任何人。
但为什么,他就一点看不见她,既然他看不见她,当初又为何让她进府,让她这数年来只能不断质疑自己,究竟是哪里比不上别人?!
听见何美人的质问,许顺福都觉得些许惊骇,众人也不禁屏住了呼吸,也有些人觉得戚戚然。
她们中有多少人像何美人一样,不曾被皇上看见过?
谈垣初只是冷淡地看向何美人,对她的质问,他轻讽地勾了下唇:
“本朝律法,凡七品以上官员府中女子,及笄者都要参加选秀,除去已有婚约在身者,除去身染有疾者。”
再者,不想入宫,也可经过打点,在初选时就退出选秀。
本朝在此方面,绝非严苛。
但其中种种,何美人一个不沾。
谈垣初没去解释不论他登基前后的选秀都不曾是他亲自选人,只是轻描淡写地反问她:“你又为何会在选秀名单中?”
凡想进宫选秀者,原因种种,多是想搏一下荣华富贵。
何美人是哪一种,谈垣初懒得过问,但她又有什么资格质问他?
何美人被他眼底的轻讽刺疼,她骤然松开谈垣初的衣摆,脸色煞白,浑身瘫软在地。
她蓦然意识到,谈垣初骨子中就流淌着薄凉的血,想凭借一言两语让他心生愧疚难安,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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