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谢云舟忙了几日,谢老夫人才寻到机会同他讲话,问他:“权儿何时回来?”
谢云舟淡声道:“大哥随大军一起回来,还需月余。”
“月余?”谢老夫人掐指算了算,点点头,“倒是能赶上。”
谢云舟见她脸上扬起笑,问道:“什么能赶上?”
“生辰啊。”谢老夫人没了平日的严谨,声音也高了些许,漾着抹喜意,“生辰啊,你忘了,你大哥的生辰是在冬至,这次他回来,定要好好给他庆生。”
“他喜欢吃什么来着?”谢老夫人拍拍头,“对了,我亲手做的卤肉,那卤肉做起来极其繁琐,不行,我得命人去买些上好的肉回来,先腌制,等权儿回来便可以做给他吃了。”
“蜜汁酱香鸭也得准备些,都是他爱吃的。”
“对了,他那屋里的门、窗子也要再修一修,冬日冷,权儿不能受冻。”
提到谢云权,谢老夫人的话似乎多了很多,不停地念叨着,好似她儿子只有谢云权一个,谢云舟什么都不是。
这种冷遇也不是第一次,谢云舟习以为常了。
几步外的谢七听罢,心情有些许糟糕,他发现老夫人对大公子比对主子好太多了。
什么吃的穿的用的都紧着大公子那边。
主子都回来一段日子了,除了那日老夫人因主子金銮殿拒婚的事找过主子一次,之后再也没来过。
主子身好不好,老夫人一点都不关心。
就说生辰吧,明明主子的生辰在先,大公子的在后,也没见老夫人特意准备什么。
老夫人真是偏心的够明显的。
谢七抱着剑处理在那,眼睛半眯着,神情很是复杂,他是孤儿,没有父亲母亲疼爱,但他想啊,若是他父母也像老夫人这般,那还不如没有。
谢云舟倒是还好些,习惯了,母亲的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些年不都是如此吗。
不同的是,之前还算收敛,现在更坦然了些。
谢云舟眉宇间生出淡淡的暗色,负手立在院中,静静凝视着那株摇摆的树,斑驳的影迹拂在地上,拖曳到了稍远的地方。
旋转的树叶飞扬落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影子尖上,还未曾落稳,风一吹便又飞走了。
隐约的带起一抹孤寂感。
就如同此时的谢云舟,说不失落是假,但他想,只要他心里在意的那个人喜欢着他便可。
想到这里,忍不住自嘲笑了笑,她哪里喜欢他了,厌烦他还来不及。
这不是谢云舟臆想的,是江黎亲口讲的,那日他得知她身上的毒能解,一时耐不住抱了她,问她要不要一起放纸鸢。
他明明也听到了她紊乱的心跳声,还有若有似无的轻颤,可江黎吐出口的话却透着重重的疏离感。
她说:“谁要跟你一起放纸鸢。”
“谢将军,你真是越发放肆了。”
后来,他便被金珠银珠赶了出来,无论他怎么敲门,别苑的大门就是不开。
更让人心悸的是,他被赶了出来,荀衍却被请了进去,还是当着他的面,荀衍笑得一脸得意,说的话也甚是气人,“谢将军失陪了。”
谢云舟那时什么心情呢?
心隐隐泛痛,像是被谁踩了一脚。
他那时还生出了冲动,就想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把江黎拐到别处,最好是没人的地方。
他跪也好,挨打也好,哄也罢,总之能让她消气便好。
若是她还不能消气,那他便把自己同她关在一处,她想做什么都由着她,只要她能原谅他便足矣。
脚尖前移时他又停下,心里生出不忍,她那般胆子小,他还是不要吓她的好。
不吓她,随着她做什么,到头来,痛苦难捱的又成了他自己。
谢七说他没胆量,他不知的是,那是不舍,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怎么忍心她有一丝不快,那比杀了他还让他难过。
张同问他,二小姐到底给你下什么蛊了,和离都要近一年了还忘不了。
那时,谢云舟轻笑了一声,“迷心蛊,中了此毒,自此身心皆是她,再也看不见世间其他绚丽风景。”
唯有她那道景让他如痴如醉,如痴如狂,只想着哪怕是万劫不复都不松手。
谢云舟今日的心情原本就不好,谁知谢七还雪上加霜,“今日一大早荀衍便去别苑见二小姐了,听闻他们一起对弈,一起赏花,还一起放纸鸢。”
最后一句真真是扎了谢云舟的心。
那日他是又抱又哄,最后换来的是赶出门。
荀衍倒好,堂堂正正请进门做这些谢云舟期盼已久,梦里都在肖想的事,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他这会儿的心啊,被连着戳了好几个洞,血突突往外冒着。
也不知道这帮狗崽子们是不是商量好的,一个两个都来给他插刀,谢七话音方落下没多久,一直在暗处守护江黎的侍卫怀里揣着小本本赶回来。
在书房见到谢云舟后,从怀里拿出小本本,低头念起来,他念的声情并茂,听得谢云舟咬牙切齿。
“将军,荀衍是辰时去的别苑,先是同二小姐对弈一个时辰,然后又同二小姐赏花半个时辰,后,又与二小姐放纸鸢,纸鸢大概放了一刻钟,二小姐身子乏了两人便去了书房。”
谢云舟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紧毫笔,问道:“去书房做什么了?”
