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不死心，哑着嗓子道：“这些问题不是不能解决，如果你觉得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我都可以……”
“人都是会累的。”靳子佳打断了他可能会作出的承诺。
过往的经验在不断提醒她，他们之间这种拧巴的相处模式对两个人都是一种内耗。这么多年的感情放不下是一件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这并不意味着需要为此投入更多的沉没成本。
卢煜衡显然对这个说法并不赞同，闷声道：“可也不能什么尝试都不做。”
“那三年我们已经尝试得够多了，”靳子佳说，“那天我说的是心里话，我不想为了弥补一个小遗憾制造更大的遗憾。”
那天听到这套说辞的时候，卢煜衡就觉得十分不舒服。只是因为周围许多摄像机在拍，这才没有继续深究下去。现在靳子佳老调重弹，倒让他忍不住想把这个问题彻底掰扯清楚。
“所以在你看来和我分开只是一个小小的遗憾吗？”
其实那句话还隐含着另一个意思，曾经在一起过是一种圆满。但此情此景下，她没有必要和卢煜衡说这个。
“是。”靳子佳回答得简洁。
日光渐暗，地上的人影也被越拉越长。眼底细碎的光随着渐起的暮色黯淡下去。
不知沉默了多久，卢煜衡终于缓缓开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靳子佳没再说话。
离开前，他又道：“如果你真的很讨厌我的话，那我之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靳子佳忽而想到朱越从前总说她是恋爱脑，但她对此并不认可。她自认为在与卢煜衡的这段关系里，她始终保有着自我和尊严，在任何意义上都与恋爱脑的表现形式天差地别。
但她现在突然觉得她可能属于另外一种形式的恋爱脑。
不是为了某一个特定的人飞蛾扑火，放弃一切。而是将爱情本身作为一种至高的价值，赋予它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而这样的幻想在现实世界必然是要落空的。
想到朱越，靳子佳又不免头疼起来。为了逃避朱越的问东问西，她一整天都没有回她的消息。但该来的总会来，一会儿回宿舍之后一番刨根问底肯定是躲不掉的。
一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朱越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
靳子佳才推开门，就听见她气呼呼地质问：“你昨天晚上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他手受伤了，我开车送他去医院。”
靳子佳放下钥匙，刚坐下便打开电脑开始读文献。
朱越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自己没有助理吗？节目组没有工作人员吗？为什么要你开车送他去医院？”
靳子佳被这三连问砸得心烦意乱，不再似往常一样冷静，“就算是个陌生人，我看他不舒服送他去医院也很正常吧。”
“可他是陌生人吗？”朱越越发咄咄逼人，“好，就算他受伤了要送他去医院，也不至于夜不归宿吧。你说实话，你昨天晚上到底是不是一整晚都和他在一起？”
“没有。”靳子佳烦躁地合上电脑，转而用收拾书桌的方式转移注意力。
她就算自制力再好，也没办法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心无旁骛地学习。
“那你昨天晚上在哪过的夜？”
“太累不想回宿舍，在酒店住的。”
“和他一起？”朱越仍旧不依不饶。
靳子佳手上动作一滞，打算摆上书架的书被扔回了原位。也不知道是没有控制好力度，还是刻意而为之，书本重重撞上桌面，发出了“砰”的响声，带起的风把几张草稿纸吹到了地上。
“我没和他上床。”
朱越一愣，明显是没想到靳子佳会把这种话说得那么露骨。随后她意识到了语气中的不善，一下子委屈了起来。
“没在一起就没在一起嘛，你这么凶干什么。”
靳子佳觉得有必要趁着这个机会和朱越把一些有关边界感的问题摊开说清楚，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安慰她。
“朱越，你觉不觉得你有点过于干涉我的生活了？”
“我把你当朋友才会为你考虑。”
“你可以为我考虑，但并不代表你可以越俎代庖，替我去做决定。”
“我什么时候替你做决定了，和卢煜衡分手不是你自己要分的吗？”
“分手的确是我要分的，但是我并没有要让他误会我无缝衔接的意思。而且我们分手之前，你也一直在针对他。”
“我讨厌渣男还不能针对他了？”
“但你也应该尊重我的选择不是吗？”
朱越道：“但我也可以保持我自己的想法吧，那总不能你要去当舔狗我也尊重你吧？”
“我从来就没有当过卢煜衡的舔狗。而且我没有不允许你有自己的想法，是你在表达你的想法的时候严重影响到别人了。”
朱越从来没听过靳子佳用这么重的语气指责她，心里越发委屈，“我看出来了，那个狐狸精找你告状了是不是？”
