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遥岑张开怀抱深深将她裹在怀中,又低头温柔非常地问：“怎么了？”刚刚在楼下还意气满满地抛下他们父女俩,才多久就这幅蔫蔫的模样,像被霜打了一夜的花骨朵。
黎阳蹭了蹭他：“有烦心事,不想再说。想抱你。”
复遥岑完全没话了，等她自己想说了再说。
他掌心抚着她脑袋细软的卷发，跟她说自己想的：“我在，如果我能帮忙的事就直接和我说,不能的你也别烦恼,没什么事是需要你去费脑筋的，就算是你这个我确实帮不了的学业问题，但是不读这研究生,我也是养得起我老婆的。”
“……”黎阳失笑,又蹭了蹭他的胸膛，嘟囔,“我怎么能靠老公不要学业呢,女孩子要独立。”
“我知道,我只是可以无条件给你当靠山，永远无条件养你,所以你实在是受不了的时候,你就放弃……养你这事离婚后也行，赡养费我能保你这辈子吃穿不愁，和我女儿一起当小公主。”
黎阳眼睛一下子湿到控制不住，上一秒还明晃晃的笑容在这一刻被瓦解，分崩离析。
书房外适时传来宝贝小公主一声声地叫唤。
复遥岑摸摸黎阳的头,垂首凑近亲了她一口，再走出书房。
复行苍跟在小山宝身后上楼梯，见到复遥岑后就马上说：“外面好像要下雪，我把妈送房间去了，小猫送回来给你。”他笑了声，“这小东西去你房间找你，没找到，现在有点害怕了一直叫。”
复遥岑屈膝下去把它抱起来放入怀：“爸爸在这呢。”
它一头栽在爸爸肩头，委屈巴巴。
复遥岑心软非常，对它就像对黎阳。他抱它进书房，再拉起黎阳走到窗边。
窗门一开，天空洋洋洒洒的雪如柳絮飘荡，弥漫在整个绿意葱茏的疗养院里。
黎阳惊讶：“哇…好美。”仿佛郁郁葱葱的江南下了一场春雪，漂亮到不真实，“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啊，拂苍的天气啊，多变。”
小山宝是第一次看雪，这两年锡城都没下，所以它有生以来头一次见这白绵绵的东西，还是从天上来的，它都看呆了。
复遥岑把猫放到黎阳怀里，自己从身后搂她，“看看初雪。”
“是呀，拂苍的初雪呢，好幸运。”黎阳举起小山宝的爪子去窗外，接起一片飞来的雪花，“你看，风送给山宝的雪花。”
复遥岑收紧了搂她的双手，看看她怀中茫然看着自己掌心的小猫咪，看看老婆如雪的侧颜，再看飞落在她脖颈的两片雪花，他伸手去擦掉。
她歪头朝他看去。
复遥岑低头堵住她的唇。
…
韶凝从机场回家的路上一直重复看那条帖子，看了几遍，又研究了几遍账号也没认出来对方是谁，因为是个小号，没头像没简介。
不过这说明对方肯定有大号，有备而来的。
绍凝先在留言区写了几个字：一派胡言，给人安罪名请拿出证据。
写完按了发送，却发不出去，系统提醒：本账号已将您拉黑禁言，您无法对其留言。
韶凝一愣，什么情况？拉黑？
这个人是不止认识黎阳，还认识她？
所以大号应该也把她拉黑了？
很好，排查范围一下子就小了，她又没得罪过谁，她长得太显小可爱，在学校人缘还挺好的，黎阳就不用说了，她顶着一张清冷的绝美脸孔，性格更冷，鲜少和外人接触，所以不会得罪人。
韶凝总结，要么就是黎阳拿的这份offer动了别人的蛋糕，要么就是之前得罪了，人现在故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制造舆论坏她好事。
可是要说新云网这个offer动了别人蛋糕的话，这么在意这份工作的人，应该是比较平常的人，那貌似也很难知道黎阳的身家背景，尤其是单凭一个复遥岑的名字，就能知道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有无法估量的身家背景。
所以韶凝还是觉得，不是因为嫉妒她而发帖，而是纯纯得罪人了，报复呢。
她发消息给黎阳：“阳阳你想想，你这一年多在学校有得罪什么人吗？”
黎阳回过来：“大部分人我都不认识，一个也没。”
韶凝猜测也是，那怎么会这样呢。
想了想，还是得从账号入手。
她刷新帖子，看着下面热火朝天的留言，一群没有任何证据就定罪的网民比她还激奋。
看着看着，她注意到一个账号，这账号留了一句话：“她不是靠着男人就很嚣张吗？怎么也会被人挂啊，新鲜呢。”
这句话在几千上万的留言中毫不起眼，但是韶凝却没再移开眼，首先帖子虽然爆出了复遥岑三个字和他的身家，但是外面的人根本对他还是毫不了解，大家探讨不了他什么，话题还是围绕在黎阳身上，纵然有批判也是批判她，没扯到复遥岑身上去，所以留言中提及复遥岑和男人这些字眼的人很少。
