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戏中意 > 第59章 对不起,我演技太差
    只是背身而对, 几步之遥。

    他清润的嗓音不动声色:“我记得你以前说和蓝郁没什么,只是朋友而已。”

    眼帘淡淡一掀,语气带笑:“原来是这样关系的朋友?”

    尾调挟着意味深长的冷淡和倨傲。

    听在钟意耳里, 也许还有一点游刃有余的嘲笑。

    当初她和蓝郁玩卡丁车被偷拍。

    面对他的冰冷怒意,她做小伏低, 反复解释她和蓝郁的关系。

    他态度始终冷硬。

    她用尽了一切方法讨好他,也吃到了苦头。

    自此她和蓝郁的一切联系都需要向他报备。

    钟意知道他的意思——她和蓝郁就是不清不楚的暧昧。

    以前是, 现在更是。

    她顿住脚步,咬着唇壁:“这么别致的餐厅,也许对于您来说是场很合适的约会,但对我和蓝郁来说,只是朋友聚会吃饭的地方而已。”

    周聿白沉默不语。

    很合适的约会……

    钟意平静走回桌位。

    吃完饭, 蓝郁和钟意起身要走。

    买单的时候, 餐厅的主理人走过来,委婉提出想和蓝郁合影。

    钟意自然低调回避。

    回避的人还有周聿白。

    他极绅士地往旁侧一站,单手插兜, 神色如常, 等着两人拍照签名。

    拍照结束。

    蓝郁迎着周聿白的目光,不惊不惧, 颔首喊他周总。

    “这么巧?原来你们认识?”女生站在周聿白身侧,手指搭着他的手臂, 笑道,“这世界好小。”

    周聿白颔首:“见过。”

    “有幸见过周总两面。”蓝郁扭头去喊钟意, 很自然地伸出手,“意意, 我们走吧。”

    这声“意意”喊得亲切亲昵。

    两个男人的目光或明或暗投在钟意身上。

    蓝郁目光温和率真, 周聿白视线幽深静默。

    坚定朝她伸出的那只手。

    外加一个不明真相的局外人。

    她那一瞬踌躇且迷茫, 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极为被动地回应——朝着蓝郁缓慢伸出自己的手。

    蓝郁旋即握住她。

    她的手指滑腻微凉,他的手掌宽大干燥。

    蓝郁眼眸明亮,唇角上挑:“走吧。”

    钟意不由自主跟着他走。

    周聿白站在一旁,垂眼而立,淡漠得毫无情绪。

    只有紧握得骨节发白的手在抑制。

    肆意膨胀的心房,并不觉痛。

    只是人性,骨子里的贪婪和占有欲作祟。

    “那位漂亮女生是不是蓝郁的女朋友?不太眼熟,是圈内女星吗?这要是爆出来,岂不是惊天八卦。”

    “周总,周总,您去哪儿……”

    钟意在门外挣脱蓝郁的手。

    并没有小鹿乱撞的急促心跳,只是觉得窘迫和烦闷,像雷雨将临的前夕,蜻蜓的翅膀不知道要撞向哪里才能撕开一片清明。

    蓝郁看她的神色,微蹙的细眉和暗沉的星眸。

    他松开手安慰她:“他跟别的女生约会,有让你不开心吗?我不希望你受到影响。”

    “没有。”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谢谢你,蓝老师。”

    “叫我蓝郁就好了。”

    钟意勉强笑笑。

    蓝郁注视着她的眼睛:“他已经有了新的人。钟意,我也希望你可以。”

    钟意的头发被风拂起:“那是他的事情,我没想那么多,也不想跟人比,蓝老师,抱歉……我现在只是想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蓝郁温和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

    晚餐刚结束,周聿白连声招呼都没打,把女伴晾在了原地。

    这晚的约会莫名其妙结束。

    周聿白接到梁凤鸣的电话。

    问他怎么把人家女孩子直接扔下不闻不问。

    今天这位年轻小姐是梁凤鸣一个合作伙伴的女儿,两家关系还算密切。

    他也知道自己行径有失风度。

    只是此刻也有失风度地坐在床尾抽烟,西装领带乱扔在地毯,衬衫潦倒。

    “聿白,你在哪儿?起码也给人家去个电话,解释一下。”

    “妈。”他缓缓吐出烟圈,懒声道,“这事就算了吧。”

    “聿白,你最近总是这样,是有心事还是怎么?这些女孩子哪个不好?”

