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谈垣初会去庆生宴后,云姒悄无声息地敛下眼睑。
八月三十,宫中苏贵嫔生辰,将要傍晚时,摘月楼一片灯火通明,华灯如星雨照亮宫廷。
许顺福提醒了谈垣初一声,圣驾终于从御书房离开。
云姒是伴圣驾而行的,远远瞧见摘月楼很热闹,水榭歌台,轻纱帷幔环绕,不等云姒感慨摘月楼的精致,就听见一声通传。
摘月楼骤然安静了一瞬,今日是苏贵嫔生辰,难得苏贵嫔做了主位,她往日清冷的脸上浮现一抹遮掩不住的笑意。
等云姒跟着谈垣初踏进去时,她迎了过来,盈盈一弯腰:
“恭迎皇上。”
谈垣初伸手扶起了她,云姒只觑了一眼,就低调地和许顺福一样做个隐形人。
今日宫中妃嫔几乎都来了,除了一位静妃娘娘,云姒特意看了眼那位安才人,安才人今日穿了一袭杜鹃引蝶的宫裙,发髻上戴了一支步摇,略施粉黛,朱唇粉嫩,今日是苏贵嫔的生辰,但她打扮得却是格外招人。
云姒眨了眨杏眸,这安才人是截宠成功一次后,尝到甜头了?
苏贵嫔比她整整高了三个位份,她是怎么敢和苏贵嫔对上的?
云姒不知道安才人怎么敢的,但她知道,今日谈垣初不注意安才人还好,一旦注意到安才人,苏贵嫔和安才人之间必然是要结仇,日后恐怕要势如水火。
偏偏想什么来什么。
庆生宴中途,位下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云姒顺着声源看去,只见安才人一脸慌乱地推开面前菜肴。
苏贵嫔本就不喜安才人,又见安才人在她庆生宴上闹事,当即冷下脸,但不等她说话,安才人就率先哭出了声,殿内陡然静下来,戏台上的伶人也都停了下来。
苏贵嫔只觉得一口气憋在了胸口:
“你哭什么?”
但安才人只是捂住脸,无措地哭啼不休,但众人发觉到不对劲,短短一段时间,安才人脖颈和手腕上都起了一点点的红疹,堆积在身上,让人不由得一阵恶寒和惊惧,众人惊呼:
“这是什么了?!”
苏贵嫔也愣在原地,有点不适地皱起眉。
谈垣初冷声:“传太医。”
倒是安才人的宫婢桂春一下子反应过来,意识到什么,忙忙护住主子,等太医来了后,很快查出什么:
“才人主子往日可有对什么东西过敏?”
桂春忙说:“主子对虾蟹过敏。”
等桂春话音甫落,殿内倏然有些人变了脸色,容昭仪直接推开还未碰过的菜肴。
安才人拿手帕挡住脸,但即使如此,众人也隐约能看出她脸上是什么情况,不由得皱眉惊愕,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这么严重?
安才人哭着跪地:
“皇上给嫔妾做主啊!”
苏贵嫔被这句话惊醒,她谨慎道:“你不慎过敏,又非旁人害你,有什么好让皇上替你做主的?”
安才人陡然愤恨地瞪向她,哭着道:
“苏贵嫔还要狡辩吗?!嫔妾向来不会碰虾蟹一类东西,若非是苏贵嫔让人将蟹肉混在汤中,嫔妾怎么会误食过敏?嫔妾知晓苏贵嫔不喜嫔妾,但您也不能这般害嫔妾啊!”
容昭仪也冷眼看向苏贵嫔。
苏贵嫔下意识反驳:“我怎么会知道你对虾蟹过敏?”
安才人依旧挡着脸不敢让人看,闻言,她哭着道:
“半月前的中秋宫宴上,每个人桌上都有螃蟹一物,只有嫔妾未曾碰过,如果苏贵嫔有心观察,自然能察觉到这一点!”
苏贵嫔被她这种无赖话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她咬牙:“我观察你做什么?!”
安才人认定了是苏贵嫔故意害她:
“谁不知苏贵嫔心底记恨嫔妾。”
苏贵嫔被堵得哑口无声,她的确是不喜安才人,但今日一事也的确和她无关!