这个人提及了，且后面有个字很吸引韶凝，“也”，也是什么意思？就是别人被挂过，然后黎阳也被挂了？
这句话的语气态度还茶的不行，韶凝称之为顶级碧螺春。
忽然，她想到了15年刚到锡城的第一天，她们在酒馆被找事的那一晚。
那几个神经病…后来沈牧告诉她，其中有两个和她们同校，就在锡南大学，另一个，主要找事的人则在锡南雅鹿学院。
韶凝深呼吸，觉得有眉头了，不会就是这几个人搞的鬼吧？只有这几个人符合这条留言说的意思，因为她两年前挂过对方，所以现在对方说黎阳也被挂，而且这几个人就妥妥知道复遥岑是谁，对他的身家明显了如指掌。
可恶！
韶凝点入那个留言的账号，一瞧，头像她认不太出来了，但是似乎真的有点眼熟。
已经一年多快两年了，她早忘记那几个神经病长什么样了。
韶凝截图上微信找沈牧，把图片发给她：“你知道这是谁吗？”
沈牧：“？？？”他有点紧张地问，“怎么好端端的，发一个女人的照片给我。”
韶凝：“你说这个人是不是两年前在古城酒馆找我和黎阳麻烦里的那个。”
沈牧挑了下眉，点开大图仔细一瞧，给她回复：“就是她。怎么了？她又给你找麻烦？”
“啊啊啊啊，真的是！气死我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跟我说，别着急。”
韶凝直接语音转文字，给他发去了来龙去脉。
沈牧看完，皱皱眉，又安抚她：“稍安毋躁，别气，目前只知道这个留言的账号是当年那个女人，但是你没法证明发帖人和她有关系，别找错人落了下风，而且就算确定是对方，也要能让对方承认才行，她不承认你也没办法。”
韶凝发了个发懵的表情包过去，她忘记这个事情了，想想又发了个跪下心碎的表情包。
沈牧失笑，给她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打完这通电话，沈牧上网站去研究了下那条帖子，发帖号看不出寻常，是个完全找不出瑕疵的新号。
他想了想，还是打了通电话给复遥岑。
复遥岑当时正和老婆孩子看完美美的拂苍初雪，抱着猫一起去厨房帮家人做饭。
看到沈牧的电话，他有些意外，虽然云湾酒店经营的那些户外项目都是沈牧在管的，但是也因此他不用过问，自己可以做主。
平时两人基本一年打不了两个电话。
复遥岑走出厨房，把手机放到耳边：“嗯？”
“你在西北吧？”
“嗯。”
“你妈妈怎么样了？跟她说我年后我去看看她，她应该还记得我吧。”
复遥岑点点头：“记得吧。没事，她暂时挺好。”
“那就好。”沈牧感叹，末了他就说起了正事，“我跟你说啊，你老婆最近是入职了新云网是吗？”
“怎么？”
“她这个事，引出了点麻烦。现在锡城网站上有个帖子挂了她，闹得沸沸扬扬的，你去瞅瞅。”
复遥岑眯起眼，忽然想起早前她在书房里惆怅着的模样。
门口劲烈呼啸的晚风裹挟着千里之外的沈牧声音，虚虚实实：“韶凝呢，她是发现了帖子下有个留言的账号是两年前在古城酒馆里找她们麻烦的那个女的，但是也没证据证明和发帖的人就有关系，我目前也没找到什么突破的。你去瞧瞧，也许是你家的仇人呢，”他笑了笑，“是吧？你们家不能一个仇人都没有吧？谁的老婆谁操心，你瞅瞅。”
“行。”
复遥岑挂了电话就把猫放下：“上楼去找妈妈，爸爸有事。”
小山宝原地看了会儿走到一楼大厅坐下的爸爸，又默默跟了过去。
复遥岑瞥一眼在他脚边趴下的小猫，虽然它穿着衣服，地板也有热烘烘的暖气，但是看它自己一个猫蹲在他脚边，老父亲还是无法接受，又一手把它捞起来放腿上。
小家伙开心地敞开肚皮。
复遥岑一手抱它一手握手机，进锡城网站。
那帖子的热度高到他一进入就直接锁定目标了。
确实如沈牧所言，发帖账号看不出什么东西，复遥岑又随手点入那个锡南大学的定位。
定位的是锡南大学兰锡校区音乐学院。
音乐学院。
复遥岑截图发给沈牧：“你去查查，那几个人里，有在锡南音乐学院的吗？”
沈牧回复：“卧槽有啊。”他打字的手也有些火大了，摁得很用力，“前年我给韶凝查的时候，就知道那两个和她们同校的在音乐学院，但是当时我以为韶凝她们俩是研究生，和她们不在一块，很难在学校里碰上。”
“就是这几个了。”
复遥岑在想如何处理，他总算明白黎阳为什么一个字都没跟他说，以前她好像也没对他藏着什么事。
这事涉及她的工作，工作是他们之间的禁忌话题。
复遥岑先把帖子封了，让热度不再发酵，完了跟沈牧说：“把那几个人的信息给我，还有之前在酒馆里，求情的那几个男的。”
“那几个你应该认识吧？”
“我不认识这种东西。”
