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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最好是不要被狗仔粉丝拍到

    这个吻混沌又浓烈。

    血腥气从呼吸和津唾交缠, 混杂着或苦涩或清甜的滋味。

    让人本能抗拒,又心旌动摇。

    钟意全部力气都咬着他柔软的唇瓣,全身紧绷如硬石。

    又在血腥的刺激下无法自抑地颤抖着, 只觉无数罅隙细细密密裂开,甚至有微刺的汗意爬上额角。

    他毫不惧痛地亲吻她, 急促沉闷的吐息和烟草血液的气味,挺拔身形弥散的压迫感, 他手指施予的力道,这些足以强悍地侵略她的呼吸,搅乱她的思绪,肆无忌惮地覆盖她所有的感官。

    先败下阵来的是钟意。

    她忍受不了。

    唇瓣柔软湿润的触感如此熟悉。

    鲜血的气味流淌到心里有钝钝的痛感。

    毫无收敛的唇舌纠缠让人身体逐渐发热发软。

    她眼底饱胀酸痛,身体力道流失, 软绵绵脱力。

    被他舌尖往里一撬, 脸色潮红地松开齿关。

    狼狈地撇开被他桎梏的下巴,细细急急地喘气,身体直直后仰。

    躲开他的吻。

    玫瑰色的嘴唇还沾着他鲜红刺目的血珠。

    他剑眉英挺, 眸色幽灼。

    紧追着她的后退, 得寸进尺地压下来。

    高大身形极具侵略感地笼罩着她。

    这种居高临下的姿势。

    有什么东西似乎昭彰而出——嘴唇伤口冒出的血珠,手臂肌肉凸形隐约透出衣料, 宽阔胸膛压抑的起伏心跳,以及西装裤包裹的那双长腿的嚣张。

    钟意身体后仰, 手肘撑着身后的展示柜,被迫仰视着他。

    身体深处浮起慌悸, 心惊胆战。

    这种悬殊的力量对比。

    这样晦暗又暧昧的无人之地。

    周聿白鬓角沁出热汗,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角的刺痛, 咽下满腔浓重苦涩的气味。

    这种苦涩无法自行纾解。

    明锐眼神映着一缕窗外的明光。

    他遽然俯身, 低头触碰她娇美柔软的樱唇。

    钟意明眸一闪, 挣扎着躲开。

    却被周聿白长臂轻而易举地揽住腰肢,毫无间隙地扣在自己怀里。

    隔着衣料,肌肤之间似乎有种磁场般的微妙张力,似乎有如电流窜过,让人心尖发颤,四肢松软。

    多久不曾有过这样的亲密?

    钟意被这电流般的战栗冲得浑身发抖。

    毫不思索地伸手在他脸上“啪”了一巴掌。

    力道不重,声音却清脆地回荡在大厅。

    她胸脯剧烈起伏,面色潮红发烫,急促喘气:“你放开我。”

    周聿白下意识地偏颊,脸颊有细微的刺痛。

    他神色微有冷峻,箍着她的手臂收紧——堂堂天恒集团的董事长,第一次被女人扇耳光。

    那双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又深沉强硬地盯着她,宛如打量领地里的猎物。

    似乎要将她拖入某种无法自拔的危险境地。

    钟意喘着气,连动弹的力道都没有。

    她瘫软在他怀里,轻浮刺目地对他笑:“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周总,要在杂物间强迫女人吗?您不觉得这样有失您的风度和周氏集团的脸面?要是被人知道,会曝出惊天丑闻吗?”

    “钟意。”

    男人的喉结剧烈滚动,眉棱紧蹙,嗓音沉哑。

    “放开我,或者……”她抿了抿唇瓣残留的血迹,伸手去摸搁在一旁的手机,声线转冷,“我立刻报警。”

    他敛眉盯着她看了很久。

    看她瑰丽又冷清的面孔,最后唇角浮起一点冷讥:“钟意。”

    “请你放开我。”

    他眉尾下压,气息冷冽:“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她神色郑重:“我会报警——一切罔顾女性意愿的亲密行为,都属于性骚扰。”

    周聿白把她的面容沉进瞳海,重重咽了下喉咙。

    完全失控的感觉随着她的话语结束——

    他彻底清醒过来。

    眸光一垂,动了动唇,似有动容。

    终于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往后退了一步。

    钟意明显松了口气。

    他气息沉郁,撇开脸,不耐烦地扯开衬衫领口。

    领结松散,露出泛红微汗的脖颈。

    钟意弯腰,乒乒乓乓去捡她的高跟鞋。

    他临窗而立,默然垂首,默默点燃了一支烟。

    侧脸线条利落清朗,嗓音平静喑哑:“以前你主动勾引我,现在你说要报警。”

    钟意拎起高跟鞋,亦是平静回应:“没有三千万的违约金,我这辈子都不会走到您面前。”

    他咽下呛烈的烟雾,神色颓懒:“我有的何止三千万……钟意,人往高处走,明明有些东西你唾手可得,怎么就不能聪明点?”

    钟意垂眼:“抱歉,我一向愚笨……您也知道的,以前也一直说我演技不好,不够聪明。”

    她重新穿上高跟鞋,提裙往外走。

    周聿白听着清脆声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他摁灭那支烟。

    眉眼冷凝,亦往外走去。

    钟意尽量让自己不去想。

    生活最好忙碌一点——现在恰好也是她最忙的时候。

    有了蓝郁的帮忙,钟意的品牌知名度突然爆发性扩散开来。

    品牌账号的关注度大幅提升,经常有关注者留言想要明星同款或者之前的某些手作。

    她按自己兴趣设计的高级宝石也有人频繁来问价。

    买手店那边的情况也越来越好。

    钟意一个人分身乏术,应付不了这么多的需求。

    家里地方太小,也需要一个更大的空间来维持正常工作。

    温莎莎和夏璇当然提议她开设的品牌工作室,也需要团队来做品牌运营,她的工作重心应该主要放在设计上,而不是手忙脚乱八方兼顾。

    她这段时间忙得自顾不暇。

    钟心时不时打电话给她,知道钟意每天忙得日夜颠倒,也是担心她身体。

    再听钟意说考虑找个新的工作室,也要找个助手帮忙打理品牌,买手店那边也要时时关注,这种工作和当演员自然不同,难免要面对各种难题。

    钟意还特意找钟心问几个问题。

    “姐,你不是也做过采购吗?这些你都应该很熟吧?”

    “是呢,我要是在的话,倒是能帮帮你。”

    为了顾及枝枝,钟心回到汀溪,在一家公司默默呆了六年。

    不出差,不跳槽,不应酬。

    要是没有枝枝呢。

    二十几许的青春韶华,她的人生会是怎么样的?

    也许事业上会有各种机会,也许会频繁出差。

    也许会和朋友一起逛街旅游散心,过丰富多彩的夜生活。

    也许会谈不一样的恋爱。

    而不是每个月拿着几千块的薪水,下班后赶着回家陪孩子,处理家庭各种日常琐事。

    再和一些面目模糊的男人相亲,讨论着收入、工作、各自的孩子、家长里短。

    “姐……枝枝也长大了,不需要太悉心照料,你有没有考虑过离开汀溪。”

    钟意伸了个懒腰,“你还很年轻呢,有没有想过换一种生活。”

    钟心:“比如呢?”

    “比如你可以带着枝枝来北城,我们可以生活在一起……你可以来帮帮我,也可以发展自己喜欢的事业,也许可以遇见不一样的人,过不一样的生活……”

    钟心在电话那端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可以吗?”

    说不心动是假的。

    要不要尝试着过另一种生活?

    “不如带枝枝来北城看看吧,以前你都说枝枝太小,家里糖水店太忙,从来没有来过北城。”钟意劝她,“也许你会喜欢呢。”

    钟爸爸钟妈妈听见两姐妹打电话,倒是有些不一样的想法:“意意现在开始自己创业,既然需要人帮忙,不如心心你去试试?至少姐妹俩有个伴儿。把枝枝留在家里,以后工作生活都稳定,大城市人多,也许还能找个合适的男朋友。”

    钟心很快就动摇了——汀溪太小了,她也许可以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还可以逃离那些千篇一律的相亲。

    只是枝枝呢?

    她还是想带着枝枝一起。

    只要钟心愿意走出来。

    钟意当然高兴:“我们两个可以照顾枝枝,小区门口就有个幼儿园,上学也很方便,非常可以。”

    钟意转身又去撺掇父母和枝枝。

    这事很快就定下来——

    蓝郁没想到自己从剧组杀青回北城,面对的是这么个好消息。

    钟心和枝枝要来北城。

    “你工作那么忙,我开车去接她俩。”蓝郁自告奋勇,笑眯眯道,“钟心和枝枝都是我的真爱粉,她们来北城,我当然要亲自去机场欢迎。”

    那一阵子钟意格外的忙。

    没来得及和蓝郁吃饭,也没来得及给她煮糖水。

    只是要寻找合适的工作室,重新布置家里,采购各种生活用品,准备钟心和枝枝的新生活。

    还好蓝郁过来帮忙。

    钟意没想到他完全没有明星架子。

    能亲自帮她整理工具,也能扛着大包小包采购物品,也能为买一件合适的家居东奔西跑。

    钟心和枝枝到北城的那一日。

    蓝郁买了一束漂亮的花,和钟意一块去机场接人。

    站在北城人潮涌动、繁华缭乱的市中心。

    枝枝搂着蓝郁的肩膀,拍下一张笑脸盈盈的合照。

    三个大人带着枝枝去亲子餐厅吃饭。

    带着她去商场买漂亮衣服,去游乐园玩游戏,去动物园看大熊猫。

    钟意和钟心都特别紧张他。

    进进出出都是人流量多的地方,饶是戴着口罩帽子,也时时受人关注。

    最好是不要被狗仔粉丝拍到。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太忙叻~T T

    第62章 他俩到底啥关系

    天恒集团的八卦沿着网络四处蔓延。

    各楼层的茶水间都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周总的嘴唇破了, 好像是被咬的……妈呀,太激烈了吧。”

    “怪不得……今天顶楼的晨会取消了,法务部Lucy单独去找董事长签字, 回来后在电梯里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我在楼下看见李总助买咖啡,那个郑董笑眯眯的过去搭肩膀, 旁敲侧击问李总助是不是有好事将近……”

    “真的假的?要真是那什么,到底是谁啊?叶小姐不是已经回美国了么?”

    “肯定不是叶小姐, 就是不知道是哪家?之前不是传……”

    有人路过一声咳嗽。

    大家做鸟雀散。

    顶楼董事长的办公室。

    前董事长喜爱的中式风格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白灰和几何轮廓的极致线条,凸显着冷静干练的简洁镇定。

    男人顶着一张翩然俊逸的脸,轮廓利落,漆黑的瞳仁沉寂冷清, 高挺的鼻梁在明光下划开利落的阴影, 薄唇直抿。

    偏淡的唇色,下面唇瓣的唇尖上有块暗红色的伤痂。

    伤口醒目,又给他添了几分冷峻。

    李总助拉开抽屉七八次, 最后终于决定递个隐形创可贴进去。

    待会还有高层会议要开, 这样似乎不太……嗯……

    周聿白神色平和地翻着送进来的签字文件,指尖倒是夹着根烟, 但从点烟开始就没有抽过一口,只是任由它静静地燃烧。

    他睃一眼李总助手中的东西:“不必了。”

    “大家都在传……”李总助欲言又止, “我让医生过来,帮您处理一下伤口?”

    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伤, 毫无影响。

    只是偶尔牵动嘴唇时会带起一点可忽略的刺痛。

    “不用。”周聿白把细长香烟摁进烟灰缸,淡声道, “今晚的应酬应该会热闹, 多安排两个能说话的人一起过去。”

    “是。”

    晚上有商务应酬, 他也丝毫不避讳顶着这张脸出席。

    酒席上喝了几杯,合作伙伴也脱了那层凛然严肃的派头,笑哈哈问起他嘴上的伤。

    八成是女人搞得。

    周聿白供认不讳,捏着酒杯轻描淡写说是。

    这种话题总是能引起人的谈兴。

    众人起哄:“什么样的姑娘啊?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他喝一口酒,无所谓笑笑:“还算漂亮吧。”

    大家听他语气里那抹冷寂,搞不好是在女人面前吃瘪,感慨年轻轻轻的周总也会栽在女人身上,又羡慕年轻人的风流大胆,一时饭桌上热闹融洽至极。

    酒桌上一张张喝得面红耳赤的面孔,七嘴八舌聊起男男女女的话题。

    周聿白神志微醺,意识却格外清明。

    身边也坐着个漂亮女生——刚才聊天时大家起哄塞到他身边来的。

    他要走,这姑娘也跟着他起身,娇娇怯怯喊他周总。

    问能不能捎她一程。

    周聿白这才拿正眼看她。

    刚毕业的年轻姑娘,举止还有些拘谨,大眼睛长睫毛,笑起来甜丝丝的。

    捎一程也无妨。

    但那又何必,还要费唇舌跟她说话,有的没的聊些浪费时间的话题,再继续往后,想想也知道会有什么事。

    这种事情,他做过一遍,就懒得再来一次。

    周聿白转身就走。

    第二天去香蜜湖吃饭。

    梁凤鸣看见周聿白嘴唇的伤口,也是有些纳闷。

    他说是被碎玻璃杯不小心割伤。

    “聿白,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

    “妈总觉得你不对劲。”梁凤鸣拍拍他的肩膀,“你和以前不太一样,经常坐在窗边发呆。”

    “那天晚宴遇见钟意,你后来跑哪儿去了?电话一直没接。”

    他淡声道:“没去哪。”

    “没和钟意在一起?”

    “妈——”

    梁凤鸣沉吟:“我知道你俩也许没什么,但以前毕竟也在一起过一段时间……聿白,这两年你先是拒绝了绾绾,后面又接触了那么多女孩子,难道就没一个合适的?你年纪也不小了,爷爷奶奶年事已高,是不是好好考虑考虑……”

    他修长手指揉捏着一支烟,长睫掩住寂寥:“您觉得哪个适合我?”

    “我当然是最中意绾绾,其他也有觉得合适的,只是看你喜欢。”

    周聿白沉默望着窗外,下意识将那支洁白的烟卷揉了很久,揉到烟叶破碎,指尖沾满烟草气味,方才平静道:“这么多莺莺燕燕,我自己挑不出来,您眼光毒辣,觉得哪个好就哪个吧,您看着安排,我都听您的。”

    “聿白,你这话当真?”

    “当真。”他起身要走,“您挑完了,告诉我一声就行。”

    本来要回公司加班。

    结果临时起意,周聿白又去了那套空置的大平层。

    房子依旧冷清。

    这冷清持续的时间太长,就有些令人憎恨的厌恶感。

    床上有过夜的痕迹——

    他偶尔会在书房里坐一会,再回到卧室躺一会。

    周聿白坐在床尾抽了根烟,最后拎着西装外套往外走。

    走出大厅时,楼下的公寓管家笑着起身说,欢迎您下次归家。

    家?

    周聿白叼着烟冷笑了声。

    拨了个电话给李总助,声音冷肃:“把这套房子卖了吧。”

    李总助支支吾吾:“周总……”

    房子里还有不少两人的东西。

    他掸掸烟灰,眉眼萧瑟:“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还要不要,她若不要,那就让她自己扔了。”

    李总助幽幽叹了口气。

    他一个总助,为什么总是要处理这种事情?

    钟意接到李总助的电话,蹙起细眉。

    她正忙着自己和钟心的事情,哪有心思管这些,当然拒绝:“这套房子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李总助你随意处置吧。”

    “钟小姐,那些珠宝首饰,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应该能排得上用场吧?”

    即便再不喜欢,把那些钻石珠宝拆下来再设计出售。

    至少也值个几千万。

    这不是现成的顶级原材料?

