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生义的迅速分家,在一些相关联人家中引起各式波澜。
“可惜了,我跟族长提的时候,族长说贤东家隔壁那片地已经分给生义叔家的贵后了。”
“生义叔家这么快?我们提的可不算晚啊。”
“可不是,说是一得到消息立马就分了家,一点纠纷都没有,分的干净利落,马上就签了文书。”
“生义叔当家是有一手的。唉,分家这回事,谁家没有点争执了,舌头还有碰着牙齿的一天呢,这里多一只鸡,那里少一只鸭什么的,总要拉扯一会。想不到生义叔这么快。”
“是呀,不得不服。幸而咱们就是想着先去族长家探一探,还没提跟老大老二老三提分家的事呢,还是再细细想想,再看看其他地方吧。”
“成,这儿女多了也是债啊。”
一声悠悠的叹息。
类似的对话,发生在平山村几家当家人的窃窃私语中,最后因着各种各样的考虑,未能成行。
毕竟现时,虽然说官府不管分家事,但是没几个人愿意分家的,人多力量大,一大家人在一起,地里的活计一起干,家里的活计一起分担,总是比伶仃几个人好。
再说,即使老大愿意分家,下面的老二老三甚至还有老四也难,就那么一点家产田地,分了如何能活下去,爹娘尚在,总不能看着下面的儿子饿死。总得存多点身家,把儿子们安排妥当了才能分家。
因此,分家的总是少数,分得像李生义这样干净利落的更是少数中的少数。
三叔公家,蜡烛微微亮,三个人影隐匿在其中,却不见李族长,说的也是李生义的分家事。
“你们觉得,生义这分家如何?”三叔公慢悠悠的说。
“眼光精准,决断迅速。”
搭话的却是另一个老头子,“把名额给了大儿子,谁能有意见。把二儿子安置到贤东家隔壁,贤东家是懂得感恩的性子。贤东家眼看就是要起来的,贵后这家宅按在贤东家隔壁,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他们两家又亲又邻,感情必然更加好。下次若再有其他的机会,小寒必定先考虑李贵后一家。”
“可不是,大儿子安置好,二儿子也给了一条路。自己不是能人没关系,跟着有能力的人走就行。贵后一家但凡能听他爹的话,以后好处少不了。”
“听闻贵后家的小姑娘拜的小寒为师父?”
“是,听说差不多快要历练出来了。”
“……咱族里怎么回事,小辈里怎么灵气都在这女孩子身上。”
“你烧三炷香,跟祖宗说去吧。”
“不至于,信和不是考上秀才了,德有也考上了童生,过几年秀才有望。”
“莫扯开了,说回正事。”三叔公慢悠悠的声音,导回正题。
“我同意。”
“我反对。生义毕竟年纪大了点。”
“我也同意。我看他还能杀猪,手都不抖,估计能再活个几十年。两人同意,一人反对。”三叔公说道,“综合李生义前几年的表现,将李生义纳入下一任族老候选人。”
三叔公颤颤抖抖的打开一本极旧的本子,剪断了蜡烛心,烛光闪耀的更加明亮,翻到本子中间门一页上,一笔一划写下李生义的名字,细看来,李生义的名字排在第三,“来,签名按手印。”
剩下的两个老头子,依次在本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待三人签完,恍惚松了口气,慢悠悠等着那墨迹干。
“总算在咱们死之前,把这三个人凑齐了。”
“说的什么话,这天下太平的,我还想再多活几年。”
“谁不想多活几年,只是不服老不行,想当年,我第一次知道咱入了这个名单多高兴,结果最后却是老三杀了出来。咱只能在这选下一批人上再发挥最后一次作用了。如今想想,竟然过了这么多年,小辈们都大了,咱们也老了。”
“不知道满景那边选的是谁?”