“……”沈牧笑了，“行行行。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年后？”
“嗯。”
抱起猫，复遥岑再回楼上找老婆。
她还在书房，盯着电脑的表情有些困惑。
复遥岑走过去时，她已经切了网页，现在电脑上是她空白的论文表面。
“看什么？”
“论文呢。”
复遥岑把猫放在桌子上，“工作受影响了吗？新云网找你了？”
黎阳一愣，抬头望他。
复遥岑：“是你前两年在酒馆里被找事因此得罪的人。我让人锁了帖子，暂时让舆论不要发酵，等过几天我们回锡城，我会给你解决这些人的。”
黎阳很意外是这么久的人搞的鬼，但是，但是听完又低下了头。
女孩子冷白如月的皮肤隐隐约约藏在发丝下，清冷仙气的五官笼罩着一层不自信……是真的不自信，在他面前提起工作，她一点底气都没有。
复遥岑去牵她的手：“…黎阳，我能给你帮忙的事情我就会帮，包括这个事，你不告诉我是怕什么？就算当初你真的要我帮忙进你梦寐以求的这个公司，我也会帮。”
“别说了。”黎阳反握住了他的手，听不下去了，“…我知道了。”
她又去抱他：“…知道了，复遥岑对我最好了。”她仰起头看他，“但是就像你可以为我做这么大的牺牲，我自然无法做到拿这些事烦你，我很烦这个事情成为我们的话题。”
复遥岑静静望着她波光粼粼的眼珠子。
似乎是第一次清晰明显地感受到了，一股爱意。
楼下有人在喊吃饭了，复遥岑浅笑，牵起她起身。
两人走了几步，身后传来猫叫声。
黎阳一愣，转头看着那只被遗忘在书桌上的小猫，它呆呆看着爸爸妈妈。
复遥岑赶忙过去抱起来，“抱歉啊，爸爸不是故意的。”
“唔。”它委屈巴巴扭头，都不看人了。
黎阳失笑，太心疼了，第一次把它忘了。
一家三口下楼和家人一起用了晚餐后，由于小猫很想出去玩雪，复遥岑就拿了把伞，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出门去散步。
黎阳抱了会儿山宝，它就从她怀里跳到了雪地里，一路上开开心心踩着雪出了疗养院。
疗养院附近没有住人，大雪纷飞的夜，路灯拉长了影子覆在雪地，小猫蹦蹦跳跳在前面走，时不时开心地喵一嗓子。风声吹动街上两边落叶掉尽的枯枝，空气中哗啦过几道凌厉的声音。
但一切依然很温馨。
两人漫无目的地跟着猫走，小家伙走哪儿复遥岑就搂着老婆走哪儿。
因为有爸爸妈妈在身后坚定不移地跟随，小山宝也肆无忌惮地越走越远，无所畏惧。
渐渐从山脚下的疗养院走到了市区。但是今天这天气，出门的人还是少，街上寥寥的三两人穿过。
小猫在一家小超市门口站停，扭头看身后的爸爸妈妈，市区它到底还是有些害怕，不敢自己一个猫跑太远，要看看爸爸妈妈在不在保护它的范围内。
黎阳看了眼那超市，说：“好像是附近第一个超市，进去逛逛，我买点东西。”
复遥岑就抱起猫跟她进去。
他不知道她要买什么，他目光落在店里的烤串上，他们家小吃货眼珠子都转不动了，要流口水。
复遥岑赶紧抱着它走：“你才吃了一大碗鱼肉饺子，回头撑坏了。山宝乖，晚上爸爸给你做宵夜吃。”
它伤心地边走边回头看那香喷喷正冒烟的烤串。
眼看黎阳在某个日用品货架前停下，复遥岑就也停下，他随意瞥了眼，那一秒一愣，转头视线落在身侧的女人脸上。
黎阳有些害羞，扭开了脸。
复遥岑徐徐靠近她：“买这玩意干嘛？”
黎阳：“想睡你。”
“……”
复遥岑深呼吸，“你最好斟酌斟酌再发表言论，黎小姐，这么大个人还不明白祸从口出。”
她失笑，斜睨他一眼，又哼了声，手捞起两盒避孕套就走了。
复遥岑眯眼：“你给我放回来，我没带钱给你付款。”
黎阳：“把你女儿抵押在这。”
小山宝：“喵”
两个大人纷纷失笑。
付完款，复遥岑在门口一边打开伞一边看着老婆怀里的女儿，跟它说：“你说你妈妈，说她要再生一个我们凑个一家四口吧，她买避孕套；说她不生吧，她把你这唯一的崽抵押了。”
山宝茫然地看爸爸。
黎阳羞恼地直接走了：“复遥岑你真是坏死了，晚上别上床。”
复遥岑跟上去，把伞撑到她们一大一小头上。
黎阳大步迈开，不要他的伞。
复遥岑：“回来。”
他伸出长臂，一把将她拉了回来，紧紧锁在臂弯里。
黎阳扭着身子要走。
复遥岑低头靠近她耳边，风雪夜里男人的呼吸还是炙热滚烫的：“再闹，晚上就有你后悔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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