    “不好。”他坐姿颓懒,任由嘴里冒出更有失风度的轻浮话语,“长得都不够漂亮。还算顺眼的不够听话,听话的不够聪明,聪明的傲气太重,个个都乏味透顶……”

    梁凤鸣瞠目,差点说不出话来。

    从小精心教导要尊重人的儿子,怎么会说出这种肤浅的话来。

    周聿白坐在卧室里,一支一支地抽着烟。

    冷冷清清的屋子,依旧是以前的样子,却已经没有往昔的半点气息。

    车子倏然从地下车库滑出,冲动驶过寂静的街道。

    停在某个旧式小区的楼下。

    局促狭窄的房子。

    玄关放着全家的合照,餐桌摆着怒放的鲜花,厨房煮着糖水,卧室总浮着幽幽的女人香。

    这么深的夜。

    窗口还亮着一盏幽幽的灯光。

    周聿白仰头望着那盏灯。

    黑睫掩住深沉的眸,又低头叼了根烟。

    一个女人而已。

    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个情深义重的人。

    这个坎何至于过不去。

    这个女人和其他女人有什么区别?

    漂亮的脸蛋哪都有,想要合心合意也能培养,煮个糖水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说了好多次爱他。

    利用他的时候会说,攀着他的脖子缠着他说,求饶让她解脱的时候也会说。

    最后倒是干脆利落、迫不及待地牵着别的男人的手走出去。

    连个回头都没有。

    钟意现在真的没那么多心思应付其他。

    除去必要的出门或者应酬,她几乎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台前。

    素颜、宽松的衣物和随意扎起的头发。

    轻音乐和窗外的阳光,醇香的咖啡配漆黑的夜。

    每天的工作是夜以继日地画线稿,再让它们从纸面变成实物。

    一开始做的很少。

    除了朋友们捧场的订制珠宝外,其余基本都是手作的孤品,挑选合适的材料和形状,做出一件件满意的首饰。

    温莎莎建议钟意给自己的首饰品牌取个名字。

    她想了一分钟,敲出了“YI”这两个字符。

    可以是一。

    也可以是疑、异,或者她的名字——意。

    最初没有做品牌策划,也没有开始商务。

    钟意想着把自己做的首饰带去创意工坊摆摊。

    温莎莎敲她脑袋:“你忘记了你以前是个女明星?虽然说不算太火,好歹有几部还算出圈的作品啊,往那儿坐一天,那些追剧磕CP的年轻人没一个认出你来?你有胆量这样露脸?”

    “要我说嘛,你以前那个微博也有不少粉,可以重新再利用起来,打着设计师的名号重新出道算了,也是给你的品牌做免费的流量宣传,还能收割一波粉丝经济。”

    钟意已经在娱乐圈消失了很久。

    没作品没活动,找起来也是查无此人。

    但有些长情的粉丝还记得她,偶尔还能刷到“谁懂啊家人们,她已经退圈了我才磕到她的颜值和演技”这种帖子。

    钟意挠挠脸颊。

    她并不想把演员钟意和“YI”品牌挂钩。

    换句话来说——她只想当个隐形的设计师。

    温莎莎帮忙找了个地方。

    她有个叫Lily的模特朋友,后来改行当了服装设计师,事业做得还算红火,现在已经是一家买手店的主理人。

    可以腾出一小块店内区域,和钟意合作。

    钟意开心地搂住温莎莎:“太好了。”

    蓝郁母亲的那枚钻戒,大概是钟意花费心血最多、下手最慎重的一件作品。

    最后戒圈做出了芭蕾舞裙饱满纤细的交叠线条,与清澈明净的主钻交相辉映,熠熠生辉地交还给了蓝郁。

    这一次见面是在她家里。

    蓝郁看着她琳琅满目的工作台和各种各样的设备,家里到处成摞的书籍和设计图,也是惊讶不已。

    知道她把首饰放在买手店出售,蓝郁也建议她再用起以前的身份。

    进组拍戏只是艺人收入的一部分,强大的商务才是变现的主要来源,现在明星创潮牌开店的比比皆是。

    她完全可以利用现有的粉丝基础一蹴而就。

    “你退圈真的很可惜,其实当演员也有更好的发展。”蓝郁也觉得遗憾,“你和唐柠还有联系吗?我有一部电影是和唐柠搭配,她演女一。”

    钟意摇头:“我不想那么麻烦,只想安安静静做设计,不管是演戏也好,设计也好,最重要都是作品本身。”

