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戏中意 > 37. 第 37 章 你怎么来了(修)
    剧组取景地方在缪州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风景区。


    虽然条件简陋,但起码好山好水好风光。


    周末剧组放假。


    导演接到个电话,应和了几句,朝人招手:“找几个人跟我去趟市里。”


    原来是当地合作企业和政府有个旅效益,还有某集团的投资意向云云。


    请导演过去聊聊,顺便把主创团队也一并带上。


    导演点了男女主角几人。


    论剧组里最年轻漂亮的面孔,那当然非钟意莫属。


    让人去喊:“让钟意收拾一下,跟着一起去。”


    钟意自打从星澜解约后,再没有去过这类的应酬。


    加上前阵子拍落水戏,气色不太好,断断续续还在咳嗽。


    她拿生病搪塞:“我病还没好,怕传染给各位领导和老总,要是咳起来止不住……咳咳……也实在不太好看……要不,让哪个女演员替我一下……”


    话音未落,钟意又撕心裂肺咳了一阵。


    实在是病骨支离,摇摇欲坠,让人瞧着不太好。


    导演转念一想,刚才电话里也没说一定要带谁出场。


    换个人也是一样的。


    等导演带着剧组的一帮人到场。


    费尽心机攒局并且满腹自喜的李总助骤失稳重,一个箭步过去接人,瞬间脸色不妙。


    要命了。


    万事俱备,东风没来。


    席间觥筹交错。


    酒一杯杯地在敬,大家妙语连珠,哄堂大笑。


    周聿白身边坐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年轻女演员,也只见他意兴阑珊,寡言少语。


    举杯微笑,那笑意远不达眼底。


    等李总助硬着头皮,说起剧组的情况和演员,拐弯抹角提到钟意。


    导演笑道:“钟小姐是剧里的女三号,只是她最近病得有些厉害,出不了席,不然今天也能跟着一起过来见见周总……”


    周聿白脸上还挂着商务范的淡笑,捏着酒杯的的手指却有些发白。


    他嗓音冷清:“这位钟小姐生什么病?在医院还是……”


    导演没把钟意的病当回事,慢悠悠解释:“前阵子钟小姐拍了场落水戏,这几天还一直在剧组带病拍摄,老听见她咳,周总,投资的事情……剧组经费吃紧,演员们都很辛苦,要是能有贵司的鼎力资助……”


    “投资的事当然好说。”周聿白翩然起身,语气不容置喙,“方导,不如先去剧组看看。”


    这酒宴还没结束。


    导演看他神色从温润转为冷清,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好,当然没问题。”


    钟意跟组里的演员爬山去了。


    剧组拍摄太累和生病的原因,她最近一直懒在房间休息。


    心情也不太好。


    仔细想想——她卖笑卖身,有什么资格跟金主冷战闹脾气呢?


    人就是这样,道理都懂。


    但情绪一直梗着心头。


    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迫使自己低头。


    恰好剧组一拨人约着去爬山。


    钟意跟着一起出门散心。


    婷婷留在酒店煲汤煮药,没跟着钟意去。


    看见周聿白和李总助从天而现,婷婷也是吓了一跳。


    说话结巴:“周,周总,你怎么来了。”


    周聿白脸色微冷:“她生病了?”


    “是,钟意姐过敏,前几天还发过一次高烧,一直在吃药……不过这几天好多了,就是有点咳嗽。”


    婷婷手里就端着个中药罐,是当地老中医那抓的止咳偏方。


    “她人呢?”


    “她跟着剧组爬山去了。”


    他眼神一凛:“生病了也爬山?”


    婷婷支吾:“还,还好吧,钟意姐一直没出门,今天说想出去走走。”


    周聿白眉头深皱:“去哪里爬山?”


