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下人都进来伺候了,宁繁洗漱后接过一名侍女递来的茶水走了出去。
康财在太子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他深深知道太子酒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昨天太子妃对他的态度不算恭敬,这让康财心里很不舒服,所以他刻意没有提醒宁繁太子醉酒之后十分危险。
一晚上过去了,康财想着太子妃八成会在晚上被太子活活掐死,他在外面就等着进去伺候的下人们传递噩耗。
没想到这些下人们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举止异常。
宁繁走到了门口,看着外面的景色饮茶。
康财在见到宁繁之后,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他不知道宁繁是怎么做到毫发无伤的从里面出来的。
正常情况下,宁繁就算不死,脖子上也该留下太子的手印。
宁繁注意到了康财的目光,朝着他的方向看去。
这个太监给宁繁的感觉一直不太好。
因为种种原因,宁繁对宫里的太监没有太多好感,康财在太子面前和太子之后完全两幅嘴脸,前倨后恭目中无人,宁繁很不喜欢这种宫人。
康财马上堆了笑意上前:“太子妃,太子殿下醒了?醒了我就进去伺候。我在太子身边伺候多年,皇后娘娘在的时候,我就进宫了,念着皇后娘娘的情分,太子殿下一刻都离不开我伺候。”
宁繁听出康财这是向自己彰显身份。
知道皇后冒死生下太子的人不在少数,宁繁当然听说过。康财有着皇后这层关系,不是一般的太监。
打狗还要看主人,很多时候在皇帝太子等人跟前伺候的近侍,宰相尚书将军这些权臣见了都得恭敬有加。
不过宁繁神色始终淡淡的。
太子他都不怕,难道怕他的手下?
“进去吧。”宁繁道,“太子已经醒了。”
康财进去之后,跪在地上给太子穿上靴子:“太子殿下,您今天还得去青丽园呢,估计陛下的队伍马上就要出发了。”
慕江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漱口:“孤一时忘了。那个小厮,你叫什么名字?你过来。”
天冬被太子指到,脸色一下子僵了,缓慢抬起头来。
自从昨天被喝醉的太子卸下来俩胳膊后,天冬看到太子就恐惧。
“太子殿下,我叫天冬。”
“让太子妃准备东西去行宫,马上就要出发了。”
康财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子妃也要跟着一起过去?”
“他当然要一起去。”慕江淡淡的道,“孤去哪里都会把太子妃带上。”
慕江就娶了一个太子妃,肯定会走哪儿带哪儿,如果能把宁繁揣进兜里,他肯定把人揣进去了。
两刻钟后,宁繁和慕江坐在了马车里。
两人今天都起晚了,来不及用早膳,宁繁在马车上吃了一些糕点。
慕江在旁边无聊的看着。
宁繁以为他想吃,拿了一块山药糕递给他。
康财道:“太子殿下饮食挑剔,从不吃这些甜腻的糕点。太子妃以后记住太子殿下的喜好才是。奴才担心太子殿下,又多嘴了,太子妃不要介意。”
话音刚落,慕江从宁繁手中接过了这块糕点,就着茶水吃了。
宁繁:“……”
下午众人就到了行宫,皇帝由几个太监搀着从马车上下来,几位皇子上前嘘寒问暖。
皇帝看起来神色不佳,说了几句话就让众人退下了。
青丽园行宫这里宫苑众多,太子和太子妃被安排住在疏桐院,除了皇帝的住处,这是最大的一处宫室。
宁繁倒了一杯清茶,推给坐在自己对面的宁朴。
“卢观进京后一直都没有离开,他是太子的舅舅,和太子关系很好,两人应该聚在一起谈事去了。”宁朴皱眉道,“今天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除了太子之外,其他皇子都上前过问陛下的身体状况。再这样下去,太子会逐渐失去圣心。”
宁繁低头喝着手中的茶。
因为太子从前做的那些荒谬事,还有真真假假的传闻,宁朴原本不喜太子,极力反对宁繁和太子成亲。
但现在婚事已成,自己弟弟成了太子妃,宁家和太子相当于坐在了同一条船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宁繁和太子还是夫妻,宁家都会保太子上位。
“你就知道喝水。”宁朴把宁繁手中茶水夺走,“现在你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应该想一想正事。咱们家和太子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能让太子像从前那样了。”
“陛下的身体恐怕很难挺得过今年冬天,太子不是不孝,也不是不关心皇帝身体,他是不屑于像其它皇子那样作秀。太子并非虚伪之人。”宁繁道,“你知道陛下的身体症状和在吃的药物么?”