    钟意沉默,心里取舍了一会,最后还是道:“不用了。”

    “要不您过去看看吧……那套房子,其实周总有空常去坐坐。”李总助叹气,“也许您过去看看就明白了。”

    “抱歉,我最近有点忙。”

    门铃叮咚响,钟意忙着去接人,匆匆挂了电话,“李总助你处理吧,不用再征求我的意见。”

    李总助抚额。

    这是造什么孽啊。

    钟意深切意识到“雷厉风行”这四个字给生活带来的翻天覆地的改变。

    在所有人改变主意之前把钟心和枝枝接到了北城。

    把家里的次卧改造成了母女俩的卧室。

    把自己的工作室搬去了附近的一个创意工坊。

    安顿了枝枝的幼儿园。

    开始了姐妹俩合体带娃的新生活。

    枝枝在北城适应得很快。

    虽然离开了爷爷奶奶和家乡的小伙伴,但北城有各种各样的游乐园和大大小小的展馆,好玩又漂亮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姨姨家藏着好多的新玩具,她每天找出一个拆开,就能收获一天的开心。

    妈妈、姨姨和蓝郁叔叔会带她去外面的餐厅吃饭。

    枝枝玩得乐不思蜀。

    和爷爷奶奶视频的时候完全是笑嘻嘻地说拜拜。

    倒是把钟爸爸钟妈妈惹得伤感不已。

    她虽然没有爸爸。

    但枝枝念过幼儿园,知道爸爸是什么样子——蓝郁叔叔是个非常非常厉害的人,还会领着她出门玩,把她抱得高高地看动物园的小动物,在吃饭的时候帮她剥虾。

    晚上看动画片的时候,枝枝搂着钟心的手臂:“妈妈,让蓝郁叔叔当我爸爸好不好?”

    把聊天的钟心和钟意呛了半死。

    钟心一手捂女儿的嘴,一手捂自己的脸,忍不住笑道:“蓝郁叔叔呢……额,他可能,可能当枝枝的姨父,但不会是爸爸哦。”

    钟意俏脸飞霞:“姐,你别乱讲。”

    “蓝郁真的很不错。”钟心手肘撞撞妹妹,“意意,你不考虑一下吗?”

    钟意语结。

    说实话,蓝郁真的帮了她很多。

    特别是钟心和枝枝过来,真的全赖他忙里忙外帮忙照顾。

    这份心意,钟心当然看得很明白。

    钟意眼神闪躲:“最近工作有点忙……”

    “工作忙也不是拒绝人的理由。”钟心戳她,“意意,你不要辜负人家。”

    钟心接手了钟意的一部分工作。

    买手店打理、还有品牌账号的线上打理和一些运营工作都交给了钟心。

    她性格细心温柔,学生时代还是个文艺气质的美少女,这几年在公司也呆了好几年,各种岗位工作都经手过,做起来比钟意顺畅多了。

    钟意现在租了个小小的工作室,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工作室里画设计稿,醉心雕琢自己的设计,也就少管了些零零碎碎的闲事,工作效率也大有提升。

    刚开始的阶段,姐妹两人一起打理也刚合适。

    算是自由职业,照顾枝枝也比较方便。

    蓝郁提前去接枝枝放学,再去YI工作室找姐妹两人。

    打算晚上一起吃饭。

    钟心不愿意再当电灯泡,喊着枝枝:“我带着枝枝回家,你们俩去吃吧。”

    枝枝攀着蓝郁的脖子不愿意下来。

    最后是钟意和蓝郁带着枝枝出门。

    把钟心单独撇下——钟意逼着姐姐换了身漂亮裙子,帮她约了美容院做脸,再出去找个地方喝一杯,享受下单身的快乐,勒令她晚上十点之前不许回家。

    钟心穿着把身材包裹得曼妙起伏的明艳窄裙,看着镜子里那张素净姣好的脸庞。

    眸光闪闪,牵着唇角无言笑了笑。

    大家都那么盼望她的新生活,新恋爱吗?

    那个棱角分明的男人,她已经有好久好久不曾想起。

    钟意和蓝郁带着枝枝去吃了她最喜欢的披萨和意大利面。

    晚餐之后两人牵着枝枝,蓝郁摘了帽子和口罩的束缚,沿着幽暗微光的河边,吹着柔软的晚风散步。

    聊食物、路边的花花草草和普通人的生活。

    蓝郁牵着枝枝的手,朝她微笑:“很久没有过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你太客气了,应该我说谢谢才对。”钟意回之以灿烂笑意,“我们总是在谢来谢去。”

    “期待我们有不必相互道谢的那一天。”蓝郁意味深长地道。

    钟意抿唇含笑回视着他。

    愉快又普通的一日。

    期待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阳光灿烂。

    第二日也正如此预料。

    只是温莎莎夺命连环Call,在电话里跟钟意咆哮:“意意,微博!微博热搜前五都是蓝郁,你快看看怎么回事!!!”

    钟心和钟意都在工作室讨论细节,闻言立马打开了微博。

    赫然几个大标题——

    【顶流男星私生女曝光!】

    【蓝郁和素人隐婚生女,携手亲子餐厅进餐,共游儿童乐园!!!】

    【国民男星塌房,娱乐圈之罪——单身红利?】

    【蓝郁新剧热播:我也有一个成为好爸爸的梦想。】

    姐妹两人一脸懵。

    热搜标题下面的照片和视频都是蓝郁和枝枝的偷拍图,还有几张模模糊糊夹着钟意和钟心的背影。

    钟意立马打电话给蓝郁。

    他那边电话占线,隔了一阵才回拨过来,先安慰钟意说没事,公司已经在撤热搜。

    “有人故意买黑料带节奏。”蓝郁蹙眉,“之前有得罪对家,最近又有些资源在抢……不用担心,没什么事,我会让公司尽快把照片撤了,不会影响枝枝。”

    钟意知道娱乐圈这些明里暗里的套路,倒是很镇静。

    钟心倒有些啼笑皆非:“不会影响蓝郁吧?一个误会而已。”

    “姐,没事的,你放心吧。”

    经纪公司只想悄无声息让这事过去,但谁都没想到——这热搜越撤越多。

    网上的料也越爆越多。

    路人视角的文字回复,说是眼见着蓝郁和枝枝一块玩耍,身边还有个妙龄女子,还有偶遇他在商场购物买东西云云。

    网友们开始群嘲蓝郁人设崩塌,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卖着单身人设跟各女星炒cp。

    蓝郁粉丝们开始在各个阵营跟路人对撕,空口污蔑人也要拿出证据来。

    各社交网站吵得一片乌烟瘴气。

    这轩然大波吵到最激烈的时候,有另外角度的偷拍视频流传出来。

    眼尖的网友一眼认出了蓝郁身边的那位女子,是钟意。

    谁?

    钟意!!!!!

    那个惊鸿一瞥,早早退圈的钟意?

    那个曾经跟蓝郁炒过CP上过热搜的女演员?

    妈耶。

    局面突然扑朔迷离,全体吃瓜群众的热情突然飙到了高潮。

    孩子是谁的???

    钟意为什么突然退圈????

    他俩到底是啥关系??????

    蓝郁和钟意的超话CP一夜之间爆了。

    钟意的搜索量也蹭蹭往上涨,关注度前所未有的高。

    钟家父母、身边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抱着各种疑问给钟意打电话。

    夏璇这个时候正在公司餐厅舌战群儒。

    “孩子绝对绝对不是钟意的,我保证!!怎么可能,她那个时候才多大,哪有时间怀孕。”

    “她也没有跟蓝郁隐婚谈恋爱,我拿我升职加薪的名誉作担保!没有!绝对没有!!!”

    不远处坐着面容冷清的周聿白,和颜悦色和一群高管进餐。

    不动声色抬眸瞟了一眼。

    李总助硬着头皮听着夏璇的尖锐嗓音划破耳膜,硬着头皮咽下一口饭菜。

    这位夏小姐再这么喊下去。

    他保证——她这辈子都别想在这家公司升职加薪。

    这种娱乐圈的八卦热搜。

    跟他们这群社畜有什么关系。

    只是下午周聿白在办公室开会,各高管开始汇报本上半年的财报和项目进度表。

    一身高级定制西装,贵气的镶钻金扣的董事长翩然俊雅坐在椅内,用温润清淡的语气跟下属说最苛刻的话。

    “这种业绩你是觉得能成功糊弄自己,还是能成功糊弄市场?”

    “上一次公司这种项目,已经把温总送进去了,这一次是想送谁进去?不妨可以跟高墙之内的温总沟通一下?”

    “我每个月来一次临江,不是听你们翻来覆去炒这些冷饭……?”

    “有没有人想……”

    开完会出来。

    周聿白两指不耐烦扯了扯领带,冷戾寡淡地垂眼走出会议室,锃亮皮鞋敲击地板的声响分外尖锐。

    办公室失手打碎了一个咖啡杯。

    李总助找人进去收拾,看见周聿白支着长腿,蜷坐在窗边低矮的地台上抽烟。

    白色烟雾徐徐吐出,呛烈又灼眼。

    他俯瞰着外面的林立的高楼,广袤又复杂的城市,那么高傲的人,宽阔背影也有淡淡的寂寥。

    那晚周聿白应酬喝了很多酒。

    第一次有浓重醉意爬上白皙清俊的脸,把眼角脸颊染成一片刺目的潮红。

    “那套房子卖了吗?”

    “没,还没……”李总助跟着他,“钟小姐的东西还没处理……她说最近太忙……”

    周聿白撑着额头,闭上幽深的眼思忖许久,最后轻声道:“不用卖了,留着吧。”

    李总助望天松了口气。

    这满屏拦都拦不住的热搜和娱乐八卦。

    又是一起购物又是餐厅带娃什么的,谁看在眼里不心惊胆战啊。

    蓝郁给钟意打电话,哭笑不得地挠头:“对不起……热搜没撤下去,反倒把你卷进来了。”

    “没关系。”钟意刷着那些娱乐标题,“不然我出来解释一下吧。”

    “你想怎么解释呢?”

    “照实说,我们是朋友,枝枝是我的小侄女,陪她一起玩而已。”

    蓝郁认真想了想:“枝枝的事情很好澄清……只是我们这个时候跳出来声明,会不会让八卦愈演愈烈……何况,会有人相信吗?”

    钟意抿唇不语。

    她已经在娱乐圈查无此人,现在的工作生活都很低调。

    其实也没太大的影响。

    可这些照片都是真的。

    她和蓝郁的各种见面也是真的。

    蓝郁对她的意思也是真的。

    说是单纯的朋友,谁会信呢?

    “让我和公司商量一下吧。”蓝郁回她,“先等我的消息好吗?我们保持意见一致。”

    “好。”她安静回他。

    蓝郁和钟意这场热搜事件的热度持续不退。

    短短几天的发酵,就有人开始嗑生嗑死磕CP。

    在全网翻遍了两人的蛛丝马迹。

    《伽罗镜》的那些花絮和采访,蓝郁对钟意的溢美之词,明显能看出两人之间有些暗流涌动。

    后来的微博互动,也隐隐也品出别样的味道。

    一起玩卡丁车上热搜那次,后来怎么就悄无声息平静下去?

    甚至后来合作的那部民国剧,两人第一次演情侣,对手戏也是凄美有张力。

    到底是什么样的扑朔迷离爱情,这两人到底有什么隐秘的故事?

    钟意到底是因为什么退圈?回归家庭还是如何?

    神啊。

    吃瓜群众呐喊,快告诉我们真相吧!

    第63章 一个女人而已

    跟吃瓜群众一样, 上班时间摸鱼吃瓜的还有李总助。

    只是他的心情实属战战兢兢——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关联着顶头上司的情绪。

    李总助甚至通过公司内网联系了夏璇。

    很克制隐晦地问她钟意和蓝郁是不是恋爱了。

    夏璇看着电脑屏幕上跳出的对话框,惊掉了下巴。

    这这这这这不会吧。

    夏璇噼里啪啦打字。

    【李总助???!!!您也追星吃瓜,关注娱乐新闻吗?】

    【算是。】

    【我只能告诉您, 他俩还没有正式官宣在一起,只是呢……嗯, 事实摆在面前,这事很难说……我也很期待他们的进展……】

    【明白。】

    李总助在格子间叹气。

    一个好的下属需要察言观色的能力。

    周聿白已经连续几日迟至公司。

    也因此错过了好几次公司重要会议。

    李总助和司机在那套大平层楼下等, 压根就不敢上去催他。

    那张镇静冷漠的面皮下,下一秒撩起眼皮,可能就是阴郁和令人发怵的压迫感。

    赵晟跟周聿白打电话聊公司的事儿,挂电话之前啧了声,好奇问道:“聿白, 你和钟意小姐到底咋回事啊, 上次你让我找我家老爷子那儿的MV,我还寻思着要问你呢,现在怎么又冒出个男明星来了?搞得如火如荼的。”

    周聿白吞云吐雾抽着烟, 淡声道:“这个项目的投资决定权虽然在天恒, 但我也要考虑回报值和回收年限,你们赵家……”

    “不是, 我说,聿白, 咱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么?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赵晟丈二脑袋摸不着头脑,“我就问问你钟意是怎么回事……上次我听梁姨说……”

    周聿白“啪”地挂了电话。

    支手撑着额头, 最后冲着李总助扬起冷峻的下巴,嗓音沉郁:“晚上的应酬取消吧。”

    晚上本来就约了和赵晟吃饭。

    他冷漠地倚回椅内, 把手机关机, 扔进了抽屉。

    那些东西本来不想看。

    就算轻蔑瞧不起又如何, 依旧会像苍蝇一样扰人心烦——

    男人绷紧了下颌,毫不在乎地叩出烟盒里的烟。

    李总助看着自家boss那张毫无情绪的脸,不见丝毫愠色,却有种心惊肉跳的直觉。

    “周总……”

    “什么事?”

    李总助硬着头皮:“临江那边公司夏璇小姐……”他摸摸鼻尖,“钟小姐还没有和蓝郁正式在一起……只是经常一起……”

    其他的就不太好说了。

    淡淡烟雾里,他一双眼幽晦迷蒙:“你出去吧。”

    “是。”

    在网友的深扒下,这天晚上,网络曝光里另外一组照片。

    那大概是几年前——

    钟意和蓝郁坐在一家糖水店里,笑盈盈地喝着糖水,旁边有个梳羊角辫的小女孩背影。

    钟意看到那张照片也愣了一下。

    那是什么时候?

    好几年前了吧,在汀溪,自家的糖水店里。

    那时和蓝郁还不是很熟,他来汀溪玩,她尽地主之谊陪他玩了两天。

    照片里她面对着蓝郁,眉眼弯弯,托腮浅笑。

    这张照片能看出她当时的开心。

    为什么这么开心?

    是事业顺利,烦恼少少,家人和睦,朋友真诚?

    还是别的原因?

    蓝郁也看见了那张照片。

    他能准确想起那天的情景:“是在你家的糖水店,你陪我喝糖水,钟心和钟妈妈在前面招待客人,枝枝坐在我身边玩玩具,很愉快的记忆。”

    钟意没想到他记得那么清楚。

    “钟意,你真的不想和我试试吗?”蓝郁温柔问她,“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你有没有想法谈一场正大光明的恋爱……我一直想告诉我的粉丝们,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女孩,认识了她好几年,想和她在一起,我珍视她和她的家人,也很想得到大家的祝福。”

    这个节点公布恋情,可想可知所有媒体的惊爆程度。

    可所有的照片都摆在眼前——她和蓝郁,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两人已经走到这一步。

    还能有什么其他解释呢?

    “你的事业是不是也会有更好的过渡?”

    “也许吧。”

    钟意思忖了很久。

    最后缓慢点头:“蓝郁,我真的很谢谢你帮我那么多……我……”

    也许可以有一段新的恋情。

    只是倍感压力。

    那么多目光盯着,那么多人看着、讨论着。

    最后的最后,钟意还是轻声说了声:“好。”

    “蓝郁,我只是想让这件事快点平息下去……不想枝枝和我姐姐卷进来……”

    蓝郁开心笑了:“太好了。我去跟公司和经纪人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处理这件事。”

    这张照片也撞进了周聿白的眼里。

    在那套空荡荡的房子里。

    网友编造的神秘爱情故事无非是捕风捉影。

    那段时间钟意一直安安静静呆在他身边——他直觉相信她和蓝郁之间的确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相信她的确很少和蓝郁私下联系。

    她拎得清,还算聪明。

    一个空有肤浅面孔的男明星,要是她真对蓝郁较真,当初的三千万,她又何必扑到他身上来。

    真要有什么。

    也许就是在她去英国后的事情。

    但这张照片粉碎了周聿白的笃定。

    那是什么时候?

    他们刚开始没多久,她和乔伊在剧组闹脾气受伤,他赶过去找她。

    后来理所当然走进了她那套小房子里,喝起了她亲手煮的糖水。

    后来她说要回汀溪给小侄女过三岁生日。

    从汀溪回来,她来临江看他,柔情蜜意躺在酒店床上,柔情蜜语说爱他。

    再然后呢?