    婷婷指指不远处的莽莽大山:“山上有瀑布和景点,还挺好玩的。”


    钟意他们是接近中午才出的门,按照行程折返。


    回来估计得傍晚了。


    山里信号很差。


    婷婷给钟意打了几个电话,发了不少消息也没有收到回应。


    导演这会才知道。


    这位年轻才俊的周总,原本是特意奔着钟意来的。


    今天剧组有十几个人搭伴去山里玩。


    游山玩水挺正常的事儿,等他们玩完了自然会回来。


    周聿白眺一眼山腰的云霭,浓眉虬结,闷气似的扯扯领带。


    语气冷凝:“去找找她。”


    山里的气候总是怪。


    明明刚才还是阳光灿烂,一转眼,太阳藏在厚重乌云后镶上一层金边。


    这种似雨未雨的天气。


    总要见到人才安心。


    她还生着病。


    周聿白带着李总助,还有剧组几个人一起上山找人。


    山里没有完善的景区管理,算是个半野生的景点。


    沿路野林浓密,杂草丛生,青石砖砌就的石板路又窄又陡,在路口分出好几个岔道。


    不知道钟意他们走的是哪一条。


    一行人只能分开去找。


    越往上爬,路越难走。


    寻常人走到这,已经气喘吁吁,浑身是汗。


    周聿白拾步而上。


    鬓边冒出潮汗,脸色始终沉郁冷清。


    天边滚起几声闷雷,一阵急雨飘过。


    一行人嘻嘻哈哈奔下山,正好和周聿白和李总助迎面遇见。


    这年轻男人撑着把宽大的黑伞,西装革履,气质清贵。


    面料和剪裁上乘的西服淋了半湿,发梢乌黑湿漉,衬得他面容格外冷峻,薄唇发白,却半点也不显狼狈。


    身后还跟着个同样西装革履的秘书。


    好怪。


    谁穿这么精英来爬山?


    周聿白眸光幽深,在偶遇的人群里寻觅钟意。


    钟意没跟着这队人在一起。


    “钟意?她刚还跟我们在一起。”


    “没有吧,刚还跟在我们后面。”


    出来玩的人太多,刚才又被急雨浇湿,队伍稀稀拉拉拖长,不见头尾。


    “刚才我们跑得太急了,钟意可能还在后面躲雨。”


    周聿白眉心紧皱,脚步急迫了几分,再往上去找人。


    只是路上哪有钟意的身影。


    山腰雷声轰隆,雨下的更大了些,泼墨似的浇下来。


    湿气弥漫,白雾缭绕。


    鸟儿抖着湿淋淋的翅膀,嘎地从树杪下掠过。


    现在在这荒山,周聿白被雨一浇。


    心里像烧得赤红的炭浇上冷水。


    “嘶”的白雾缭绕,看不真切眼前。


    周聿白捋了把湿发,剑眉紧蹙,目光四处寻觅:“钟意。”


    “钟意——”


    她最好是没事。


    刚才雨下得太急,钟意没赶上大部队。


    索性停下,找块岩石遮挡的地方躲雨。


    剧组里的人似乎都走了,她踮脚望了望,根本望不见人影。


    似乎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喊她。


    那声音渐渐离得近了,嗓音清润动听。


    这个声音……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钟意抱手出神。


    她不喜欢这个声音在耳边说“随便玩玩”、“好好认错”、“摆正自己位置”……


    可她有什么权利不喜欢。


    最大的矛盾在于。


    路是她自己选的,人是她自己找的。


    转过石壁,周聿白仰头环视四周能躲雨的地方。


    冷不丁瞧见高处石缝下站着个人——穿着件白色连帽衫,长裤帆布鞋,卡通棒球帽。


    身形纤瘦,眼眸清亮,脸色苍白。


    钟意瞪着眼睛,唇瓣微启,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他沉沉松了口气。


    挺拔身形才微微松懈,深不可测的目光直直望着她。


    钟意扶着石壁,站着那里,身形一动不动。


    眼神既惊且讶,愣愣地完全没反应过来。


    周聿白喉咙干涩,根本说不出话来。


    好半响才找回声音,剑眉深蹙:“你下来。”


    她全身僵硬,甚至都忘了之前的龃龉:“你,你怎么来了?”


    他呼吸深重,声音泠如玉石:“生病了为什么跑山里来?下雨天独自掉队,知不知道很危险?你不要命了?”