“属下不知。”侍卫道,“荀衍武功极高,属下不敢靠近,反正吧……”
“嗯?”谢云舟脸色倏然沉下,“反正什么?”
“就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属下还听到了些奇怪的声……”侍卫没说完,便被谢云舟掀眸瞪了回去,“想好了再讲。”
“是,”侍卫道,“就……有奇怪的声音。”
“……”谢云舟听后,心情更不妙了,心尖上坠着的石头一颤一颤的,勒的他喘不过气。
谢七怕侍再说下去,将军会把人踹了,先给了那人一脚,“去回去好好记,别总是记那些没用的。”
侍卫是刚接替的这个差事,还不太上手,抖着肩膀问:“那什么是有用的?”
谢七道:“自己想。”
后来啊,记得那一本子东西越看越气人了。
谢云舟不爽利的时候喜欢写字,挥毫肆意,憋在胸口的气才能涌出来。
不过今日他没写多久,宫里传来消息,天子召见,着谢将军即可入宫。
还是藩王那些事,听闻几月前聚首后,他们约定再聚,天子问谢云舟要如何?
谢云舟只说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天子闻言,静默点头,随后轻笑:“辰砚文武兼备,甚好甚好。”
谢云舟跪地叩谢:“圣上谬赞,臣愧不敢当。”
从宫里出来到了午时三刻,该用膳的时候了,谢云舟思量片刻,驾马去了别苑。
同上次一般,敲了许久的门还是没人来开,总算有人来了吧,见是他当即又把门关上。
隔着门道:“将军还是请回吧,我们小姐今日不见客。”
哪里是今日不见,她这已是第三日把他拒之门外了。
他不就是情不自禁抱了她一下吗,怎地能气这么久。
谢云舟见不到江黎,谢七也跟着受苦了,平日里谢七还能见见银珠,两人眼波流转你来忘我,情谊缠绵。
这下好了,谢云舟被拒之门外,谢七也跟着拒之门外,他百无聊赖地垂眸看着脚下,就差把地上戳个洞了。
“主子,走吗?”说话间隙,谢七掀眸看了眼天色,灰沉沉的,怕是要下雨了。
“不走。”谢云舟也执拗上劲了,三日没见江黎,他想得心都疼,今日再不见她,夜里又不能安寝了,总归不能睡,干脆等着吧。
“要下雨了。”谢七说道。
“那便下。”谢云舟等的便是这雨,有了这场雨他才能进门。
“嘶。”谢云舟轻蹙了下眉,每逢阴雨天气他周身大小旧伤都会痛,尤其是腹部那里,又痒又痛,如蚂蚁挠心,叫人无从忍受。
但也得忍。
谢云舟换了个姿势继续倚着树,也不管上方飘落的叶子带着怎样的尘埃,总归比他要清澈。
-
偏厅里,江黎正在同荀衍对弈,何玉卿在一旁看着,葡萄吃了一小盘。
这局荀衍赢了,江黎甘拜下风,“衍哥哥还说你没让着我,之前那些都是你再让我。”
荀衍噙笑道:“没让,这次是我侥幸。”
何玉卿用帕巾擦拭干净手指,“荀衍,咱俩来一局怎么样?”
荀衍挑眉:“好。”
一刻钟后,第一局结束,何玉卿输了。
两刻钟后,第二局结束,何玉卿又输了。
连下五局,何玉卿都输了,她苦着一张脸,道:“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荀衍淡声道:“抱歉,未曾留意。”
何玉卿算是明白了,在荀衍眼里怕是唯有阿黎才值得他礼让,其他人在他荀公子眼里什么都不是。
算了,不找虐了。
何玉卿摆手:“好了,不玩了。”
话音方落,外面传来雷声,接着闪电亮起,今日的雨格外大,风也格外大,树枝乱颤发出作响声。
金珠进屋来报,“小姐,谢将军一直在门外站着未走。”
何玉卿挑眉:“他在门外多久了?”