    后来他让她搬进了这套房子,他也顺理成章住进来。

    她骗他,她特意回去招待人?

    蓝郁?

    汀溪的家里?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在她每天跟他细细碎碎聊天,放下手机之外。

    她从来没提过——

    她瞒着他,她骗他。

    在她的家里——

    她的每一个家庭成员的介入——他们欢迎蓝郁,却完全不知晓周聿白这个人的存在。

    全家人笑脸盈盈陪着蓝郁。

    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喝糖水,语笑喧阗,其乐融融。

    瞒了他这么多年。

    若不是这张照片的曝光,他永远都不会知晓。

    有扭曲的愤懑和奔泻的怒火从胸膛喷勃而出,宛如炙热的岩浆一般肆意流淌,充斥他的满腔满腹,让他焦躁难安,头颅滚烫。

    甚至要冲破身体,被冷却的尖锐要密密麻麻扎满整间屋子。

    燃着暗红色火光的香烟毫无察觉燎在指尖。

    皮肉灼伤的感觉。

    他手指捻着、蹙眉望着——并不觉痛。

    或者说,是种冷静的麻木。

    他周聿白何至于如此?

    他什么没有,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羡慕的一切,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胸有成竹,也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失望。

    他何至于栽在一个女人身上。

    这个女人巧言令色、甘言蜜语。

    连演戏都没有对他用过真心。

    她洒脱地走开,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跟蓝郁形影不离地约会见面。

    他当然知道他们接下来的后续,一语成谶——

    【蓝郁见过你这副样子吗?他知道你穿成这样,在别的男人身底下放荡呻吟吗?】

    【没有,你要给他看看吗?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这样。】

    他还困在这套房子里。

    他甚至还三番五次动过那样的念头——想要留住她,想要把他留在身边。

    她一次次收割他的情绪,扔弃在地。

    “哐当。”

    面前的镜子被握得指节发白的拳砸碎。

    那张眉眼冷戾、滑稽可笑的脸碎成片片,哗啦砸落在地。

    猩红的鲜血汩汩冒出。

    周聿白地甩开血珠,漠然走去露台。

    挺拔笔直的肩背如同孤傲锋利的绝壁,垂手掏出了烟盒。

    只是拢着香烟,伸出那只淌血的手摁着打火机。

    手指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来。

    他平生第一次有违教养,骂出了句脏话。

    面容冷白,眉眼凌厉,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控制住手指。

    银色打火机发出沉郁的一声“叮”,跳出一束幽淡的火苗。

    照亮他眉眼的一抹孤绝。

    这支烟抽得极其生涩、艰难。

    周聿白极力抑制着满腔翻滚的苦意,平静地抽完这支烟。

    是清淡型的烟草,绵柔的烟叶和薄荷混合的气味。

    不知道是不是沾了鲜血,今天出奇的呛烈焦苦。

    这种气味从嘴唇鼻腔弥散进身体,沿着血脉在周身游走。

    昏昏沉沉沁进脑海,也藏进眸底。

    烟草燃烧的炙烫和酸楚让眼睛饱胀,视线模糊摇晃。

    最后他冷冷把烟头扔在地上,狭目低垂——

    有什么东西倏然滑落眼角,滴进衣料。

    周聿白绷着牙关。

    猛然抬首,重重滚了滚尖锐喉结,咽下那饱胀的痛感,极力睁开发红的眼眺望远处。

    手指的鲜血仍然汩汩而出,滴滴答答坠落地板。

    周聿白抬起了手臂,漠然凝视着手背关节狰狞的伤口。

    他周聿白什么没有?

    从小到大缺过什么东西?

    什么时候没有如愿过?

    连他的亲爹继母,他那几个便宜的弟弟妹妹都能打压到避居国外。

    一个女人而已。

    李总助第二日没联系到周聿白。

    今日董事长的行程依然排得很忙,但周总显然没进公司,并无故缺席了今天的晨会。

    相比于公司的公事。

    李总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电话打不通。

    李总助直接去了那套大平层。

    周聿白的确在。

    昨天晚上留在这里过夜。

    李总助瞠目结舌看着客厅地面碎落一地的玻璃碴。

    周聿白慢悠悠地从浴室出来,裹着浴袍,黑发湿漉,下巴森青。

    手腕缠着一圈白绷带,漫不经心地抽着一支烟。

    “公司的郑总,还有海外分公司的销售会议,中午您约了法务总监一起进餐,还有……”李总助一本正经地汇报今日schedule。

    “暂时取消。”他心不在焉吐出个薄淡的烟圈。

    “周总。”李总助第一次流露出急切的非专业态度,“那个……夏璇说……钟小姐那边,大概会和蓝郁挑个合适的时间,同步发个声明,可能,可能……可能要宣布……”

    官宣这个词,李总助实在说不下去。

    全民目睹的顶流男星恋情曝光,这以后大家可怎么处啊。

    “是么。”周聿白淡声道。

    他黑睫轻扇,心平气和地掸掸烟灰。

    极其平和淡定地抽完了这支烟。

    “这两日我不进公司,有什么急事给我打电话。”白色柔软的棉质浴袍衬得他眉眼漆黑,颌线分明,说不出的干净清朗,“公司有什么事你先应付着,没事就不要过来。”

    “知道了。”

    周聿白浓睫一掀,眼神几许幽深。

    嗓音幽沉:“还有件事,找人把这房子收拾布置一下……”

    李总助肩膀一收:“好。”

    李总助走之后,周聿白在书房坐了片刻。

    拉开抽屉,随手翻了翻。

    而后打了个电话出去。

    那电话七转八弯,最后落在不知什么国度不知什么具体位置。

    卫星电话。

    信号极差,话筒里传来沙沙沙的声响和不知道什么叫声话语。

    “丁骞。”

    那边响起石头般坚硬冷锐的嗓音:“周先生,找我有事?”

    周聿白起身临窗。

    直肩窄腰,背影清傲。

    他单手插兜,握着话筒,开门见山,语气平淡:“你有个女儿,是钟心和你的孩子。”

    电话那端听见哐当的坠落声。

    而后是凝固的寂静和压抑的呼吸。

    “你自己算算时间,孩子今年六岁了,小名叫枝枝,很可爱也很受宠。钟心至今单身,现在带着孩子和钟意一起在北城生活。”

    丁骞手指颤抖,喉咙几乎堵塞:“周先生,可是……”

    “上次在法国见面,钟意怕你知道真相,连累母女俩,有意误导你。除了她们姐妹俩,没有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周聿白摸着烟盒,缓声道,“你是想自己过着枪林弹雨、刀口舔血的雇佣兵生活,再看着这个生父不详的孩子没有爸爸,或者找个陌生男人喊爸爸。还是我帮你一把,把丁骞的痕迹从这个世界抹去,给你另外一个干净身份,你守着女儿老婆过平静的日子?”

    “周先生。”丁骞目眦欲裂,浑身发抖,“钟心,我女儿……”

    周聿白挂了电话。

    因为最近的热搜。

    钟意和钟心不想再出门找麻烦,这几日都带着枝枝窝在家里。

    也不是无事可做。

    可以陪着枝枝玩游戏讲故事,或者姐妹俩一起探讨以后的工作模式。

    关起门来的生活也还算平静。

    说到底。

    一个娱乐新闻,当事人都没有出面澄清。

    那些热搜八卦也仅仅是猜测和网友的自娱自乐,并不是太惹人心烦。

    蓝郁这段时间也是足不出户,只是时时打电话给钟意。

    枝枝围着电话咯咯地笑——听妈妈说,蓝郁以后要变成小姨夫喽。

    两人已经默契地达成了某种约定。

    关于恋情的公布——

    只是等着这件事的热度稍稍减退,蓝郁那边会平缓地给粉丝一个交代。

    是不是要仓促地答应和蓝郁试试?

    钟意心底有小小的别扭。

    不过钟心和钟爸钟妈还是对蓝郁极有好感,连温莎莎和夏璇都觉得不错。

    何况他对她真的很用心。

    只是钟意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的声音清润悦耳:“是我。”

    钟意听出了这个声音。

    碍着钟心和枝枝在身边,她没说话,也没想好要说什么。

    “恭喜钟小姐恋情曝光,爱情圆满。”他语气光明磊落,毫无芥蒂,“能让男明星这样大张旗鼓围着你转,多少粉丝歆羡不已。”

    钟意下意识蹙眉。

    上次接触还是在那场慈善晚宴。

    她扇了他一巴掌。

    钟意握着手机走开,客气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语气轻松又满不在乎:“李总助应该联系过你,那套房子我打算卖掉,里面你留下的那些女人用的东西归属权还是在你,我无权处理,这样把……我派人送到你家里。”

    那些东西数量真不少。

    送过来根本没地方放,而且价值不菲。

    钟心定然会问怎么回事。

    “不用了,您不用送。”钟意捂着电话,“您处置就好。”

    周聿白挑眉:“既然如此,那只能麻烦钟小姐亲自过来跑一趟,钟小姐过来签个捐献协议吧,不如就转给机构拍卖做慈善,也算是钟小姐的心意。”

    他语气太过于公事公办。

    钟意一时想不出理由搪塞。

    “我安排车子在你家楼下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司机会上来接你,还是以前那位。”

    这么光鲜气派的豪车停在楼下,难免引人侧目。

    司机再来敲门……

    钟意不想节外生枝,不假思索应下:“那行吧,我签个名字就走。”

    “不耽误钟小姐和男朋友的约会时间。”他淡声道。

    电话挂断,司机果然来接钟意。

    钟意找了个理由说要出门,钟心也没拦她,让她出门戴好口罩。

    车子把她带回了那个曾经住过的家。

    钟意其实犹豫了一会。

    是不是要再次踏进这个地方?

    她最终还是被管家带着上楼。

    入户电梯“叮”地打开那瞬,心头突然沉甸甸的。

    说不出的伤感和惆怅。

    作者有话说:

    情节没改……就是细化了一下。

    大家猜猜周总要干嘛

    第64章 给我一个解释

    明明记得她走之前很认真地收拾了这套房子。

    删除了她所有的痕迹和习惯。

    可花瓶里的鲜花依然娇艳怒放, 墙上摘除的装饰画同样眼熟,温馨明亮的餐厅陈设如故,地上的羊毛地毯愈发柔软。

    似乎毫无改变, 依旧有人在这空间里过着平静柔和的生活。

    闻到熟悉的咖啡和无火香薰混合的香气,钟意有一瞬的愣怔和迷失。

    怎么……

    她其实很少回忆在这里的生活——和剧组杀青一样, 这些虚拟不切实际。

    可它如今依然真实存在。

    家里没有旁人,她踌躇良久, 回神觉得自己该离开。

    又在某种潜意识的迫使下朝着书房走去——周聿白在书房。

    书房有淡淡烟草味。

    他坐在电脑桌前,姿势闲适,手指夹着根袅袅燃烧的香烟,间或敲击着面前的电脑。

    听见动静,他眼风不动。

    毫不在乎钟意的动静。

    钟意僵硬地远远站着, 平静喊了声周总。

    “来了。”

    她细白手指蜷着:“那个什么捐赠协议……”

    周聿白抬头, 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没有。”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淡声道,“没有什么捐赠协议, 只是想让你过来一趟。”

    钟意愣住。

    他信手从抽屉里取出点什么东西, “啪”地扔在桌子上。

    也直直扔在她面前。

    “看看。”

    她目光瞟过来,蹙眉:“是什么?”

    “你没带走的东西。”他眉棱皱起, 神态从容,“你以前的素描册, 藏在书柜的夹缝里。”

    钟意捡起,随时一翻。

    果然是她以前的素描本——很随意的一些涂鸦, 静物线条,首饰线稿, 花体字母, 以及……他。

    只是以前素描老师布置的作业, 她画人像时便借鉴了他的脸。

    他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骨相清晰,眉眼明锐。

    不至于浓墨重彩,也不是寡淡素净,一切都恰恰好的墨笔。

    她拿他练习。

    下笔通常都是沉浸着的,只是每一笔线条再往后,心里的情绪一波波涌上来,迟迟无法动笔再继续描绘下去,只能心浮气躁地草草结束。

    每一张都画得不好。

    周聿白找到这本素描册时,怔怔看了很久。

    他能看出她下笔时的认真,亦能看出她结束时的潦草。

    正如她陪他的那几年,起初的小心翼翼,最后匆匆忙忙地离开。

    钟意抿抿唇,收起了素描册。

    回忆旧日的那些对话,再以现在的处境来看,这本素描册只剩万分的尴尬。

    她呐呐说了声抱歉,转身要走。

    “就这么拿走了?”他平静开口,“别的东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这个怎么忘记带走?既然要拿走,有没有经过所有人的同意?”

    钟意不由得驻足。

    “放下。”周聿白的嗓音轻飘,却重如千钧。

    她垂眼咬唇,把相册密不透风地抱在了怀里:“抱歉,这是我的东西。”

    快步往外走去。

    “不用走这么急,你出不去。”

    钟意握着书房的金属把手,诧异回头:“什么意思?”

    周聿白把电脑阖上,十指交叉抵在椅上,声音平淡得可以:“我锁了家里的门禁,根本就出不去,这两天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

    有什么东西“咯噔”一跳。

    钟意急急走出书房,匆忙穿过客厅——入户电梯全无反应,其他的出户通道也锁得纹丝不动。

    她被周聿白锁在这里?????

    他什么意思???

    周聿白悠然走出书房,看她东奔西跑,面色慌慌张张。

    整个屋子都是她的身影,她的气息。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扶手,喝一杯醇香咖啡:“不用找了,你自己删除了自己的门禁权限,没有我的指令,你根本就走不出这里。”

    钟意鼻尖已经沁出了汗意,不敢置信地扭头:“周聿白。”

    他清风朗月般地坐在那儿,神色温和淡雅,眼神平静镇定,言行举止也毫无异样。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明白他把她骗过来的企图。

    “请你开门,我姐姐还在家里等我,我还有工作要做。”钟意心头慌跳,握紧了手机,“我打电话让人来接我。”

    “蓝郁吗?最近娱乐头条闹得纷纷扬扬,你答应了和蓝郁在一起?听说要恋情官宣?打算什么时候公之于众?”

    钟意怔然:“你……怎么知道?”

    “钟意,我没疯,不会把你如何。”他垂眼,修长指尖抚着咖啡杯,“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太恶劣,没打算对你怎么样,也没打算做点什么事情。”

    “只是有几句话要说——钟意,你是有多蠢才会干这种事情?”

    这话四平八稳,听在耳里格外讽刺。

    钟意心头一刺,秀眉紧皱。

    她这一刻又极度讨厌他,倔强地咽了喉咙:“这是我和蓝郁的事情,跟你无关。”

    “是跟我没关系。”他冷淡地撩起眼帘,“你走之前,我给过你很多影视资源,是你自己拒绝,挺着胸膛在人面前说要退出娱乐圈,完全割裂以前的联系,怎么?现在又打算借着蓝郁的名气重新进入公众视线,再来淌一趟娱乐圈的混水?那以前又何必傲骨铮铮,装作一副云淡风气的模样?还有你那新创的首饰品牌,不是想靠着设计面世么,清高得都不愿意借一点以前的光芒,这时候倒愿意借着明星的噱头开始开拓市场,走粉丝经济的路线?那你过去这两年,怎么看起来都像个笑话。”

    “这么堂而皇之的牵手秀恩爱,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和蓝郁出双入对恩爱不移,你的清净不想要了,隐私也不想要了,你以前跟着我见的那些人,谁不知道你的底细,现在又攀上了蓝郁这座娱乐圈的高峰,你过去的那些经历,你以前在圈子里得罪的那些人会怎么对你?钟意这个名字就永远挂在几个男人名字后面,蓝郁那些粉丝,他的那些对家,娱乐圈的脏水往哪儿泼最容易?你和我绑在一起对周家做的那些事又要怎么解释?”

    “还有你未婚先孕的姐姐和生父不详的侄女,只不过想要个平静自由的生活,跟着你和蓝郁一起曝光,也变成了茶余饭后的八卦,任何一条流言,任何一眼关注,都能纂出一条娱乐报道来,你有没有考虑过她们的感受?”