她转身看向谈垣初,谈垣初听着二人争执,除却在听说有人将蟹肉混进汤中时皱了下眉,后续脸上神情却没有一点波动。
苏贵嫔憋屈,今日是她的生辰,被搅和了不算,还得洗清嫌疑,她心底要恨死安才人了。
她冲谈垣初跪下:
“今日一事和嫔妾无关,求皇上明鉴!”
云姒低眉顺眼地站在谈垣初身后。
容昭仪冷眼扫向殿内众人,任何一个人都没放过,她冷声:“这件事的确要彻查到底!”
要不是安才人也对虾蟹过敏,且早暴露了汤水中有蟹肉,或许今日捂着脸只能等待太医诊治的人就是她了!
容昭仪如何能不怒?!
只有一点,今日一事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算计?如果是算计,那背后之人又是冲着谁来的?
她对虾蟹过敏一事不是秘密,但也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
一时间,容昭仪视线掠过知情的几人,看谁都觉得有嫌疑。
在后宫若要争宠,谁都不能忽视那张脸的重要性,一旦脸上起了红疹,谁能保证一定会毫无痕迹地消下去?
一旦脸上落下痕迹,叫皇上逐渐冷淡也只是时间长短的事罢了。
看到现在,皇后终于皱眉出声:
“去传御膳房的人来。”
御膳房的张公公很快到了,一进来就砰得一声跪了下来,他在来的过程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即额头溢出一片冷汗:
“皇上和娘娘明鉴,奴才绝不敢有意谋害主子娘娘啊!”
张公公只觉得无妄之灾,他道:“这道香口福本身就是蟹肉做料,苏贵嫔交代庆生宴要尽善尽美,而这个时节螃蟹又恰是肥美,奴才才想了这个点子,香口福清香鲜甜,奴才也不知道会有主子娘娘对蟹肉过敏,是奴才失职,但绝非有意谋害主子娘娘,请皇上和娘娘明鉴!”
对这个答案,安才人根本接受不了:
“狗奴才,事到如今还不承认!定是你被苏贵嫔收买了来谋害我!”
话音落下,许多人心底都摇了摇头。
谁不知道中省殿、敬事房和敬事房的掌事公公都只忠于一个人,便是当今皇上,许是各位公公心底有偏向,但绝做不出替妃嫔谋害另一位妃嫔这种事情。
有人替她洗清嫌疑,苏贵嫔又硬气起来,她冷眼看向安才人:“我要是想对付你,何须这样麻烦?”
安才人被她这般肆无忌惮的态度堵得无话可说,知道这次扳不倒苏贵嫔后,后知后觉察觉到后怕。
她本来就得罪了苏贵嫔,今日一件事后,怕是要将苏贵嫔得罪狠了,苏贵嫔不会轻饶了她的。
容昭仪一错不错地盯着张公公,见他真的一点都没心虚,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难道真是巧合?
谈垣初这时忽然淡淡道:
“日后凡是菜肴中带有虾蟹等物,名字中必须要显出。”
云姒一点点攥紧衣袖,她不着痕迹地抬眸看了眼谈垣初的背影,心底有些许的烦躁。
他就这般疼爱容昭仪?
生怕再有这样的情况会危害到容昭仪?
张公公立即应下。
庆生宴不欢而散,哪怕是意外,但到底安才人遭了罪,张公公被拖下去杖罚了十棍,算是给了安才人交代。
这种交代,安才人只觉得还不如不要!
不仅没得到什么实际上的好处,还平白得罪了御膳房。
出了这种事,谈垣初自然没有在青玉苑留宿,离开前,云姒觉得苏贵嫔看向安才人的眼神如果能杀人的话,安才人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夜色逐渐浓郁得化不开,风吹竹林沙沙作响,宫廷似乎彻底安静下来。
但总有几处不安静。
御膳房。
张公公被抬了回去,刑罚的人没下狠手,但他这把老骨头挨上十棍子依旧受不了,他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没忘记:
“给我把圆福叫过来!”
圆福很快来了,张公公一个枕头砸下去:“混账东西!是谁让你干的?”
