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是,矮人王拉撒路肯定还活着;坏消息是,他好像快死了。”阿忒若普斯的声音从小镰刀中断断续续地传来,听不太清楚。
“你怎么了?”秦唯西听着她异常的声音,皱皱眉。
“什么怎么了?”讶异的询问伴随着比刚才更严重的杂音一并传来,就像是一个失灵的魔晶通讯器一样,发出沙沙的声响,显得阿忒若普斯的声音都有几分失真。
“你的声音很奇怪。”秦唯西眉心蹙得更紧了。
柏嘉良在旁边补上了一句,“和我们之前和您交流完全不一样,噪声很重。”
“哟,人类小可爱也在啊。”阿忒若普斯含笑的声音传来,随后传来了几下用力的拍击声,似乎是在拍打另一边的设备,“不知道啊,难道是今天信号不好?”
“阿忒若普斯,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的声音,”秦唯西表情严肃极了,“你的声音很虚弱。”
她对这位旧友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即便是分离了快万年,也能敏锐地察觉到那被纷乱无序沙沙噪音掩映着的嘶哑疲倦。
“你说我?哎呀,没什么,神界事很多的,最近操劳了点而已。”
“你操劳什么?”
“还不是人类的那帮子事呗,她们搞出了新的信仰模式,我们当然也得跟着改进业务嘛,小可爱你说对不对?”
突然被cue的柏嘉良一脸懵逼——阿忒若普斯一口一句“小可爱”,叫得她耳朵有点热。
“别这么叫她。”秦唯西又蹙蹙眉。
只不过这次蹙眉所代表的的情绪和之前不大一样。
“啧,秦唯西,咱们能别闲聊了吗,我的时间很宝贵的,说正事。”阿忒若普斯的态度却突然从散漫变得严肃起来了,话锋一转,语速极快,“你们不是想问拉撒路吗?他最近的状态很奇怪——情绪、力量,和我凭借权柄能窥视到的一丝他生命力,这些一直在两个极端来回跳跃,上一瞬可能还是生命力旺盛,下一瞬间就突然濒临死亡了。”
“叠加态。”柏嘉良嘴里蹦出了个词儿。
“小可爱的形容很精准啊,”阿忒若普斯赞许地轻笑一声,“叠加态,生与死的叠加态,就是这样。”
“那你觉得……”秦唯西沉吟一会,刚开口,却被语速愈发急促的精灵教皇打断。
“不行我还有事忙着呢谁让你浪费那么多时间的我先撤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悬浮在空中不断滴溜溜旋转的小镰刀骤然落下,镰刀末尾泛着红光的血红色宝石也黯淡了下来。
通话被切断了,阿忒若普斯单方面切断了。
屋内陷入了沉寂。
秦唯西眉眼低垂,死死盯着那柄躺在桌上毫无反应的小镰刀,面沉似水,指腹迅速而毫无目的性地摩挲着它的刀背。
站在一旁的柏嘉良咬了咬唇。
她还是第一次见一贯温和宽容甚至熟了之后显得没大没小的公爵大人露出这种表情——沉默无言,但那双黑眸中酝酿着恼怒、不甘、痛苦和一丝自嘲。
她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着急地切断通讯?”她伸手,握住了秦唯西的手腕。
“不是第一次,”秦唯西的回答令她有些吃惊,“但是是第一次试图用添加噪声这种拙劣的手段掩盖她的虚弱。”
柏嘉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更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柏嘉良?”
“嗯,你说,我听着呢。”
“神界有很多秘密,非常多的秘密。”秦唯西扭头,直视女孩澄澈的琥珀色眼睛,语速慢慢提了起来,“龙皇的寿命为什么总是如此短暂?为什么每一任龙皇又坦然接受这种“诅咒”而且对此只字不提?神明所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正如你母亲所说,神明们的力量并不来自于信仰,但他们一个个的又无比渴求着凡人的虔信,这又是为什么?此外,阿忒若普斯以前多希望我和她一起在神界做个伴儿啊,可到现在又为什么一直暗示我千万不要登神?”
她略有些激动地一口气说完,又颓然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您刚才是不是有直接登神去神界直接看明白这一切问题的答案的冲动?”柏嘉良抿了抿唇,轻声问。
秦唯西沉默了一会。
“……有点。”
【您不能这么做】
这几个字,柏嘉良差点脱口而出,可看见秦唯西激动说完后又变得低落的目光时,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一股无力感充斥在她的内心。
本来以为是公爵大人和自己一起努力将历史线复位扭转乾坤被吟游诗人传唱千百年的故事,结果笨蛋蝙蝠还没开始就掉链子了。唔,其实她稍微掉链子也没关系,至少见识和眼界还在,她也愿意信任自己。两人通力合作,或许还是能成功破解其后的阴谋的。
结果,刚才好像差一点点,自己就要彻底孤军奋战了。
“我只知道,”沉默了好一会,柏嘉良手掌下滑,握住了秦唯西微凉的掌心,“即便您真的会登神,也不是现在,对吧。”
秦唯西望着她,过了会,脑袋小频率地点了点。
“当然,”她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登神的,绝对不会。”
两人就这么凝望着对方的眼睛,良久,秦唯西挣脱了她的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一声,“好了小可爱,说回正题吧,你刚才说的叠加态,是什么意思?”