    明显压抑着沉重的怒气。


    冷雨扑面,凉意沁入心底。


    钟意抿直唇角,反唇相讥:“我都跑到这来了,周总您还来专程来数落我?”


    她压根不想见到他。


    周聿白深吸一口凉气。


    心头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山中冷气吸入肺腑,既清且凉。


    但心底好歹清透敞亮了。


    他撑伞而立,身姿挺拔,不动声色喊她:“你先过来。”


    她站的地方地势高,地面有积水,看着锃亮光滑。


    稍有不慎就会摔下来。


    钟意倚着石壁,硬硬地拗着脸。


    僵住不动。


    只是几步之遥。


    周聿白扔了伞,大步迈来,薄唇紧抿,眉眼冷清。


    伸手去抓她。


    钟意明显感觉他的冷意。


    细眉蹙起,执拗往后退了退。


    尚未回神。


    已经被用力按拥进一个水汽清冽的宽广怀抱。


    那是被暖阳烘过带着暖意,又骤然经历雨水、山中白雾、树梢绿叶、地上青草,一点沉郁的木质调,一点苦涩的草木调气息。


    那是跟她耳鬓厮磨,在狭小的空间被撞击占有,被汗水和情潮包裹,最终拥抱她给予好眠的怀抱。


    他胸口砰砰乱跳。


    她能强烈感知他心跳的节奏,甚至一并扰乱了她的平缓节奏。


    钟意喉咙一哽。


    顺从被他抱着,安静闭上了眼。


    周聿白把冰冷的嘴唇印在她额头。


    她额头好烫。


    他的嘴唇好冰。


    “钟意,你能不能听点话。”


    他心绪沉沉,声音低沉喑哑:“什么时候这么有骨气?在你眼里,跟我低个头很难?比跑到荒郊野岭拍戏,生病强撑还要难?”


    他浑身湿透,水珠挂在漆黑睫尖摇摇欲坠。


    一双眼深湛冷清又深邃幽静。


    转身又是光风霁月、芝兰玉树的翩翩贵公子。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她不听话,她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她太有骨气,她自找苦吃,她不会低头。


    她作为一个充气娃娃,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毛病。


    连她都唾弃自己。


    钟意鼻尖一酸。


    挣扎出他的怀抱,笑容带刺:“周总您还不了解我么?我就喜欢自讨苦吃,我就不喜欢过好日子,我就喜欢跑到荒郊野岭拍戏,我就喜欢下雨天往山里跑,您来干嘛呢?来看我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居高临下来教训我不听话?”


    “钟意!!”


    他眉棱拧起,幽深的眸沉沉看着她。


    语气冷厉,显然是已经动怒。


    她为什么不想想。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来没有哪个人,能让他周聿白做到这份上。


    女人不听话的时候,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头疼的生物。


    钟意甩开他,脚步蹬蹬地往山下走。


    迎面正撞上李总助。


    李总助拎着伞站在山石后背,皱着眉,把水汽模糊的眼镜摘下来,在袖口擦擦。


    平素专业冷静的脸庞也显露一点苦大仇深的惆怅。


    “钟小姐……伞……听说您还在生病……”


    这情景连李总助都忍不住叹气。


    他作为总裁办的首席秘书,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应该在办公室里风生水起,而不是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爬山淋雨。


    顺便帮老板打个圆场。


    总裁能有什么错?


    他当然没错。


    山里的雨飘飘摇摇,又悄然落幕。


    三人面色各自冷清。


    别别扭扭地下了山。


    没回剧组。


    山脚下又遇见来找他们的人。


    为了不耽误剧组拍摄,钟意一直都没有去医院。


    也就是让婷婷去附近诊所抓了点药吃。


    车子早就在山脚下等着。


    周聿白把钟意扔到医院去做全身检查。


    医院开了好几项检查,又安排了单人间,让钟意住院一晚。


    两人都进了病房——把身上的湿衣换下。


    钟意换了病号服。


    李总助派人送了套衣服给周聿白。


    自打从山上下来。


    两人各自冷着脸,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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