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要做衣服,但是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半会的功夫。毕竟李小寒才刚刚从府城赶回来,她自己的房间也得收拾收拾,人也得休整休整。
“席子和棉被我都帮你洗过晒过了,就是其他你从府城带回来的东西,你看看放哪里?”
李小寒进了自己的房间,自己没在家的这些日子里,王氏对她的房间维护得很精心,不见一丝脏乱,整个房间还残留着淡淡的艾草香,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后面还添置了两个衣箱子和一张案桌。
“看你越来越多的写字了,你爹去府城里家具店给你买了一张案桌。人说这种案桌是专门给读书人用的,适合你。”王氏说道。
“谢谢爹娘,的确很合用。”李小寒笑道。
“合用就成。”王氏更高兴了,“这些新布料,我给你放在衣箱子里,你喜欢哪一款,我们就用那一款。”王氏喜欢把女儿房间里的衣箱囤得满满的。
“娘,我哪里用得了这么多。给小霜拿一些过去。”李小寒说道。
“我给她留了一身体面布料,她一个小小人,平常穿细棉布就行了,我和你爹都给她添置了。这些都是你自己赚来的,你存着,以后慢慢用。”
“不是,娘,这些粉色绿色黄色给我就好了,怎么的这种皂色褐色和富贵纹的绸布你也拿过来给我,那是给你和爹的。”李小寒哭笑不得。
“傻,那可是绸缎。绸缎,多贵啊,现在不穿,以后能当钱。再说,我和你爹在家里,哪里需要穿这么华贵的布料,那就是浪费。你留着,以后会用到的。”王氏心里泛起淡淡伤感。
十五了,及笄了,可以相看人家了,留不了几年了。嫁出去了,可不得给公婆长辈点见面礼。
从一个小团子长成如今模样,王氏心中半是骄傲半是伤感,李小寒可不知道她娘的心思,不过对付她娘,她是熟手了。
“娘,你既然叫我做及笄的衣服,那你和爹不也应该做一套。不然到那天我一个穿绸缎,你和爹穿棉衣,别人怎么看我。是说我挣的不多,一家人的绸缎衣服都买不了,还是说我不孝顺,只顾自己穿戴,自家爹娘还在穿布衣。”
“胡说,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你最本事最孝顺了。”王氏斥到。
“既然娘也这么说,那就更应该把这绸布拿回去,如今我们也不是穿不起绸衣的人家,娘你自己挣的钱都够买衣服了,如何还需要在这个地方省俭落人口实。”王氏和李贤东都能挣钱了,只是不舍得用在自己身上。
“那我就和你爹也做一身?”王氏犹豫的说,她被说服了。
“做。”李小寒干脆应声道。
“成。”王氏咬咬牙,“不过我和你爹的我做,你自己那套还是得你自己做。你赶紧到我这里来,得从裁布做起来。”
“娘,娘,等我歇一歇,歇一歇再做。我从府城忙完回来,可太累了。”李小寒使用了拖字诀,“何大娘今天做了什么?我想喝一口鲜甜的鱼丸子汤。”
“你想喝鱼汤啊,我让何大娘现在做。”王氏果然被转移了视线,家里鱼呀鸡呀鸭呀是不缺的,只是要做鱼丸汤,得费点时间,现在就得开始杀鱼了。
等到鱼丸汤做好,可以吃中午饭了,老钟叔也回来,只是想不到,张辅也来了。
“你怎么也来了?出了什么大事吗?”李小寒担忧问道。就传个话,老钟叔应该能将话带到啊,何至于张辅亲自来。
“我听老钟叔说了,我觉得这个事情可大可小,还是应该跟你当面确认过之后我才放心。”张辅一本正经的说道。
“可不是,公子当时问了许多,我都不知道,干脆公子便自己来了。”老钟叔抱歉说道,原以为是一件简单的传话事情,谁料公子居然有这么多的问题,很是把他问住了。
不,老钟叔,其实这就是一个简单的传话事情。
“既然来了,那就先一起吃了饭再说吧,这个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李小寒说道。
“好。”又转头略带一分抱歉两分不好意思对王氏和李贤东说道,“伯父伯母,不请自来,打扰了。”
自然亲热中略带一些李贤东和王氏可以接受的距离。
“不打扰,不打扰。”王氏和李贤东齐齐说道,如今竟也慢慢习惯了。
于是,大家齐齐上桌,因着李小寒今日回来,李家的午餐特别的丰盛,鲜甜的鱼丸子汤,栗子焖土鸡,蒜香炸排骨,蒸酱肉,香菇菜心……
李家的饮食水平,在李小寒一贯的理论指导下,是很不错的,连刚刚吃辅食不久的李小霜,也一双胖乎乎的双手,抓着一个切片的鱼丸子,吃得满脸都是。大家也不管她,让她一个小小人乐滋滋的用那刚刚出来的几个门牙用力啃。
吃完午饭,李家人默契的把空间留给了李小寒和张辅谈正事。
张辅轻轻咳一声,收敛了脸色,“香薰那边不用担心,我们先前管得严,广藿香那边走的还是仁和堂的路线,料学政他们也联想不到。”
“江南那边的商人也不用担心,这些商人最会投机,正是如此,在大局未定之前,他们可能会摇摆不定,但是不会把路走绝。”
李小寒越听越点头认同,对啊,没错啊,是这样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张辅还要亲自过来一趟。
张辅紧张的咽下了一口口水,力持客观,“反而是你这边,虽然我们放下了障眼法,不过平山村毕竟离府城比较远,消息不通,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怕是救援不及。不若,你和伯父伯母搬到府城里去住?”