宁朴从袖子里拿出药方:“这是太医院给他开的药,具体病症都在上面写着。浮阳郡最新情报传来了,首战告捷,这个月底就能结束战事。那边天灾人祸乱成一团,不出意外太子要去善后调查。”
宁繁仔细看着皇帝的药方:“这个药开得不对……难怪他的身体越拖越差。”
“父亲也是这样说的,他说皇帝需要一剂猛药。但是,太医院的御医不敢按父亲的方子大胆用药,都怕担责任。”
宁朴和宁繁说了这些话后,一看外头的天色:“时间不早了,我不能久留,改日再和你商量朝政,我先走了。”
宁繁知道二哥是抽时间偷偷过来的,起身把宁朴送出去了。
现在宁繁身处东宫,碰瓷太子金蝉脱壳计划失败之后,必须老老实实当这个太子妃。
太子是不少人眼中钉肉中刺,宁繁这个太子妃不是简单的差事。
宫闱之中本就艰难,他做错什么事情很容易给宁家带来灭顶之灾。
前朝后宫还是太子府内后宅,宁繁都要考量到。
宁朴离开之后,宁繁在皇帝的药方上勾勾画画,增删了几味药材。
天冬在宁繁身边耳濡目染,稍微精通一些医理:“陛下浑身疼痛,烦不成寐,您这个方子改了之后,吃半个月的药兴许就好转了。”
宁繁蹙眉不语。
刚刚宁朴来过,房里只留了天冬一人伺候。天冬看内外无人,压低了声音对宁繁道:“您嫁太子之前,我听老爷和二爷讲话,他俩都说陛下让太子和您成亲,是想让您尽心尽力辅佐太子。公子,您和太子成婚后没有任何动静,不符合您往日作风,公子究竟怎么想的,能不能透露一下,以后我好见机行事。”
宁繁何尝不知道皇帝和众人的想法。
宁家是很显赫,但这都是百年来的积累,实际权力完全不如当年。
宁百泉和宁家许多人想让宁繁把宁家的权势更上一层楼。
皇帝这边信不过其它家族,因宁家多年前发誓对皇家尽忠,在太子一事上只有宁家可以放心托付。
从始至终,这些人只想每个人的利益,完全没有考虑过宁繁的念头。
宁繁原本想走,太子将太子府大小事情交给他之后,他想装死也难,稍有不慎就会连累整个家族。
让他辅佐太子——太子内有从小看着长大的太监侍卫,外有权势赫赫的母舅一家。
对太子而言,身边近侍和卢家肯定都比他这个太子妃亲近,宁繁有几条命可以规劝太子并插手这些事情的?
就算能够插手,他又凭什么插手?难道凭皇室百年前对宁家的怀疑和杀心而另宁家先祖发下的誓言?
对于别人,宁繁可以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对天冬则没有必要。天冬以后要办的事情很多,不能不清楚宁繁的真实意图。
这时,慕江一人从外面回来,他见住处无人,原本觉得稀罕,走近听到宁繁在和天冬说话。
他不知道宁繁私下里怎么和下人相处的,就站在了窗边没进去。
宁繁喝了一口茶:“天冬,你记不记得我的授业恩师?”
天冬点了点头:“自然记得,是范老先生。您三岁就跟着他读书,一直读到十岁,范老先生一家离开京城。”
“那你知不知道,老师一家为什么离开京城?”
天冬摇了摇头。
当年天冬不过十一岁,每天想的只有玩,哪管外面的事情?
宁繁道:“当年北彪国冒犯大魏边境,多数朝臣主和,要求割让土地公主和亲,陛下主战。当时主战的文臣只有杜微,陛下给杜微升官进爵,事事都听他的意见,按他的举荐任命新的大将军迎战北彪国。
“北彪国兵强马壮,战事越来越紧张,朝臣都觉得北彪国要打进京城了,京城一片恐慌,全骂杜微主战导致国家危亡。为了稳定局势,陛下杀了杜微全家。”
天冬愣了一下:“这与范老先生有什么关系?”
“老师唯一的女儿嫁到了杜家,受连累被处死。老师也受到了影响,被贬出京。”
宁繁看着茶盏中上下起伏的绿芽:“两个月后,战场局势如同杜微预测的一样逆转了,北彪国战败,属于魏国的土地和金银全部归还。以往北彪国每年秋天都会在魏国边境屠杀,这七年来他们不敢有任何动作,大魏和平了七年。”
“帝王之心素来凉薄,用你时高官厚禄,一旦有变,要你用全部身家性命偿还。”宁繁勾了勾唇,“我只有一条命,不想任别人生杀予夺,所以这些年不在京城不参加科举入仕。”
“生杀予夺全在别人手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外传来,“你现在是孤的太子妃,将来就是孤的皇后,只要孤还活着,你会被谁左右?”
宁繁脸色微变。
他素来谨慎,平时能察觉出身边是不是有人偷听墙角,这次却没有发现太子就在外面。
喝了一口茶后,宁繁镇定下来:“太子,你怎么能偷听我和人说话?只有小狗才偷听别人讲话。”
慕江:“……孤没偷听,只是从这里经过,你讲话声音太大传到了外面。”
宁繁揉了揉眉心:“太子殿下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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