    钟意脸色“唰”地发白。

    这些都是她不想见的,也是她一直以来极力避免的。

    如何保护自己不被过分曝光,如何保护身边人不受影响。

    她心乱如麻,咬着柔软唇壁:“不劳您费心,麻烦你让我回去。”

    “我不想费心。”周聿白满不在乎地扯下领带,揉成一团塞进裤兜,“我只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也许只需要考虑一下,你们的愚蠢行径会不会带上周氏的名字,娱乐圈的桃色新闻后面会不会跟着天恒集团。”

    周聿白和钟意。

    怎么可能断得干干净净。

    她跟在他身边两年,陪着他应酬,见过不少他很多合作伙伴、朋友、家人。

    那些人都知道——这位小明星,是周聿白的金丝雀。

    她呆过的剧组,认识的那些关系,身边的朋友。

    也都知道她傍着周氏集团当靠山。

    现在在热搜上看见她和蓝郁,旁敲侧击风言风语的亦是不少。

    “还有,你起码要给我一个解释。”

    周聿白起身,双手插兜走至她面前,他长身玉立,居高临下注视着她,难以抗拒的压迫感和凛然感:“钟意,要不是那张照片曝光,原来我还被瞒在鼓里,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同时还跟蓝郁不清不楚。你骗我带他去汀溪和家人见面,你们反倒成了一家人,其乐融融。”

    “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在我看不到的背后,你背叛我。”他弯腰,凑在她面前,嗔怒吐息洒在她面靥。

    长眉压着漆黑的眼,那双暗茶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锐利视线有如实质:“既然大家都是逢场作戏,可起码是钱货两讫,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又怎么敢,一边变着花样讨好我,一边和别的男人柔情蜜意?”

    “钟意。”他眼眸藏着汹涌的黑色暗潮,“你怎么走到我身边来的?你一开始怎么跟我说出那些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结果到最后,你和蓝郁把我耍得团团转。”

    “我没有。”钟意脱口而出。

    也许有很多话可以解释,只是不知从何说起,也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

    她只是不想再纠结于过去。

    既然已经结束了,她不想再一遍遍回忆,纠缠在那些细节里。

    “让我回去,我会好好处理自己的事情。”钟意闭眼,长长地吁了口气,最后黯然道,“我保证,我跟您没有任何关系,不会影响周总您。”

    周聿白冷笑一声。

    捞起手机,当着钟意的面打几个电话出去。

    有些事情于他而言,只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述求不过是删除所有钟意和蓝郁的八卦爆料,那些偷拍的照片和讨论的帖子全都消失不见。

    足够有钱,也足够简单粗暴。

    作者有话说:

    垂死病中惊坐起,本周的更新还差三千字……

    请假给大家发红包道歉吧,这阵真的太累了……

    第65章 抹去这些存在的痕迹

    钟意打开手机——有钱能使鬼推磨。

    短短几个小时, 有关她的那些八卦爆料贴像气泡一样悄然消亡。

    词条的搜索量下降,她和蓝郁的各种同框照和互动痕迹也慢慢悄悄被删除,网友们胡思乱想的猜测中也涌入一股新的舆论风向。

    上蹿下跳磕CP的网友们突然都有点懵。

    究竟撞上哪个敏感词, 明明还在热火朝天盖楼的娱乐帖,几分钟后再刷新就被吞得一干二净。

    钟意望着窗外逐渐黯淡的天光, 再低头刷着手机讯息。

    抿唇不知如何做回应。

    有恼怒,有烦躁, 有难堪,有手足无措,也有心乱如麻。

    唯独缺少感激这个词。

    她不需要一个傲慢冷漠的男人,总是一针见血地对她说出“不专业不敬业”“愚蠢无脑”这种评价。

    她不介意他永远高高在上,只是希望公事公办, 和她划出井水不犯河水的界限。

    蓝郁的电话适时响起。

    凌厉幽深的眸光近在咫尺, 钟意没有勇气接通这个电话,也拿不准周聿白的意图。

    “蓝郁和经纪公司已经谈好,明天早上九点会发微博澄清, 他对你倒是挺痴情, 寸步不离守了好几年,最后昭告天下, 云开见月明。”周聿白淡然呷了口咖啡,“过了明天九点, 你的身份就变成了顶流男星的女朋友,恭喜钟小姐。”

    随后有消息涌进手机, 的确如周聿白所言——蓝郁告诉她,他最后搞定了自己的经纪人和公司, 也跟公关那边谈好, 会发布一则澄清微博。

    钟意手指握拳, 久久伫立在周聿白面前。

    他知道,他了如指掌,他胸有成竹地坐在她面前,就是要插手她和蓝郁的事情。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你……不会让蓝郁发出这条微博……”她唇色泛白,迟疑眨眼,“你不会让我们如愿?”

    周聿白薄唇展平,笑意微讽:“我记得我说过,我不擅长让人如愿。”

    她默然片刻:“那你把我关到这里,又想做什么呢?”

    “只是想清清楚楚看见你的神情,是会失望,还是会惊讶,抑或是痛苦不堪?”

    男人的话语平静带笑,像一把冰锐的刀,可以肆无忌惮地□□他人的意愿。

    钟意闭眼,深吸一口气。

    心头寒冷如冰——两人已经没有了瓜葛,他凭什么要这样轻蔑又随意地对待她。

    一如当初她和蓝郁曝光,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行径。

    他却非逼着强迫她,强迫她低头。

    钟意偏偏有自己的倔强。

    “周聿白,”她蹙眉看着他,一字一句,“这是我和蓝郁的事情,也许我的过去跟你有那么一点关系,但那已经都是过去,请你不要自作主张地插手我现在的生活。”

    他瞧着她那张冷若冰霜的柔软面孔,心头的刺痛愈发清晰。

    修长指节敲敲清脆的杯沿,神色冷漠,“钟意,做什么都要讲究明码标价,也要个公平,你背叛我,欠我的东西还没算清,又怎么来区分过去和现在?”

    钟意觉得可笑。

    她欠他什么?

    “我没有欠你任何东西。”她脱口而出,“一开始说的就很清楚,不过都是逢场作戏,我陪你两年,玩玩而已,你会结婚,会跟我结束,我也尽职尽责,做完了一切我应该做的事情,走的时候也没有要求半分。”

    “那张照片,只是蓝郁路过汀溪,我尽地主之谊陪他游玩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义。我没有瞒着你和他有过什么,也没有所谓的背叛,还有,交朋友是我的自由。”

    周聿冷眼看人,抬起冷峻的下巴。

    他怎么会信。

    “你自己掂量自己说的话。”他冷淡起身,“没有所谓的背叛,也没有所谓的隐瞒,怎么解释现在的一切。”

    网友的那些蛛丝马迹,照片上她清澈的笑意,她家人的亲切熟悉。

    怎么让他相信。

    钟意追着他的脚步:“麻烦你放我出去,否则我要报警。”

    他全然不理,长腿迈开:“你最好报警,现在就有狗仔蹲守在楼下,明天早上九点新闻头条,你和蓝郁并列出现在热搜,你猜猜那帮异想天开的粉丝网友怎么描绘这件事情,官宣前夕和旧金主在爱巢幽会,私情纠纷闹到警局,你从此一战成名,八卦记者成天蹲守在家门口,生活再无隐私可言。”

    “你……”

    钟意霎时顿住脚步,泪意突然上泛,紧紧咬着咬唇,“周聿白!”

    “如果不想我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你就乖乖呆在这。”他低头点烟,眉目冷冽,“你见过,我可以什么都不做,也可以把一件事做到底。”

    周聿白拿走了钟意的手机。

    她最后只来得及和钟心解释了两句,找个不回家的理由以免让人担心。

    两人的家里。

    钟意怔怔陷进沙发,搂着抱枕发呆。

    厨房飘来食物的香气,和此刻的氛围有些违和。

    没有家政阿姨。

    有人换了身衣料柔软的家居旧衣,专心致志做芦笋煎牛排,旁边还弥散着黄油黑松露炒杂菌的香气。

    最后刀叉和碗碟在餐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过来吃饭。”他冷声喊她,“钟意。”

    钟意撇开抱枕,转身往自己卧室走去。

    拧开房间的门,又突然意识到这个地方——

    布置得温馨柔美的房间,落地窗的轻纱微拂,淡淡飘来的清甜香水味,白色丝滑的床幔,床头花瓶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钟意怔忪了很久。

    和往日并无不同的布置,他依然把它恢复了原样。

    那些还没摘吊牌的新衣服。

    已经剪去了吊牌,散发着她喜欢的洗衣液的香气挂在了衣帽间。

    没有带走的贵重首饰。

    那些璀璨奢华的珠宝,随意地摆在了她的梳妆台。

    甚至还有几瓶她用过的新香水。

    其中还有他最讨厌的那种脂粉味香水,细长水滴状的精致瓶身,醒目地摆着。

    床铺有人过夜的痕迹。

    柔软的枕头微微下陷,床头还随手搁着只打火机。

    两个人都有各自的卧室。

    后来他在她房间过夜的时间更多,也更习惯使用她的东西,比如共用洗浴用品,固定的枕头和睡觉位置。

    钟意垂下密绒绒的睫。

    悄然退出了这间屋子。

    她另外找了个角落坐着。

    抬首望见楼下的绿树长高了不少,枝桠向四方散开,一支新芽已经挨到窗下。

    周聿白没有当人老妈子的习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餐厅嚼着牛排。

    她不吃,就让她饿着。

    只是几口咽下,他搁下刀叉,踢开椅子。

    面色微冷地进了书房。

    后来坐得太久,钟意窝在洗衣房的椅子里睡着了。

    周聿白过去找她。

    她踢掉了鞋子,蹬着两只白嫩柔美的脚踩着椅子边缘,枕着自己的手臂酣然。

    窗外清亮的月光照在她脸上,像披着层婉约皎洁的轻纱,使得她的面容格外柔和清丽,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下,睫尖跳跃着脆弱又坚韧的亮光。

    周聿白凝视着她。

    那一刻心里极其平静。

    他走过去,弯腰伸臂,把她打横抱起来回卧室。

    钟意在被搂进他怀里的那一刻就已经转醒。

    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和坚硬的怀抱,有着似曾相似的力道和习惯。

    她瞬间清醒,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

    “别动,摔下去我不管。”他气息清浅绵长,语气仍是温凉的,“要睡回床上睡。”

    “放我下来。”

    “你放心。”他下颌流畅,“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周聿白把她送回了卧室床上。

    怀中柔软的身体和香气,再接触到这张熟悉的床,这张床仍然残留着两人欢愉的气息和残影。

    他的身体瞬间苏醒,肌肉紧绷,呼吸微微泄露克制的欲望。

    男人和女人身体的短暂接触,气味、力道和摩擦的张力。

    钟意的直觉很准——他在极力忍耐身体的反应。

    她僵着身体,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摆。

    笃定他肯定会做点什么,预想自己的退路。

    可周聿白只是把她送回了床上,旋即绅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脚步沉沉地转身朝外走去。

    蓝郁挑了一张伽罗镜剧组的照片。

    照片中的走廊下有张小桌子,桌上摞着厚厚的剧本,有人背对着镜头,趴在剧本上打盹,唯有一头如瀑长发流泻而下,发梢被风拂动。

    【第一次见面,一起研读很长很长的剧本,最近一次见面,我问能不能再有一部更长的剧本,譬如生活,和家人的陪伴。】

    只是这条微博根本就发不出去。

    堂堂顶流男星的个人微博和工作室账号的发言都被夹,连丁点水花都没有。

    尝试了好几遍的后果,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仅仅针对这条微博。

    蓝郁这几年好不容易要谈个正儿八经的恋爱。经纪公司本来也想借着这一波热搜慢慢给他转型。

    谁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经纪人找公关公司问,收到的答复是有人故意让它过不去。

    更多金钱,更深厚的背景,地位更高的人物。

    与此同时。

    全网涉及钟意和蓝郁的那些爆料照片都在逐步消匿,连超话CP的帖子都在肉眼可见地被和谐。

    不知道触到了谁的逆鳞,公司找关系打听了一圈——

    对面那位人物姓周,在北城势力雄厚,轻易得罪不起。

    周聿白。

    没有告知,没有提醒,只是冷淡地抹去了这些存在的痕迹。

    蓝郁蹙眉,旋即抓着手机走出办公室给钟意打电话。

    只是钟意的电话已经关机。

    蓝郁转而联系钟心。

    钟心很晚才接电话,说是昨天钟意出门去朋友那儿取点东西,晚上没有回家,心事重重又神思游离地问蓝郁是不是有事。

    电话挂断。

    枝枝坐在地毯上叠积木,钟心怔怔握着电话坐在沙发,一会儿想着钟意,一会儿想着家中父母,又恍恍惚惚想起旧事。

    想起昨晚见到的那个黑衣男人,那张让人惊诧万分的侧脸。

    第66章 极乐鸟

    钟意出门的当天, 钟心接到妹妹的电话说和朋友聊天太晚,索性在朋友那过夜。她柔声叮嘱妹妹玩得尽兴,自己和枝枝在家烤曲奇饼干和蜂蜜鸡翅, 还煮了糖水。

    本来一切如常。

    晚饭后枝枝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钟心牵着带她去小区附近的河道绿地散步。

    此时暮色四合, 晚风习习,青草蔓蔓, 杂花摇曳。

    万家灯火相聚亮起,黯淡的天光和微淡的灯光照亮这条慢跑小径,有种岁月安宁的美好。

    母女俩每天都会有一段独处的秘密时光。

    童言无忌地聊着各种事情,比如枝枝成长的疑问,身边的烦恼, 还有新爸爸。

    枝枝更小的时候会童言无忌地问出“为什么其他人都有爸爸但我没有”, “我爸爸去哪儿了”这种问题,更大些之后能听懂爷爷奶奶和身边大人的对话,就变成“妈妈你什么时候会有男朋友”和“是不是会有个叔叔变成我爸爸”这样的问题。

    钟心以前告诉过自己女儿, 她的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比天堂更远的地方。

    现在枝枝长大了,她也会告诉女儿要好好对待生活, 也好慎重做选择。

    “我好喜欢蓝郁叔叔那样的爸爸。”

    “不一定要当爸爸呀,蓝郁和姨姨在一起, 我们也经常能见到他,和他说话聊天。”

    “好吧, 那要找个比蓝郁叔叔更好的爸爸。”

    “好,妈妈答应你。”

    “妈妈, 你看, 我跑起来比兔子还要快。”枝枝雪白的裙角在草间飞过。

    “枝枝, 等等妈妈。”

    钟心笑吟吟跟着女儿,眺望天边升起一轮弯弯的初月。

    不远处的石桥有零星的车辆行人走过。

    桥畔逆光处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身融入夜色的黑衣,戴着顶鸭舌帽,只见半张线条锐利的脸。

    像山巅一块黑色的孤岩,或者黑夜本身。

    他在朝这边看。

    钟心眼风略略扫过,心头便敏锐地浮起一丝怪异。

    只是自己也不明白这怪异从哪儿来。

    有一种直觉——这人只是风尘仆仆的路人,并非生活在这个平凡世界,身上带着股强烈的侵略感和不安全感。

    枝枝像蝴蝶一样朝着石桥方向跑去。

    那边有条钓鱼人踩出的蜿蜒小路,可以直接到桥上去玩。

    男人视线宛如实质般地盯着枝枝。

    一寸寸挪动,似乎要把这副画面刻进心底。

    “枝枝。”钟心兀然慌乱,快步追上去,“别瞎跑,快回来。”

    “妈妈,我想去桥上扔石子玩。”

    钟心拂开飘落面颊的长发,握住女儿的手腕,柔声:“不早了,该回家啦。”

    男人的目光紧紧地攫住母女俩。

    握着栏杆的双手极度用力,青色的血管筋络在麦色的皮肤上爆出,蜿蜒进衣内。

    肩膀伤口因用力而崩裂,血液汩汩流淌在衣内。湿润了黑色的外衣。

    钟心牵着枝枝往回走。

    “回家妈妈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今天讲什么呢?”