张公公在摘月楼时把这件事担了下来,毕竟,香口福的确是他拟定的菜单,但在回来的路上,张公公怎么想怎么不对劲,香口福这个想法是谁启发他的?
而且待在宫中这么多年,往年中秋宴会上都不曾有过螃蟹,他心底隐约有了猜测,必然是高位上有人对螃蟹不喜。
圆福吓得一跳,当即跪在地上,他哭丧着脸:
“公公冤枉奴才!奴才怎么敢这么大胆地去谋害主子娘娘啊!”
张公公趴在床榻上,他后背和屁股疼得不行,根本不能躺下,他只能趴着,一点威严都没有,闻言,张公公冷呵一声:
“再不说实话,这御膳房是留不得你了!”
圆福脸色骤然煞白,他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哭得涕泗横流,上前扒住张公公的腿:
“公公不要赶奴才走啊!奴才说!奴才都说!”
“是奴才贪心,出宫采买时,收了银子,一时昏了头采买了太多螃蟹,怕被公公责骂,才会大着胆子让公公做了香口福!公公,奴才不敢掺和主子娘娘们的事啊!”
张公公被他气得够呛。
要不是看重他,张公公也不会把采买一事交给圆福,谁不知道采买一事油水最多?
贪油水也就罢了,谁采买时能不贪一点?但这混账东西差点害死他!
张公公烦得看他:“滚滚滚!”
圆福没走,恭恭敬敬地替他上了药膏才离开,张公公被他这一举动弄得心底火气也将了下去。
等圆福回到厢房,只觉得后背都溢出了一层冷汗,腿都软了下来。
他在张公公面前说的是实话,却也隐瞒了点真相。
他的确在采买时收了银子才会买了那么多螃蟹,但是暗示让张公公做香口福却不是无意为之,他想了许久,才想到这么一道将蟹肉不着痕迹混入菜肴中的办法。
养心殿,回来后,云姒就回了厢房。
在谈垣初身边待久了,许是学到了点不动声色的能耐,云姒一直等夜深人静时,才骤然睁开眼,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怎么能睡得着呢?
计划失败,不仅没能让容昭仪有半点损失,还打草惊蛇,以后再想要用这个办法对付容昭仪,根本痴心妄想。
尤其是谈垣初的那句吩咐,让她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昨日意识到谈垣初会去参加庆生宴时,云姒顿时猜到今日的宴会后宫妃嫔都会去,容昭仪当然不例外。
她没办法插手德妃娘娘操办的中秋宫宴,但苏贵嫔的生辰宴,皇后又不会亲自操办,顶多吩咐一声,既然由御膳房拟定菜单,那其中可操作的地方就太多了。
机不可失。
云姒当即找了小融子。
这才有了今日宴会上的事情。
但云姒怎么都没想到,后宫中居然不止容昭仪一个人对虾蟹过敏,而且,还因为这个疏忽而让她计划提前暴露,让容昭仪逃过了一劫。
谁知道当她看见容昭仪推开菜肴时,她需要紧紧掐住手心,才能抑制住自己露出惋惜的神情。
云姒咬唇,她恼恨地捶了捶软枕,只是她依旧存着理智,即使心底再烦躁,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坤宁宫,百枝替娘娘拆卸金簪,忍不住低声道:
“亏了娘娘这么抬举她,一点也不争气。”
娘娘又给苏贵嫔做脸,又是亲自请皇上去参加庆生宴,什么都给她安排好了,居然还抓不住机会。
皇后情绪淡淡,百枝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依百枝看,苏贵嫔根本是烂泥扶不上墙,按理说,她是新妃中位份最高的妃嫔,不仅生得好,又出身名门,该是能牢牢把握住皇上的恩宠才对,但事实上呢?
青玉苑的灯笼都有两个月没亮起过了。
但百枝也清楚,娘娘不会听她,毕竟,不试一试谁知道不行呢?
百枝很快略过这个话题,她皱了皱眉,有点郁闷道:“皇上真是看重容昭仪。”
她跟着娘娘许多年,当然也清楚容昭仪对虾蟹过敏一事,其实在摘月楼时,百枝心底也有点遗憾,为什么中招的人是安才人,不是容昭仪呢?