“嘿,咱们族里,族长、族老两边选人可互不相关。”
“就是说一说,咱们选出来,不也是劝族长办事,事情还得族长干。”
“以前我看他想培养信和,信和也不错。不过如今实在太好了,估摸着冲一冲能考上举人,满景得舍不得自己儿子困在这小小的族里,想要放儿子飞。他从头再选人,可就不容易了。”
“如果小寒是男娃娃,那满景就不用愁。”
“不定的事,小寒如果是男娃娃,估计走的也是科举这条路。”
“也是,终究还是读书好,再不是我们那时候打打杀杀一路逃亡的日子了。”
“是呀。日子好了,咱们也老了,轮到年轻人的世界了。”
一声悠长的叹息,蜡烛渐渐变得更加昏暗,这些老头子的身影又逐渐隐没其中。
次日,天光已亮,窗外已经有了低低的说话声,李小寒打开门,只见屋檐上雪光映照着日光,更显得这时辰不早了。
好吧,从府城赶路回来,又劳心劳力的,李家人舍不得催她,李小寒又起晚了。
算了,起晚了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自己还小,睡够了才能长身体。李小寒自己安慰自己道。
“大姑娘,你醒了。要现在洗漱吃早饭不?前院你族里人来了,在堂屋里等着你呢。”何大娘笑眯眯的走过来说道。
李贤东和王氏叮嘱过何大娘,李小寒偶尔喜欢睡懒觉,尤其是天气渐冷的时候,千万不要叫醒她。
如今何大娘知道了,这聪明人费脑子,得多睡睡才能补回来。
“我爹和我娘吃了不?”
“老爷夫人已经吃了,剩下大姑娘的在厨房里温着呢。我给你端过来?”何大娘十分愿意端过来给李小寒在房间门里吃的。
“不了,不用这么麻烦,我洗漱完去厨房吃。”李小寒说道,前院来人,估计是贵前伯等人来学酿酒了,自己得快一点才行。
回到平山村,李小寒的羊奶又能每天供应了。先前在府城,没有养羊的环境,只能偶尔李贤东去那羊肉铺子看有没有现成的羊奶买,后来李贤东也忙起来了,李小寒这羊奶便差不多快断了。
满满喝下一口,全是杏仁羊奶香,混合这糯米粉的浓稠,熟悉的味道,何大娘可没有这个手艺啊,“这是我娘做的。”
“大姑娘舌头真灵,这是夫人专门为你做的,说你就好这一口。我说让我来,夫人说让我先学着。”何大娘笑呵呵的说。
“嗯,那何大娘你跟我娘学一学,我的确是喜欢这个。”李小寒道。为了长得更高更结实,必须补充跟着大姑娘没有错。
吃完早饭,临出门前,李小寒跨出门槛,忽地停下极快的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
很好,虽然没有吃羊奶,但是府城大骨头、小虾米的吃得多,没耽误长高,如今一量,比去府城前刻的那条线高了一个指甲盖。只是现在来不及了,晚上要把自己新的身高线刻下来。
得出自己在继续长高的结论,李小寒开心的笑了,快步走出去,一边走一边想着,估摸着成年前还能再长一长,成年前达到自己的理想身高不是梦。
待去到前院,果然李贵前带着五个大汉已经在堂屋喝茶等候了,李荷花见李小寒出来,忙迎上来说,“师父,你忙完了,我爹他们来了。”
李小寒挑一挑眉,怎么的,说自己忙完了,不是说自己睡醒了,莫非这还是在为自己遮挡。
李小寒对着李荷花笑一笑,大言不惭的承认道,“是呀。”
然后方对着几位大汉笑道,“让各位叔伯久等了。”
“没事,我们也是刚来不久。”李贵前说道,他侄女已经提醒他了,不要来得这么早,结果还是早了。也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是这么晚?