    “我要听公主屠龙,她骑着一匹马,拿着宝剑和恶龙大战三百回合……”

    “好好好。”

    身后有视线紧紧追随,如透明的丝线一般将人缠绕。

    钟心不经意回头。

    那人像块暗礁一般,岿然不动面对她们站着。

    看不见他的眼神,只有帽檐下半张线条锐利面孔和紧抿的唇。

    她钝钝地回视着他。

    走到小径尽头的拐角处,在树杪间投去的最后一眼——

    他稍稍撇过脸,视线依然追随着她们。

    只是抬起了那张面孔。

    那张脸……

    轮廓凌厉的五官,锋利如刀的眉眼,高窄的鼻梁和微深的唇色。

    那一瞬钟心有如雷击。

    脑海里划过无数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深埋在记忆里的面孔。

    这张面孔。

    把她的心炸得血肉模糊,酸痛不堪。

    她支撑不住自己,摇摇欲坠,身体软绵绵地往下滑,意识全然空白。

    枝枝喊了好多声妈妈。

    钟心面色苍白,神思混沌,过了好久好久才回神。

    桥上光线晦暗,那个黑沉沉的男人已然消失不见。

    有如幻觉。

    她又浑浑噩噩地转身,稀里糊涂地牵着枝枝回到了家。

    公主屠龙的故事也磕磕巴巴讲不出来。

    最后枝枝噘着嘴巴睡着。

    钟心凝视着女儿的睡颜,枯坐了整个夜晚。

    其实后来很少想起他来。

    死去的人也许不值得惦记,而她有太多的事情要面对,呱呱落地的孩子,父母的失望怒气,身边难堪的流言和毫无头绪的未来。

    她把自己深埋在黑暗里,过安静琐碎的生活。

    从来不抱幻想未来会如何如何。

    忘记了十七岁那年,善意地给人递了一碗糖水,而后递给他一张创可贴,再然后在巷子里帮他掩护追他的人。

    就这么认识阴差阳错地认识。

    在破旧的房子里照料他的伤,给他煲汤煮糖水,教他学习英文。

    在练习舌尖的发音撞来一个让人面红耳赤的吻。

    少女的柔软白裙和少年沾血的黑T恤搅合在一起。

    学校的优等生和赌场的混小子。

    太格格不入了。

    钟心这辈子最大的叛逆就是丁骞。

    瞒着家里偷偷谈恋爱,逃课去找他,为他担惊受怕,为他哭得泪水不止。

    年少的第一段恋爱。

    好的时候让人心驰神荡,坏的时候让人肝肠寸断,无法分开又摆脱不了。

    后来他不告而别。

    只是托人告诉她好好念书,他跟着人去了金三角闯荡。

    钟心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从高考一直到大学。

    只是没再谈恋爱。

    后来再偶遇丁骞,是去西南旅游,她和朋友雇导游去某个很远的景点。

    在一个偏远小镇遇见了他。

    丁骞那时候在追一个毒品走私的头目,和当地警方打了个配合,钟心误打误撞被找去当翻译,就这么和他重逢。

    好像陨石被引力吸住,她毫不犹豫地奔向了他。

    丁骞偶尔会来找她,悄无声息地出现,若无其事陪她几天,又悄悄地消失。

    钟心知道他职业危险,和军政匪警打交道,干些刀口舔血的活。

    她一直不喜欢他这样。

    但丁骞是暴雨之前的狂风,是没有脚的极乐鸟,只有死亡才能让他停下来。

    她一直提心吊胆。

    每每情到浓时,提及未来自然又是无解。

    两人都放不下、断不开。

    后来丁骞再消失出去卖命,也许很难活着回来。

    他跟她说就这么算了吧,他这辈子孤家寡人,不想连累她。

    钟心发觉自己意外怀孕的时候,同时也收到了丁骞的死讯。

    她看着检查单上那个手脚成型的胚胎,扔掉了手术通知书。

    钟心浑浑噩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暂时忘记了现实的纷扰。

    也没注意到钟意那边的状况。

    钟意的这个夜晚也注定是个失眠之夜。

    她独自睡在这张沾染了他气息的床上,很难不想起以前的时光。

    游魂似的打开房门——

    周聿白靠在窗边抽烟,白衣黑裤,神色平和。

    看见她出来,眼神一闪。

    垂眼掐灭手中烟头。

    他昨晚退出她房间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安然一夜。

    的确没有对她做出任何逾越的举动。

    钟意理解这是一种傲慢。

    上次在慈善晚宴的强吻,她扇了他一巴掌,跟他说的那些话,让他倨傲地克制了自己,摆出了某种傲慢绅士的品格,不屑于用强硬手段强迫她发生点什么。

    手机不在身边。

    钟意找出家里其他的电子设备搜索网上的新闻。

    蓝郁那边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经过一夜的处理,网上的那些爆料和偷拍几乎已经删的干干净净。

    娱乐圈有新的爆料出来。

    还是和蓝郁有关,只是这回的绯闻对象是……唐柠。

    现在的唐柠显然比钟意更有话题,热度也更高。

    她和蓝郁合拍过一部院线电影。

    起初是唐柠手滑,点赞了一条蓝郁粉丝发泄心情的微博:“拜托,以我家哥哥的咖位,要配的起码也得是小花级别吧,狗仔对家为了泼脏水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陈芝麻烂谷子都能掰出来。”

    随即网上又曝出唐柠和蓝郁聚餐和散场后共乘一车的视频。

    还有那部合作电影的周边花絮。

    这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把吃瓜群众看得一愣一愣的。

    刚才还在琢磨钟意和蓝郁CP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邪门事儿,转眼又看见唐柠和蓝郁在热搜上高高挂起。

    势头更猛,瓜看起来更真。

    【谁能告诉我怎么回事,脑子不够用这瓜吃不明白了。】

    【怎么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之前那波是来挡枪的吧,拿些老照片旧报道来夺人眼球,那么大的私生子,谁信啊,故意给蓝郁泼脏水,造谣者不得好死。】

    【唐柠这是正主亲自下场澄清?手滑点赞,这手段怎么看着有点low啊?】

    【蓝郁怎么会看上唐柠?她不要太心机,谁还记得…… 】

    有唐柠的挡枪,不说彻底,至少钟意基本从这场舆论风波中退场。

    钟意刷着讯息,眉头越蹙越紧。

    最后咬着唇壁,目光冷清地看向那个始作俑者。

    周聿白手指叩着大理石台面,和李总助电话安排公司的各项事务。

    等他挂断电话。

    他漆黑平和的目光投向她,两人目光撞上。

    钟意柳眉竖起,朝他伸手:“手机还我。”

    蓝郁肯定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

    周聿白神色转暗。

    倒是没有为难她,把已经响过无数次的手机交还给了钟意。

    的确有很多个蓝郁的未接来电。

    钟意回拨过去,只是面前人强硬地挡着她,那双黑眸的意图只许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接通这个电话。

    “钟意,你终于接了电话。”蓝郁嗓音拔高,急促问,“我找你好久了。”

    “蓝郁……”

    “钟心告诉我你昨晚不在家……你在哪儿?”

    钟意只是轻声道:“我看见了唐柠和你的热搜。”

    蓝郁颓然靠上沙发,捏着眉心嗯了一声:“是假的,公司在解决这个。”

    “我知道。”

    “钟意……有些话我想跟你说,我的澄清微博发不出去,这件事和……”

    “我知道。”钟意打断他的话,默然道,“他在我身边。”

    蓝郁愣怔片刻,突然紧张道:“钟意,你……要不要紧,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很好,没什么事,你先处理自己的事情——”

    旁侧一只大手夺走她手里的手机,钟意只来得及跟蓝郁说一声:“不要担心。”

    “我以为你至少要感谢我。”他单手插兜,语气平淡,“过了今晚,谁还记得钟意。”

    “多谢周总您的高明手段。”

    这句感激板正得不带一点感情色彩,从钟意嘴里说出来,甚至还有点淡淡的讽刺。

    她这样,周聿白又岂能好。

    看着她板起的娇靥,他薄唇挂着冷笑:“客气。你当年眼巴巴求我救唐柠,求得挺好,不仅让我看清了你,还时不时派上了用场。”

    钟意脸色蓦然变差。

    她转身走开回屋。

    周聿白身形一动,高大身形又拦在她面前。

    冷冰冰地指使她:“去做午餐。”

    她从昨天过来,什么东西都没吃。

    钟意紧紧咬唇,僵持着在他面前不肯动。

    他高大身形不容拒绝地笼罩着她。

    最后钟意败下阵来,转身去了餐厅。

    以前两人在家,偶尔也会洗手做羹汤,她有几道还算拿手的菜。

    周聿白见她麻利从冰箱掏出食材,再娴熟地找出各种配料,准备菜肴。

    他看着她那双柔软白皙的手。

    她以前会定期保养指甲,十指青葱,再配以色彩和晶亮的装饰,戒指或者手镯之类,精致得常想让人呵护。

    现在大概是亲手做设计的原因,一双手干净白皙,指甲圆润淡粉,毫无装饰。

    周聿白走过去,伸手去接她手中的刀具:“我来。”

    他的手指触及她的手背。

    钟意缩了一下手,避之不及地躲开他。

    这个动作太过明显。

    明显到他面色不动声色,但心里开始扭曲,伴随而来的是微微的刺痛和不快。

    自己做的午饭。

    钟意好歹是吃了两口。

    周聿白坐在她对面,淡声问:“在英国念书,都是自己做饭?”

    “偶尔。”钟意冷眉冷眼回他。

    “那平时都忙什么?”

    钟意压根不搭理他。

    “钟意。”他指尖叩叩桌面。

    “忙什么?忙得不可开交,读书,做作业,玩,约会,和朋友出门旅游。”她心平气和挟菜,“做普通人应该做的事情。”

    周聿白抿抿薄唇,神色转冷。

    席间接了个梁凤鸣的电话,说有个晚宴活动,让他作陪。

    周聿白温声说今日有公务应酬,婉辞了母亲的要求。

    钟意安静地听他打完这个电话。

    最后挑眉冷笑:“梁女士知道吗?知道你把我关在这里吗?”

    “她知道又如何。”他轻慢回她,“又不是不认识你。”

    钟意甩头,放下筷子回屋。

    这一待又到了晚上。

    钟意坐立难安,最后推开书房的门,说要走。

    “没有蓝郁和我的官宣,不会因为我的娱乐八卦连累周总您和您未来的联姻,请问您什么时候肯放我离开?”

    作者有话说:

    吵架吧,两姐妹估计都要吵架。搓手,,我可太爱吵架了。

    第67章 他说他爱她

    她要离开这个房子, 要回家,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

    “周聿白,请你放我出去。”

    周聿白知道她在极力忍耐, 按捺自己的情绪留在这里。

    他时不时会回到这里,她已经把自己从这里完全剥离出去。

    他坐在书桌后, 毫不动容,漠然垂头:“想走可以, 你欠我的又如何解释?”

    “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钟意深觉无力,觉得他陷入了某种执拗的偏颇里。“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和蓝郁保持着距离,没有越界,没有背叛你, 只是普通朋友的正常社交。”

    “娱乐圈哪个不是人精, 能正常到一个明星特意去汀溪这种籍籍无名的小城市旅游,正常到跟你家人坐下来同桌吃饭。”他眉棱微敛,语气冷硬, “你记不记那时候你跟我说什么?你说只是陪着家人玩, 一起玩得很开心,却绝口不提蓝郁, 是心虚不敢吐露昭然若揭的私情?还是把他划入了家人的领域?”

    钟意不知道他为什么紧咬着这点不放。

    那时候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她和他也从来没有坦诚到能分享任何事。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 不耐烦开口:“你想如何?”

    “我要你再住回这里。”他把手中的书页阖上,“啪”地扔在桌上, 抬起头,阒黑幽灼的眼睛盯着她, “作为你曾经背叛我的补偿。”

    钟意愣愣看着他, 不由自主地弯唇冷笑。

    笑容带着不可思议的怒意——他是不是有病?

    “周总。”她甚至都觉得喊出他的名字是种滑稽, 咬字清晰泠泠,“您是不是忘记了,是您亲口说要我陪您玩两年,您要联姻,是您当着周家人的面说我只是对付温慈柳的棋子,是您亲口说跟我结束这段关系。”

    “我在你心里眼里,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花瓶,一个戏子,解闷用的,上床用的,对付你家里人用的,各取所需逢场作戏,我从开始奉陪到底,没有再额外要求什么,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带走这些东西,难道还不够彻底结束?到底还要弥补你什么?我又拿什么补偿你?”

    声音起初嗔怒,转至最后一个音节,却突然带了酸楚。

    钟意撇开脸,胸脯起伏,晶亮的眼里泪光闪闪。

    她不愿意去想过去那些事情。

    她别有居心地靠近他,知道自己的并不纯洁的目的,也唾弃自己患得患失无法自控,最后离开没有一丝怨言。

    只是听到他亲口说出那些话,他说他怎么会爱上她,他说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她心底的痛深入肺腑。

    好久之前,她也爱过他,隐秘又羞耻地爱一个倨傲冷漠的男人。

    周聿白知道,覆水难收。

    他记得自己对她说过的每句话,那些话或多或少很难收场。

    他的确把她利用得淋漓尽致,在利益交易的基础上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只是其中出了些岔子——他自恃站得更高,认为一切都可控,却忽视了最起初对她的好感,也没有察觉自己陷得如此之深。

    一室沉闷。

    他们的距离隔得并不远,却如天堑鸿沟般遥不可及。

    周聿白喉咙干痒,起身摸烟盒,跳跃的橘蓝色火苗照亮他深沉的眼。

    他倚着桌沿,垂首沉闷地吸了口烟,再缓缓吐出清淡的烟圈,摘着烟冷声道:“你呢?你自己口口声声说爱我,你拿这个哄我开心,结果呢?你瞒着我和蓝郁去汀溪,你大大方方把位子让给唐柠,你有没有做到你应该做的?”

    他把桌上那本素描本翻出来,粗鲁扔在她面前,怒气勃然:“你一个人坐在这书房,用笔画我的模样,让我看见……最后却把这东西忘在这里,扔在这里。”

    “你也知道我动机不纯,逢场作戏而已。”钟意吸气,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底一片清明,“你何必对我要求高?一个不专业的棋子而已,难道我要把心都卖给你?”

    “一点点都没有么?你坐午夜航班回来在机场抱住我的时候,在临江办公室里我们俩胡闹的时候,我们在这间屋子里生活的时候,在昨晚你睡觉的床上做爱的时候。”

    他敛眉,深深地吸了口气,烟卷闪过红光又转暗,倦懒地掸一截烟灰,黑睫掩住眼神,懒声道,“如果这些全部都是演的,没有一丝真心的成分……可我也当真了,后悔了,我改了主意……钟意,你可以继续对我演,我可以给你一切,权势名利,身心名分,人一辈子也就图这些东西,呆在我身边,不会有任何地方比这更合适,三千万的违约金算什么,事业算什么,八卦舆论又算什么,只要我有的,都是你的。”

    钟意久久地注视着他,忍不住扬眉笑起来。

    那笑容是如此的清甜柔美,脸颊梨涡深深,她轻声笑,嗓音带着一抹快意:“可是我真的不想要啊,我不想要卧室比家还要大的房子,我不想要那么昂贵的珠宝,我不想挽着你的手走在路上。”

    她拗起精致下巴,语气轻快:“我更宁愿选择和蓝郁在一起,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的轻松愉快,我喜欢他的开朗随性,我喜欢他跟我聊天陪我玩。”

    这话像雪花一样轻飘飘坠落在他心头,却坚硬如寒刃,一片片扎进他心里。

    血肉模糊,却又冻得硬邦邦的,渗不出一丝丝东西外泻。

    半截香烟折落在地。

    周聿白垂首凝视着地面悄然熄灭的眼,两手撑着桌沿,白衫黑裤,肩膀支棱出孤傲的棱角,整个人冷清如冰。

    他抬起绷得线条如刀刻般锋利的面庞,露出那双深海般深沉幽静的眼眸,嗓音冷漠得不可一世:“是么?你姑且试试,试试蓝郁敢不敢跟你在一起,试试你们能走多远,试试他能对你有几分真心……一个娱乐圈的男明星而已,花点钱就能买下他的公司,也可以买下他。”

    钟意喉咙一哽,银牙暗咬,积攒了好久的怒气脱口而出:“您这么厉害,在哪儿不能翻云覆雨,我们都是你手底下的棋子,那您就看着好了,您可以肆意妄为,我也可以非他不可。”

    她转身要走。

    短短几步,握住门把手,几乎要跨出书房的那一秒。

    身后响起他的低沉嗓音:“钟意。”

    她柳眉倒竖,身上长满尖尖刺,“放我出去!高高在上天恒集团的董事长,你无所不能,你什么没有,用这种手段把不相干的人困在这里,不觉得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笑话,我周聿白早就是个笑话。”

    他沉默片刻,最后艰难道:“钟意……如果我说我爱你呢?”

    她心尖猛然一颤,僵住自己的步伐。

    又觉得可笑。

    周聿白平静道,“我入戏了,我陷进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的谎言里,我陷进你编织的那些快乐里,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钟意,你真的不明白吗?我去英国找你,我忍不住亲吻你,我帮你摆平困恼,我愿意拿我有的一切换回曾经在这屋子里发生的快乐,真的不值吗?抵不过一个蓝郁吗?他对你做过什么,帮过你什么?”