不仅如此,皇上还下了那么一道命令,日后容昭仪肯定不会再栽在这个地方了。
她话音甫落,就见娘娘从铜镜中看了她一眼,百枝有点糊涂:
“奴婢说错了么?”
皇上难道还不够看重容昭仪?
皇后漫不经心地挑眉,她轻声问:“你觉得皇上看重的是容昭仪?”
百枝不明所以,难道不是么?
皇后拆掉手上的护甲,头都没抬一下,铜镜中映出她不在意地勾唇,似乎透了点轻讽:
“别忘了,宫中还有一位小公主。”
百枝没听懂,迷瞪了许久,等皇后娘娘洗漱后将要入睡时,她才陡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娘娘是说小公主也对虾蟹过敏?!”
皇后没有回答这句话,她只是不紧不慢地觑了百枝一眼。
后宫人人都说容昭仪得宠,但容昭仪身负的荣宠有多少是因小公主?只能仁者见仁了。
宫中妃嫔心思各异,最难过的人莫过于青玉苑和吉云楼的两位,一个是丢了侍寝的机会,一个是脸上落了痕迹,两个宫中的人都是一夜未眠。
翌日,安才人没能去请安,但在请安后,皇后又命人给青玉苑送去了赏赐,看似是安抚。
一时间,宫中人人都不得不生出纳闷。
这苏贵嫔到底是有什么出挑的地方,让皇后娘娘对她这么好?
长春宫也在纳闷,铜芸皱眉不解:“难道皇后娘娘是想要拉拢苏贵嫔?”
殿内有人呈香,有嬷嬷抱着小公主,容昭仪敛下情绪,逗着小公主,闻言,只是讽刺地勾唇:
“谁知道是哪家菩萨的好心肠丢了,落在咱们的皇后娘娘身上,拉拢苏贵嫔?也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容昭仪对苏贵嫔压根没瞧上眼过,哪怕宫中一直都说苏贵嫔是新妃中拔尖的妃嫔,也没让容昭仪高看她一分。
在容昭仪心底,去年入宫的新妃捆在一起都不如一个云姒来得威胁大。
想到这里,容昭仪不由得眸色些许冷凉:
“一个个的都是废物。”
铜芸没敢接话。
不知长春宫的人在猜测坤宁宫的用意,当事人青玉苑也一脑子纳闷,白芍端着坤宁宫送来的玉如意和一套玉簪,不解:
“主子,皇后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她小声嘀咕:“难道真是要拉拢主子……”
苏贵嫔也是一错不错地看着玉如意,许久,她有点疲倦地闭了闭眼:“摆在榻上吧。”
白芍哑声。
她是知道,主子进宫时满心壮志凌云,想要在后宫中搏出一个前程来,而且主子惯来心高气傲,只觉得凭着自己就能够得皇上看重,这才多久?主子的那点子高傲就消散不见。
白芍莫名有点难受:“主子真的要如此?”
苏贵嫔轻扯唇,闭眸不忿道:
“皇上靠不住,再拒绝皇后娘娘,这后宫中哪还有我的立足之地?”
她再蠢,经过这几次事情,也清楚了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过可有可无。
否则皇上不会宣她侍寝后还能被安才人截走,也不会在那之后,莫说补偿,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
既然靠皇上没用,那不如投靠皇后娘娘,起码在这后宫,大部分都是皇后娘娘说得算。
再去请安时,苏贵嫔头顶已经戴上皇后娘娘赏给她那支玉簪,她端得冷艳,偏又生得清丽,让人移不开视线,有人看向她时,也不禁心底觉得纳闷,苏贵嫔这般容貌都得不到皇上看重,她们又该凭借什么得皇上青睐?
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看见她头顶玉簪时,眼神轻微闪烁。
而在这之后,苏贵嫔却是每月中总有几日侍寝,众人心底隐约知道这是皇后娘娘在额外抬举苏贵嫔,毕竟皇后只消在皇上面前提上苏贵嫔两句,就足够让苏贵嫔受益匪浅。
但即使知晓了,又如何?