金珠:“晌午后来的,一直等在门外。”
“那么久。”何玉卿先是看了眼江黎,随后又看向外面的雨,“秋末雨冷,这要是被淋,大抵会病一场。”
江黎握着茶盏的手微顿,启唇道:“正好,晚点常太医会过来,一并看了吧。”
阿川寻荀衍不知有何事,两人去了另一处交谈,偏厅只有何玉卿和江黎,何玉卿眨眨眼,“真不把人叫进来?”
江黎轻抿一口茶水,赌气似地说道:“嗯,不叫。”
话虽如此,当雨越下越大时,江黎终是没忍住命金珠银珠把人请了进来。
谢云舟就那么一身湿漉漉的站在了江黎面前,江黎想起了多年前的大雨日,他也曾这样站定在她面前,问她,你真好嫁我?不后悔。
她定定回道:“我嫁。”
可惜,她那般的笃定都未曾等来他真心相待。
江黎神色渐渐暗下来,谢云舟打量着她,猜测她定是想起了之前他做的那些混账事,忙低声哄人:“以前都是我不对,咱能把那些事忘了吗?”
忘?
谈何容易。
“好,不忘也行。”谢云舟又道,“下次你再想起时便打我好不好?使劲打去,打到消气为止。”
江黎被他的言语逗笑,轻勾了下唇角,唤了金珠一声:“去准备干净的衣衫。”
江昭有些衣衫放在这里,他们身形差不多可以暂时穿一穿。
趁换衣衫的空隙,谢云舟把曾经做过的那些惹人的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想了一遍,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恶。
谢七伺候他更衣,见他捶打自己的头,以为他身子不适,忙问道:“主子,你哪里不适?”
谢云舟回道:“心。”
“……”这话谢七没办法接了,抿抿唇,继续伺候谢云舟更衣。
谢云舟心绪难宁,本以为换好干净的衣衫会好些,谁知不是,他从房间里走出,一眼瞧见江黎正在同荀衍赏雨。
烟雾蒙蒙,似雾似纱,到有种江南梅雨节气的美。
他们聊得很畅快,谢云舟垂下身侧的手指慢慢束紧再束紧,指尖都要陷进肉里了,有抹难以言说的酸涩感在心间冲撞,这撞一下,那撞一下,撞到他郁结难舒,像是要疯掉了一样。
偏偏疯子能做到事他还不能做。
他就那么看着,直到江黎发现了他,转头看过来,那刹间的对视,他双眉淡挑,牵强笑了笑。
荀衍迎上他的笑,故意似地凑近江黎说了什么,江黎听罢脸上笑意加重。
这幕落在谢云舟眸中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捱。
忍不住了,他抬脚朝前走去,一把拉过江黎,“阿黎,我有话同你讲。”
“我同阿黎还未讲完,”荀衍扣住江黎另一只手腕,把人拉近。
谢云舟随即又把人朝他这侧拉近,江黎就这样被他们抢来抢去,最后她轻斥道:“都松手。”
两人才不情不愿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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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后来,荀衍先离开的别苑,随后是谢云舟,谢云舟不太舍得走,眸光一直落在江黎脸上舍不得收回。
江黎被他看得一脸燥热,耳后根都红了,轻咳一声:“将军不早了,您请回。”
谢云舟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大抵是下雨的缘故他脑袋不清楚,亦或是看到了江黎耳后那抹红晕后胆子突然大起来了。
总归,他那日好似吃了雄心豹子胆,哄着她,要她唤声,谢云舟,他才肯离开。
其实他想听的是,阿舟哥。
但没敢说出来,怕再次被赶出去。
江黎眼睫轻颤,仿若没听懂,“什么?”