“查到了学政早有密谋?不对啊,他如果是查到是我,应该直接针对我才对啊,何必用兰花打草惊蛇,让我们有了准备?”李小寒奇怪道,怎么张辅这个感觉,出乎意料严重的样子?
“咳……没有,估计还是你说的,他只是想试探。”张辅略尴尬,“只是,如今既然已经惊动了他,为防万一,还是搬回府城安全。”
“他有蓄养私兵?可能会明面动武?”李小寒不解,不然如何如此忌讳一个文官。
“没有。他一个文官,最多养些家丁,多也有限。在定城里,他靠武力是不可能的,他最初就是来在文治方面宣扬太孙地位的。”
李小寒放心了,她还以为自己估量错了,“既如此,他应该还不敢明里动我,我在村里是安全的。再说,还有老钟叔呢,不怕。去府城你不方便,我还是留在平山村。”
李小寒拒绝了。
开玩笑了,她的基业都在平山村呢,她山里的杜仲可以试制杜仲胶了;她种了三年的三七,如今第一批已经第三年了;上次学政夫人给了她很大的感悟,关于变得更强,她想了很多办法,如今已经有了一些灵感,需要实践试验,去了府城,哪里有平山村方便——既没有人手,也没有工具。
在平山村里,李贤东和王氏就是她最天然的帮手,老钟叔虽然会保护她,但一向是在前院的,何大娘平时也很有眼色多在前院带着李小霜,后院炒番椒底料何大娘都立刻避让开去。
所以说,她是不可能搬去府城的。平山村才是她一直立足的根基。
李小寒语调温柔,但是态度坚决。
张辅嘴微动,说不出什么来。
李小寒安慰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我有分寸。快要到冬天了,我准备在平山村猫冬,不会到处乱走的。”
作为一个惜命的配角,她一定窝在自家的老窝里,绝对不乱走。
张辅心内苦涩:就是知道你会猫冬啊。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嗯。那你还是小心,有什么事情,立刻派人通知我。也不要让老钟叔去,让老钟叔陪在你身边才安全。让你们村人到同福酒家跟掌柜说就行了,我会告诉那边的人,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
“嗯。我知道了。”
交代了这些事情,两人又去李族长那里告知学政已经注意到他们平山村的酿酒坊的事情,提醒族长多注意。
这可是大事啊,酒坊这个下金蛋的母鸡可是关系到李氏一族的中兴大计,没见这大半年来,族里的学堂已经修缮了一遍,藏书又增加了一百册,扶老助幼的基金也不再紧巴巴了。
绝不能让人坏了事。
李族长表情十分严肃,“放心,我待会私底下去叮嘱酿酒的那几个人小心再小心,家里人也不让乱跑。村里不用担心,凡是有陌生人进来,我们都看得紧紧的,绝不让他们摸到我们村酒坊的。”
“嗯嗯。李族长行事迅速果决,我们是再信任不过的。如今不过是将情况告诉你,好让你有个准备。”张辅说道。
说起来,李兰花一事,李族长的的处理,的确是让人高看。张辅这番话,也不算纯然的客套。
“张公子信任我们,我们自然也不负这份信任。”李族长笑的满脸菊花。
两人又客套了一会,张辅终于带着人回到府城里去,李小寒也能在平山村里安安静静的呆着了。
不,也不能安安静静的呆着。
次日早上,日光明媚,李小寒家后院堂屋里,王氏正在指导李小寒做衣服。
“不对,不对,太疏了,歪了,要细而密,要边缘整齐才好看。”王氏轻轻指着李小寒练手艺的一块棉布说道。
当初的设想是好的,从现在九月末开始,到十一月小寒日,还有近两个月的功夫呢,慢慢磨一套衣服,怎么的应该能磨成了。
只是,现在这事情不那么确定了。
李小寒她的基础,差不多快要忘记光了,她连穿针走线缝起来都不太会了。
李小寒抹一抹额头的虚汗,貌似在女红这个方面,她继承了这辈子的理论知识,和上辈子的实践能力——她知道怎么做好,但是她就是做不到啊。