    每个字都清晰地穿透她的身体。

    钟意胸臆如堵,缓慢眨眼,睫毛碾碎眼角的泪花。

    她忍不住出声讽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也当着周家那么多人的面说过——我和这位钟小姐只是逢场作戏,我从来没有爱过她,只是把她当幌子对待,我怎么可能会爱上这种人,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他静默良久,僵硬开口:“我以为我可以做到如此……在那之前,我问过你,别人可以觊觎你的东西吗?是你不想要,迫不及待地想走。”

    周聿白垂眼:“我承认自己的失控,我以为自己可以忍耐,可以忽视某些感觉……可我依然想走进这个家,我不能想起你,不能见到你,不能看见你和蓝郁……”

    “话既然说出口,那就是覆水难收。”钟意冷声道,“你并不爱我,你只是享受我的服务,喜欢掌控我罢了。”

    他薄唇展平,一抹讥笑:“是么?我这么会权衡利弊的人,那么多女人,我何必这么麻烦——我何必非你不可,何必非要掌控你。”

    钟意紧紧握着冰凉的门把手,心潮起伏,最后仍是归于平静:“周聿白,你所谓的爱,只是你居高临下的施舍罢了,只是因为某些原因驱使你还没有忘记我,你不得不向自己妥协,可在你心底,我和你继母是一样的,身份、地位、背景,没有一个能匹配上你……你瞧,你用了失控这个词,在你原本的设想里,你爱的是叶绾绾和叶蓁蓁那样的女孩子,你能理所当然地说出跟她们结婚生子……你也明白,在爱我之上,对你而言是数不清的障碍和麻烦,你根本就不想这样,这违背了你的本愿,也违背了我的意愿。”

    “我现在只想过平平静静、与你无关的生活。”她挺直了脊背,背对着他:“如果你对我还有最后一丝旧情的话,请放我离开。”

    身后呼吸轻不可闻,安静许久许久。

    周聿白解开家里的门禁系统。

    最后还是唤住了钟意:“叫你过来,不是想把你禁锢在这里,只是想当面跟你说几句话。我不在意所谓的情情爱爱这一套,生理欲望和占有欲是本能,如果身心只对一个人有感觉,并且这种感觉持续不消亡,那意味着我的本能需要她,我就要找到她,别人休想染指……如果她有要求,比如平等,比如匹配,比如尊重,那我也愿意满足她。”

    他眸海如墨:“钟意,大门打开的那一刻,这个家的门禁重新恢复了你权限,你可以随时自由出入,这个家总归还是你的,如果你想和蓝郁试试,那你也尽管去找他,只是你总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

    钟意昂首挺胸走出了房间。

    一滴晶莹的泪悄然坠落——他说他爱她。

    他怎么敢用这个词。

    作者有话说:

    姐姐的吵架还没写完,就放在明天一起更新吧……

    第68章 他什么都不做,也能逼她去找他

    钟心又一次看见那个男人。

    仍然是一身低调黑衣, 鸭舌帽,看不见五官——明明在人群里极不起眼的装束,身上的复杂气势却格外凸显。

    在她送枝枝去幼儿园的路上, 在和邻居点头寒暄的时候,在超市货架前选购商品的时候。

    似乎总有一道视线胶黏在她身上, 总有一股气息追随着她,总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浮在她眸光边缘。

    钟心脚下如踩云雾, 一整日都是浑浑噩噩,心不在焉。

    买错了东西,做菜放多了盐,失手打碎了碗。

    “妈妈,你的手划破啦。”

    手指渗出鲜红的血, 滴在地面触目惊心, 枝枝跳起来哇哇乱叫。

    钟心下意识摁着指尖,心里仍然在想——

    这都是错觉。

    丁骞已经死了。

    他死在东南亚茂密的森林里,死于当地武装冲突的枪林弹雨, 唯一带给她的遗言是让她过自己的生活。

    只是一个路人, 一个错认的侧脸。

    傍晚她照常带着枝枝去河边散步,只是仍然魂不守舍。

    没有注意枝枝的小辫子歪掉, 也没有注意枝枝丢了自己心爱的小鸭子。

    “妈妈,我就是丢在这里呀。怎么到处都找不到?”

    “枝枝, 你带出来了吗?”

    “我一直攥在手里,刚刚, 刚刚还在。”

    “天黑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枝枝跺脚:“妈妈, 你一点都不专心, 你一整天都不跟我说话。”

    “枝枝……”钟心思绪烦乱, “别闹了,回家好吗?”

    隔着枝桠花丛,有男人嗓音粗砺喑哑:“枝枝,你的小鸭子掉在这里。”

    那嗓音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钟心身形猛然一僵,眼睛瞪圆,不敢置信地张口。

    说不出任何话来。

    丁骞攥紧手中的黄色小鸭,这种柔软可爱的儿童玩具在他宽大粗糙的手里是如此违和。

    以至于心里灌满某种酸楚的奇异感。

    男人拂开面前的树枝,长腿跨过来。

    一双暗色的沙漠靴踏入母女俩的视线。

    他跨出的这一步——

    足足晚了六年。

    视线再往上。

    男人有张岩石般棱角分明的脸,气质凌厉得像一把嗜血的尖刀。

    仅仅是这个距离,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几步的距离。

    在钟心眼里如慢镜头一般漫长无涯。

    她心跳加速,说不出的震惊仓皇,全身像寒风中的落叶一般发抖,喉咙被扼住无法发声。

    那一瞬如同被巨浪吞噬,或洁白或混浊或黑暗的浪潮将她席卷入深海,无法喘息,无法呐喊,胸臆被洪流穿透,血肉模糊的一片。

    丁骞摊开手,一只小小的黄色小鸭躺在他的掌心。

    唇角露出模糊的微笑:“枝枝,它在这儿。”

    又沙哑抑制着喊她的名字:“心心。”

    陌生的成年男性的面孔,极具压迫力的身高和气势。

    枝枝自觉害怕,躲在钟心身后:“妈妈,他认识我们吗?”

    钟心缓缓挺身,护住身后的女儿,发烫的眼眶让她视线模糊。

    根本看不清眼前人。

    “你,你……有人告诉我,你死了……”

    钟心极力瞪着眼睛:“说你重伤不愈……死在荒山里,连骨灰都没有……”

    丁骞伫立在她面前,哑声道:“我活了下来……”

    一直活到现在。

    “你还活着……却告诉我已经死了……”她毫无察觉自己的眼泪滚滚而下,珠串般滑落腮际,滴进衣料。

    起初是默默流淌的清泪,而后喉咙里渐渐生出哽咽和极压抑的呜咽。

    他还活着——

    她度过了多少提心吊胆的日子,多少肝肠寸断的夜晚,黑夜里流过多少眼泪,这么多年如何度过这些时光。

    丁骞沉默又僵硬地凝视着她。

    颤颤地抬起手臂,试图往前触碰她的脸颊。

    他往前走一步。

    钟心死死咬唇,痛苦地摇头,仓皇地往后退一步。

    枝枝已经懵懂知事,仰头看见妈妈哭得泪流满面,窜出来冲到钟心面前,两手一拦,护住钟心。

    朝着丁骞瞪眼大喊:“走开,你这个坏蛋,别欺负我妈妈。”

    她怒气勃发拗着小小圆圆的脸。

    有着和丁骞一样的清晰眉眼。

    他错过了六年。

    丁骞喉结一滚,偌大的男人手足无措:“枝枝……”

    “枝枝。”

    钟心哽咽着紧紧搂住女儿。

    “妈妈我们快点回家。”

    她拽着妈妈的手往回拖,要快快逃离这个奇怪的叔叔。

    “心心。”身后男人压抑粗嘎的声调将她攫住。

    晚风里他的声音像黑盐一样干涩咸苦,“枝枝是我的女儿。”

    “我不知道……我从没想过你会怀孕,也从没想过……你会把孩子生下来……对不起……”

    钟心咽下满腔泪意,抬手抹去面腮的眼泪。

    她沉默着挺直了后背,瘦弱文静的背影隐隐透出几分执拗:“不用说对不起……人活着总比死了好,枝枝和你没关系,我跟你也没关系……丁骞,不用和无关紧要的人说对不起……”

    她牢牢牵着枝枝的手,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毅然往家走。

    只是当她抽尽力气般软倒在沙发,听见枝枝懵懂地发问:“妈妈,刚才那个叔叔好奇怪,说我是他的女儿,他是我爸爸吗……”

    钟心眼眶再一次蓄满泪水,捂着脸默然流泪。

    “不,他不是。”

    丁骞默默在楼下角落站着。

    也许再站到黎明将至,守到那扇窗重新被阳光照亮,等到那两张鲜活柔软的面孔再映入眼帘。

    肩膀的伤口又悄然崩裂,血液再度沁湿了绷带,无关痛痒的伤口,远远抵不过他再度踏入这片土地的痛楚。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文静温柔的女孩含泪饮泣的模样,也无法想象她撑着瘦弱的肩膀独自怀孕的时光,无法想象她牵着孩子的手度过的那些年月。

    哄完枝枝睡着,钟心怔然走至窗边,伸手拉窗帘。

    只是那个几乎融入于夜色中的高大身影又跃入眼帘。

    那双幽暗的眼睛望过来。

    钟心拽着窗帘,踉跄后退一步。

    愣愣跌坐在床沿。

    后来手机铃声响起。

    她神魂飘飘地走出卧室接电话,以为是钟意,没想到是个陌生的号码。

    陌生的电话,在她手中持续震动的铃声。

    一直不曾挂掉。

    钟心最后接通了这个电话。

    话筒的声音沙哑消沉:“心心……是我。”

    是他。

    在讯息四通八达的现代社会,就算隔着天涯海角,一个电话、一个聊天软件就能听见彼此的声音,知道彼此的近况。

    她一直没有换过电话,一直生活在汀溪,一直沿用着以前的很多东西。

    也许那个人——万一还活着呢?

    他死了,他好好活着,在她不知道的某个角落活着。

    “枝枝睡着了吗?心心……也许我们能好好聊聊?”

    钟心握着手机,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有什么话在电话里说吧。”

    细柔的嗓音平静痛苦:“丁骞,你没死,这六年来你一直活着?”

    丁骞默然:“是。”

    “为什么告诉我你死了?”

    他喉头混沌,握手攥拳:“受了重伤,不确定能不能熬过去,索性就在你心里死去,也不想耽误你、连累你。”

    “伤好了之后,你自由地活着?没有坐牢,没有人身限制?”

    “是……”

    泪水再次默默流淌在她干透的面颊:“你活着,六年了……却吝啬告诉我你还活着。”

    “对不起,心心……”丁骞嗓音晦暗。

    钟心捂着话筒吞声饮泪。

    丁骞听着电话那端的空音,只觉心如刀割,眸底刺痛。

    “我只是想让你忘记我……不想打搅你,让你过正常人的生活,不用为我担惊受怕,不用考虑所有一切。可是,我不知道你怀孕了,也不知道你生下了枝枝……”

    钟心深深吸气,一字一句颤声道:“如你所愿,我已经忘记你了,枝枝不是你的女儿,你记得的,是你教我别怀孕,我们每次都很谨慎……枝枝是我去酒吧喝酒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丁骞,如果我没有资格知道你生死,你也没有资格出现在我面前,请你离开,永远离开,别打搅我和我女儿的生活,让我们安全又自在地生活,你走。”

    她的嗓音带着一丝决然:“你快走,不然我马上报警说你跟踪我。”

    电话挂掉。

    丁骞颓然垂下手臂,握住手中那只柔软的黄色小鸭。

    钟心神色恍惚地站在窗帘后,看着楼下的那个男人沉默如山,看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也看着他转身消失在视线里。

    她愣愣地不知道站了多久。

    直到门口传来声响。

    钟心咬牙握着拳头冲出卧室。

    正撞见钟意蔫头耷脑地进门。

    “意意?”钟心愕然。

    “姐。”钟意无精打采地换鞋,“我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给你打电话也不接。”钟心迅速抹去脸上泪痕,“蓝郁也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没事的,我跟朋友出去玩,我跟蓝郁已经见过面了,是他把我送到家。”钟意疲倦摆手,“枝枝已经睡了吧?姐你也早点休息。”

    “好,你也好好休息。”钟心清清喉咙,挤出个僵硬笑容。

    姐妹俩各有心思,都忍耐着掩饰自己的情绪。

    谁也没发觉对方的异常。

    只是此夜难以入眠。

    早上双双顶着发红浮肿的眼睛坐在餐桌旁吃早餐。

    手机铃响,打断了钟心乱糟糟的心绪。

    是钟意的电话——蓝郁。

    蓝郁昨天满世界找钟意。

    最后问温莎莎要到了那套大平层的地址,赶过去正好看见钟意走出来。

    钟意那时的状态尚可,镇静平和。

    只是不太愿意说话。

    蓝郁怕周聿白对她做什么。

    她摇头说没事——她安然无恙,周聿白并没有为难她,甚至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

    蓝郁本来打算今天过来看看钟意。

    钟意不肯,让他先忙自己的。

    恋情官宣的事情自然流产。

    唐柠炒出的那些热搜就够蓝郁和他的经纪公司抓狂一阵。

    “周聿白担心我的曝光会有人爆料,牵扯出我和他的过去,连累他的名声和天恒集团。”钟意恹恹握着电话,“对不起,反倒连累你遭受无妄之灾。”

    “没什么,只要你安全就好。”

    “蓝郁……我也认真考虑过了,我不拍戏,已经退出了娱乐圈,不想再接受更多不必要的关注,也想我姐和枝枝过普通人的生活,也许重回公众视野并不是一件好事……”

    蓝郁苦笑:“我明白,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曝光,当个自由呼吸的普通人就好,至少不用担心狗仔的跟踪,也不用走哪儿都戴着口罩墨镜。”

    “谢谢。”

    “钟意,那我们……”蓝郁欲言又止,“我们又怎么算?”

    钟意沉默良久。

    她不确定周聿白会如何,只是不希望因为她连累蓝郁。

    但这更激发了她的愤懑。

    也许周聿白可以权势滔天,但她岂是他想要如何就如何的?

    “蓝郁,我从感情上可以接受、尝试。”她深吸一口气,“只是我和周聿白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他也许还有介意,我不确定他会如何,如果你不介意……也许我们可以等这阵舆论过去后再谈,如果介意,我们也还是朋友。”

    “我当了你好几年的朋友,心底还是觉得意难平。总觉得也许我们可以不想那么多。”蓝郁叹气,“我以前就想得太多,错过了很多机会。”

    钟意苍白笑笑。

    “快乐比什么都重要,有机会再一起去玩卡丁车吧?”

    “好啊。”

    周聿白没有露面,不意味着他毫无动作。

    唐柠的事情没那么好解决。

    这一波无中生有的绯闻热搜越买越多,公关怎么压都压不住,怎么删都删不完,已经频繁到让路人发出“有完没完,娱乐圈到底什么时候能让人清净清净”的厌烦。

    毫无感情基础和预热的操作,也开始让两家粉丝互撕起来,一方觉得女方有病似的狂蹭,一方觉得男方骚操作太多。

    蓝郁也的确憋着一股怒意,看到唐柠的名字便下意识皱眉。

    钟意没想到唐柠联系她。

    后来的那些日子,她们默契地不联系不见面,默契地成为陌路人。

    唐柠手上有枚红宝石,想请钟意重新设计成一条项链。

    钟意不想见她。

    周聿白问她,蓝郁帮过你什么?

    钟意在娱乐圈的时候也没有帮过人。

    她理解蓝郁,并不奢求同行的援手,这个圈子的坑让人防不胜防,她自己也仅求自保。

    唯一一次还是帮唐柠。

    除了因为是朋友,还因为她当年被人下药,她真的不想看见身边的朋友再有如此遭遇。

    只是这份真心碎得很惨烈。

    “是周总让我来找你的。”唐柠在电话里开口,“我最近和蓝郁炒绯闻,其实挺影响蓝郁新剧的播出,平台那边甚至都在延档期,周总的意思,只有你点头接受我的这份委托,我这边才能喊停。”

    钟意柳眉沉沉压着明眸:“接手你的珠宝设计,才能结束你和蓝郁的热搜?”

    “对。”

    “是周聿白的要求?”