“往后看第二天安排做什么,我会跟大家说第二天什么时候来。若我有事,便让我爹教大家。”李小寒说完,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个时间门能定下来最好了,不若都尴尬。
说完这个事,李小寒又转头道,“爹,你给我介绍一下各位叔叔伯伯,实在是不好意思,见人不多,没能把大家对上名字。”
李贤东应声走出来,略显局促,却又带着自豪,“来,你贵前伯就不用说了,这是你富水伯,这是你学艺叔,这是你大荣叔,这是你富贵叔,这是你家车叔。”李贤东一一指着人跟李小寒说,凡是称伯的,都是比李贤东大,称叔的,自然是比李贤东小。
李小寒依次叫人,然后又说道,“各位叔伯叫我小寒就行,我年纪小,有什么不懂的或者需要的,大家跟我说,或者跟我爹说也成。”
生怕这几个人叫她师父,那真是要命,她有李荷花一个徒弟就够了。
“成,小寒,如果大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就直说,别顾着我们面子。虽然大家年纪辈份都比你大,但这里你才是我们师父。”李贵前笑着说道。
“那到时我就不客气,今日我们先来认一认番椒酒要用的香料。”
李小寒一边说话一边推开李家前院西边正房门,如今李家酿酒的除番椒外各式香料都堆在这个地方,包括他们这次从府城带回来的备货。
众人一看,一麻袋一麻袋的看不出样子的香料堆满房间门,空气中混合着干爽又隐约的暗香,恍惚这不是香料房,而是一堆堆的银子。
“这是桂皮。”李小寒打开一个袋子,指着里面的一袋子树皮说道,“我们用的是厚肉桂,大家看,厚肉桂的表皮比较粗糙,颜色是紫红色,闻一闻,桂皮的味道十分独特浓厚的。”
李小寒说着给几个人递过一根桂皮,让他们细看。如今不像后世,香料用得多,这桂皮,虽然本土有产,没有说价格多贵,但是也不便宜的,很多人家可能一生都没有见过。
果然,李贵前几人轮流把这桂皮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十分认真的想要记住样子和味道,最后才依依不舍的把桂皮放回李小寒手中。
李小寒把桂皮放回袋子里,重新绑好麻袋,又解开另外一个麻袋,这个麻袋明显比刚刚的小很多,不到三分之一。
“这是胡椒。”李小寒心中暗叹,胡椒真贵啊,这小袋子的胡椒,差不多占了他们这次一半的成本。想念前世随便用胡椒的自由。
……
“认完香料,我们来学香料的备料。备料要从备多少用量、处理成什么样的样子、需不需要二次加工来说……”
……
忙碌了大半天的,待到黄昏终于忙完了,大家都先回去了,只李荷花留了下来,准备在李小寒这里蹭一顿晚饭再回去。用李荷花的话说,好久没有跟师父一起吃饭了,这次一定得蹭一顿。
“师父,你可真厉害,我看我大伯他们,一脸一脸懵的。”李荷花一脸笑意的说。
“那是因为贵前伯他们先前没有接触过这么多的香料,这才如此,等熟悉就好了。”李小寒说道。
不过有没有想要震一震来学手艺的这些人,树立一下自己的权威,免得以后管起来麻烦。那就只有李小寒自己知道了。
毕竟这些人都是她的叔叔伯伯,平日也是当家作主的人物,虽然是来学手艺应该能摆正自己的姿态,但是李小寒不想以后麻烦,就要把麻烦的萌芽扼杀在摇篮里。
“你做番椒底料,对香料的认识比大家都多,本就快人一步,可不能因此自满。到时候你学不会,我可不会饶了你。”
“知道了,师父,我办事,你放心。”李荷花保证道,抬起头,脸上隐隐约约带着兴奋,“师父,我还有一件事跟你说。”
“什么事?”李小寒好奇问道,不是想蹭饭才留下来,是为了这件事才留下来的吧。
“看,”李荷花递过来薄薄一张纸,“我有自己的房间门了。”
只见李荷花满脸满足,“我爹准备来年建房,我跟他们说了,我出一笔银子,以后给我留一间门正房,不管我出嫁了,还是怎么的,那间门房间门都是我的,不能给我以后的侄子,还是其他人,甚至用来做其他用途。”
“我爹娘听了,跟我说不用我出钱,一直给我留。”
“但是我坚持,我出了那笔钱,那就是我出了力建起来的,说起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以后嫂子进门爹娘故去,谁都不能赶我走。我嫁出去了,也永远有一间门房。”
“我爹娘听了,收了我的钱,让我哥他们给我签字按手印。以后新建的房子,永远都有我一间门房了。”
“师父,有钱真好啊。我真开心。”
李荷花说着真开心,嘴角带着笑,眼里却隐隐约约带着水意。
李小寒摸摸她的头,“你做得很好。继续努力,以后我们继续赚钱买房买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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