谢云舟走近,垂眸睥睨着她,目光灼灼,再次道:“阿黎,唤我谢云舟。”
他的名讳便是成亲那三年她也未曾缓过,更何况是现在,这种说不清道明的关系。
她更说不出口。
眼睑慢慢垂下,江黎情愿看脚下也不看他,头垂得太低,谢云舟瞧见了她发丝隐藏下的白皙玉颈。
曾几时他还在哪里留下过浅浅的吻痕。
那抹白撞击的太过厉害,谢云舟僵着脖子移开视线,轻咳一声,为从前的事做起了解释。
“阿黎,其实我……其实我早在很久以前便喜欢上你了,是我被蒙了心一直没有发现,还以为在意的江藴。”
“你也知道,我性子犟,若不是我真心愿意,谁也勉强不了我,包括你嫁入谢府,要没我点头,你如何能嫁进来。”
“我当时用着江昭做借口允你嫁进来,实则是我心里便是那般想的,就想要你。”
“那日我未曾同你拜堂,实是因为我去牢里见了江昭,在牢里与他发生了争执,他告诉我,你嫁给我是权宜之计,是为了救他出去,你根本不喜欢我。”
“他求我放过我,我才那般离开的。”
谢云舟声音有些抖,“可我最终没忍住,夜里回来见了你,看见你那般羸弱便再也控制不住想要你的心思,便同你圆了房。”
“但我心里是懊悔的,我明明答应了江昭会放过你,到头来还是把你留在了身边。”
“我知晓自己很龌龊,接到旨意后,便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三年里你写了很多信,其实后来我也写了回信,只是……只是未曾送出去而已。”
“阿黎,我心悦你,不知何时动的心,或许是少时,或许是那日你落水,或许是桃花树下你含羞送我香囊,或许是这所有的瞬间加一起。”
“或许是在你一声声唤我阿舟哥时,我便已经倾了心。”
“倾心不自知。”
谢云舟虔诚问道:“阿黎,能给我次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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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降雨冲垮了屋舍,燕京城里涌进了一大批流民,官府发放的赈灾粮不够,冬日来临,百姓食不果腹。
江黎见状同何玉卿商量,把库中存粮都捐出去,让百姓过一个安详的冬日。
何玉卿同江黎想法一致,当即表示同意,救灾刻不容缓,下午,她们便命人运粮,免费发放给受灾的百姓。
荀衍知晓她们这般做,也捐出了粮食,江黎柔声道:“衍哥哥谢谢你。”
荀衍端详着她,眉宇间淌着笑意,“阿黎严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彼时,谢云舟领了旨意南下,这次去的是更远的一处,武县,武县在大燕朝的西边,毗邻云苍国。
他这次去便是见云苍国的丞相,据闻那人手里有份通敌的名单,谢云舟是为了那份名单去的。
当然,还有藩王的事,他需要找出他们谋反的证据,才好实行撤藩之策,谢云舟自己也清楚,这件事不是那么好办的。
临行前他去看了江黎,江黎为了赈灾的事劳累许久,正躺在榻上小憩,人也显得憔悴了些许。
他没敢吵醒她,而是蹲在她榻前,静默看了她好一会儿。谢云舟想起了那日的谈话。
他对她表明心迹后,她只说了一句,那便是:“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梦难圆,人亦是。谢云舟,我不想喜欢你了。”
伤心太多,失望太多,挑挑拣拣竟然寻不到一丝快乐,她为何还要选择那样的路。
“你应该去寻个喜欢你的人。”江黎道。
谢云舟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你便是我此生的唯一,若是你不要我,那我情愿独自终老。”
他说:“阿黎,昔日是我负你,我知错。”
他说:“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
谢云舟没忍住,低头凑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心道:阿黎,等我回来。
-
江黎是在那日晚膳时知晓谢云舟离开燕京城的,不知为何她突然没了胃口,草草喝了几口粥便去了书房。
平日里她都会看些账簿方才入睡,今夜她有些看下不去,盯着账簿看了好久,还是那页。
金珠见她心不在焉,说道;“小姐是不是身子不适?”
江黎道:“只是有些乏了。”
金珠:“我去给小姐端热水泡脚,洗净脚后,小姐赶快去歇息。”
话是如此,可真躺在床上时,江黎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谢云舟那日讲的话。
“我心悦你。”
“我也不知何时动的心。”
“我对江藴的只有感激,从未喜欢过。”
“阿黎,要我发誓么?好,那我发誓,我谢云舟此生若是再负江黎,不得好死。”
“……”
江黎最后也没心软,还是那句:“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梦难圆,人更难圆。”
-
江黎早出晚归了五日,第六日城中灾民悉数安顿好,有了住处也有了粮食,她托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别苑。
刚落座,银珠便拿着一摞信笺进来,递给她,“小姐。”
江黎道:“这是何物?”
银珠回道:“是谢将军派人送来的,说是给小姐的信笺。”
“嗯?”江黎狐疑打量,“怎么这么多?”
银珠也不懂啊,“不知道,估计是将军有什么话要对小姐讲吧。”
江黎接过,但没看的心思,抬手揉揉脖颈,又命银珠帮她捶背,沐浴后,疲惫才减轻了些。
后半夜的时候,她突然被梦吓醒,便再也睡不着了,想起了谢云舟派人送来的那些书信,命金珠掌灯,命银珠给她拿来披风,坐在书案前慢慢看起来。
看着看着,眼圈不知不觉变红,这些信笺不是谢云舟近日写的,而是很早之前便写好的。
诚如他所言,他并非未写回信,只是没敢送出。
江黎眼睑半垂,凝视着信笺上最后一句:
阿黎,近日收到了江昭的信笺,他言辞恳切,要我放你离开,我,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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