    “对。”

    钟意银牙紧咬,紧紧攥着手指,最后“啪”地挂了电话。

    他什么都不做,也能逼得她去找他。

    工作台上的小榔头“哐当”掉在地上。

    “意意,怎么了?”恍惚的钟心被声响惊到,失手打翻手边的东西。

    “没事。”

    周聿白又西装革履进了公司。

    虽然照样是春风拂面,和颜悦色地应对工作。

    众人发觉,他开会的时候语气好像比前阵子缓和了那么一小丢丢。

    落在张总助眼里,也只能叹气摇头。

    捏着一个文件袋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周总,您的东西收到了。”

    这个文件袋的内容连李总助都不太清楚,只知道花了很多钱和极大的人情办妥的一件事。

    是丁骞的新身份。

    另外一具死去的尸体,有和丁骞一模一样的脸,随之湮灭的是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

    国内这边也无丁骞这个人的存在,他曾经留下的记录和出入的痕迹,亦是凭空消失。

    重建了新的身份、年龄、出生地,生活经历和背景。

    姓周,是周氏的一个远亲。

    还有瑞士银行的一个账户,里面有笔数额惊人的钱款,受益人是钟心。

    这笔钱也通过各种方式提出来,通过正当方式转到了国内。

    周聿白捏着文件袋,喊住了转身要走的李总助。

    “临江分公司的夏璇。”他修长手指点点桌面,黑眸思索,“想个理由,集团总部出人事调动书,问问她愿不愿意接受新岗位,借调到总部工作两年?”

    “这……”李总助切换神色,思索少顷,正色道,“周总,如果她答应,要安排在哪个部门?”

    “总助秘书。”周聿白抬抬下巴,淡然道,“再给你添个人帮忙。”

    李总助闭上嘴,点头:“谢谢周总体恤。”

    作者有话说:

    李总助&夏璇:我真的会谢!

    第69章 周聿白,你能不能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钟意忍着情绪去见了唐柠。

    两人约在钟意工作室附近的一间茶室。

    唐柠比荧幕上靓丽造型看着更憔悴黯淡, 笑容洋溢地和钟意寒暄。

    钟意神色淡淡,没应她。

    “接下你的设计委托,就能结束热搜吗?”钟意伸手, “石头拿来吧。”

    “你后来去英国念珠宝设计?”唐柠笑道,“我有不少喜欢珠宝的朋友, 可以介绍给你的工作室。”

    “不用。”

    钟意并不想多说什么,接过那枚极大颗的红宝石。

    她冷淡少言, 态度说不上愤怒或者讽刺或者嫌恶。

    只是不想搭话。

    场面很冷,钟意只是低头打量那枚宝石。

    唐柠打起精神自话自说,几乎是在跟空气对话。

    喋喋不休说到最后,唐柠又找话题又聊共同的朋友,最后看钟意起身要走。

    她也顾不得女明星的派头, 急急拦住钟意。

    到底是急着嗓音说了声对不起。

    “钟意, 对不起……”唐柠声音着急,“我知道你也不愿意见我,只是能不能给我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

    钟意漠然不语。

    “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 你也知道在娱乐圈出头很难, 不是被欺负就是被骚扰,在剧组每天都要看人脸色, 跟着经纪人出去陪笑陪酒……我出道坐了多少年的冷板凳,穷得要跟人合租, 连出席晚宴的晚礼服和包包都要找人借,焦虑得每天晚上都失眠睡不着。”

    唐柠急红了眼, “那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咱俩明明是从同个公司出来的, 有人帮你解决三千万的违约金, 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东拼西凑, 你拎着钻石坐豪车,我被制片人赶出剧组。”

    “后来跟在你身边,我看见周总,我开始嫉妒……论容貌身材,谁也不比谁差,为什么我运气那么差,为什么你拍戏就能火,我却各种倒霉,为什么你就能遇见周总那样的靠山,而我只能遇见□□熏心的恶心男人。”

    提起心酸往事,唐柠忍不住哽咽,“都是差不多的人,为什么我运气就比你差,我想你能攀上周总,我也可以试试,我想他能喜欢你,起码也会对我有点意思,哪怕一点点,随手给一点也好……我不想再这么混沌过下去,不想再被人欺负,我想出名,我想过得好一点。”

    “这个圈子都是这样,不是你抢我的就是我抢你的……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儿,我想凭着周氏的实力,你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很差,周总还是会捧你……我不知道你后来会选择退圈,连资源和机会都不要了。”唐柠伸手抹泪,“我欠你一声对不起,抱歉,我们本该是朋友,我却利用你,利用你的好心来背刺你,还装作若无其事。”

    钟意蹙眉:“道歉也是周聿白让你来的?”

    唐柠挤出苦笑:“周总没说,只是我不敢不认这件事,他能控制我的经纪合约,周总现在让我跟蓝郁绑定,我也得罪了很多圈内人,惹了不少麻烦,也许下一步他就让我消失在娱乐圈……我不敢赌。”

    “那时候是我主动勾引周总,可他根本就看不起我,连碰都没碰我,我被吓得也不敢靠近他,在他身边有什么事他都是冷眼旁观,后来有一段时间他视我如眼中钉,从来没给我好脸色……也是你和蓝郁的热搜爆出来,周总才找人联系我,我跟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私情,他自始至终爱的人都是你。”

    “钟意,对不起,也求求你原谅我,放过我。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也只能用这种办法,这颗红宝石是我自己买来赔罪的,希望你可以用它设计出好作品,也希望你能原谅我的错误。”唐柠妆容被泪痕冲得狼狈,“还是你辱骂我一顿,打我几个耳光都行……钟意,只求你原谅我。”

    钟意把首饰盒扔还给了唐柠,淡声道:“你走吧。以前的事我忘记了,不想再提,也不会怪你,道歉我接受,东西就不必了。”

    唐柠不肯收,明显是着急了,眼泪迸出来:“钟意,求你收下这个,周总说只有你接手才算数,你要是不收下,我实在没办法交代,蓝郁那边……”

    钟意僵住不动。

    唐柠泪落涟涟,扯开裙摆:“还是我跪下来给你磕头?求你了,就当是接受我道歉的诚意。”

    钟意看她屈膝要跪,也是急了,拽着她厉声道:“你给我起来。”

    “求你了。”

    她夺过唐柠手中的首饰盒:“这样行了吧,东西我收下,你的道歉我也接受了。”

    唐柠抹开眼泪:“谢谢。”

    钟意甩下唐柠,眉头深皱地回了自己的工作室。

    她没想见到唐柠哭着求着跟她说道歉。

    并不是多大的事情。

    正如唐柠说,抢资源抢靠山很常见,谁又跟谁道过歉,还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再露个狰狞的笑脸给对方。

    没必要这样大动干戈。

    手机铃响,是周聿白的电话。

    “接受了?”

    钟意冷淡开口:“请你停止那些热搜。”

    “已经结束了,本来也只是想转移公众视线,犯不着在这地方上心。”

    钟意本打算挂电话,只是话筒又传来他清润谦和的嗓音。

    “唐柠脑子不笨,她给你的那枚红宝石是拍卖会拿的,应该也值不少,要是不喜欢,可以直接变现,你的品牌运营要投入不少钱,也需要一个自己的设计店,现在资金方面不是问题。”

    钟意声音压抑:“我不想要。”

    “没有你的帮忙,张三早就把她啃得骨头都不剩,也没有她的今天的风光,她欠你一声道歉,也欠你一份人情,你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接受。”

    钟意只觉心头被什么压得难受:“我不需要她的道歉,周聿白,你能不能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他沉默了一会。

    旋即自顾自说话:“你记不记得你那时候说什么?你说唐柠是个好女孩,她会让我开心,我问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跟她在一起,这样就可以早点脱身?你点头说是。”

    “我那时候已经改主意了,我不想让你走,我想让你留下来,让你留在我身边。”他叼着烟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这个城市的风景,“有些事情我只能一步步地想,我能爱你到哪一步,就能做到哪一步……我本来想把唐柠推出去,你却这么轻描淡写地把我推开,钟意,你知不知道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有多痛?我第一次爱一个人,却被迫不及待地嫌弃。后来呢,你来周家的那天,我已经让李总助拦住了你,你自己知道,你一旦介入,就再无可能……所以我说逢场作戏,我说不爱你,你又何尝不是呢?”

    钟意吸气:“如果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原因,我只能说抱歉,也许你需要一位心理医生,解决下这个心理障碍,这不叫爱,也不是什么爱而不得,这叫接受不了一个小小的挫折,而且是发生在你亲手设置的障碍赛……也许你作为一个上层决策者,从来没有失败过,所以对这种心理反应觉得新奇,找一个合适的女生谈场正常的恋爱,过后再回头看,你会觉得你现在的行径格外愚蠢。”

    她“啪”地挂了电话,伸手撑住自己的额头。

    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几分钟之后,钟意沮丧趴在桌上喘气。

    那时候心何尝不痛。

    不是唐柠,也会是其他人。

    她是怎么轻描淡写,用尽全身力气说出那几句话?

    他把她留下来干嘛呢?再当两年的金丝雀?周梁两家会坐视不理?

    她早晚要离开。

    主动离开,或者被人赶走。

    蓝郁终于歇来钟意的工作室坐坐,买了咖啡和丝绒蛋糕,看钟意愁眉苦脸地改设计稿。

    “亲姐妹是不是也会有心灵感应,最近钟心好像也有点苦闷。”

    钟意这阵子怕露馅,基本都躲在工作室发呆。

    闻言一愣:“你见过我姐了?”

    “我跟枝枝视频聊天,看见钟心皱着眉头发呆,枝枝还偷偷跟我说钟心眼睛红红的,走路还不小心摔跤呢。”

    这么一说,钟意也想起来。

    这几天钟心的确不太对劲,一直闷在家里。

    想什么来什么。

    电话铃声响起——钟心的。

    “意意。”

    钟心的声音带着浓重哭腔,“怎么办?我把枝枝弄丢了,我到处找不到她。”

    钟意的心猛然提到嗓子眼:“姐,你在哪儿?怎么回事?”

    钟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带着枝枝在小区旁边的超市买东西,超市出来后,枝枝遇见她幼儿园的同学,两人在玩具店玩,我就站在旁边等着,可转眼就不见人。我到处喊,附近来来回回地找,二十分钟了,还没找到她。”

    “我就不应该发呆。”钟心哭泣,“都是我不好,我不配当妈妈,我的心好乱,什么都做不好……”

    钟意和蓝郁对视一眼,火急火燎往外走:“姐,你别哭,枝枝都那么大了,还跟同学一起,又是在小区,肯定丢不了,你有没有问过她同学家里,也许跟着小朋友去家里玩了呢?小区的滑滑梯和沙池你找过吗?”

    “我都找过问过,没有,要不要报警,呜呜呜……”

    “我马上回来。”

    钟意和蓝郁风风火火赶回去时,正看见钟心失魂落魄地抹着眼泪,和小区门口的保安说着话。

    看见妹妹来,钟心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意意。”

    “没事没事,我们再好好问问。”

    保安正在调小区监控。

    钟意让蓝郁帮忙找监控视频,自己拽着钟心在小区里里外外地找。

    同学家没有,小河边没有,儿童乐园也没有,沙池和滑滑梯都没有。

    最后钟意灵机一动,去了自家楼下。

    坐在树下凉凳上,捏着小黄鸭的小女孩,不是枝枝又是谁。

    旁边隔着一段距离,树下还站着个黑衣男人,捏着小石子飞弹枝头的果子——扑簌簌有半熟的果子砸下来。

    枝枝看得兴高采烈,连连拍手。

    “枝枝。”

    “妈妈,我都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拖拖拉拉地才回来。”

    旁边那男人转过脸来。

    一张坚毅的脸,毫无血色的唇。

    钟心面色苍白,看见丁骞只是紧紧咬住了下唇。

    颤着声音:“枝枝,你怎么……”

    钟意简直要崩溃。

    目瞪口呆盯着丁骞:“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说过你不会再打搅她。”

    丁骞沉默如石。

    钟心把枝枝搂过来,亦是挂着眼泪怒目而视:“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怎么还没走?你想对枝枝做什么?”

    钟意蹙眉扭头:“姐,你已经见过他了?”

    丁骞黯然道:“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看见枝枝一个人呆着,让她别乱跑,陪她说几句话而已。”

    “妈妈,这个叔叔不是坏人,他躲在玩偶衣服里给我们送气球呢,还帮我们上树拿皮球,老师说要谢谢叔叔,刚才我出去找你,叔叔让我别乱跑,说妈妈肯定会回来。”

    第70章 去你他妈的为我考虑

    “枝枝……”

    钟心泪语凝噎, 不知如何回应女儿这番童言童语。

    钟意挡着姐姐和枝枝,怒视着丁骞,伸手一指, 压低音量:“你知不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可能会害死跟你有关系的人, 你走,请你不要再出现。”

    “已经结束了。”丁骞艰难开口, “我现在能过普通人的生活……”

    “那也请你去别的地方,不要打搅我们,我家每个人都不欢迎你。”

    “心心……”他看向钟心,再度尝试开口,“能不能给个机会, 让我和你好好谈一谈。”

    “你走吧。”钟心咬牙扭头, “我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你。”

    丁骞沉默地看着眼前姐妹俩如出一辙的愤怒面孔和枝枝那双懵懂纯洁的眼睛。

    无法走开,无法靠近,无法抉择。

    他手指缓慢又僵硬地攥成拳, 黯然垂眼, 喉咙里滚出一声血腥味的“好”字。

    “我在对面楼租了房子,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心心, 我还有一个东西要交给你。”

    丁骞缓慢迈步离开。

    鲜血在衣内流淌,浸湿了黑色的衣裤。

    蓝郁压着帽檐跑来, 和丁骞错身而过,看见枝枝长长松了一口气。

    叉腰笑道:“虚惊一场。”

    丁骞租的房子就在对面楼的顶层, 很快收拾出一个干瘪的黑色手提包,执拗地站在钟意楼下等。

    钟心回头看着和蓝郁一起看动画片的枝枝, 打算下楼, 被钟意拦住:“姐, 我去吧。”

    “让我去。”钟心垂首抿唇,“我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

    最后还是钟意跟着钟心下楼,在旁边等。

    丁骞掏出的是一个口香糖的锡箔纸捏成的戒指,只是这枚戒指已经几近破碎,也完全染上了暗红的血。

    “这是你高中给我叠的戒指,我一直留在身边,走的时候也只敢带走这个。”他嗓音嘶哑,面色发青,唇角沾着一点干涸血迹,“藏在我的匕首手柄里……刀是我的命,除非我死了,它永远也不能丢……现在匕首没了,我也把它取出来。”

    “还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钱很干净,不会被查到任何问题……够你和枝枝生活一段时间,我知道你不愿意要,但枝枝年龄还小,她还需要很多的东西,就当是我这些年对不起枝枝的忏悔。”

    钟心闭眼,湿濡睫毛直颤,迟迟不肯伸手去接。

    丁骞把东西搁在她身边的台阶上,拎着手包蹒跚走开。

    男人的脚印渗出隐隐的血迹。

    肩背的伤口仍在淌血,丁骞挺直宽厚的肩背,极力抑制身体的高热和疼痛,努力睁着模糊的眼睛看清前路,僵硬又极力自控地迈出她的视线。

    只是听见背后钟意催促姐姐离开的声音,丁骞心头蓦然翻涌起一阵血气,眼前发黑,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闷声“咚”地滑落在地。

    钟心那一瞬控制不住地回头,瞥见丁骞屈膝跪在地上,沉甸甸垂着脑袋。

    她心里浮起密集的恐慌,喉咙发干,禁不住颤抖着迈步过去:“丁骞。”

    丁骞已经失去了意识,钢铁般笔直的脊背却尤然撑着身体。

    顺着手臂,手指淌出一线汩汩的鲜血。

    “丁骞。”钟心惊恐伸手。

    却低低尖叫一声,缩回手——摸到他黑衣上湿润的血,和滚烫如沸腾的体温。

    钟心泪水滂沱。

    急切颤抖地摸他发青昏迷的脸,抱着他的身体,声声灼急嘶哑:“丁骞,丁骞……”

    钟意比她镇静。

    丁骞肩膀有道伤口,已经做过了止血处理,但绷带又浸湿了陈旧新鲜的血,怕是伤口裂开,发烧昏迷过去。

    要送他去医院。

    “蓝郁,能不能拜托你照看下枝枝,我和我姐开车送人去医院,不,情况有点特殊,你不要跟着我们,到处人多眼杂,对谁都不安全,请你在我家帮忙安抚一下枝枝。”

    丁骞的血浸湿了钟心的衣服。

    急诊医生已经在等,很快把丁骞送进了急诊室。

    医生检查了伤口,皱眉道:“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锐器的创伤?这么严重的伤口,也没有手术缝合和清创,只用止血药和止血绷带,拖了这么多天,失血过多,伤口都腐烂了。”

    还好丁骞身强力壮,生命力和意志力都极其顽强。

    钟心紧紧抱着丁骞的东西,怔怔坐在角落。

    满身污血,泪流不止。

    钟意打小没见过自家姐姐有这么多眼泪——以前偷偷在房间哭到眼睛红肿,现在依旧泪流满面,失魂落魄。

    都是为了这个男人。

    后来丁骞送入病房,钟意忙里忙外办住院手续,又去给钟心买了身干净衣服。

    回到病房,一眼撞见钟心站在床边,捏着条毛巾,认真又安静地擦拭着丁骞身上的血痂。

    眼泪滴落在病床上。

    钟心也翻开了丁骞的手提包,想给他换下衣服。

    没什么东西,两件换洗的黑衣黑裤,一卷止血绷带,几盒药膏,一点零散的现金,一个崭新的手机。

    还有丁骞的身份证明。

    “意意。”

    “嗯?”