她们倒是想搭上皇后娘娘这条船,但也得要皇后娘娘像接纳苏贵嫔一样接纳她们。
待年后,一直在宫中养伤的安才人脸上的痕迹早就消了下去,她不忿撕扯了手帕:
“她凭什么!”
苏贵嫔得势后,安才人过得很不好,苏贵嫔比她位份高,只需要稍稍为难她一下,她就举步艰难,哪怕好不容易等到如今去坤宁宫请安了,她向皇后娘娘哭诉时,也只等到皇后娘娘一句会查清此事给她一个交代。
安才人等啊等,等了许久,没等来消息。
她哪里还不知道,就像当初她仗着皇后娘娘不会节外生枝而得意时一样,皇后娘娘绝不会多事替她做主。
除非,她能被皇上看重。
二月初,寒风未彻底消散,哪怕领了春装,但有没人敢脱下冬装。
人裹得像球一样,云姒从厢房中出来,就冻得浑身发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秋媛见到她,有点惊愕:
“姑娘怎么出来了?”
前些日子云姒病了一场,昏昏沉沉地躺了许久,谈垣初下旨,让她先养好身子,不要着急伴驾伺候。
云姒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杏眸轻抬,有点无奈:
“再躺下去,骨头都要散架了。”
见秋媛还要再说什么,云姒只好把太医的话拿出来当挡箭牌:“太医都说我身子无碍了。”
秋媛只好咽声。
云姒这一病就是将近半个月,今日刚出来,见宫中颇有点肃条,处处安静得不行,她不禁问:
“皇上呢?”
秋媛不在意地回答:“被苏贵嫔派人请去了。”
这半年来,苏贵嫔颇有些得宠,像今日这种情况也不是头一次发生,秋媛说起来时都有点习以为常了,云姒也是这般。
彼此安静了片刻,秋媛轻叹了一口气,四周没人,她也不曾隐着情绪:
“姑娘还是要早做打算。”
云姒抬眼看她,秋媛摇了摇头,道:“按照祖训,明年三月初就又要有新的秀女进京参加选秀,至今不过一年光景,姑娘就一点都不着急?”
云姒杏眸轻颤,她不着急嘛?
自是着急的,时间越来越久,她也觉得些许迫切,她比谁都清楚,不能再这样下去。
日子再这样没有一点波澜地进行下去,到最后,迟早是谈垣初逐渐对她失去兴趣。
云姒轻呼出一口气,她说:
“将要三月,红梅就要凋谢,秋媛陪我去梅林走一趟吧。”
病前,她闲来无事做了两个香囊,一个给了秋媛,一个给了自己,被谈垣初知晓后,他轻呵了声:
“怎不见你对朕献一点殷勤?”
云姒无语,只能应承给他也做一个,但是后来卧病在床,这件事被耽误了下来,如今病愈,她也得将这件事提上行程。
她大病初愈,秋媛也不想将她逼得太紧:“姑娘是该散散心。”
红梅林离养心殿不远不近,需走上一刻钟的时间,偏偏就是那么巧,云姒和秋媛一路也没遇上什么人,但当她准备抬手去折梅枝时,身后传来一串动静。
“皇上觉得嫔妾簪这支红梅好看么?”
欢笑声响在身后,云姒没转身,也知道身后来人是谁。
谈垣初被苏贵嫔邀来赏梅时,没觉得什么,但当他在梅林看见云姒时,才陡然惊觉他有数日没见到她了。
她穿一身云白色织锦裙,广袖细腰,外间披着一层鹤氅。
大病初愈,她脸颊还透着些许病弱的白,听见动静,她站在红梅下顾盼回眸,梅林中隔着二人距离,清风拂过,她头顶的梅花飘然落下,似乎是有意在给她添彩,红白交错间,却又都有点黯然失色。
苏贵嫔也看见了云姒,她的心情一下子败了下来。
云姒也没想到她会在梅林遇见谈垣初和苏贵嫔,但她很快意识到这也算是个机会。
女子攥着红梅,视线落在他身上片刻,又看了眼苏贵嫔,谈垣初一时分辨不出她是什么情绪,只看见她轻抿了下唇,然后若无其事地服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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