“别这么叫我!”柏嘉良被这称呼吓得一哆嗦,瞪了她一眼,收回手,有些苦恼地挠了挠脑袋,“生与死的叠加态,啊,有点难理解,妈咪给我科普的时候她自己都没讲清楚,只是有个概念而已。”
“一只猫,比如维c,”她举起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馋鱼汤偷吃未果气呼呼跑到一边盘成一团猫的小猫崽儿,“如果将维c放进一个紧闭的盒子里,注入一种毒气——这种毒气比较特殊,一个小时内有一半的几率会将猫毒死,亦或者不会毒死。”
“当我们没有打开这个盒子的时候,我们无法知道里面的结果,那么,以我们这个观测者的角度,”柏嘉良撸了撸小猫崽的脑袋,“盒子里的猫会处于一个生与死的叠加态,不确定,它可能是活的,也可能是死的。”
她将喵喵叫的小猫崽儿放下,摊手,“我是不是讲的挺乱的。”
眼前的公爵大人却抱臂靠坐着,若有所思。
“不,我理解了,现在有两种历史线共存,叠加在了一起,”她举起了那本矮人地窟游览杂志,“所以现在所有人的记忆都出现了差错,遗忘了物质界长城,但由于物质本身更难以被改变,所以物质界的改变滞后了,两种状态叠加。”
“拉撒路,应该就是这两种状态叠加之后的产物。”柏嘉良补充。
“而当,所有的观测者的记忆统一了,都变成一个答案的时候,”秦唯西猛地抬头,凝视着眼前的小人类,“那这种叠加态就塌陷了,迅速向其中一种可能塌陷而去,彻底成为真正的历史。”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柏嘉良被她看的毛毛的。
秦唯西唇角提起。
“小可爱,”她笑眯眯的,学着阿忒若普斯那种懒散的语调,听起来慵懒又迷人,“现在全靠你吊住拉撒路的命了。”
“……秦唯西!我和你说了别这么叫我!”柏嘉良的耳朵刷一下变成了粉色。
“啧,我刚才警告阿忒若普斯的时候也没见你帮腔,怎么?她能叫我不能叫?”
柏嘉良一下被哽住,气成一只河豚。
那能一样吗?
这只笨蛋蝙蝠,什么都不懂就算了,为什么还能这么轻易的就把自己拿捏住了呢?
“所以,”秦唯西还在乘胜追击,端起桌上那碗自己喝了几口的鱼汤,端到柏嘉良眼前,“喝吧,现在你才是需要补脑子的那个。”
柏嘉良剜了她一眼,还是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
“所以现在线索还是断掉了。”
柏嘉良喝着鱼汤,思索了一会,得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那我们怎么办?”秦唯西摊手。
两人面面相觑。
“您别光看着我,您也想想办法啊!”
“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呀。”
“没用的愚蠢老蝙蝠!”柏嘉良气呼呼地甩了甩脑袋。
又被安上了一个新头衔的公爵大人扯了扯唇角,也不恼,想了想,“那我们还是继续之前的行程怎么样?先把那几个监测点的情况看了?”
柏嘉良一怔。
对哦。
矮人地窟这边的问题还不止世界熔炉的熄灭矮人王拉撒路的存亡呢。
那些劫尘呢?那些能轻易搅乱一个国家一个种族乃至整个世界的劫尘,跑哪去了?
“换换脑子呗,”秦唯西提出建议,“有些时候,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事,或许在另一个层次上是有联系的。既然那边没有线索,咱们不如先换个方向。”
柏嘉良沉吟两秒。
“同意。”
“那走?”
“冲冲冲!”
两人也没准备什么,顺手将小维c揣进兜里,就急匆匆地出了酒店,打算赶往传送点。
可映入她们眼帘的矮人地窟,和三个小时前那个沉稳有序的矮人地窟完全不一样。
整个地窟中央城,已经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各种颜色的彩旗被高高挂起,迎风飘扬,矮人们举着啤酒,挥舞着锤子或者战斧,勾肩搭背,大声唱着歌儿,亦或者发出无意义的快乐嚎叫。
两人委实是愣了好一会的,直到有个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朵根的矮人走过来,塞给她们一人一杯啤酒和两把糖果。
秦唯西努力兜住那些糖果,拍了拍矮人的肩膀。
“请问,发生什么了?”
“您两位还不知道吗?”那个矮人声音激动得在颤抖。
两人对视一眼,摇摇头。
矮人骄傲自豪地挺起了胸膛。
“我们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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