    “这个……是他的身份证明……刚才护士来问。”

    钟意拿到手里一看。

    上面是丁骞的照片,却已经改了名字。

    姓周。

    钟意瞳仁瞬间瞪圆,柳眉越蹙越紧。

    下意识地咬住了唇。

    还有些证件和资料,无一例外地佐证了丁骞的新身份。

    一个活生生存在的陌生人。

    也许这就是他出现在钟心面前的原因。

    钟意死死盯着那个“周”字。

    丁骞在钟心那儿早就死了,他也知道钟心已经结婚生子,也答应过不会打搅钟心的生活。

    他怎么会突然回来见钟心,怎么会知道枝枝,怎么会知道她们在北城。

    周聿白。

    只有他知道,只有他才能联系丁骞——他答应过她,永远不会告诉丁骞这个秘密。

    钟意咬牙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有什么像岩浆一样冲出脑海,让她忍耐不住,胸脯剧烈起伏。

    这个混蛋。

    他答应过她,他说了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转眼他就让丁骞毁了她姐姐的生活。

    钟意愤怒得无以复加,全然没听见钟心的喊声。

    脚步急促,风风火火往外走。

    开会时间,周聿白接到了钟意的电话。

    声音泠泠:“周聿白,我要见你。”

    周聿白抬手看表,再抬眸看着整间会议室的人,薄唇展平:“我在公司。”

    “你出来。”

    他修长手指敲击桌面,声音云淡风轻:“今天有重要会议,不过我可以在公司等你。”

    钟意没在怕的。

    什么天恒,什么周氏,什么烂人。

    她眉眼沉沉,面色冰冷地踏进了天恒集团的大门。

    李总助早已经在门口她。

    时隔多日不见,李总助热情招呼:“钟小姐。”

    钟小姐能主动踏进天恒集团的大门——这简直了,有情况啊。

    钟意冷若冰霜,目不斜视,抿着樱唇,连吭都没吭一声。

    裙摆带风,拗着下巴:“带路。”

    气势格外冷冽。

    前台好奇望了两眼,嘀咕:“这小姐谁啊?不在访客名单里,这么高冷,连李总助都爱答不理。”

    “八成是来找董事长的吧,长得这么漂亮,不像是公司职工。”

    钟意在李总助的护送下,顶着无数探究的目光。

    面色冷艳地踏进了周聿白的办公室。

    偌大的董事长办公室冷寂气派,艺术感和高级感十足。

    门轻轻被李总助带上。

    周聿白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抬眸看了她一眼,清风朗月般地笑笑。

    “找我?”

    钟意紧绷着清丽脸庞,脚步清晰,毫无怯意地一步步走近他。

    周聿白倚着真皮座椅,西装革履,衣冠楚楚,手肘撑着椅沿,十指交叉,微挑眉棱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她。

    心如新叶般微微舒卷。

    说实话,他喜欢她坚定走过的那种感觉。

    钟意看着他那张和颜悦色的俊脸,越走肩背拗得越直,越走心里的怒火越盛。

    最后在他身边站定。

    恼怒气愤地盯着他,蹙眉咬牙,抬手清脆又用力地挥出了一个巴掌:“你这个混蛋。”

    这个巴掌比上次强吻后的力道来的要重。

    周聿白蹙眉,被她冰凉又颤抖的手指力道冲击得偏过脸颊。

    指甲划过他的脸颊,带来细微又尖锐的痛意。

    闭了闭眼,神色旋即幽暗。

    “钟意。”

    他压下呼吸,扣住她纤细的手腕,钟意挣扎着甩手,连带着掰开他的手指,冷喝着要他放手,咬牙怒道:“你怎么可以告诉丁骞?”

    两人带翻了桌上好几个文件夹和咖啡杯,哗啦啦摔落在地。

    肌肤接触的力道和张力,她身上的清淡香气和散发的冷意同时窜进心尖。

    连带着这些时间的烦闷和不爽,扭曲着激起他的怒意。

    周聿白霍然起身,反手扣住她的手和拧巴着挣脱的身体,借着身高的优势往前沉沉一压,挤开她的膝盖。

    钟意纤腰后拗,上半身已然后仰在书桌。

    他高大身形罩着她,圈着她,眼神幽冷:“钟意,我空出时间来接待你,不是来接受你一巴掌的怒火。”

    钟意怒目而视,咻咻喘气。

    圆圆瞳仁里倒影着他的俊朗面孔——她的眼神从来都是柔软的、清澈的、娇嗔的、黯然的。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跳着两团生机勃勃的怒火。

    周聿白微怔,稍稍隔开她一点,给她呼吸喘气的空间。

    神色从容,慢条斯理开口:“你已经见过丁骞?”

    “你故意安排,一方面把我骗过去见你,同时还让丁骞去找我姐姐。”钟意纤细手指攥成拳头,抵在办公桌上,“我姐姐见到他方寸大乱,什么都顾不了,你知不知道她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她流了多少眼泪,你怎么敢把丁骞送到她面前,你凭什么这么做?”

    “你答应过我不会泄露这个秘密。”钟意愤怒得几乎要怒吼,“现在丁骞失血昏迷躺在医院里,我姐姐寸步不离守着他,她还要面对他照顾他,要承受多少痛苦,这些都是因为你。”

    “昏迷?”周聿白讶然,而后回神,“他在国外受伤诈死,自己急着赶回来,我也告诉他回国后尽早处理伤口,看来是一直牵挂着你姐姐和女儿,拖到现在。”

    “你姐要是能跨过丁骞这道坎,又何至于未婚生子,何至于这六年都没有结果。”他丝毫不以为意,“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不就是让丁骞回来,让他们面对面解开心结,而不是隔着误会和真相耗费时间……我起码以为你们会感激我,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办成这件事,丁骞身份特殊,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想要光明正大地开始新生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周聿白抬头盯着她:“而不是你怒气汹汹地冲进我的办公室,挥手直接给我一个耳光。”

    他就是这样一副胸有成竹,天经地义的态度。

    钟意只觉头疼欲裂,呼吸压抑。

    她发丝凌乱,眼睛怒瞪,整个人呈现一种愤怒到爆炸的状态,厌声开口:“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凭什么来决定和控制我们的生活?又凭什么认为我会感激你?”

    “我这是在为你考虑,帮你解决麻烦。”他下巴微抬,神色淡然,“我和丁骞有合作关系,帮他一个忙不是什么问题,我和你还没结束,帮你家里人也不是问题。”

    钟意平生第一次举止低俗。

    直接抬脚踹他,啐他一口:“去你他妈的为我考虑,你为我考虑,你就离我越远越好。”

    她的脚尖直接踹在他黑色的西装裤上。

    “钟意。”周聿白眼神冷下来,“我警告你,这是我的地方,我对你做出什么举动都不过分。”

    钟意拗着下巴,怒火咻咻:“是,这是你的地方,天恒集团的董事长,能随便撤掉别人的发声,能逼得唐柠在我面前道歉,我怕得要命,你多厉害,我怕你像掐着一只蚂蚁一样掐死我,你打算把我怎么样?把我软禁,还是施虐凌辱我,还是让我生不如死?你冲我来好了。”

    周聿白眉头深皱,伸手捏住她拗起的下巴,语气冰冷:“你是不是知道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在我面前有恃无恐?我什么时候软禁你?什么时候施虐凌辱你?什么时候让你生不如死?”

    “你被人下药出手我救你,三千万我帮你搞定,我给你舒适无忧的生活,我在床上让你爽到哭,我给你安排经纪公司让你不用烦心,我给你安排退路给你送资源,我放下身段摆出条件求你回头,我帮你解决狗仔偷拍绯闻,帮你姐姐和侄女解决心病。”

    他眼神冷戾,声声清冷,“到头来就换你一个巴掌,让你口口声声说我把你逼到生不如死?我周聿白做人就这么差劲?你是不是好日子过得太多了,不知道人间疾苦这几个字怎么写?”

    钟意不想看他那双漆黑的眼睛。

    强硬地拗脸,企图挣脱他的桎梏。

    周聿白越说越心冷,越说越心痛,后退几步,颇为嫌弃地甩开手。

    钟意下巴印着鲜红的指痕,也残留着他手指的力道。

    他摸过桌子上的打火机和烟盒。

    走开背对着她,低头擦亮打火机,点燃香烟。

    清淡的香烟味飘散在两人的空间。

    钟意吸了吸鼻子。

    周聿白重重地抽了几口烟,垂头沉闷道:“有的时候,我真想不通,我他妈到底为什么要爱你,这世上女人那么多,比你漂亮的比你乖巧的,哪个不好,偏偏就要看中你,也许就是你名字取错,钟意钟意,我被这个名字绑牢了……我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心里也只有你,我一个人坐在那个空荡荡的屋子里抽烟解闷,你呢?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接吻约会闹绯闻,最后还讽刺我去看心理医生。”

    “钟意,好歹是一起待过两年,女人做到你这份上,不说心狠如刀,起码也是凉薄如纸。”他幽幽吐了口浊气,捏着眉心,“你也给我一个让我不爱你的办法,我求之不得,放你自由。”

    他话语轻飘,又伴随呼吸沉甸甸地下坠。

    钟意听着那些话,心底的酸楚抑制不住地往上涌,有些话也抑制不住地要说出来。

    “你爱我又如何?你爱我我就一定要回应吗?我应该感激你的爱吗?因为你的爱高贵珍惜,唯独向我倾斜,我就一定要视如珍宝小心翼翼地接受吗?并为此感到骄傲和自豪?看,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垂怜了一个平凡无奇的女人,她应该欣喜若狂地接受他、奔赴他,假如这个男人再低声下气地乞求她的回应,她就是不识抬举,她就是愚蠢有罪。”

    “可是我不想说爱你,也许说过很过次,但我们都不会当真,我也不觉纯粹到能值得再提起……因为我只是想借助你的帮忙而主动靠近你。假如那个我被你救下的晚上,我拿着你留下的袖扣去找你,你会看见我羞涩又手足无措地跟你道谢,你会识破这个女孩脸上的红晕和动情的眼睛,也觉得她轻易被你俘获,每次我鼓起勇气再向你靠近一点,你总能摧毁我的幻想,带我出去应酬,让我接受现实的目光,接受身边人的议论,接受来自你家庭的回应,让我跪着道歉认错,让我配合你的计划……我是不应该爱你,还是配不上爱你呢,还是只能演戏呢,要演什么,怎么演,什么时候结束呢?你的痛苦你可以理直气壮告诉我,那我曾经觉得痛苦的时候又能怎么倾述,毕竟我已经接受了你那么多恩惠,再说痛苦是不是太不识抬举?我作为一个花瓶,一个充气娃娃,一个棋子,一个金丝雀就是全然开心吗?”

    钟意的眼泪颗颗往下坠:“我当然不能跟叶绾绾比,因为她比我更高级,她和你站在同一位置,也不能跟唐柠比,因为她比我更功利更豁得出去。你对我的好我记在心里,我说过我没有任何怨言,也说过心甘情愿,只是希望彻底结束……我们两人,与其说是爱对方,不如说是更爱自己,比真心更自私,比薄情更混沌。”

    她触碰自己濡湿的脸颊,哽咽道:“如果你说放不下,想要再回头……我和你在一起又会怎么样,要付出多少?牺牲多少?你可以说你心甘情愿,这些都是你为我做的牺牲,彰显你的爱是如此高贵唯一,借此升华你的卓越品性——你的人生已经足够圆满,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份艰难的爱情来衬托自己,可那对于我来说,只是一场无妄之灾,难道一个三千万还不够吗?如果以后我失去了你这点爱,我就一无所有,我就和你,和你身后的全世界为敌。”

    周聿白叼着烟,沉默地看着钟意。

    看着她的眼泪挂在密绒绒的睫尖,看着那些眼泪像珍珠断线一样往下掉。

    他心如刀割,不由自主地想伸手去碰。

    不待他捞起,已经沾湿了她的衣裙。

    她越说越伤心,眼睛越哭越红:“我和蓝郁在一起反倒觉得轻松,他是大明星,就算在剧组他从来没有站在高处对我说过一句话,指使我做过一件事……如果是爱的话,那应该是平等坦荡的,应该是正大光明,应该是问你喜欢什么样的花,而不是我赐给你一捧玫瑰,寻求意见,尊重选择,而不是,你是有多蠢才能做出这种事情。”

    “也许你有理由强迫我做某些事,但对我而言,我姐姐是我的家人,她和这件事无关,她的感受比我的感受更重要,你也没有资格来主导它的走向,你没资格。”

    周聿白喉结滚动,僵硬地夹着那只烟。

    僵硬地看着她哭——想不出一句能安慰她的词。

    “钟意。”

    他抬手想碰她哭得通红的脸颊。

    却被她倔强地拗过了脸,躲开他的手指:“别碰我。”

    周聿白见过梁凤鸣哭,见过叶蓁蓁哭。

    现在也见到了钟意的眼泪。

    她怎么不痛。

    起初小心翼翼陪笑靠近他的时候,她躲躲闪闪的眼神和羞涩窘迫的动作。

    再到后来她随意娴熟地讨好他,笑容灿烂地陪伴他。

    最后冷淡平静地告别。

    周聿白思绪万千,胸臆浮现无数画面。

    最后只化作一句苍白无力的哀求:“求你了,别哭了。”

    “抱歉,也许你哭完了会更好受一点。”

    他仍然想紧紧地拥抱她。

    爱并不纯粹,也不高尚,甚至不快乐。

    只有沾黏着乱七八糟的灰尘、算计和比较。

    周聿白颓然搓了把自己的脸。

    闭眼吐出口浊气。

    门外的李总助已经开始着急了。

    有个和叶氏的重要的会议已经开始,与会人员都在等周总,甚至已经问了好几遍。

    办公室场面还没结束。

    一开始隐约还能听见说话声,东西掉落地面的声音,后来就没什么大动静。

    李总助心神晃荡。

    不至于,应该不至于发展到那一步。

    要命了。

    内线电话响起一声,李总助又挂断。

    周总还是没出来。

    “夏璇,夏璇。”李总助招手,“先别忙着培训,来一下。”

    夏璇刚从培训室出来,屁股还没坐热:“怎么了,李助?”

    “你送杯咖啡进董事长办公室,告诉董事长会议已经开始了。”

    “您,这不是您的活吗?”

    “我不太合适。”李总助抓紧救命稻草,“董事长办公室有客,你进去更方便。”

    夏璇一头雾水。

    礼貌敲了几声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周总,我送咖啡进来——”

    门推开。

    里头两人都扭头。

    夏璇愣了。

    钟意也愣了。

    “钟,钟意?”夏璇缺了个心眼,没参透屋里的诡异气氛,欣喜道,“你怎么在这?我今天刚调到总部来上班,本来还打算给你个惊喜——”

    “你,你怎么哭啦?”

    钟意扭头看着夏璇,眼泪又滚滚而下,好伤心好伤心。

    又踹了周聿白一脚:“你这个混蛋,夏璇那么恋家的人,你连她都不放过。”

    作者有话说:

    周总:给老婆跪了。

    这个坎过了,姐姐和姐夫的戏份后面不会太多,主打一个对照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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