“这和卢煜衡没有关系，”靳子佳道，“我换个说法吧，就算不是卢煜衡，是不是换成其他男生，只要你看不惯，你不喜欢，你也觉得你有权利在我和他约会的时候捣乱？”
“我不是捣乱，我是怕渣男伤害你。”
“朱越，你平常总说不喜欢别人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干涉你的生活，但你这样的行为不也是在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做一些拎不清的事情吗？”
朱越不平道：“可你之前也从来没有觉得我做得不对啊。你为什么现在反而耳根子这么软，为了一个渣男和我吵架？”
“有没有可能我之前也不喜欢你这么做，只是我一直不好意思跟你提出来？”
把憋了很久的话一次性说出来，靳子佳觉得畅快了很多。
“那你现在就去找卢煜衡复合吧，我再也不拦你了。”朱越赌气地钻进被窝里。
她打心眼里觉得靳子佳这次跑来和自己翻旧账是被卢煜衡灌了迷魂汤，在心底默念了好几遍“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后，选择暂时搁置和靳子佳争执，拿出手机给卢煜衡的黑粉点了个赞，当是出了口恶气。
在被窝里闷了一会儿，朱越又慢吞吞地把头伸了出来。
房间静悄悄的，似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翻了个身，看了眼靳子佳空荡荡的床和书桌，心口一凉。
不会又去找那个狐狸精了吧？
靳子佳当然不是去找卢煜衡。而是在收到黎晟的微信消息之后，到了宿舍楼下。
她本来想找个借口推脱，又觉得和黎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什么话还是趁早说清楚为好。
只见黎晟一脸忧色，关切询问道：“师妹，你前男友没有为难你吧？”
靳子佳摇摇头，“我和他之前有一些误会，现在已经解释清楚了。”
“那就好，”看黎晟的样子似乎是为她松了口气，“我经常看到新闻上有那种极端的前任，追不到就翻脸，怪吓人的。”
这话说的靳子佳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没让沉默持续太久，接着道：“那个，我其实是有话要和师妹说。”
迟疑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哎，其实本来也没想这么早就说的。”
靳子佳大概已经猜出他要说什么了，正在脑海中组织语言，却听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其实卢煜衡长得确实挺帅的。”
“什么？”靳子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他的思维能如此跳跃。
“你前男友是卢煜衡吧？”
“你怎么知道的？”
“就他声音辨识度还蛮高的。我今天听到的时候就觉得耳熟，但是一直没想起来在哪听过，刚刚刷微博的时候才对上号的。再联系一下卢煜衡和你是同一级，还是学英语的，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了吗？”
黎晟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靳子佳勉强挤出笑容，用玩笑掩住尴尬，“你不去当侦探真是可惜了。”
“所以他是要找你复合吗？”
“这涉及个人隐私了吧。”靳子佳没有正面回答。
黎晟解释道：“我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爱好，只是如果你没有要和卢煜衡复合的打算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追你？“
该来的还是来了。
“谢谢师兄的喜欢。”好在她已经提前打好了腹稿，一开口就很官方。
“师兄是优秀的人，也有许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但我现在确实没时间……”她本想找个什么很忙不想谈恋爱的借口，可话说到一半又觉得还是实话实说对黎晟更适用一些，于是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可能对师兄没有别的想法。”
“我猜到了。”
黎晟淡然的反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我之前就不理解师妹条件这么好怎么还一直单身，现在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了。有卢煜衡这么优秀的前任，确实很难喜欢上其他的人了吧。”
靳子佳一愣。
怎么会有人告白还拿对方前任戳心窝子？
黎晟继续道：“不过我还是希望师妹给我一个观察期，我们再互相了解一下，也许我身上有一些优点是卢煜衡身上没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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