她也不是排斥,技多不压身嘛,女红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必备技能了,学了也没有坏处。
就是这个针它不听使唤啊。
“要不,我先自己练一练。娘你先去忙其他的活?”李小寒说到,决定拿出前世高考的决心出来,题练百遍,其义自见,只是王氏就不必浪费时间陪着她一起做这个活了。
“我还是陪你吧。”
“不用。娘你在这里我压力太大,我先练一练,找一找手感。”李小寒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那好吧,待会我再来看你。”王氏同意了,毕竟女儿也大了,估计不好意思了。
“嗯。娘你忙去吧。”李小寒一头扎进了针线缝补中。
这边后院在忙碌,前院也有人来了。
李荷花在前院,准备炒制底料的番椒,要先处理好,如今师父回来了,她可以天天跟在师父身边了……正想着,李兰花小心翼翼的过来了。
对于这个以前看不过眼的堂姐妹,李荷花如今也不争那点小别扭了——她爹已经跟她说了,李兰花因为不识字签错卖身契,受了大罪跑了回来,好不容易脱了身。
李贵后的重点是:闺女啊,你可别乱签名按手印,平日多跟你师父学学,学一成,以后爹娘也放心了。
因此,以往的小争执已经散去,如今李荷花看见李兰花进来,只尽量伪装平静什么都不知道的问道,“兰花,你来做什么?”
李兰花已经梭巡一圈,没看见李小寒,失望,见李荷花在忙,她走进来,在旁边坐下,“荷花姐,小寒姐不在吗?”
“你有事找师父?她在后院忙着呢?”至于学做衣服不顺利的事情,必须不能泄露出去,有损师父形象。等她师父学出来了,再一举惊艳众人。
“没什么事。那我不打扰小寒姐了。”李兰花说着不打扰李小寒,却不曾离去,只帮着李荷花处理番椒,如今平山村,基本上人人都种了番椒了,这处理番椒李兰花也是懂的。
李荷花看她这个样子,也不赶她,只是两人以前见面就不咋对付,一时无话,只安静的干活。
“荷花姐,听说你跟小寒姐学东西对吗?”静悄悄中,李兰花一边干活,一边带着羡慕的低声开口问道。
“嗯。”李荷花很是骄傲。
“荷花姐,你会写自己名字吗?”李兰花的声音略带惆怅。
“我会。”李荷花变得有些不自然。
“那……那荷花姐,你会写我的名字吗?你能教我吗?”李兰花抬起头来,眼巴巴看着李荷花,满是渴望。
“成。”李荷花点了点头,然后左瞄右瞄,找到一根木棍,认真在地上写下了,“你看,我们姓李,李是上边一个木字下边一个子字,你的名字是兰花,兰花是这样写的……”
李荷花教得很认真,写的很慢,李兰花看得很用心,眼睛眨也不眨。
“好了。你自己在心里默默记一会,多写写练练,很快就能学会了。”
“嗯。”李兰花跟着捡起木棍,学着一笔一划的写,一开始写得很慢,很别扭,慢慢的越来越熟练,最后她挪到另一个地方,不用仿写,自己都能写出来了。
“没有错,就是这样写的。”李荷花肯定的道。
“荷花姐,谢谢你。”李兰花十分感激的说,顿了一下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荷花姐,你知道小寒姐的名字怎么写的吗?小寒姐救了我的命,我想记住她的名字。”
“嗯,你应该记住的,我祖父说要记住对自己好的人,常怀感恩才能走得远。”李荷花高兴的说,她师父多好的人啊,大家都应该记住她,“来,师父的姓跟我们是一样的,名字是这样写的,你认真看了。”
“嗯。”李兰花重重点头,看着李荷花,十分严肃认真。
古朴的院子一角,两个花季少女,蹲在地上,双双低头,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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