    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不管是演戏还是做设计。

    她不算是特别有野心、功利性特别强的姑娘,但至少每一步都做得很踏实透彻。

    蓝郁买走了她手作的几件首饰。

    钟意喜欢透亮清澈的琉璃,也喜欢优雅复古的巴洛克珍珠,或者各类澄净明亮的宝石和半宝石。

    她的作品风格不一,或稚拙或纤柔,总有一种流光溢彩又清澈细腻的美。

    她每隔几天会去买手店一趟。

    布置自己的展区,记录商品出售和客户的意见。

    那家买手店坐落于北城高端商业地带,附近大牌潮牌云集。

    也离凤翊集团不远。

    从买手店出来后,钟意会一间间逛附近的品牌店找设计灵感。

    有一次遇见过唐柠。

    唐柠出席某个品牌的商务活动,那日门店人潮拥挤,镁光灯咔嚓闪烁。

    钟意远远地望了一眼。

    他说,别人觊觎你的东西,你就这么拱手相让吗?

    可他从最开始就告诉她,他从来都不是她的。

    如果没有唐柠,她和那个人最后那段日子会不会更快乐一点。

    至少不会突然冷却。

    她会一直待在那套大平层里,怀着惆怅又温柔的心情陪伴他、等待他。

    最后痛苦地离开。

    结束的时候,她的心情其实很平静。

    因为已经用漫长的夜晚一点点和他告别,每一次见面都把他从心里剔除一部分。

    周聿白偶尔会去凤翊集团。

    陪梁凤鸣见一些重要客户,或者母子两人吃顿商务晚餐。

    李总助买咖啡的时候,偶然路过那家买手店。

    那时候钟意正站在橱窗前布置展示台。

    李总助望一眼,简直是哆嗦了一下。

    有种喜极而泣的激动感。

    年纪轻轻的周氏集团董事长早早就站在云巅,什么时候低下头过。

    没人拦着他当冰山高岭之花。

    可也没有人想看见自家boss那副硬拗着高贵面孔以至于只能靠整顿职场来发泄自己的愤懑。

    周聿白走过来,不耐烦抬眸。

    只是望了那么一眼。

    鲜花围绕的白色拱型橱窗,明亮的射灯从四角汇集至中心,璀璨明亮宛如梦境。

    她倾身站在其中。

    浓密微卷的长发慵懒披泻而下,被她拨至一侧肩头。

    只能窥见明净的额头和小巧的鼻尖,密绒绒的睫毛卷翘颤动,红唇如饱满的玫瑰,那双清澈明净的眸认真注视着手中的珠串。

    穿一条薄荷绿的绸质吊带裙,温柔清新,像风轻轻吹过湖面的颜色。

    他被那温柔清甜的颜色唤醒,突然就不想挣扎。

    她做的糖水,她抱着冰激凌碗的模样,她午夜奔向他的笑脸。

    随便吧。

    她爱不爱他有什么关系。

    他认输了,俯首低眉,他甘愿就这样被她困着。

    “去问她……”他摘下衬衫的银色六星芒袖扣,递给身边的秘书,“请她再陪我演一回。”

    他眉眼深沉柔和,很认真地想。

    一字一句:“她想要什么都可以,想要什么我都给……这世上的一切,我能有的一切……都可以给她,只有她,不会有其他人……”

    所有的。

    他的名利背景,他的身心,他的未来……

    全都给她。

    李总助把那枚袖扣递给了钟意。

    这枚袖扣,曾经被她的项链缠住,把他缠住,此后便一直留在她身边。

    直至她最后离开,又还给了他。

    “周总说,请钟小姐再陪他演一回。”

    “周总也说,您想要什么都可以……”

    李总助尽职尽责,把每一个都转述给了钟意。

    他可以给的一切……

    所有吗?

    可是她什么都不想要。

    甚至都不愿意去想。

    钟意望了一眼窗外。

    他站在浓荫树下,背对着她抽烟。

    白衫黑裤,背影矜贵挺拔、孤傲清绝。

    她没有伸手去接那枚袖扣,只是微笑:“对不起,我演技太差,已经退圈了,也不想要什么东西,麻烦跟周总说一声,找其他人试试吧。”

    李总助硬着头皮把话转述给周聿白。

    他低头垂眼,漆黑的睫掩住幽深的眸。

    默默听着。

    没有回馈任何神情,也没有回头。

    只是挺直了脊背,傲慢又沉默地走进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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